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眨眼就过, 家里的糯米果吃了两天,有个阿婶过来喊:“过两天记得来我家吃饭啊。”
齐棠奇怪:“什么事啊?”
许美莲道:“婷儿要嫁人了。”
齐棠呆呆的, 婷儿是跟他们同龄的姑娘, 在一起玩过,想不到这么快嫁人。
嫁新娘跟娶新娘流程不一样,新娘一大早就新郎嫁接走, 宴席就摆得早。
这宴席办得挺大, 村里人请了许多,桃花小雨这两个不是同姓的人都来了。
三人坐下来都是唏嘘感慨。
桃花性格活泼, 跟谁都能聊两句,最伤感的就数她了。
桃花道:“想到以后村子里的哥儿姑娘也会如此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嫁,我心里就止不住难受。”
小雨安慰道:“没事的,别难过, 他们嫁出去了以后也会有人嫁进来。”
桃花说:“可我以后也不在村子里了啊!”
齐棠沉默着, 不知说什么,那他呢?他还能待在村子里面吗?
霍见秋同姓,要帮着干活, 忙来忙去, 终于能歇一口气, 一眼就看到齐棠。
还没露出个笑容, 又看到坐在他不远处的秦元玉。
齐棠一边是桃花小雨,一边是秦元玉。
以前那个位置该是他的。
他往这边走来, 有胆大的姑娘喊住了他:“秋哥, 你跟糖糖什么时候成亲,我还能喝到你们喜酒吗?”
大家哄笑。
齐棠跟他目光对视上,很快又挪开,耳尖悄悄红了。
霍见秋抿唇:“别乱说, 八字还没一撇呢。”
齐棠起身就走。
秦元玉哦豁一声,不疾不徐跟在后面,有时还回头看一眼霍见秋,挑了挑眉。
霍见秋追上去,走得比齐棠快,错身而过时说:“我说得有错吗?本来就八字没一撇,谁知道后面你会跟我成还是跟谁成,啊!”
他被狠狠踹了一脚,又被瞪了一眼,话也不敢说了。
齐棠气冲冲走了。
霍见秋僵在那里。
秦元玉从霍见秋身边经过:“啧啧啧。”
霍柏四处打听给儿子找学堂,镇上最好的那家学堂,夫子是秀才,儿子也于前年考中秀才,一门双秀才,在哪里都挺牛的,更别说这小镇。
就是招生有些苛刻,不光看人,还得看身家。
拜师先得五十两银子,之后一个月二两银子束脩。
他家能出得起这个钱,但将来要买点书,手头就没有这么宽阔了。
镖局那边提议说诚心一点全家都去。
于是一家大小包括秦元玉,登门造访。
许美莲忧心忐忑,既然已经想让儿子走上这条路,自然是想给他上最好的学堂。
这先生要求这么高,也不知道能不能进。
一路上许美莲念念不休:“儿啊,你这个书背得怎么样?先生能不能放行?元玉,你说他能不能进这个学堂?”
秦元玉道:“说不准。”
学堂在镇子的郊外,气势恢宏幽雅肃静。
有童子在门外扫洒,听说他们是镖局推举来的,将人迎接进去。
许美莲小声跟齐棠说:“这夫子也是做大做强了,这学堂这么大,他教得来吗?”
齐棠好笑偏过头去。
霍见秋道:“应该也请了旁的夫子。”
许美莲拧眉:“这么多钱图的就是他教,请了别的夫子还值这个钱么?”
齐棠霍见秋都没有认真进学堂读过书,完全不知道,秦元玉回答:“不必担忧,多人才好,读书读的就是一个氛围。”
许美莲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想到什么她又皱眉:“这学堂建得这么好,定然不少富家子弟进来读,会不会扰乱学习氛围?”
“这倒不必担心。”
一道声音回答了她的疑惑,众人抬头,出来的是一个青衣书生。
引他们进来的童子立刻作礼:“小贺先生。”
许美莲顿时尴尬,这小贺先生就是这座学堂夫子的儿子,也是个秀才。
霍见秋抱拳道:“抱歉,我娘实是无心……”
小贺先生看到他顿时瞪大了眼睛:“你……”
偏头看向一旁,看到了齐棠,神情变得激动:“是恩公,原来是恩公!难怪镖局让我们好好接待,原来是恩公来了,快请到偏室!”
