第71章 第七十一回


    幻月宫与广寒宫是月宫的一对镜面, 宜年跟着将离逛了一遍幻月宫,没办法去广寒宫。他大概熟悉了路,认识了几个仙子, 在深夜前回到绯烟阁的西厢房。


    宜年沐浴更衣,睡到了软绵绵的床上, 枕着自己从静池轩带过来的木枕, 左右睡得不舒服。毕竟习惯了须弥山素雅简单的环境,这绯烟阁实在是太过于华丽繁复。


    将离临走前燃的安神香线在案头袅袅升腾, 甜腻的花香混着些许蜜糖气,与大雷音寺惯用的沉静檀香截然不同。


    怀中的贝拉也不安分, 雪团似的毛球在他臂弯里拱来拱去,咕噜声里满是躁动。


    宜年闭着眼,却实在难以入眠。贝拉已经睡得熟了,他自己起身拢了拢衣袍,走到绯烟阁的院子里。


    夜露沾湿了石阶,他赤足踩过廊下。


    回廊两侧的宫灯火稀微,光晕映在廊柱的绯色纱幔上。宜年伸手拨开纱幔,惊动了其间的流萤,点点碧光倏忽散开, 到也算好景致。


    宜年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 转身时,发现月君已倚在廊柱边, 红衣上沾染的桃花墨香在夜露中格外清冽, 不知是又在姻缘司断了几桩痴缠公案。


    “你这神仙,做的事跟鬼魅似的。幸好我胆子大,没有被你吓到。”宜年没好气地吐槽。


    月君笑着:“我见你专注,便没有打搅, 呆呆的样子实在可爱。”


    说着,他忽然倾身,指尖朝宜年脸颊探来。


    “你才呆!你全家都呆!”宜年急退两步,后腰撞上缠满绯纱的栏杆。


    夜风忽起,吹得满院纱幔如浪翻涌。宜年转身欲走,却被一声轻唤留在原地。


    “宜年。”


    绯烟阁的夜色忽然静了下来。


    宜年身形微僵,回首时只见月君立在重重纱幔间。飘拂的绯纱将月君含笑的眉眼掩在朦胧之后,唯有一双眸子清亮如星。


    “你怎么知道……”他话音未落,贝拉不知从何处窜出,雪白的毛团正巧撞在他脚踝上。宜年这才想起,这小东西之前将录音播放出去,给月君听到过。


    宜年不太情愿道:“你可别乱叫,我是玉蝉子。”


    月君在幽绿的流萤中走近,笑道:“我查了鸳鸯谱,你当时不是写了你自己和我的名字吗?我原以为‘宜年’是你在凡间用的小字。”


    说着,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顿了顿,又道:“没想到竟是本名。”


    宜年就知道,这家伙借口说什么他损毁了谱库,实际上早就查清楚他在谱库做的是什么事情。他冷哼一声,道:“写了又怎么样?我名字多,我想写哪个写哪个。”


    “好。”月君应着,又问,“那,你想要我叫你哪个名字?”


    宜年倒是没有多想,名字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特殊?他随口答:“你不是都叫我玉蝉子吗?跟之前一样不就行了。”


    “好。”月君笑着。


    宜年没再理会他,转身回到厢房。或许是夜游疲乏,这次竟是一沾枕便沉沉睡去,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往日在须弥山时,金蝉总在大清早便叫他起床,如今将离却由着他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时,窗外的日影已斜斜映到屋子里来。宜年正想着随便饮些露水应付,却见将离匆匆进来,不满地瞥他两眼:“贵客你可算醒了,月君大人备了早膳,都已经热过三回。”


    踏进偏厅时,宜年不由怔住。


    桌上错落摆着青玉盏、琉璃碟,盛着的事雪白的杏仁豆腐、新摘的枇杷蜜水、翡翠松茸蒸饺、熬出米香的莲子粥等等精致又雅致的早点,看得宜年眼花缭乱。


    他心里感叹着东方天界的奢华做派,但又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倒是很久没有吃过正常的餐食了。


    仙佛之躯虽无需饮食,但东西两界风俗迥异。西方极乐讲究“不著于相”,众菩萨罗汉多是餐风饮露;而东方天界的神仙们受惯了人间香火供奉,倒把这人间的口腹之欲当作风雅之事——便是尝不出滋味,也要摆个排场,权当是应个景儿。


    特别是这月宫,人间香火旺,也就染了不少凡尘气。


    “玉蝉,我不知你口味,只知道佛修茹素。便让他们准备得多些,往后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将离。”月君语气平和,像是招待熟识的客人。


    宜年坐下,目光落在金丝酥饼上,道:“这么客气。”


    月君注意到他的目光,执起缠枝银筷,夹起一块金丝酥饼放到宜年面前的空碗中,道:“怎么会是客气,你既然要住三百年,那幻月宫便是你的家,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


    宜年没有客气,夹起金丝酥饼往自己嘴里咬了一口。


    最外层的酥皮薄如蝉翼,入口即化作淡淡脆香。中间夹着的芋泥馅儿绵密清甜,偏又裹着几粒脆生生的松子。最妙的是内里一缕缕金丝般的蜂蜜糖浆,温温热热地淌过舌尖,甜而不腻。


    他心中感叹,这也太好吃了吧?


    月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微微一笑,问:“怎么样?”


    “也就,还行吧。”宜年故作冷淡地评价道,眼神却不住地往将离那边飘。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碗边缘,显然有话要说,却又碍于旁人在场。


    月君眸光微动,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让将离下去忙别的事情了。


    待将离的脚步声远去,宜年立刻捧起那碗莲子粥,小口啜饮起来。温热的米粥裹着莲子的清甜滑入喉间,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但他并没有忘记正事,他问月君道:“你说我要什么你都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月君执壶为他添了半盏花茶,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是我能力所及。”


    宜年等的正是这句话,当即放下粥碗,提出要求:“那你把眼睛还给我。”


    月君似是早有预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雕刻精细的木盒。宜年迫不及待地接过,掀开盒盖的瞬间却僵住了。


    盒中静静躺着的,只是一块黯淡无光的玉碎,灵力尽失,再无当初夙明眼的神采。


    “玉蝉子,我该向你道歉,那夜我误以为你要窃取姻缘明珠,情急之下才用蛮力将你的眼睛取下。不仅令你受损,还让夙明眼变作玉碎,失去了效用。”月君的声音带着几分愧意。


    宜年不敢相信:“怎么会……”


    若真是这样,那他还怎么使用斩缘剪?都不知道手上的红线虚影是个什么情况,他还要如何来剪断呢?


    “你当时是灵体,强行剥离部分,确实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是我的失误。”月君向他解释,“不过……你本是须弥山的弟子,我倒是一直好奇想问你,这夙明眼你是从何而来?”


    宜年闷闷不乐,也没胃口吃早餐,却将木盒收进自己的袖子里,道:“这是我的隐私!我没义务告诉你。现在我吃饱了,既然这个是我的东西,那我便拿回去。”


    “行。”月君应着。


    宜年转身欲走,忽觉袖口一紧。月君修长的手指轻拽着他的衣袂,似乎想说什么。那只手抬到半空,在即将触到他光洁的头顶时又生生顿住,最终只是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落花。


    月君问:“玉蝉,你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宜年一时语塞,他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在须弥山时,他的日程总是被排得满满当当——晨起诵经、午时辩法、傍晚还要指点新入门的弟子,时不时还要去般若林、功德殿和业境殿。他忙得只能脱壳出来才有空闲。


    他反问:“这不是等你安排我吗?”


    “倒也没什么安排,玉蝉你便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月君笑道,“昨夜匆忙,你刚刚入住,我没来得及提醒。你是西方来的贵客,在幻月宫内自然是各处都能去。只是有几个地方最好避忌一下,一是鸳鸯谱库,如今没有了夙明眼,你也不要再强行闯入,会伤到你自己;二是画镜台,那里通向广寒宫,需要持有镜令才能过去,不然会迷失在星海。”


    宜年还真有点想去广寒宫来着,毕竟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嫦娥。他略有些失望,问:“那我能去别的地方吗?比如蟠桃林、御马监什么的。”


    东方天界有好多他知道的神仙,真的很想要见一面。尤其现在他的偶像猴哥在御马监当弼马温,如果能有幸一睹真容,便此生无憾了。


    “最好是别到处走动,毕竟仙宫之间云途遥远,隔着云障,没有天马或祥云恐怕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月君委婉地劝说。


    宜年嘴角顿时垮了下来,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不过……”月君安慰道,“幻月宫属地倒有处坠星崖,每逢子时便有星砂如雨。终雪屿的冰晶永不融化,无尽花海更是一步一景。当然,每处都有司花仙子照看。”


    宜年兴致缺缺,他来这幻月宫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玉蝉子的情劫未解,哪有闲心赏景?


    “这些美景空闲时再看也无妨。”他直视月君,“是你说要我来幻月宫以劳力偿还你的损失,就没有正事给我做吗?”


    月君眸中掠过一丝笑意,为他添了新茶:“你若实在闲不住,月宫内也确实有些事务需要人手。”


    这话说得巧妙。既全了宜年想要做事的心意,又能将这小菩萨放在月宫中——免得他独自乱跑,又惹出什么祸端来。


    “什么事务?我可不要做什么采情露、摘桃花、酿相思醉之类的。”宜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月君垂眸轻笑:“自然不会让你做那些琐事。”


    “那是什么?”


    他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听说你在般若林主戒律,不如便请玉蝉子帮忙整理孽缘鉴的名录吧,该是得心应手的。”——


    作者有话说:后面会出现一些魔改的经典小故事,嫦娥、三圣女什么的。


    月君:宝宝不愿意闲着,非得要帮我的忙,真的是好宝宝[红心]


    PS:一开始设定不是这么纯爱的,写着写着很柏拉图了,酱酱酿酿的部分快了快了[垂耳兔头]


    第72章 第七十二回


    月君还有自己的事务要忙, 便是由将离带着宜年去到藏书阁。


    藏书阁相当于鸳鸯谱库的备份库房,前厅灯火通明,数十位仙子正在案几前忙碌。她们或翻阅流光溢彩的书简, 或往新书里面录入姻缘。


    她们见将离带着传闻中的那个佛子进来,纷纷掩唇轻笑, 有胆大的还挥动手, 让纱袖拂过宜年的脸前。


    “这边走。”将离引着他穿过一道暗门。


    后厅的光线骤然昏暗,空气中飘浮着经年不散的沉水香。成排的书架上, 旧书简静静躺在密集的间隙中。将离指尖掠过架上一卷,顿时惊起细碎的尘埃。


    “鸳鸯谱库的姻缘记录, 百年以上的都会移到这里。”将离撇撇嘴,从袖中抽出手绢擦拭,“藏书阁的后厅,其实跟废弃也差不多,月君大人怎么想起弄什么孽缘鉴的名录?这东西有什么好弄的?”