书生一边带路,一边请他们往前走,一直到了后院他们住的地方,高声喊道:“丽娘,现华,爹娘快出来,找到恩公了!”
大家一头雾水,看着他们一家人出来。
贺夫子是第一个出来的。
书生道:“爹,他就是两年前那疯马扑过来时救了孩儿的少年!”
齐棠一开始只觉得青年眼熟,在哪里见过又不记得,听他这么一说,终于想起两年前疯马袭来之时挡在妇人孩子面前的汉子。
贺家婆媳拉着个孩童出来,千恩万谢。
这下好了,夫子都不用他们给束脩,直接能来读书。
许美莲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这怎么好意思,该给的束脩还是要给。”
“若非恩公,我非残即伤,又何来功名。”贺资庆幸道:“后来想想当时真是冲动了,但也是没有办法,我不往上挡,难不成让马冲撞了孩子,我当时闭着眼睛想,这辈子完蛋了。”
霍见秋道:“举手之劳而已,心意我领了,束脩还是要交的。”
最后省了二十五两,束脩也少交一倍,一月一两即可。
许美莲大大松了一口气,即日霍春行便可入学堂。
这学堂束脩是贵些,但包吃住,还给衣服笔墨,进去也不需准备什么。
但许美莲舍不得就这么把小儿子丢这里:“要不回家准备准备再入学?”
霍春行很勇,双眼瞪得铜铃大,坚决道:“我现在就入学!”
“行吧,那明日爹娘帮你把行囊带来。”
他们还在街上逛一逛,看看能给孩子买些什么。
街道上大清挽着他阿爹的臂弯,父子俩有说有笑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你能想开就好,我是你亲爹,怎么不为你着想呢?别听外头胡咧咧,庆有是个好的,将来你嫁过去,他家里的田地都是你的了,还不用跟别人争家产,这还不好?老的老小的小,谁敢欺负到你头上去?等你生了儿子,你就能骑到他们一家人头上去!”
大清亲昵道:“是,阿爹说得对,我想开了,阿爹,到时可得多给我备点嫁妆呀,不能光疼小弟不疼我。”
“唉哟,你这小哥儿还没出嫁呢就问嫁妆,到时候再说吧,怎么会不疼你呢!”
大清撒娇说:“阿爹最好了!”
大清他爹看到齐棠一行嗤了声,翻了个白眼就走过去了。
许美莲啧啧摇头:“以前没见他们父子俩这么好。”
齐棠恍惚道:“他真嫁陈庆有啊?”
许美莲道:“我听说十天后他们就要办婚礼了。”
齐棠心里莫名郁闷。
还以为他敢冲到崔岭跟前让崔岭娶他能有点手段,现在看来也是认命了。
霍见秋在他旁边低声道:“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齐棠偏头看他,抿了抿唇,扭头走开。
霍见秋心中憋闷无比,扭头进了镖局,再出来也不看齐棠一眼,径直跟他爹娘说:“我来给春行送行囊吧,我今晚就走镖。”
齐棠坐上牛车,脑袋扭向一边,怎么都不想看后面驾马车的人。
晚上吃过饭霍见秋收拾行李走。
齐棠也没出来看一眼。
不过最后还是出来了,因为崔岭跟阿娣也去,阿娣进来找齐棠告别。
齐棠挺为她开心的:“能离开就好。”给她塞了个红包说:“一路顺风。”
崔岭也给塞了一个。
霍见秋牢牢牵着缰绳,指尖攥得泛白,以为没有他的红包了,但是有。
只是别人都有一句一路顺风,他没有。
嘴角翘起来又压下,反反复复,像抽搐那样。
那小哥儿还旁若无人地跟阿娣聊着天。
终于霍见秋烦躁地说:“走了!”