    将离百无聊赖,比起整日埋首于这些泛黄的书简,他宁可去采情露、摘桃花。那些差事虽也繁琐,好歹能赏玩美景,哪像此刻, 身上都沾满了尘味。


    他将简要的查阅方法告诉宜年后, 便说:“这编撰名录的差事,玉蝉子你就慢慢琢磨罢。我的差事是照料你的起居, 待午时我再过来叫你用膳。”


    说着, 他便溜走了。


    宜年却对这些很感兴趣,认真翻阅起书简来,思考着该怎么去将孽缘鉴的名录编撰完整。


    倒不是因为他闲得没事干给自己没事找事,而是他觉得这对于他斩断手中的红线可能会有帮助。


    “孽缘者, 红线系而情劫生。天意难违,执念难消,遂成三界之疴。”


    ——这是孽缘鉴编撰中,月君给的题跋。


    孽缘,在姻缘司的古老典籍中被认为是那些虽系上红线,却因天意弄人或执念太深而未能圆满的姻缘。这些未竟的情缘不仅让当事人饱受相思之苦,更会滋生怨气、扰乱阴阳,最终化作危害一方的劫难,也可谓是情劫。


    宜年似懂非懂,认为牛郎和织女、鸠摩罗什和龟兹公主,这两对应该都属于孽缘的范畴吧?甚至于许仙和白素贞、法海和小青,也应该在其列,不过那都几百年后的事情,倒不需要他现在来考虑。


    如今,最紧要的,是他自己手上的四条红线虚影,与玉青的那条将在法海那一世剪断,另外三条恐怕至少有一条应由玉蝉子切割。


    宜年得多看看别人的案例,才好判断自己的情况,谋划后续该如何行动。


    不过,这书简也太多了些,宜年翻看了一上午,才找到零星一两个可以录入孽缘鉴的。


    将离踏着午时的钟声前来,请他用午膳。宜年原以为不过是些清粥小菜,却没想到还得回去绯烟阁的膳厅。


    他走近便愣住,桌上又是摆满了各种美食,宜年都不知道素菜能有这么多的花样。不过不吃白不吃,他吃饱喝足,午睡了一小会儿,又去藏书阁工作。


    玉蝉子对织女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宜年刻意找关于织女的姻缘记录,却发现只有寥寥数笔。


    里面只简单写了牛郎祈求姻缘,经查其心意诚挚,便由月宫织取红线,将织女与他牵缘入谱。其余常规的查三世簿、测缘数劫皆是缺损,尤其关于织女的生平,一字未写。甚至于后来他们被贬远星,也没有提及,仅说了“缘未尽”三个字。


    要知道他们完整的姻缘故事,恐怕得去一趟鸳鸯谱库,查姻缘明珠才行。但自从上次被人擅闯差点出事后,月君派了仙人轮流值守鸳鸯谱库,门锁也施加了多重咒术,只有月君和两位仙卿能够进入。


    宜年也没有想到其他办法,只能暂时作罢。


    晚膳时候,月君特意提前从宫外回来,已经让人摆好膳食,等着宜年入座。宜年看着桌上丰盛的餐食,又变了花样,竟然都是些海味,紫菜鳗草一类,甚至还有素鱼露鲜汤。


    “你去了东海?”宜年似嗅到他身上的咸润水汽,随口一问。


    月君笑着给他碗里夹菜,道:“玉蝉子倒是好鼻子,我确实刚刚从东海回来,处理一些公事,随便带了些当地特产回来给你尝尝。你一直生活在内陆,后来又在须弥山修行,应该没去过海里吧?”


    “活了太多年,不记得了。”宜年打着马虎眼。


    要知道宜年在东海碧波岛住过好几个月,对于这桌上的特产也算都见过,并不觉得稀奇。他没有客气,每一道菜都尝了,也算是接受了人间香火,整个人都格外满足。


    宜年本欲趁用膳之际,再与月君细说那鸳鸯谱库的事。奈何筷子刚搁下,便有仙卿神色匆匆地赶来,附在月君耳畔低语几句。月君眉心微蹙,与他交代一声便离开。


    膳后宜年无所事事,让将离带着他在月宫各处闲逛,走到之前玉兔捣药的地方,倒是没见到那明明是老虎却叫“玉兔”的家伙。


    “晚上它就去广寒宫,是怎么去的?”宜年明知故问,“总不能是凭空消失过去吧。”


    将离解释道:“它身上有镜令,能够走过画镜台。每日入夜前的钟声响起,它自己便会过去了。”


    他又觉得不妥,提醒道:“你可不要乱去画镜台,若是没有镜令,又不识路,会跌入星海,再难回来。”


    宜年倒觉得无所谓,思考着他偷拿玉兔身上的镜令去到广寒宫的可能性。他还真有点想要看看嫦娥仙子长什么样,也好奇广寒宫跟幻月宫会有什么差别。


    仙子们都睡得早,他逛了一圈后也回绯烟阁沐浴更衣了。


    但宜年躺在床上,又跟前几天一样睡不着觉。这都多久了,每天晚上他都不能顺利入睡,非得做些什么。


    宜年翻来覆去,把贝拉小兔都吵得跳到离他远远的地方。


    熏香浓郁,宜年便把它熄灭;夜风泠泠,宜年便关窗闭门。但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还是无法彻底入睡。


    完蛋,他失眠了!


    宜年吹头丧气,准备像昨天一样在外面走走,看看吹了冷风会不会睡意好些。


    虽然仙佛之躯早已超脱凡俗,无需像世人那般依靠睡眠休憩,但若长久不得安眠,仍会感到灵台混沌、神识倦怠。更为紧要的是,对修行之人而言,难以入定安眠往往是一种警示——或是心魔暗生,或是邪祟侵体,又或是体内灵力运转出了差池。


    宜年在绯烟阁内乱窜,发现月君的这处寝居厢房不少,里面用物齐备,想必常有客人来住。


    主院的夜色静谧如水,几星萤火在廊下慵懒地浮游,显然月君早已安然入梦。


    那家伙倒是睡得好!


    宜年不免有些嫉妒,他也想沾枕头就睡。睡不着金蝉子还能跟他夜话,现在他一个人住,睡不着却只能出来游荡。


    宜年心底窜出几分顽劣念头。


    他掐诀念咒,身形倏然缩小,化作一只碧玉般的小蝉,顺着雕花窗棂的缝隙振翅而入。


    屋内静得出奇——没有凡人的呼吸声,没有翻身时衣料的窸窣。


    此处倒是比前厅典雅素净不少,香味也没有太浓郁。只是这月君喜欢纱幔装饰,四处都是障碍,让宜年飞得艰难。


    宜年险些撞上一幅垂落的纱幔,忙不迭地旋身避开。他忽生一计,尾翼亮起微光,伪装成迷途的萤虫。待飞到月君榻前,便要现出真身吓他一跳。


    宜年循着温暖往前飞,趴在软绵绵的床边。月宫的床都是丝棉,趴在的时候他竟然有睡意了。


    该不会是将离用错了香,他屋里那是提神用,月君房中的才是安神香的吧?


    可不能在这时候睡着,宜年赶紧又飞起来,往人影处靠近。


    “怎么偷偷变成小虫子来找我?”那人却只是躺着,衣衫半掩,根本没有入睡。


    宜年惊得一个激灵,仙术瞬间溃散,整个人跌进月君那云锦堆叠的床榻间。想象中的狼狈却没有到来,月君像是有预料般稳稳将他揽住。


    这可解释不清了,但他还是要挽回自己的声誉:“我才不是来找你,我只是夜里没事干变成小虫飞来飞去玩,不小心飞到这里来。”


    月君低笑着扣住他的手腕,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道:“那你还是小心点,若是飞到别的仙子那里,被人说非礼,我可不好帮你辩解。幸好是来我这里,若是非礼我,我倒是不会声张。”


    宜年推开月君,皱了眉:“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月君抬手,荧光聚拢过来,这床上明亮了些。宜年看得清楚,这家伙只穿了件纱衣,跟光着没什么差别,根本就不害臊,也不知道是谁非礼谁。


    空气突然安静,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也不是胡言乱语吧,之前你在鸳鸯谱写下你我名姓,现在又深夜潜入,难道不是想对我做些什么吗?”月君垂眼,轻声问。


    宜年本想要趁机溜走,但听到月君提起这个话题,还是决定要聊清楚。他问:“既然你知道我乱写了鸳鸯谱,难道你没想纠正这个错误?你有没有把那颗姻缘明珠摘取清除?”


    月君伸出手指放到宜年的唇边,道:“嘘,玉蝉子,这件事情除了你我,谁都不知,你怎么这样直白说出来。若是被哪只萤虫听到传出去,可就污了你我的清白。”


    宜年只好挨得离他更近些,几乎是凑到了他的耳边,用气音又问:“那你能看到我们之间连着的红线吗?有没有办法剪断?”


    他等待月君的回答,侧脸却发现对方在笑,然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捉弄了——


    作者有话说:很好骗的小和尚一枚,嘿嘿,我约的人设图上线了!大家一定要欣赏一下,就在人物卡里面,点击放大,封面是带发修行版本。后续看情况上线其他角色的图图,经费紧张应该是我自己画了(水平实在有限,不满意就不发出来了)。


    小和尚超级可爱,米米哒![让我康康]


    第73章 第七十三回


    “你!”宜年知道自己被骗了。


    也是, 虽然这是天界月宫,但萤虫都是些无知无觉没有灵智的生物,怎么可能去散布谣言?哪会懂得搬弄是非?


    这月君就是故意捉弄着他玩, 实在是可恶至极。此刻怒火攻心,宜年竟不假思索地推出一掌, 凌厉的掌风直袭月君面门。


    月君早有防备, 一个后仰轻巧避开。


    那道掌风擦着他鼻尖掠过,将满室绯色纱幔掀得翻飞如浪, 聚拢的萤虫顿时四散逃逸,在殿内划出凌乱的流光。


    “怪哉。”月君动作间, 衣襟又滑落几分,笑道,“都说佛门弟子慈悲为怀,为何玉蝉子小菩萨的脾气却这样差?”


    宜年也意识到,自打接下玉蝉子这重身份,他的性子确实比当法海时急躁,比做裴宣时外放。玉蝉子的这性子,倒跟他本人更接近些。


    “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却存心戏耍我, 我怎能不生气?”宜年狠瞪着他, 不想跟他说话了,准备起身离开。


    月君见他真动怒, 终于收敛笑意, 抬手将散乱的纱幔拂开:“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玩笑,你要谈正事,我们便好好谈谈。”


    他拍了拍身旁的云锦软褥。


    那床榻确实柔软得过分, 宜年盘腿坐下时,整个人都陷进一片温香里。但他立刻警醒地挪到床尾,与月君隔开最远距离。


    他正色道:“我在鸳鸯谱上写下你我的名字,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尝尝被乱点鸳鸯谱的滋味罢了!那时候我正在气头上,确实有些欠考虑。我失去夙明眼,也看不清我们之间有没有连着线,若是连着,那你赶紧想办法给线断了!”


    月君却只是慵懒地支着额,霜丝如瀑散在枕上,眸光沉沉地望过来。


    那眼神让宜年莫名心虚,他又急急补充:“你不就是想知道那夙明眼的来历吗?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的眼睛能看到红线,那就是我无意中寻到的一个宝贝罢了,跟你的眼睛没有关系。你眼睛不是好好在脸上长着?怎么就非说是我拿了你的眼睛?我没要你挖目赔偿,已经是……”


    月君突然欺身向前,惊得宜年下意识侧身。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在宜年眼前轻轻一拂,指尖似有血色闪过。宜年只觉双目一阵温热,眼前景象如水波般晃动。


    “你低头看看。”月君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近,又似乎很远。


    宜年垂眸,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一条殷红如血的红线赫然显现,另一端正紧紧缠绕在月君的手指。至于他自己手上另外三条红线虚影,还是隐隐约约看不清晰。


    鸳鸯谱果然有效果!


    宜年伸手去扯那红线,指尖却径直穿透了过去,根本触碰不到。


    很快,无论是红线还是虚影都消失了。宜年不免有些失望,意识到这是月君的法术,将眼睛的效用借他一小会儿。


    “根本碰不到啊?就算是拿了斩缘剪来,也没办法剪断!”宜年大失所望,怀疑是不是月君的障眼法。


    月君道:“因果的线条是每个人自身所带,鸳鸯谱和红线不过是将姻缘线具象化罢了。你碰不到,不仅仅是因为童子还没有真的牵线,还因为你我本不算真心相爱,自然不过是虚像。”


    宜年一愣,倒也能理解这个原因。


    他面色一沉,哽了一下:“那……那要剪断红线,还非要我们先真心相爱?就没有别的办法?将鸳鸯谱库星图我们俩的那颗明珠取下,毁去了不可以吗?”


    月君摇头:“明珠已成因果定数,强行毁去后果难料,恐遭反噬,还是不要鲁莽冒险。”


    宜年大失所望。


    “不过,你所说的斩缘剪,那是什么?”月君问他,“是你带来的那把剪刀?竟然有能剪断姻缘线的能力?”


    宜年心头一跳,没想到在三生阁佛塔匆匆一瞥,月君竟还记得那把混在杂物中的旧剪刀。那剪刀表面斑驳,任谁看了都只当是凡尘俗物,哪会想到竟是能断因果的神器?