齐棠冲阿娣挥挥手:“再见。”
跟崔岭说:“后会有期。”
到霍见秋,两人四目相对,霍见秋压紧了嘴角,眼眶都红了。
齐棠垂下眼帘:“一路顺风。”
扭头就走了。
后面少年声音响亮:“八月我会回来,届时秦哥乡试,我会回来送。”
小雨新家离陈庆有家远了些,虽然还是泥房,但建得很不错,两个堂屋中间一个大院子。
齐棠难得上门一趟,小雨娘赶紧去泡茶,桌子上摆满了糕点。
齐棠矜持道:“不必如此客气。”
小雨娘笑道:“没事,一会铁牛他爹娘就要带媒婆过来提亲。”
“嗯嗯。”齐棠点点头。
小雨叫他来就是看这个热闹的,一会他可以躲在屏风后面瞧。
桃花跟着铁牛他们一起来的,她娘还说她胡闹,去到才知真是胡闹,太正式了些。
桃花如坐针毡,看着屏风后,不时勾齐棠出来。
齐棠不断摇头,连脑袋都不探出来了。
两家都有意,媒婆就是来走个过程,问了生辰八字就说要去算吉日。
丰家离开,齐棠跟在后面也离开了。
这里跟陈家近,家里人不可能让他一个人过来,秦元玉就守在不远处竹林边等他。
他走过去了,秦元玉却还没有回头,还在往里看着一处。
齐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庆有哥,你这手还好吗,没关系,就算不好也没事,没两天我就嫁过去了,到时候我会好好伺候你的,你也不要那么辛苦,好好休息才是。”
陈庆有嬉皮笑脸道:“清儿你来这里找我,就不怕别人看到吗?”
“有什么好怕的,我都快是你的人了,我还敢去你家呢,就不知道你敢不敢让我去!”
“这话说的,我还怕你去我家!”
“那我要吃鸡肉,你肯不肯?”
陈庆有露出为难表情:“我家鸡被杀光了。”
大清道:“那不会买吗?连一只鸡都不肯给我买吗?”
“好好好,买,走!”
那两人挽着手大摇大摆从另一边走,还有不少村人回头讶异地看,他们浑然不觉。
秦元玉道:“有意思,还是山里的热闹好瞧。”
一扭头发现小哥儿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啦?不开心?”
齐棠摇头:“没事,走吧。”
走了一段路,秦元玉忽然叹息。
齐棠道:“怎么了?”
秦元玉道:“不知道啊,我也在想我们家小哥儿在想什么呢,如此忧心忡忡的?”
齐棠低着头摘路边的草。
秦元玉道:“让我猜猜啊,刚才你从小雨家出来就变成这样了,嗯,小哥儿是想嫁人了?”
齐棠脸发烫:“秦哥哥……”
“还是说在想霍见秋?”
齐棠张大了嘴,说不出话了。
秦元玉叹息道:“好了,不逗你了,你想让他回来很简单。”
齐棠眼睛亮了亮道:“怎么让?”
“傻糖糖,只要你找亲家,他不就回来了吗?”
“我……”齐棠摇头:“怎么找啊?”
“你若还当我是哥哥,那你的婚事,由我来帮你作主吧?”
齐棠迟疑了好久,最后一咬牙:“好。”
许美莲推开自家男人,自己提笔给儿子修书,火急火燎,一边写一边说:“儿子你赶紧回来吧,糖糖他要谈婚事了!快点快点,你赶紧送去!”
刚才看到糖糖跟秦元玉回来,许美莲还笑着问小雨亲事定下来了。
齐棠脸蛋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点了点头,赶紧回了房。
她正一脸莫名。
秦元玉跟她说,下个月他要去考举人,若是中了,还要进京会试,进京之前想看糖糖成家。
许美莲吓死,差点以为他要娶糖糖,冷静下来,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想看糖糖成家,正要欢喜,结果他说糖糖爹娘不在,他作为哥哥自会给糖糖找亲家。
不是,怎么就忽然要给糖糖找亲家了?
想起前些日子见秋跟糖糖相处好像有些毛病,她忽然害怕起来。
虽然说过想让两个孩子成亲,但糖糖的意愿也是很重要的,许美莲不敢托大,立刻写信叫儿子回来。
傍晚吃过饭,齐棠跟秦元玉在喝茶,许美莲找过来,笑道:“糖糖,这件事,要不要姨帮手?”
齐棠脸颊染粉:“全听秦哥哥与姨的。”
他没有多说,起身回房。
许美莲看着秦元玉,喝茶都不上心,心里着急又不知道怎么说:“唉啊那个元玉啊,你可能不知道,见秋他……糖糖他娘……”
眼前这人跟糖糖关系不一般,跟阿香关系也好。
若是跟他说阿香看上自己儿子当哥儿婿,却没看上他,又拉不下这个脸,急得挠腮不知如何说。
秦元玉抿茶淡笑:“放心吧姨,还要等两日,明日我跟糖糖去割草。”
许美莲松一口气,笑道:“好啊,割草好,这湿草沉,咱们一家去,让牛车运草!”