    他解释:“也是我意外获得的一件宝贝,它能剪断红线不过是我无意中发现。”


    “下次带给我帮你看看,说不定能知道它的来源。”


    “行吧。”宜年闷声应着,心里却暗骂这月君徒有仙位,连根红线都处置不了。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月君忽然压低声音:“这件事我也不敢声张,王母娘娘最忌仙家私动姻缘。若是被其他仙宫的同僚知道,在王母面前参我一本,怕是仙位都要丢。”


    宜年一怔,却见月君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所以我特意将你从须弥山请来。最简单的法子,莫过于将红线牵好,再断缘,此后我俩的手上便都干净了。”


    宜年闻言,不禁皱眉:“说得轻巧,真心相爱四字,岂是儿戏?”


    月君却忽然轻笑:“我知你心里有人,甚至手上还有其余三条红线虚影,你命中因果纠葛太多,我不过是其中之一。但眼下事关你我仙途佛路,还是要谨慎处之吧?”


    月君见宜年沉默,又问:“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宜年长叹一声,终是妥协:“罢了,就依你所言。”


    “那真是委屈小菩萨你了。”月君笑着,挥手请来一个白玉小几,上头摆着青瓷茶盏,茶汤澄澈,飘着几瓣粉白的桃花,“招待不周,说了这么多,润润喉罢。”


    月君拾了个软枕来垫在宜年腰后,让他坐得更舒服些。宜年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端那佛门端正的坐姿,整个人陷进云堆般的锦被里。月君的床榻确实宽敞,感觉能睡好多人。


    月君执起茶盏抿了一口:“既然如此,我们得先了解对方吧?相识这些年,尽是道听途说,还未曾好好谈过。也不知我们,是谁年岁更长些?”


    宜年眼睫微颤,只觉得此处舒服。他无意识地蜷起指尖,睡意渐浓。


    “我为阴阳交汇的一缕气息,于月下孕育万年,大约在女娲抟土造人、伏羲画卦定伦后有了原身,得了神识,有能勘破因果中与情/欲相关部分的能力……后来天庭规整收编三界,玉皇大帝将我放到了太阴星君的手下……”


    后面月君又说了些什么,他只记得一些断续字句。因为实在是舒服,他困得沉沉睡去。


    许是受到月君身上因果情/欲的影响,宜年竟做了奇怪的梦。


    梦到过去那些旖旎情事,陷在温热潮涌里。平生唯与玉青有过肌肤之亲,想当然以为梦中的对象会是玉青。被亲吻、被抚摸的舒服感觉让他彻底将佛门戒律抛之脑后,循着本能勾住那人后颈,去摸那头上的龙角。


    但手感似乎不太一样?


    他抬头,对上了一双冷淡深邃的眼。虽然跟玉青长得一模一样,但他能肯定,这并不是那只由小蛇飞升的青龙。


    那双眼睛里没有对他的执着和爱而不得,也没有任何眷恋和憎恶,像是很平常地瞥到一只路过的蝴蝶。


    宜年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了。


    他轻声问:“玉青?”


    没有回答。他抱着那个跟玉青长得一模一样却又不是玉青的人,想着以前从来没有梦到过,好不容易梦到了,真舍不得放手。


    *


    月君见这小家伙听着听着竟然睡过去,不禁失笑一声,然后轻柔地将他拾掇好,给头下垫了枕头,又盖上被子。


    “玉青……”小和尚嘴里含含糊糊喊着什么。


    月君侧耳去听,又听不清晰,不知道是叫“岳珺”还是“玉”什么。他想着,权当做是叫自己好了。


    小和尚的脑袋很圆,摸起来却不是那么光滑,会有发茬的粗糙。月君想象他长发的样子,应该也很好看,但却不如这圆圆的脑袋可爱。


    月君低头,将连在两人之间的红线拿在手里把玩,却始终很在意小和尚手上另外三条红线的虚影。


    其中有一条,应该是属于孟章的吧?


    想到那位冷酷的战神,月君也不禁收起笑意。这玉蝉子实在不普通,身上的僧袍有织女纹绣的咒文,仍时不时泻出凶煞之气。而且与孟章神君有隐秘的联系,身上又有关于姻缘的宝物夙明眼、斩缘剪,还知道他的本名“岳珺”。


    月君能勘破因果,却勘不完全,他只知道天庭不久可能会有剧变。他请这尊菩萨到月宫中供着,一是为了摸清楚自身与其的因果纠缠,二也算是给自己寻了道护身符。


    “这么可爱,谁能想到万年前,会是上古凶兽之一……”月君躺在旁边,伸手碰到小和尚的鼻尖。


    *


    宜年睡得舒服,但却梦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所以情到浓时释放了某种粘稠的东西,自然惊醒了。


    他正懊恼,然后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西厢房,而是在月君的床上就睡着了!


    绯色纱幔轻拂,他侧身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立即尴尬不已。


    “……我回去了。”宜年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起来,然后起身下床。他满脸通红,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月君只是笑:“你回去便回去,怎么要把我的被子卷走?”


    “这被子好盖,你送我盖不行吗?”宜年生怕被人察觉他身上的异样。天啊,真的是丢脸死了!


    虽然正常人类都会有这种反应,就算他是和尚也不例外,但现在他是玉蝉子啊!


    “月君大人。”


    宜年听到将离的声音从门外闯进来,立即惊起寒毛。要是被发现他睡在月君屋子里,怕是解释不清楚了!


    月君却不嫌事大,道:“请进。”——


    作者有话说:应该很快就能吃上饭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回


    在将离推门而入的瞬间, 宜年指尖掐诀,身形骤然缩小,化作一只碧玉色的小蝉, 悄无声息地藏进了锦被的褶皱里。


    将离只见寝殿内纱幔低垂,地上凌乱堆着一团云锦被褥, 他不敢正视月君的床榻, 只是福了福身,道:“大人, 玉蝉子今晨不在房里,也没见他去藏书阁……”


    “无妨。”纱幔后传来月君慵懒的嗓音,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纱帐,露出半张带着睡意的俊颜,“去备些滋补的早膳,多加些灵参玉髓,时候一到玉蝉子自会出现。”


    待将离退下,月君赤足踏过冰凉的地砖,弯腰要去拾那团被子。


    忽然锦被一动,宜年猛地现出真身,手忙脚乱地将被子抱着就往屋外冲, 招呼不打, 头也不回。


    月君望着那道仓皇逃窜的背影,忽的轻笑出声。


    他他缓步踱至案前, 将那无味无形的情香熄掉, 想着今夜再不能端君子作风了。


    *


    宜年回房自己清洗的被子衣裤,更衣洗漱完毕才到膳厅用餐。今早的膳食果然滋补,灵参粥、雪莲糕、山芝粉等等。


    宜年冷着脸入座,只见面前摆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灵参粥, 粥面上浮着金灿灿的参须。月君亲自为他盛满,温声道:“这是昆仑山巅三百年一熟的雪参,最能补益阳气……”


    “食不言,寝不语。”宜年斥责他,让他别说话。


    月君挑了挑眉,真闭上了嘴。宜年低头舀了一勺,一股暖流涌入心脾,心叹确实是上好的灵参,这月宫倒是奢靡,什么好东西都随意拿出来。


    膳后,两人便各自忙去。


    宜年到藏书阁继续整理孽缘鉴,发现越是古老的记录,损毁就越严重。有些纸绢撕裂,有些字迹被时光侵蚀得模糊,更有整卷的内容不知所踪,令他无从下手。


    为了理清头绪,他转而翻阅起幻月宫的历史典籍,终于找到了简要的零星记载。


    按照月君所说,他自收编到天庭后,在太阴星君的手下创建了幻月宫和广寒宫。后来,月君主管幻月宫中关于姻缘的事务。由此,他又建立了姻缘司、红线坊、情劫阁、鸳鸯谱库等等一系列相关的部门。


    这鸳鸯谱库是最后建立的,那些记录姻缘的明珠,起初都直接悬挂在星图上,并无备份。


    有凶兽趁月君外出务公时闯入,吞食了百余颗明珠。那些被吞噬的姻缘记录,连同承载的情愫一起,永远消失在了凶兽腹中。自那以后,幻月宫才定下规矩,每颗明珠都要在藏书阁留下文字备份。


    如今,藏书阁关于明珠的备份记录,最早的便是大禹与涂山女娇的姻缘。大禹因治水重任与涂山女娇成婚仅四日便离别,此后三过家门而不入。女娇苦等无果,最终化为望夫石,其相思之泪化作露水,候人兮猗。这对夫妻一生仅相处四天,余下时间均分隔两地。


    宜年倒觉得,虽涂山女娇坚守之情谊可贵,但既然明知有治水重任,大禹又何必要与其成婚,徒留妻子孤守终生?于社稷子民,大禹自当是英雄豪杰;于妻子家人,却难称大丈夫所为。


    望夫石,亦是涂山女娇执念所化,为情劫之具象。幸而其念真挚,未受恶秽污染,不然恐成一方劫难。


    因此,宜年便将这段姻缘录为了孽缘鉴的卷首,写下注解:


    “此缘虽未生恶秽,然夫妻一世相见仅四日,相思成石,当为孽缘之始,以警世人。”


    午膳时,月君又不在宫中。宜年一个人吃着没滋味,


    午膳时分,月君又不见踪影。宜年独自对着满桌珍馐,竟觉得索然无味,便让将离与他一同用膳。将离也不拘束,落座旁边吃起来。


    宜年好奇,问他:“将离,你是什么时候到这月宫中来的?”


    将离答:“我本是昆仑山脚下的小小花灵,那日月君大人途经,见我开得伶仃,便连根带土移栽到月宫中培养。时间久了,吸收月灵精气,我便有了形魂,做了小小花仙子。”


    倒也不算特殊,月君确实像是那种会在路边采花的闲人。宜年又问:“那月君平日待你们如何?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呀,我还以为你关心起我来,结果问来问去还不是觊觎我们家月君大人。”将离撇着嘴瞅他,“你别以为月君大人把你当贵客,你就有机会了,他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好!之前太白星君来做客,也是这样盛情招待人家的,才不是对你特殊!”


    宜年只能答:“知道了,知道了。”


    午后宜年小憩睡不着,见将离在收整绯烟阁的院子,便站旁边与他闲聊。宜年问起之前吞吃鸳鸯谱库明珠的凶兽:“此处是天界月宫,怎么凶兽如此轻易潜入?那时候你有没有在,知晓这件事情吗?”


    将离答:“我不在此处,倒是听说过这件事。那吞吃明珠的凶兽,便是将花汁捣成朱墨的玉兔。一开始,它不过是在广寒宫受罚,出了这样的祸事,对它的惩戒更重。昼夜不息,捣药不停,永生永世。”


    “这样严重?”宜年倒对老虎样子的玉兔更好奇了。


    “当然严重,不过现在它身上有禁咒,再发不了威……”将离说着说着小声了起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月宫中的仙子都传过,但你可不能往外说。”


    “什么?”宜年就知道,这宫里的仙子们最是八卦。


    将离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玉兔本是普通的精怪,偷了神仙的灵药才到天界来,成了半仙。它偷的便是嫦娥回天庭的灵药,所以一开始它是在广寒宫捣药赎罪。


    “原来,它不知对哪个仙子有了心思,是故意偷取灵药到天界来的!在人间时,有童子不知情,给它牵过红线。月君知道后,断了玉兔的红线,所以它才会趁着月君不在幻月宫时,潜入鸳鸯谱库吞吃了明珠,是为将自己断了的红线弥补回去。”


    宜年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


    “月君……有能够断红线的方法?是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月君应该有自己的法子吧。她们都说红线连上了,只要两人相爱之心仍存,便断不了。所以那牛郎织女,也不能被放逐远星,做一对分离夫妻。


    闲话过后,宜年又去藏书阁翻阅,没有发现大禹之前的记录。嫦娥飞升为仙,是尧舜时候的事情,实在太过于久远。


    既然玉兔就在月宫,那直接去问它不就行了?