他们家鸡鸭猪狗这么多,草就没有嫌多的。
此次就去割芦苇荡上的草。
天刚破晓,一大家子齐齐出动,扎进芦苇荡,这种草不是那么好割,装备要齐全,叶片锋利,割到皮肤辣辣疼。
拨开草丛,齐棠看到几个蛋,不由得笑喊:“秦哥哥!”
霍今夏也凑过来,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哇,有蛋!”
许美莲他们也跑过来看,乐了:“也不知什么生的蛋这么大。”
伸手就想摸。
秦元玉说:“应该是大雁的蛋,放着吧。”
许美莲有些尴尬道:“呃我就想看看是啥蛋。”
这芦苇荡周边还挺多水鸟的,平时不少人过来打鸟摸蛋。
突然外面传来声音:“站住,别跑,跑哪里去了,那死哥儿跑哪里去了!”
这声音听着还挺熟悉,他们走出芦苇荡就看到了陈庆有一家。
看到他们,陈庆有他娘怒不可遏上来:“又是你们,怎么哪里都是你们,肯定是你们把人藏起来!”
许美莲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敢胡咧咧,信不信我揍你!”
陈庆有他娘一屁股坐下来就哭:“天杀的有没有天理了,每次都是你们,你们就这么想让我们陈家断子绝孙!”
“那是,你们断子绝孙最好了!呸,别什么都赖到我们身上来!”
陈庆有他爹从后面追上来,忍着怒气问:“到底是不是你们把人藏起来了?这婚期眼看就要到了,他人跑了,还偷了我们的钱!”
许美莲很想骂,但又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她说话,后面烟尘滚滚,没多久,又一群人追上来。
除了陈家人,还有大清家人。
还不止,还有一大群他们村子里的人。
大清后爹嚎道:“怎么样,追到人没有?这个死哥儿竟敢偷了家里的钱跑路,早知我就该打断他狗腿!”
许美莲好奇死了,赶紧找旁的村民问了。
一听乐得拍腿,回头告诉齐棠听。
原来大清将家里的钱偷了,又到陈庆有家把他家的钱也偷了,之后跑路了。
陈庆有他娘哭道:“这两日他到我家来煮粥,还把粥端进房里,我说他怎么这么好,结果竟是干了这么阴险毒辣的事!”
忽然抱着肚子叫起来:“哎哟哎哟。”
不光她,她家人跟大清家人都抱起肚子叫。
“这杀千刀的还落了毒!我们怎么这么命苦,遇到这么恶毒的人!”
发现自己中毒,第一时间不是看大夫,而是找大清家赔偿。
“现在人财两空,还被落了毒,刘家的,你得给我们个说法,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吧!”
大清阿爹半点不服软,插着腰道:“我们的钱也被抢了,还没说你们呢,都快过门了,你们都管不好!他是你家的人,我们还没找你们赔钱!”
“你还说都快过门,这不还没过门吗!”
放以前大清他爹还忌惮一二这陈家,现在半点都不怕,两方狗咬狗撕起来:“他都进了你家门帮你们煮粥了,还说不是你家的人,人都被你们吃干抹净了,现在还来装可怜,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把人藏起来!又或者已经把人害死了,现在来这里找我们要人!可怜啊,我可怜的大清,你死的好惨呀,信不信我到官府告你们谋财害命!”
“胡说八道!”
陈庆有他娘扑上去跟大清阿爹打起来,两家人打在一起,打得鼻青脸肿。
秦元玉抱臂在旁边看,太精彩了。
齐棠碰了碰他:“走了。”
齐棠对这些狗咬狗不感兴趣,而且那陈庆有还时不时盯他,都这样了还看他!
“好。”秦元玉乖乖跟着回去,只是又回头冷冷看了眼陈庆有。
他们回去继续割草,拨开一处草丛,齐棠倒吸口冷气。
草丛里躲着外边两拨人追赶的人。
大清脸色煞白,紧张地看着他,眼神狠毒好像随时要发起攻击。
齐棠冷笑一声,眼中无物,扭头往另一簇草丛割去。
秦元玉道:“怎么了?”
“没事,有脏东西。”
秦元玉看到一闪而过的衣裳,没多说,继续去割草。
许美莲还在那边看热闹,等人打得两败俱伤走了,她才乐呵呵地回来,拿出糕点来分:“来来来,先吃点再忙,不着急。”
齐棠道:“姨,人走了?”
“走了,再不走一会就要打死人了,那大清也是厉害,竟然两边钱都偷,也算是有点脑子,不然两家合起来追他,可没这么容易跑掉。”
霍柏道:“也是个狠角色,还都下了毒。”
正说着草丛攥动,许美莲惊得拿起柴刀。
大清从草丛出来,腿都麻了,一起身就东倒西歪,看了他们一眼,深一步浅一步往外走。
许美莲啧道:“他竟真藏在这里!”
没多久,大清又走了回去:“不要告诉他们,我给你们钱!”
许美莲哼道:“谁要你钱了,我们可不管你们两家的事!”
大清又看了他们一眼,终于转身走了。
许美莲道:“你不跟他往来是对的,这种人心机可深!”
齐棠嗯了声。
晌午,牛车上装满芦苇,满载而归。
接着几天不割草就上山,除了割芦苇还割芒萁,这草茎有芯,抽出后,茎中空,用皂叶搓水,再配以芒萁草茎可吹出泡泡。
许美莲还想跟去,秦元玉笑道:“姨,你不去摆摊了?随便帮请媒婆,我跟糖糖去割就好,不会割太多,若是沉了,我们就摘蘑菇去。”
找媒婆重任落在许美莲身上,免不了拖延些,每次见秦元玉,秦元玉总要问一声寻着好媒婆没,搞得许美莲都不怎么敢见他,更别说跟他们上山了。
这天,秦元玉再次提起,许美莲终于有了着落,笑道:“找着了,过两天就来,不着急。”
拖了这么久终于拖到八月,虽然儿子回来还要些日子,但也该让他急急了。
哪有这节骨眼跑去走镖的,之前也是他们粗心大意了,糖糖寄人篱下,肯定不好意思跟他们说这个,她还想让他们顺其自然,结果闹得话也不多半句。
这时期的少年太敏感,她也不知何插入。现在好了,这事情不解决也得解决。
齐棠做了新的泡泡水,拨了茎芯,爬到高高的稻草堆上吹着泡泡,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笑道:“你的也做好了。”
微风将吹出来的泡泡飘得老远,那道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暗哑:“糖糖。”
齐棠猛地回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少年眼眶红红地看着他,还要爬上草来。
齐棠心脏扑通乱跳,吓得从上面跳下来。
“糖糖!”少年一把拉住他的手。
“你、你想干什么。”
那力道有些大,齐棠莫名害怕。
少年一下子将他拽进怀里,喃喃喊:“糖糖,你不要我了?”
齐棠被他烫得全身发颤,耳边是他哽咽的声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回来了?”
秦元玉站在门边,看到了又好像没看到。
齐棠推开霍见秋:“你快回去休息吧,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
霍见秋咬着后槽牙,眼睛血红地盯着秦元玉,突然一个拳头就往秦元玉脸上砸。
齐棠大叫一声,还是慢了一步,秦元玉嘴角溢出血来。
齐棠不敢相信地看着霍见秋,喝道:“你干什么!”
霍见秋呼吸急促,眼眶浸满泪,道:“是不是他?”
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往下砸,偏过头下,整个人绷得僵硬,身体抖得厉害。
齐棠想骂他,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口,只能推他:“你赶紧睡觉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四目对视上,霍见秋好像静止了,独眼泪流不住,齐棠越发不忍心,低声道:“去啊!”
好不容易把人推回房,齐棠简直筋疲力尽,拿了药膏来给秦元玉敷药:“打了你,他还委屈上了。”
秦元玉笑道:“他有福气。”
齐棠手一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怨起霍见秋来,下手没轻没重!
第52章
小山村每天新鲜事不多, 每次一有媒婆进村,总是有人围过来看热闹。
周婶问道:“终于要给你家见秋跟糖糖谈亲事了?”
许美莲也不答, 只笑道:“来日到我家喝喜酒。”
媒婆进了门, 看到齐棠,眼前一亮,快步过来拉着齐棠:“这小哥儿长得真标致, 婆婆我定给你寻个好婆家!”
齐棠脸蛋红得像被火烧过一般。
媒婆又看到秦元玉:“这么俊的小郎君, 婚配否?”