    宜年没有犹豫,离开藏书阁后来到了玉兔捣墨汁的地方。那只大老虎兢兢业业地捣着,旁侧有一个巨大的滤盆,将它捣出的汁水过滤,余下的那些水经过沟渠往别处流,像是淌过的鲜血。


    宜年直接走到玉兔的旁边,礼貌道:“玉兔阁下你好,小僧有一事相问,不知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


    玉兔却完全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捣着,墨汁溅出来,在宜年身上留下红色的水点子。这些都是桃花水,香气太浓,让宜年清了清嗓。


    他又问:“人间传说嫦娥偷食后羿求得的王母不死药,飞升月宫,从此与丈夫天人永隔。实际上,偷取不死药的却是你,对吧?”


    玉兔还是不说话,但捣药的动作显然有些迟疑了。


    “嫦娥本就是天界仙子,入凡间与后羿结为夫妻。后羿射箭超凡,助尧帝射落九日,只留一日,又为天下铲除了六害。故王母赠其不死灵药,欲封其为仙神。后羿却拒绝天界邀封,甘愿与嫦娥相守为一对凡人,成为红线姻缘的一段佳话。”


    宜年将自己之前知道的一些传说和将离告诉他的传闻结合在了一起,拼凑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故事: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嫦娥回到天庭广寒宫。她本就是天界仙子,根本无需服食灵药。实际上偷取灵药的那个就是你吧?你到广寒宫捣药赎罪,到幻月宫偷食明珠,全是因为你想要和嫦娥在一起。”


    玉兔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宜年又道:“小僧曾见过你手上的红线,想必那是你在吞食明珠后弥补的过的。我所想要问的,是你的红线当时是如何断?至于你究竟是谁,与嫦娥、后羿又有什么纠葛,我均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玉兔却突然发了狂。


    原本乖乖捣墨汁的玉兔突然浑身毛发倒竖,身形骤然暴涨数倍,化作一只巨虎!它双目赤红如血,獠牙间还残留着明珠的碎光,张着利爪猛地朝宜年扑来。


    宜年侧身急闪,虎爪擦着他的衣袖划过,竟将廊柱撕开三道深深的裂痕。他足尖一点跃起,那玉虎却穷追不舍,庞大的身躯撞得庭院中花木摧折。宜年几次想要掐诀定住它,却见它眼中布满血丝,显然是愤怒无比。


    宜年避无可避,只能飞身而起,双手结印,一掌直击玉兔的头顶。玉兔一下子被他打得陷入地里,发出剧烈的吼叫。虎爪反向一拍,朝向宜年的面门。


    这里的动静太过激烈,引起了仙子们的注意,但他们又碍于形势不敢靠近,只有将离跑了过来叫了声:“玉蝉子!”


    这小小妖兽,根本不是宜年的对手。


    他接过玉兔的这一拍,反而将玉兔打得更陷入地中。玉兔不堪其重,口中吐出鲜血来,直接晕了过去。


    宜年一惊,心道不好。他还以为这妖兽能偷明珠,肯定有大能耐,便用了不小的力,没想到直接把人家给打得惨了。


    “你怎么跟玉兔打起来!”将离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喊。


    许是有人通风报信,月君急匆匆自廊外走来。他讶异地看着宜年:“这……”


    宜年怪不好意思地从玉兔身上跳下来,摸着头说:“是……是它先动手的。”——


    作者有话说:写得仓促,可能错字错句多,请见谅


    第75章 第七十五回


    玉兔被仙子们带走疗伤, 而宜年被月君带回了绯烟阁。


    他以为自己会被月君训一顿,局促地站在门边,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 却见月君只是从玉匣中取出一盒莹白的药膏。


    “伸手。”月君轻声道,指尖沾着药膏点在宜年腕间一道细微的擦伤上。那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竟是方才被玉兔爪风扫到的地方。


    “玉兔是半仙妖兽, 它的爪牙带着先天妖毒,寻常仙药难以治愈。”月君动作轻柔, 没有半分责怪宜年的意思。


    这倒让宜年不好意思了,毕竟是他主动跟玉兔问东问西, 惹得人家生气。虽然是玉兔先动手的没错,但也确实是他把人家打得吐血。他倒是没想到这玉蝉子法力如此深厚,随便一掌就把半仙妖兽弄成了半残废。


    他不说话,月君又问:“还有其他伤到的地方吗?”


    宜年这才说:“……背上,有一点点痛。”


    毕竟那是他自己不方便搽药的地方,也就没有扭捏,将僧袍解开,背过去向月君露出半边肩胛骨来。


    月君动作很轻,药膏触及伤口时泛起丝丝凉意。


    “好了。”


    宜年匆忙系好僧袍衣带, 转身时险些撞上月君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


    他别开视线,勉强开口道:“我, 我不是故意要打伤它, 是它先动手的。”


    月君将药膏收起来,淡淡道:“知道了。”


    沉默片刻,宜年还是忍不住解释:“我只是问了它一些关于红线的事情,之前我还有夙明眼的时候, 看到过它身上的红线。后来,我又听说了它吞食过鸳鸯谱库的明珠,我就在想,或许有别的办法能断红线,便去问了它。”


    月君闻言一怔,倒觉得是玉蝉子能做出的事情,随即失笑摇头:“你便是问它这些?怎么不直接来问我?”


    宜年直视月君的眼睛,直言不讳道:“你事事对我有所隐瞒,我又如何能信你会如实相告?”


    月君眸光微微一暗,声音沉了下来:“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这般不可信之人。”


    宜年不语。


    良久,月君才抬眸看向宜年,轻叹一声:“那玉兔身上的红线,确实另有玄机。其中因果纠缠,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你若真想知道,不如随我去广寒宫走一遭,亲眼所见总比道听途说要真切。”


    “当真?”宜年眼前一亮,语气中难掩惊喜。


    之前还说他不能去广寒宫,这下可算是有机会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不是现在,待日后有机会的,我必带上你。”月君笑,话锋一转,“你方才在众仙子面前大打出手,惊扰到了她们,晚膳后你便去向她们致个歉,别让她们误会了你是个不讲道理的凶佛。”


    宜年点头应下:“这是自然。”


    晚膳也是和月君一起用,丰盛程度不用多说,宜年享用得很愉快。膳后他便到月宫各处串门,先是问询了玉兔的情况,知道那家伙皮厚。虽然吐了血,但休息后也能走动,现在入夜便回了广寒宫。


    仙子们问起他与玉兔大打出手的缘由,宜年只把过错推倒玉兔身上,说是那半仙妖兽先动的手。他们的打斗确实损害了器物,让仙子们的日常工作受到了影响,他特意来道歉,承诺后续的修复他会全力帮忙,若是仙子们有其他事务需要他也义不容辞。


    如此,这场风波便算揭过,宫中仙子们也不再议论。


    夜深人静时,宜年抱着从月君榻上顺来的云锦被辗转难眠。那被褥上残留的说不清的淡香非但没能助他安睡,反倒让他的神思愈发清明。


    几番挣扎后,他索性抱着叠得方正的被子,径直往月君的寝居走去。


    这次他没有偷偷摸摸,正大光明敲了门。


    门开时,月君披着件纱衣寝服,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宜年道:“来还你被子。”


    那被子叠得棱角分明,连一丝褶皱都寻不见,倒像是从未被人用过。


    月君挑眉让开身子,看着宜年熟门熟路地把被子放回榻上,还顺手摸了摸垫褥的厚度。


    “你这床,就是比西厢房的舒服啊。”宜年轻咳一声,颇为羡慕,认为自己昨夜的安眠全仰仗了这床褥的柔软。


    “若是喜欢……”月君轻笑,站到了宜年的床边。


    宜年支起耳朵,等着月君说把床搬到西厢房给他睡。将离不是说他们家月君大人的待客之道非常热情,对客人有求必应?


    “不如你就在这睡吧。”


    宜年听此,略微失望:“这成何体统?你又在跟我开玩笑。算了,还是说正事吧,之前你不是让我把斩缘剪给你看,我带过来了。”


    说着,宜年从袖子里掏出那把剪刀。


    这剪刀的来历实在是奇妙,他仍记忆犹新。当时他作为裴宣海底寻龙,遇到那个叫做“皮皮”的小虾。后来他被睚眦抓住,是皮皮舍命相助,他才顺利逃脱。


    分开的时候,皮皮将自己的虾钳给了他。后来等他昏迷转醒,却发现那虾钳变作了剪刀。这剪刀有海妖的力量,却能剪断姻缘线,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这种经历他就没有必要跟月君交代了,只说了这把剪刀是某种海族妖兽身体的部分。


    “确实有斩断因果的能力,但它的使用方法似乎有些特别。”月君仔细查看着手里的这把剪刀,很快发现了不同之处,“它不仅是那只妖族妖兽身体的部分吧?那妖兽甚至把自己生命中因果的力量集聚到其中,所以你才能剪断姻缘线。”


    “啊?”宜年惊讶,没想到竟然是如此。


    “不过,你应该已经用过了,所以它现在存有法力已经很少,可能还需要再将力量集聚进去,不然不会有什么效果。”月君有了判断,做出了提议,“不如,先留在我这里?我帮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宜年陷入沉思。


    之前他使用过这把剪刀两次,第一次是试验剪刀的能力,在俗世轮回的虚境中将许仙与白素贞的姻缘线剪断。怪不得之后他再要剪自己和玉青的线会那么艰难,原来是因为用过了会能量消耗。


    他不觉得月君有骗他的必要,就算是骗他,现在他也没有夙明眼,看不到、摸不到红线,也没有办法使用斩缘剪。


    “好吧。”宜年答应道。


    既然搞清楚了这件事,他也没有必要久留,准备打道回西厢房继续与失眠斗争。


    月君却叫住他,道:“昨夜你在这床上睡得香,今天又恋恋不忘的样子,想必是西厢房的褥子不合适。只是现在夜深,打扰将离起来帮你更换云锦,是为难他了。既然你喜欢我这床褥,不如留在这里睡。”


    这是月君第二次提这件事,看来并不是开玩笑。


    他怕宜年不答应,又补充说:“床宽敞,我俩各睡一侧,互不干扰。”


    宜年想着似乎有道理,也不是不行。以前他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是跟小朋友们一起睡大通铺。后来出家到了寺院里,若是有香客房间不够住,他们就把房间让出来,小僧们挤着睡。


    宜年实在不想再忍受失眠的痛苦,勉为其难答应了:“好吧。”


    然后他又特意回了一趟西厢房,把小兔子贝拉带过来抱在怀里。月君笑看,并没有说什么,多给床上备了一套枕头和被子。


    宜年没有客气,躺上去蜷着睡。


    月君有些好奇:“听说你们菩萨都是吉祥卧,怎么你睡得不一样?”


    一开始宜年也多是吉祥卧来着,后来舍戒凡俗都都睡得自由惯了,要再睡回去实在不容易。如今他又惹上了失眠的病症,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不拘泥得太多。


    “我想怎么睡怎么睡……”他嘟嘟囔囔一句,只觉得这床榻台过于舒服,令他困得睁不开眼,话刚说完便睡过去。


    月君倒没想到将安神香和情香混在一起,效果能这样好,让玉蝉子如此不设防。当然,将离在西厢房用的香掺了些别的东西,自然是不好入睡的,这才引得小菩萨能睡在他的榻上。


    只是,白昼时玉蝉子不过轻微用法便将玉兔伤得那样重,实力非同小可,饶是他也不敢完全放心。


    玉蝉子怀中的兔子本就是由月君的法力所化,自然听他指使,这时候略微挣扎,从小和尚的怀中跳了出来。小和尚睡得沉,一点感觉都没有,舒服地翻了身。


    月君便大了胆子,也躺在旁边,伸手轻轻揽住那人。


    待他确证玉蝉子已经睡得完全深入,不会轻易醒过来,便紧紧了怀抱,将人完全抱在自己怀中。倒是刚刚能抱个满怀,暖乎乎的香香软软。


    然后,他将人翻转过来,面对自己,仔仔细细用手轻抚玉蝉子的五官眉眼。眼睫如扇,朱唇晶莹,耳垂又圆又厚,哪一处都看着可爱极了。


    月君正看得痴,笑意盈盈,却听到那人嘴里嘟嘟囔囔在叫着谁的名字:“玉青……”


    他没听清楚,觉得音调与“岳珺”相似,以为是在叫自己。


    月君情不自禁,堵上了那人的嘴,让那些话语变得更加黏腻。果然,吸吮的感觉,比微微触碰要强烈得多。


    他撬开小和尚的嘴,往里慢慢深入,细细探索。


    连牙齿都可爱极了,一小颗一小颗像是白玉雕琢的玉米粒。


    月君一边亲吻,一边将人搂得更紧。似乎是感觉到透不过气,小和尚的脸憋得很红,手自发动作,却不是推开他,反而是环住他的脖子


    月君怕他醒,松开了些。


    小和尚却还更多地往他怀里钻,睡得还很香,嘴里喃喃说:“再亲亲我……”——


    作者有话说:睡那啥play,下一回继续那啥[垂耳兔头]


    第76章 第七十六回


    月君呼吸一窒, 指尖轻轻抚过小和尚泛红的脸颊。怀中人无意识的呓语像是最惑人的咒语,让他再也克制不住。


    他再次低头,这次吻得更深更缠绵。


    舌尖描摹过那一排整齐的白玉米粒, 轻轻勾弄着柔软的内壁,汲取着对方口中清甜的涎香。


    他的指腹摩挲着宜年滚烫的耳垂, 将人往怀里又带了带。宜年在梦中轻哼一声, 无意识地仰起头,正好方便了月君加深这个吻。


    唇舌交缠间, 月君的手已经探入深处。


    僧袍早已散乱,露出大片杏色。触到那截细腰时, 明显感觉到小和尚在睡梦中轻轻颤了颤。


    宜年在梦中发出含糊的鼻音,无意识地扭了扭身子,条件反射般轻咬了一口,却没有吓走嘴里游走的所在,反而是每一处都被舔了个遍。


    掌心下的肌肤细腻温热,随着他的触碰泛起细小的战栗。宜年睡梦中蹙起眉头,喉间溢出几声含糊的呜咽,却反而更贴近了面前的热源。


    他皱着眉头,显然推拒着。


    “不是你让我亲亲的吗?”月君到底放开了他, 两人唇间拉出晶莹的丝线。这玉蝉子浑身都是精华, 月君怕浪费,全部吮进了嘴里。


    小和尚还睡着沉, 但脸红透了, 发出嗯嗯的舒服声音。


    月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顺着下巴一路往下亲吻,在锁骨处留下点点红梅。小和尚却嫌他吸得痛,挣扎着。


    这家伙力气大得很, 月君没设防,被推开后又被踢了一脚。好在他抓住了小和尚的脚踝,调换了位置看到的风景又更别致些。


    小和尚乱动,在他脸上踩了好几下。


    连脚趾都可爱得紧。


    月君实在是没有忍住,将那两只脚踝齐齐抓住,并拢着提溜了起来。宽大的僧裤往下滑,露出了更多的颜色。


    他自然是想要往阴影深处去探寻,只是人家熟睡着,现今趁人之危做到那种程度便太过分。依着玉蝉子的个性,知道了以后怕是要闹翻天。


    月君没敢再看更多,闭上眼,将脸埋在两只可爱得脚掌间,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僧人总是赤足修行,入睡前会细细沐足。小和尚的脚上虽带着幻月宫浴水的淡香,但更多的原本的肉味儿。


    月君还是第一次发现人的脚如此完美,足趾小巧、足弓微陷、足踝纤细。大约是赤脚的时候居多,皮肤较云锦被褥的柔软来说显得更粗糙些,却让月君更喜欢了。


    “……嗯。”宜年却似乎嫌热,将僧袍扯开来,嘟嘟囔囔,“要抱……”


    月君这才放弃继续品味玉足,赶紧凑过去又将人抱在怀中。


    玉蝉子连睡觉都是穿着缝制了暗纹的袍子,此时略拉扯开,他身上显出了异样来。月君知道这是由于他在梦里难以自控情绪,所以才泄露了凶煞,赶紧给他将袍子拉上。


    屋内的香无论是安神还是催/情,皆对月君无效,如今便只能是他苦忍着,熬过一个失眠夜了。


    *


    宜年又做了奇怪的梦,但他知道自己是做梦,所以更加懊恼。


    他修为不足,根本克制不了身体的反应,在梦中糊里糊涂跟人亲亲抱抱。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好,很舒服、很充实。


    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惭愧,因为肌肤相亲为欲之下流。妄他已经达成了怨侣成就,却还自甘堕落耽于这种梦境,根本是不是成大事者所为。


    好在他知道是梦,没有像昨日那样任由洪流击溃堤坝。他捍卫了自己作为佛修的尊严,他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所以,当宜年早上醒来的时候,又有了一些自信。


    但很快,他的自信就被打破了。


    “……小菩萨,你那处抵着我了。”月君侧过脸,声线慵懒,不经意似地说。


    宜年被吓得立即弹开,然后发现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贝拉小兔,而是面前的这个人形大抱枕。他刚刚用腿夹着人家的腰,潜龙抬头自然会被人家感觉到。


    救了大命了,玉蝉子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蝉子成的佛,为什么他还是有人类的生理反应啊?


    系统:【亲爱的宿主,请您务必认清,无论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一定不能迷失您本人的身份。】


    【个人的身份认同在全息修行模拟过程中非常重要,您本人的身份存在且唯一,非任何别的存在可以取代……】


    好吧,他只是扮演玉蝉子的修行玩家,他有生理反应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发生的有些不是时候。


    “要我帮你吗?”月君这时候起身,竟然对他问出了这么冒昧的问题。


    宜年立即婉拒了:“谢谢,不用。”


    他只是静静的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潜龙抬头的感觉便有所缓解。月君仍侧身支着头含笑看他,也不说话。


    宜年有了好奇的一点,问道:“你不会这样吗?”


    “什么?”月君眨眨眼,反问。


    宜年斟酌着词语:“就是男人早上有时候会出现的那种感觉。”


    月君失笑:“盘古开天辟地后而分阴阳,我原身为阴阳交汇处的一缕气息,无形无态,自然也无性别男女之分。不过是后来做了这天上的神仙,受到人间香火供奉,他们想象中我大约是男子形象,因而我便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


    宜年却不信:“你又唬我。他们想象中你明明是月下老儿的形象,是那种白头发长胡子的仙翁,你看看你自己是那种样子吗?你也就头发是银色,其余哪一点跟人间月老庙里的雕像一样?”


    月君笑出了声来:“果然,我们玉蝉子聪慧机智,不是三言两语能糊弄。我的形象确实不完全按照人间百姓的想法来,我成形正好是女娲捏人的那段时间,倒是仰仗了娘娘为我塑造。”


    这么说来,月君是洪荒时最古早的仙人之一。


    宜年却说不清玉蝉到底是什么来历,毕竟他缺损了不少记忆,只知道他和金蝉一起在菩提树上受到了佛祖的恩惠。


    “所以,是女娲娘娘把你塑形成男人?那你不会有男人的那种反应吗?”宜年还是对这方面很好奇。


    “虽然形体为男,但本质上我只是一缕气息,有记忆以来倒是从未有过类似的反应。”月君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暗自高兴玉蝉子对自己有了兴趣。


    宜年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怪不得能让你做牵姻缘线的差事。你没有与人类一样的情/欲,自然不会受到干扰,按理来说行事会更客观些。”


    说到这里,他又要怪月君了,按理来说应该客观,实际上还不是乱牵红线,给许多良人造成麻烦。


    “也不是没有。”月君坐起身,靠得更近了一些,“我为阴阳交汇处的气息所化,那气息中自然包括了许多情绪、欲望、奢求。我以前没有过,是因为没有遇见那个让我的情绪、欲望、奢求能展露出来的人。”


    宜年若有所思,觉得这全息修行模拟游戏的世界观设计得还挺完整,每个角色都有自己背后的故事。


    “虽然我没经历,但作为姻缘牵线的掌事仙人,万千年来见遍了风月。清茶淡饭的相伴,还是烈火烹油的热烈,你喜欢哪一种,我都能做得。”月君轻言细语。


    他俯身,发丝垂落在宜年颈间,唇几乎贴上小和尚的耳垂。


    宜年只觉得酥酥痒痒,赶紧退开了半寸。


    他这才意识到月君在跟自己表态,大约是要照之前所说,两人先培养感情,相爱后让红线变实,再斩断缘分。


    宜年只能想到玉青,却不知道自己跟玉青属于哪一种,若是非得要安一个词语,恐怕会是“怨侣”吧?


    眼前的这位霜发仙人跟玉青完全不同,但也不能说是两个极端,似乎有着些微妙相似的部分在。


    “你就做你自己好了。”宜年说。


    月君略愣住,歪着头盯小和尚的脸。


    小和尚表情平静,刚起床时的潮红已经褪去,只剩下纯净的红润。


    做自己……月君在想,他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有时候戴久了面具,一直在做别人眼中的样子,倒真不知道做自己该怎么做了。


    宜年一边起身一边说话,声如清泉击石:“万法归一,一归何处?不如归于本心。若是我们真能相爱,自然不会是爱表面的样子,而是爱你我的本心。”


    他怕将离去叫他起床找不到人,又来这里知会月君,导致撞见尴尬,所以他匆匆忙忙离开,偷偷摸摸从小径走,留下月君在远处怔住。


    “好一个本心……”月君自嘲地笑,也起了身。


    大约是怕屋里玉蝉子的味道散去,他深深吸着,也不肯将门窗开放。也只有像玉蝉子那样天真烂漫的人才相信真爱,相信爱是要爱本心。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本心?


    谁不是爱那个幻想中完美的情人?谁不是希冀一段所谓圆满幸福的爱情?谁不是沉溺于不可达到的永世相守的结局?


    但他牵过这么多红线,即使连上了人的因果缘分,却很多时候都不能连上人的心。人总是只愿意看自己想看的部分,将对自己不利的那些忽略无视。


    若是玉蝉子知道真相,会愿意爱他的本心吗?


    月君将铜炉中的香灰清除,不留下任何痕迹。他早就忘记了,他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连“岳珺”这个名字,若不是玉蝉子在鸳鸯谱写下,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也会有因果。


    “没关系,只要留在他身边就行了……”


    月君笑着,伸出手来,藏在暗处半透明的小兔跳到了他的怀中。


    然后,吸取到足够力量又变得生动的小兔,蹦蹦跳跳往小和尚离开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说:月君:宝宝连脚都是香喷喷的[我舔][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宜年:(梦到有怪兽要吃自己的脚,一脚踢在怪兽脸上,没想到把怪兽踢爽了)这真的对吗?[问号]


    PS:最近考了好多试都没有进面,今天也去考了,找工作好难。


    有点想修仙了,到时候修成了去天庭当公务员……


    今晚就梦这个……也该不会比人间的公务员和事业编还要难考吧……


    据我所知,至少现在修仙的人没有几个,不至于进面200:1……


    第77章 第七十七回


    宜年本应该去藏书阁, 但想到昨日伤了那捣药的玉兔,终究过意不去。而且他还搞得周围环境乱七八糟,理应过去帮忙收整。他从月君那里顺了些药膏, 径直往捣墨工坊去了。


    “不好意思,昨日是我鲁莽。”宜年向玉兔道歉。


    玉兔却根本不理会他, 只顾着自己捣墨汁。


    “小菩萨, 这家伙虽然是半仙妖兽,但到底是偷吃灵药受罚的, 王母娘娘亲下的禁制,连月君大人都解不开。”有好心的仙子提醒道。


    宜年这才知道玉兔不是不开口, 是根本没法开口。


    照理说半仙妖兽灵智比普通妖兽好上许多,又在这天界生活,怎么说也该说得了人话才对。宜年见玉兔不像痴傻,既然能知道偷吃姻缘明珠,便不可能连话都学不会说。其中缘由,还得之后月君带他去广寒宫才能知道了。


    既然玉兔不理他,他也就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宜年跟幻月宫中的仙子们打成一片,帮她们收整捣墨工坊,午膳也不去绯烟阁的膳厅, 去了仙子们聚集的花园。


    “我初来乍到, 也想去别的仙宫游览,不知道各位姐姐们知不知道什么便捷的路经?”宜年向她们打听。


    “月君大人可是跟我们嘱咐过了, 我们可不敢告诉你什么路经, 要是你在云间迷了路找不回来,我们可是赔不起!”仙子们嬉嬉笑笑。


    宜年没想到月君连这种事情都跟仙子们交代,他乞求道:“好哥哥,好姐姐们, 我只是好奇,哪里能用上你们那些法子?就不能告诉我吗?我可还要在这里呆三百年,总不能一直在幻月宫里吧?”


    他苦苦哀求、可怜巴巴,倒是有心软的仙子动容了,告诉了他:“近些的仙宫,祥云便可去得,只要用祥云令即可。远些的仙宫,或者是去到远星,就不得不骑上天马,得御马监的天厩真君批准才行。”


    宜年回忆,当时他到月宫,便是乘坐祥云,那月君身上肯定有祥云令。哎,难道他必须小偷小摸,从月君身上再顺一顺?


    跟仙子们混在一处,虚度了光阴,宜年都没有走进藏书阁一步便已经临近入夜。他还想跟仙子们一起去瀑流下的闲亭用餐,却被将离叫住,说月君已经在等着他。


    他只好回绯烟阁膳厅,月君倒是又备了一桌子不一样的好菜。


    “玉蝉子,你到幻月宫也有些时日,与仙子们可相处得还愉快?”月君与他闲话。


    宜年道:“还行吧,幻月宫中多是花仙子,哥哥姐姐们都长得好看,味道也香香的,便是多看上几眼吸几口气,再坏的心情都能变好。”


    月君微笑:“我倒不知道玉蝉子是在乎颜表的,还以为你们佛者不着于相,不看外表只看心意呢。”


    “所以我只是半佛啊,我修为不够,有足足四条红线虚影缠身。待我将其清除,恐怕才能有所进益。”宜年倒是不避忌自己的不足。


    膳后,难得月君也闲下来,他邀请宜年去坠星崖观赏,今夜刚好有流星雨。


    宜年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便答应了,提议道:“那处应该很远吧,不如你唤了祥云来载我们快点去,免得耽误时间。”


    “正有此意。”


    月君拿出祥云令唤来祥云,将他们载去坠星崖。宜年紧紧抓住月君的手,知道月君是将那祥云令放在右侧的袖中,也大致记住了召唤和指明方向的咒语。


    天幕低垂,星河如练。


    到了坠星崖顶,见崖边生着一株巨大桂花树,枝干虬结如龙,现在还不是开花的季节,只有叶片。


    “织女星和牛郎星在哪里?”宜年好奇。


    月君指给他看,那两颗星很亮,但也是真的很远。宜年想着,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算是天马也要很久吧。


    等了一会儿,没见到有流星雨,宜年不耐烦了,要回去睡觉。


    月君哄他:“很快会有,再多一会儿就行。”


    “流星雨有什么可看的——”


    话还没有说完,星河如瀑倾泻而下,整片天穹仿佛被撕开一道道璀璨的裂痕。宜年瞪大眼睛,整个人都看得呆住。


    在月宫上看的流星雨,与在人间看的确实是不一样。


    宜年赶紧双手交叉,闭眼低头许愿。虽然是在虚拟的世界里,但流星雨能实现他的愿望吧?他的愿望很简单——毕业、保研、留院。若是这三件事能顺利达成,他一定会再来到这里还愿的。


    “你这是在做什么?”月君见他不去看星雨,反而闭上眼,有些好奇。


    “许愿啊。”宜年回答他,然后继续在心里将许下的愿望加强。


    月君也没去看星雨,愣愣地看着旁边的人。在璀璨星光的映照下,小和尚的脸显得五彩斑斓,不像是这个世界里的存在。


    宜年终于默完了三遍愿望,他正抬头睁眼,就见月君挡在了面前,俯身在跟他嘴巴对嘴巴撞了一下。


    他错愕地退后,抹了抹唇,惊道:“你干嘛?”


    月君却笑:“你做出这么可爱的样子,不就是想让我亲你吗?”


    “什么啊……”宜年嘀嘀咕咕。


    虽然他并没有特别介意,毕竟他们正在培养感情的阶段,要将红线变实,少不得肢体接触,但突然靠近的话,还是心里感觉怪怪的。


    所以他站得远了些,倚在桂花树下抬头看星雨。


    “宜年。”月君没有叫他玉蝉子,而是叫他的真名。


    宜年没有转头,但知道那人走近了些,与他肩靠着肩。月君问:“你许了愿,我是不是也可以许愿?”


    “你想许就许吧。”宜年说。然后他自己又觉得奇怪,明明是神仙,却对流星雨许愿?


    “我的愿望是,你让我叫你阿年好不好?”月君似不经意牵住他的手。


    手上暖暖的,宜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切似乎都很好,却总感觉缺少些什么。他答:“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叫,他们都不知道我的本名。”


    “当然,这是我们的秘密。”月君将他的手抓起来,放到嘴边亲了一口,“是吧,阿年?”


    宜年觉得有些热,点了点头,没说话了。


    流星雨划到了末尾,只剩一些亮亮的星子。但两人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月君又问:“阿年,你许了什么愿望,我能不能帮你实现?”


    宜年想了想,说:“恐怕你帮不上忙。”


    月君笑:“你可以再多许一个,许一个我能帮你实现的。”


    宜年就不客气了,说:“那我想要你的祥云令,天界每一个仙宫我都想逛一遍。”


    月君倒是没想到他会许这样一个愿望,有些调皮又有些可爱。只是月君还没有做好准备,不敢放这个小和尚太多的自由。


    他答:“当然可以,只是祥云令你施展不来,等我有了时间,我带着你逛遍天界每一个仙宫。”


    宜年就知道,这家伙说什么实现他的愿望,却又只会画大饼。明明现在就能做到的事情,却要等以后,哪里那么多以后?


    宜年本来就不抱期待,所以也没有失望。


    “回去睡觉吧,今日帮仙子们做了很多事情,实在有些劳累,得早些躺下休息。”


    回到绯烟阁,宜年也不客气,洗漱完毕径直往月君的床上躺。月君见他真把这床当做自己的,笑得弯了眼睛,也躺到旁边。


    这夜他没有点那安神的香,却点了情香,所以小和尚不仅没睡着,还有些躁动不安。


    宜年也发现自己不太对劲儿,早上那股冲动的感觉又来了。


    他想着这也许是好兆头,说明他对月君不反感了?


    之前老觉得这仙人讨厌,装模作样、轻浮虚伪,如今近距离相处了些时日,倒知道月君就是这样的人。幻月宫内的仙子们都喜欢这位大人,都道他温柔善良,是东方天界最和顺的好仙君。


    宜年也感觉到了些,月君体贴周到,总是轻言细语,几乎从不生气,喜欢说一些玩笑话,逗弄调戏他。


    然而,涉及到姻缘线,月君与玉蝉子的观点相去甚远,让两人之间有了嫌隙和误会。


    “阿年,你不是说想早点睡吗?”月君侧过身问,笑着问,“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宜年略觉得脸热,道:“还不太困,有些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今早我不是问你有没有人类男子的那种反应吗?你说你可以有。”宜年略斟酌了一下说道,“那……你活了这么多年,有做过那种事情吗?”


    “哪种事情?”月君明知故问。


    “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当然,男男之间也可以做……”


    月君坦诚道:“自然是没有,但能见的都见过。虽然没做过,但经验应是比世上任何人都多。”


    “见过能算什么经验啊。”宜年鄙夷道。他以前还看过名著和电影了呢,虽然是偷偷的,但跟真正体验起来还是不太一样。


    不过宜年还是很满意,不是说他有什么处男情结,他只是觉得月君这样的人如果真有过的话恐怕会太丰富,他掌控不住。


    “那你呢,阿年你有过吗?”月君问他。


    宜年不知道该以玉蝉还是自己的身份回答,但玉蝉又记忆缺失,他实在不太清楚。所以他便以自己的身份回答了:“当然有过。”


    不是现实中,全息模拟的有过也是有过。


    月君听到这个回答,心里突然酸涩了一下。但他还是笑着,暗自咬牙问:“这样啊……是,与孟章神君吗?”


    宜年不明白怎么提到孟章神君,玉蝉子记忆中根本没有那个神君的样子。于是宜年只能说:“是谁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月君笑容僵住,眼神沉下来。


    宜年没注意到月君的变化,只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反应更加急切了。他脸颊微微潮红,没去看月君,低着头问道:“那我们要做吗?”——


    作者有话说:剧情进展变慢了,因为要在大量cp互动中穿插少量剧情[笑哭]


    月君是这种调调的,可能没有玉青的感情那么强烈,是温柔挂年上。虽然不是初恋,但最有正房风味,能跟各房都相处得很好。


    第78章 第七十八回


    月君呼吸骤然凝滞,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万万没想到,这句邀约竟会从小和尚口中先说出来。


    宜年久久未闻回应,长睫微微垂下, 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宜年以为他不愿意,有些失望, 但又觉得很正常。毕竟人家没做过这种事情, 没有经验的话是不一定愿意的。


    “罢了,原是我唐突……就是今晚感觉你房间热乎乎的, 不好睡。”宜年尴尬地起身,找了个借口, “我,我看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好了。”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扣住。月君掌心滚烫的温度传来,惊得他指尖一颤。抬眼时,正对上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


    “做。”月君的声音比流星划过崖壁的余韵还轻,却字字清晰,“我想和你做。”


    宜年重新坐回榻边,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他强自镇定地攥着僧袍下摆,喉结滚动了几下, 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 那……你要在上面还是下面?”


    问完就懊悔地闭上眼——明明自己在上位毫无经验,可看着月君垂落的眼睫和难得温顺的姿态, 竟鬼使神差地觉得……或许可以试试?


    月君自然明白他所指为何, 却偏要装作懵懂,微微偏头露出困惑神色:“那是什么意思?”


    宜年耳根发烫,心想果真是无经验者,连这都不知道, 便给他解释起来:“就像男女之间分夫和妻,男人与男人之间做那种事情,也要分主动和被动……”


    说到此处突然卡住,他瞥见月君望着他茫然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如果你不懂的话,我,我可以做主动的那个……”


    月君见宜年一副诚挚的样子,突然轻笑出声:“好啊,你主动的话,我怎么配合?要先怎么做?”


    宜年靠近了些,与月君面对这面,只有咫尺距离。他声音越来越低:“那,应该要先接吻。之前,之前我们有碰到过嘴巴,但那只是碰到,不算是接吻。”


    “接吻该怎么做?”月君明知故问。


    宜年自然不知道在睡梦里月君早将他尝了个遍,现在又故意做出一副无辜模样。他双手轻放在月君的肩上,微微侧了脸,道:“要把嘴巴稍微张开一些……”


    月君按他说的做。


    宜年向前倾身,呼吸交错间,连睫毛都几乎要缠在一处。他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果然如想象当中那样香香的,却又很难形容是什么样的味道。


    月君故作生涩地微启双唇,眼中却含着促狭的光。他自然记得深夜里,自己是怎样趁着宜年熟睡时,一寸寸尝过这双唇的滋味。如今他任由小和尚探入了舌头进来,小心翼翼地左右扫过,与他的舌头相抵。


    本想要演做笨拙的学生,却在吸入小和尚的味道后缴械投降。月君实在难忍,反客为主地扣住了小和尚的后脑,翻身将人推倒在榻上。


    宜年还没反应过来,舌头还没有探寻到什么,便反而被撑开了嘴巴,又被按在软绵绵的云锦。


    他说不出话,皱了眉,破碎的抗议被吞没在交缠的呼吸里。


    月君指尖抚上他颈侧跳动的血脉,将那个生涩的触碰瞬间化作燎原烈火。宜年挣扎不得,被亲得有些糊涂了,混淆到底谁是那个要做老师的经验者,手指伸入月君的霜发间,连视线都模模糊糊。


    过了好一会儿,宜年只觉得自己热得要爆炸,却听到始作俑者无辜地问道:“接吻是像这样吗?”


    宜年懵懵地点头:“嗯……”


    月君又要凑过来亲他,被他避开。他觉得涨涨的好难受,问:“你……你不是说从来没有过吗?为什么这么熟练……”


    他开始怀疑月君又在骗他。


    “不是你先教我动作,我再跟你学吗?我是不是学得很好……”月君笑着,环抱住他的腰,没有再亲他的嘴,反而是贴住他的耳朵吹气,“那再然后呢,接了吻之后又要怎么做?”


    宜年觉得自己该先示范,所以往下去摸月君,被吓了一跳。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怎么了?”月君问他。


    宜年踟躇良久,终启齿曰:“吾欲为君启其径,然探之竟不可得,何也?”


    月君闻言,眸中笑意愈深,广袖轻舒,几将小和尚尽纳怀中。乃柔声应曰:“痴儿,岂不闻仙家不食五谷,自无尘秽之泄?尔探之不得,理固宜然。”


    “君复相欺!”宜年蹙眉而诘,“若果无尘秽之泄,前者之器又作何解?”言至此,忽觉茫然。细思玉蝉子已证半佛之身,当无凡俗之欲。然则己身亦当如是乎?


    月君见其素手纤纤,竟欲探己衣袂,遂莞尔转言:“适才戏语耳。盖因尔未得其门而入。不若尔先自导其径,吾观而后效,岂不美哉?”


    宜年这才褪下摸去,明明有的啊?虽然他们是仙佛,原身都并非为人,但化形后均是以人类为形象。身体的各个部分都能与化形的人体有所对应,甚至于情绪、念想均与人心相关。毕竟这是天地之初女娲所造,后世的修行者便都以化形为人作为修行的基石。


    “你这样我瞧不真切,坐起来些可好?”月君喉结微动,声音比平日低哑几分。


    宜年迟疑片刻,想着既是教学,总该让人看清要领。他支起身子,动作因久未实践而显得生疏,指尖带着几分犹豫的颤意。


    月君眸色倏沉,声线微紧而不自知,指节已然攥至青白,犹道:“续之。”


    恨不能代其之手,更欲以唇齿相就,尽纳其中。然强自按捺,惟恐其不适,故徐徐图之,细细体味。


    月君凝眸而视,终难再待,哑声相询:“好了吗?”


    宜年仰颈闭目,虽不视而觉其目光灼灼,通体如焚。本是己身示之,令其效仿,奈何所求竟渐变其质。


    ……


    宜年神思俱散之际,感觉还不错。月君低叹道:“甘若醴泉。”宜年遽急欲阻之,然力不能禁。月君揽其入怀,附耳轻语。此言诚非虚妄。夫玉蝉金蝉者,乃菩提宝树所感化半佛之身,通体皆为精粹所凝,岂有凡浊?


    似为了证明他的话,月君扶住他的后颈,与他亲吻。宜年一开始非常抵触,但又挣脱不开,不得不尝到了月君嘴里残留的味道,竟然真的是香香甜甜的感觉……像是昆仑雪巅的晨露混着忘忧草的蜜水……


    宜年感觉很好,但又为自己早那啥而自卑了,都没有实际动作,还有些劳累得不想动。


    “然后呢,又该怎么做?”月君轻抚他,细声问道。


    宜年自然知道后面该如何,只是要说出口实在是让人红脸,他声如蚊讷:“要放……”


    “什么放……?放到哪里去?”月君像是求知若渴的学生般追问着。


    世间所有生灵阴阳交汇均是为了繁殖、繁衍——花朵需要蜂蝶授粉,鱼群溯流产卵,走兽依时节□□,连单细胞生物也以分裂延续生命。这原是天道循环最质朴的法则。


    唯独人,在血脉深处蕴藏了更多的念想和冲动。肌肤相亲不止为延续族类,指尖触碰时会颤栗,唇齿相依时会落泪,黑暗中相拥时竟盼此刻永恒。


    宜年略愣了愣,见他什么都不懂,不得不说得更清楚些:“就是把……,放到……”


    “什么东西?”月君还在笑着逗他,“你得在我身上摸摸,我才知道你指的是哪个。”


    宜年无奈了,只能伸手去摸。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他惊得松了手,说不出话来……人与人之间有不同,连仙佛之间也是不同之处甚多。


    “怎么了,阿年?”月君与他耳鼻厮磨,黏黏糊糊地问。小和尚身上的味道过于香甜,令他食髓知味,真想每天都能尝。


    宜年变了表情,准备振作起来,虽然有些想要躺着不动,但作为男人还是卖力气更好些。他有信心,他可以做到。他正色道:“还是我的……放到……吧,我不会让你痛的。”


    月君却被他萌得忍不住了,又将人狠狠亲住。


    “可是,我没有那处啊,怎么办呢?”月君胡乱哄着他,“我跟其他神仙不一样,我是气息所化,仙人的实体是女娲捏的,娘娘当年没有捏出那处来,我自然就是没有。”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是我没摸对地方。”宜年终于发现月君的逻辑错误,说的话前后颠倒。


    月君却无辜道:“阿年你这么真心实意想要与我……但我却有身体上的残缺。我太自卑了,所以之前才不承认。可是你要放进来,确实是没地方可放,现在,我必须向你坦白。”


    说着,他泫然欲泣,模样楚楚可怜。


    宜年想,这确实很残缺,也确实值得自卑,便安慰他道:“也,也没有那么糟糕。你不要伤心了……”


    “那,可以用我的放进去你的……吗?”月君转而问道。


    宜年想象起来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些不太情愿:“……娘娘捏你的候,为什么不捏后面,反而把前面捏得这么夸张?”


    “……阿年,你嫌弃我了?”月君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自怨自艾,“虽然是神仙,却有残缺,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宜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过分,不应该嫌弃一个残缺的仙人。


    他把手掌放到月君的背上,解释说:“我没有嫌弃你,只是那么大的话,放……会很痛欸。”


    虽然是仙佛,但他也还是不喜欢痛。


    “那,我不全……行吗?”月君转过身来,与他鼻尖相触——


    作者有话说:竟然一章写不完?下一章继续


    第79章 第七十九回


    宜年耳尖烧得通红, 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云锦褥子。他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散在夜风里:“那……那行吧。”


    宜年想着既已应允,半途而废反倒损了信用, 一半的话似乎应该也可以接受吧?


    月君却被他这副隐忍模样惹得心头火起,不由分说便吻了上去。这个吻比方才凶狠得多。灵巧的舌长驱直入, 几乎要将小和尚肺里的空气都榨干。


    “嗯……等一下……”宜年眼前泛起雾气, 破碎的抗议被吞没在唇齿间。


    直到舌尖尝到淡淡血腥味,月君才略略退开, 满意地瞧着那小菩萨红肿的唇瓣。宜年急促喘息着,羞恼地别过脸:“你……你别亲了, 赶紧……吧。”


    宜年想着亲这么久还不是要痛那一下,不如快一点得好。


    “好。”月君自然是想极了,却又怕伤着他,才借着亲吻叫他放松些。谁知这小和尚反倒先耐不住,红着耳根催促起来。


    宜年忽地背过身去,光洁的脊背在萤光下如玉般莹润,肩胛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强撑的镇定:“我有点害怕,这样背着好了……”


    月君眸光一暗, 心头蓦地软了下来。他伸手环住那截细腰, 将人整个拢进怀里,唇轻轻贴在那截后颈上。发茬有些刺痒, 却意外地惹人怜惜。宜年浑身一颤, 绷紧的背脊渐渐在他掌心下软化,像是雪遇了春水,一点点化开。


    宜年抱着软枕,心一横, 道:“你快点吧。”


    绯色的纱幔无声垂落,将两人笼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月君低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哄:“好,都依你。”


    月君凝视着怀中人微微发颤的背影,心尖像是被星火烫了一下——这小菩萨分明怕得指尖都绷紧了,却仍固执地履行承诺。他掌心抚过……感受着对方瞬间僵硬的反应。


    虽然玉蝉子金刚不坏,但又是个怕疼的小家伙,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不……不放到……吗?”他慌乱地想回头确认,手腕却被扣住按在腰后。


    纱幔被夜风掀起,如潮水般翻涌不息。那些栖息在轻纱间的萤虫被撞得东倒西歪,点点幽光在幔帐褶皱里颠沛流离,时而聚作星河,时而碎成流火。


    有一对萤火被缠进了纱罗的漩涡里,两粒微光忽近忽远,时而相触迸出更亮的星芒,时而被气流冲散,明明灭灭地相互追逐。


    夜风忽然转了方向,整片纱幔扑向雕花廊柱。萤虫们惊慌四散,有几粒光点仓皇掠过宜年通红的耳尖,照亮了月君眼中深不见底的柔情。


    月君没有只顾自己,也有在好好摸他,所以宜年感觉还不错。


    结束之后,宜年还想要月君再抱着他亲亲,转身却见那人已起身下床。月君道:“阿年,侧屋备了浴水,你可去清洗,我去另外一处。”


    宜年还想说什么,那人却走得飞快,不见踪影。


    “什么嘛……”宜年瘪嘴,摸到床上乱七八糟黏糊糊一片,有些生气了,这人怎么可以扔下他不管?


    他气愤地也起了身,到侧屋去,那里的浴盆已经备好,水温温的很适宜。他泡进去自己清洗干净,越想越不对味儿。虽然过程也还可以,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他想着以后只能是自己牺牲一下,毕竟月君身体残缺做不到那种。嗯……已经很久没有过……不,应该是玉蝉子的身体没有过吧?


    “不管了,先这样吧……”宜年继续没想太多,沐浴完毕擦干身子。因为很害羞,不想面对月君,所以没有去那满是纱幔的地方,而是回到了清冷的西厢房。


    贝拉小兔竟然已经在床上等着他,他抱起小兔子,闭上眼睛躺好。这一次倒是没有太过于失眠,迷迷糊糊入了梦。


    不过他梦得乱七八糟,根本没有逻辑。


    另一边,月君踏着夜风来到后山的飞瀑下。冰冷的瀑流如天河倾泻,重重砸在他赤/裸的肩背,蒸腾起一片氤氲雾气。他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刷过滚烫的肌肤,体内翻涌的燥热这才稍稍平息。


    方才在榻间,他几乎是仓皇逃离。


    当小和尚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带着不自知的撩人意味时,月君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理智的弦绷到了极限。即便已经平静,可只要多看那小和尚一眼,心火便又死灰复燃。


    “真是……要了命了。”他苦笑着抹去脸上的水珠,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被水流冲得发红的皮肤。若是再多留片刻,他怕自己真的会不管不顾——即便宜年哭着推拒,恐怕也停不下来。


    想到这里,月君猛地将额头抵在湿滑的岩壁上。


    冰凉的石面贴着他发烫的肌肤,却浇不灭心头那团火,随着呼吸一阵阵抽痛。他闭了闭眼,忽然狠狠一拳砸向瀑布,激起数丈高的水花。


    虽然他是仙神,是阴阳交汇处的气息所化,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到影响。见过了人间的种种,轮到自己才知道如此难以自抑。他低头,想着需不需要用外力让那变得细小些,好博得小和尚的喜欢。


    但他又想起小和尚说的那句“你做你自己就好”,便决定不作出任何改变,以自己本身的样子来面对。


    本心,本心,原来他也是有本心的。


    月君将自己沉浸在冰冷的水中,放空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得借助外力了……”


    *


    烦死了!


    宜年心烦气躁得不行,因月君竟刻意避开他似的,好几日没有回绯烟阁。就算是回来,也不跟他一起用膳,停留不多时又不知道去哪里。


    明明答应了说有空就带他去天界各个仙宫游玩,却做出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来。


    他连面都没办法跟那人多见,更不用提说些什么话。


    宜年实在是想不通,那夜虽未至水乳交融,却也亲密无间,怎的如今反倒疏远至此?真的是难以理解。


    幸好幻月宫中的仙子们热闹,时常邀约着他四处玩耍,倒也不至于老想着月君回避他的事情。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睡不着觉,宜年往月君房间也找不到人,会心里闷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几日他倒是把孽缘鉴又整理出想要记录的几段姻缘,以大禹和涂山女娇为首,后续他想要将嫦娥后羿、织女牛郎的故事补充完整。月君疏远他,他只能去问宫中的仙卿。


    “嫦娥为太阴星君坐下的仙娥,是广寒宫的管事,当初她擅自到人间游历嫁给后羿。她回天界后倒是澄清说明是自己失忆才犯下错误,获得了王母娘娘的谅解,便回广寒宫重新任职了。”司缘仙卿如是说。


    宜年将这些见闻记下,感叹失忆犯错倒是好借口。这嫦娥仙子认错认罚,所以王母没有贬她去远星。织女却是个犟脾气,一点都不肯低头。


    这两位倒是不同的极端。


    于是宜年对那位能轻易抛弃丈夫重返天界的嫦娥仙子更好奇了,想着若是月君再这样回避他,他便偷了玉兔身上的镜令也要到广寒宫去。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左目为月,右目为日。坠落时溅出的泪滴化作太阴真水,即为后来太阴星君的原身。瞳孔碎片化为金乌火精,后被东皇太一驯养为十日,才有了后来后羿射九日的典故。


    因而日月互为阴阳,而日月本身也有自己的阴阳两面。月的阴面为广寒宫,荒凉凄苦;阳面为幻月宫,梦幻缤纷。


    太阴星君本是月宫的最高掌权者,却从不现身,将幻月宫和广寒宫分别托付给月君和嫦娥。甚至于在许多故事里,也没有他的影子。


    真是个神秘的仙人。


    宜年对太阴星君没什么兴趣,也没有过分探究月宫秘辛的意思,却得了仙卿的提醒:“不过,玉蝉子小菩萨,您受月君邀请写孽缘鉴,恐怕还是请示后再将嫦娥之事记录其中为好。虽然此事在天界广泛流传,但其中的真相不为人知,涉及洪荒往事的关窍,怕不慎会引火烧身……”


    宜年谢过仙卿的提醒,又开始气月君成天不见人,不然他也不会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终于有一日,月君匆匆踏入绯烟阁寻某个物件,衣袂间挟着微凉的夜风。宜年早得了消息,悄然守在回廊转角,待月君走近,才一步迈出,堪堪截住他的去路。


    月君脚步一顿,目光虚虚掠过,嗓音低而匆促:“抱歉,我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宜年却不给他退路,抬手攥住他的袖角,指尖微微收紧,质问:“你倒是忙得连跟我说句话都不行?你分明就是故意躲我。”


    “没有的事。”月君唇角牵起一抹笑,略带勉强,却仍不看他,“……你想多了。”


    “那你看着我说,你不是故意躲我?”宜年不肯松手,指节抵着他的腕骨,非得要问清楚。


    月君这才垂下眼,与宜年对视。


    四目相对的一瞬,他眼底那层克制的薄冰似被什么灼了一下,微微颤动。这些日子,他刻意避着宜年,不过是怕自己再近一步,便会失控。那些压在心底的念头,那些不该有的触碰,那些一旦开了头便再难收拾的贪念。


    只是宜年的眼神实在是清澈纯净,让人说不出假话。


    月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还叹起气来了!”宜年从鼻子哼气,不悦道,“像是我那天强迫了你似的!难道跟我亲近,你还吃亏了?”——


    作者有话说:神话典故版本太多,我糅合魔改了一下,其他cp的故事不会很详细,就是推动剧情的作用


    第80章 第八十回


    月君的公务原没有那么急迫, 他做出匆忙模样,不过是为了避开宜年。如今被堵在这回廊转角,纱幔被夜风掀起, 萤火在两人之间流转,倒像是天意故意要戳穿他的伪装。


    宜年的手比他想象中更暖, 月君下意识反握住。他望着对方因恼怒而明亮的眼睛, 忽然觉得再精巧的托辞都成了笑话。


    “是,我是刻意避开你。”他不得不承认道。


    宜年猛地甩开他的手, 衣袖带起一阵凉风。其实他早察觉这次的恼怒与从前不同——当初恨月君虚伪做作,如今却恨他辜负信任。宜年咬住后槽牙, 觉得胸口那团火快要烧穿理智,却分不清究竟是愤怒更多,还是别的什么在作祟。


    宜年愤愤道:“你不是说要与我牵实红线?如今躲躲藏藏,是要反悔不成?还是说……你试过后觉得不喜欢,便想另寻他法了?”


    他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月君一怔,随即失笑。小和尚气得连耳尖都染上薄红,偏还要强撑着瞪他。那模样活像只炸毛的猫儿,让人忍不住想揉进怀里。


    月君放柔了声音, 指尖轻轻拂过宜年攥紧的拳头:“怎么会?我怎么会不喜欢, 我恨不得……”他顿住,喉结微动, 未尽之语实在说出。


    “那你为什么躲我?”宜年不依不饶, 却不知自己此刻眼尾泛红的模样,早将质问变成了嗔怪。


    月君终是忍不住了。在飘摇的纱幔间,他一把将人揽入怀中,宜年清瘦的身躯被他牢牢锁住, 鼻尖尽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贴着宜年的耳畔低语:“我是太喜欢你了,阿年。”


    他略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我怕我……会伤着你。”


    宜年下意识推拒,却被搂得更紧。月君的怀抱温暖得让他脸上的红晕一路烧到脖颈,他的声音软了下来:“你,你胡说什么?”


    “你总催着要成事,可每次靠近,你都在发抖。”月君的手抚过他的背脊,像在安抚受惊的小猫,“我想过化作别的细小的形态,可你说过,要归于本心。”


    他将脸埋进宜年的肩窝,喃喃道:“阿年,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我不想对你有一丝虚假。”


    宜年脑中嗡嗡作响。他们明明只是为解红线才勉强合作,月君怎会……可此刻紧贴的胸膛里,那颗心跳得又快又重,震得他心口发麻。


    “这些日子我除了公务,还去求了妙法真君。”月君稍稍松开些,指尖擦过宜年滚烫的脸颊,“他给了些法器,我还在琢磨用处……我们亲近时,就不会伤着你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躲着你,我只是想将一切都安排好,再与你相处。不然,便会……”


    嗯……宜年确实感觉到某处坚固在他们接触间变得明显。什么嘛,原来是这样。


    不过,妙法真君?


    宜年现在已经不生气了,认为月君的解释算是合理,没有辜负他之前付出的努力,勉强能够原谅。他偏了偏头,问:“妙法真君是谁?”


    月君松开他,轻轻牵住他的手,道:“妙法真君又称阴阳妙法真君,为女娲抟土造人时散落的情爱息壤所化,曾为王母座下司乐仙尊。与太上老君论道七日,以‘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悟出欢喜诀,将双修功法拔高到天道。后来他擅改王母音律曲谱,被贬出天界。进入轮回后他却成了三界合欢宗派的始祖,自称阴阳妙法真君。”


    怪不得宜年从未听闻这位仙君的名号,原是早已被贬下凡尘。他自幼修习佛法,对合欢宗知之甚少,更不曾了解其中恩怨。


    “我与他虽立场不同,但志趣相投,年节时也会互赠些小玩意。此番我初尝情事,我便去请教了些风月之事。”月君引着宜年步入内室,声音渐低。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大箱子,道:“这些,我还在琢磨该如何使用……”


    宜年也挺好奇,看着月君将箱子打开,只见锦缎衬里上陈列着数件精巧器物。虽然他没用过也没见过,但隐约明白这些物件的用途。他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脊背窜上来,耳尖烫得要滴血似的。


    “阿年,你,不会反感这些东西吧?”月君长睫低垂,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我便是怕你不喜欢,才一直没敢与你见面表明心迹。这些日子我宿在外面,辗转难眠,既怕唐突了你,又怕……”


    他说着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想到反倒让你误会,是我思虑不周。”


    “这样啊。”宜年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既然你跟我道歉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躲着我。你不是还答应了我要带我去广寒宫还有别的仙宫游玩?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呢!”


    月君觉着他的比喻新奇,轻笑出声:“自然不会,答应阿年的事,我都不会食言。”


    室内陷入短暂的静谧,宜年盯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没话找话:“你,你不是还有公务吗?不去忙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紧急,只是……”他略转过身,两人都心领神会。月君叹气:“我还没有琢磨明白,若是留你夜宿,怕冲动冒犯,伤到你的话我不能原谅自己。”


    宜年有些理解他的意思,解释道:“其实吧……”


    月君这才回身看他。


    “其实我也没那么怕痛,而且一开始是会有点痛,但往后应该还是会舒服的。”他根据自己先前的经验说道,“我发抖,那是正常的反应,你也不用想太多……”


    他忽然抓起箱子里的某个东西,想了个比喻说:“就像针灸,扎进去时总要疼一下的。但病症缓解了,全身还是舒服居多。”


    月君看着他的动作,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阿年,你可知你现在……”


    他忽然将宜年拽进怀里,鼻尖相抵。宜年懵懂地问:“怎么了?”


    窗外传来萤虫撞在纱幔上的轻响,那些微光透过纱帐,在宜年通红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月君怎么可能忍得住,他俯身亲在小和尚的嘴上,细细吮吸着。


    “不行。”宜年突然伸手抵住月君的胸膛,红着脸摇头。


    “怎么了?”月君一怔。


    宜年道:“还没有洗澡呢!”


    虽然神仙身上不惹凡尘,但宜年还是养成了每日睡前沐浴的习惯。若是不洗干净,总会心里不舒服。更何况要做这种亲密的事情,怎么可以身上脏脏的?


    月君忽然低笑起来:“那我们一起去洗?”


    “啊?胡闹!浴桶哪容得下两人?”宜年慌得舌头打结。


    “原来将离没带你去过?”月君牵起他的手往外走,夜风拂过两人交握的指尖,“幻月宫后山的温泉,引的是桃花水……”


    氤氲的温泉雾气中,宜年枕在池边暖玉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月君望着他微微泛红的睡颜,指尖轻抚,生怕惊扰一场好梦。


    他将人从水中抱起时,温泉水顺着宜年的脊背滑落。怀中人只是无意识地往热源处蹭了蹭,发出小动物般的呓语。


    回到绯烟阁,月君从箱子中取出一枚莹润,指尖凝了仙力,动作极缓地推入。睡梦中的宜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脸颊在枕上蹭出更深的红晕,像是做了场旖旎的梦。月君终是没忍住,俯身含住那两瓣唇,然后沿着鼻尖、眼睑一路吻到锁骨,留下点点湿痕。


    见宜年仍睡得香甜,他忽然起了贪念,将玉瓶拿出,正对宜年的脸,指尖沾出玉瓶里的琼浆,在宜年脸颊描摹出几道银丝。月君看得痴了,认为绝世美景当永久珍藏。


    他将人整个圈进怀里,安安稳稳睡过去。


    十旬一休的仙家假日,宜年不必担心将离四处寻人,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但他醒来感觉有些古怪,将旁边的人捶了下,质问:“你放了东西进来?”


    月君笑:“不是你应允的吗?要多适应,以后才能不怕更大的。”


    宜年倒也没有太过于反感,扭了扭腰,探手去摸。月君问:“要我帮你拿出来吗?看来这个尺寸是适应得很好,可以换个更大些的了。”


    “其实,更大很多的我也试过。”宜年嘀嘀咕咕道。


    月君却变了脸色,擒住他的手腕,将那处的东西拔出来。宜年自知说错话,不能跟月君面前提自己以前的经验,不然这人也是会不高兴的。


    “不过,已经过了很久,我都忘记了。”他补充解释了一句。


    但这解释让那总是笑吟吟的仙君冷了眼,没有答话。宜年主动往月君怀里钻,抬头亲了亲他,问:“放了一晚上是不是软软的?我感觉还可以,你要不要试试?”


    月君道:“也不用急于求成,妙法真君嘱咐过,这一套是七日不同尺寸,循序渐进。”


    宜年有些佩服他的耐心,大早上都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了,还要循序渐进。他也垮了脸,道:“我都让你试了,你就说你试不试吧。”


    “你会受伤。”月君拒绝道。


    宜年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能探头再跟他亲亲。两人在床榻翻滚,已然是擦出了火花。月君却执拗着不肯更进一步,只是手口并用帮他。


    宜年躺着没动,突然意识到这是被珍视的感觉。每一个动作,月君都希望他能觉得舒服,不会因为疼痛而颤抖。


    “虽然你说你能忍住痛,但我希望你不用忍,跟我在一起,你永远都不会痛。”——


    作者有话说:不是文风变得古怪,是不得不这样,大家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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