说着不由过去拉了。
许美莲将人请入正屋:“不着急,先喝杯茶吃些糕点。”
霍见秋收到信时刚送回镖往回走, 原本他在外就不能安心,每日噩梦,总是梦到秦元玉就在糖糖身侧。
信中聊聊几字只说糖糖要谈婚事,他都不在身边, 还能跟谁谈, 当即火急攻心,庆功宴也顾不上,奔波回来。
沾床之后更是一睡, 等他睁开眼媒婆进门了, 着急穿戴, 出门看到的却是媒婆一边拉着一个。
浑身血液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什么都听不到, 耳边嗡嗡的,感觉头晕目眩, 摸到灶房扒了碗粥吃, 那股心悸才压了下去。
所有人聚集在堂屋,大家言笑宴宴。
这媒婆还带着画册来,上面一个个年轻才俊,有一些都翻烂了。
许美莲道:“哎呀, 这些这么久都还没找到媳妇儿?我们糖糖可不要!”
“这个好看是好看,但他识字吗?我们糖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也得配个书生秀才!”
完全忘了自家儿子不是书生也不是秀才。
“这家也忒穷了些,不行不行,我们糖糖嫁进去,岂不是要被他们吸血!”
媒婆说:“咱们不看那些,来看这几个,这是地主家的小公子,熟读诗书,已经中了童生,来年再考个秀才,以后咱们糖糖就是秀才夫郎了!”
“还有这个,这个有钱,这个是富商之子,旁人进去可能做不了大,但咱们糖糖进去一定能做大的!”
“还有还有这个,这个虽然家穷了些,年纪也大了些,但他已经是秀才了,嫁进去就是秀才夫郎,倍有面儿!”
许美莲突然发现一件事,谈这么多,还没有她身边的这个好。
齐棠却点头说:“嗯,都挺好的。”
许美莲:“……”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道人影冲进来。
……
灶房里的霍见秋冷静下来,发现好像不是给糖糖跟秦元玉谈亲事,喜悦都还没有漫上来,就听到糖糖说都挺好,又被灭了个消透。
他实在听不下去,冲到堂屋冲里面的人嚎道:“家里不是就有一个么,难道我不比外面的野男人好?”
堂屋里鸦雀无声。
媒婆惊讶:“他是谁?”
许美莲咳了一声:“我儿子。”
媒婆瞳孔骤缩,指着齐棠:“那他是谁?”
许美莲道:“嗯……我发小的哥儿。”
媒婆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那你家这不是就有一个么?郎才郎貌,般配!唉哟,我说呢,小哥儿怎么跟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齐棠脸蛋红得不像话,偏过脸去。
那边门口的人摇摇欲坠,突然扑通一声就倒下来了。
霍家乱成一团。
霍见秋再次张开眼睛,头痛欲裂,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想起糖糖要谈婚事,惊得要起,好像被什么压住了,眼前一黑又躺不下去。
缓缓起来,看到枕在床边的小哥儿,又觉得不真实,指尖缠上发带,空虚的心跳才落到实处,眼眶一下子红了。
齐棠在床前守了许久,不知不觉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起来脖子都有些酸了。
正松着脖子,一抬头就看到看着他愣愣发呆的少年,所有动作停止,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
“你你醒了。”
“嗯。”
他声音沙哑得像是撕裂过,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人,话有些虚无缥缈:“你怎么在这里?”
齐棠撇嘴道:“你自己说了什么,你都不知道的吗?”
说完就出去了,冲外面人喊:“姨,他醒了。”
外面一叠儿脚步声往这边赶,许美莲声音远远传来:“醒了,终于醒了,唉呀,臭小子你搞什么呢,吓死我们了,知道你昏迷了多少天!”
“哥哥!”霍今夏扑上床,一把抱住她哥哥。
连霍春行都回来了,哭道:“哥哥你吓死我们了!”
霍柏声音都有些哽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霍见秋:“我怎么了?”
秦元玉幽幽道:“你昏迷了三天!”
霍见秋突然瞪大眼睛:“那糖糖,他、他……”
脑袋四处转,怎么都看不到齐棠
许美莲嗔道:“别找了,糖糖没进来,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成了,你跟他成了,媒婆回去了,给你们算生辰八字呢。”
说着又不由自主裂开嘴笑:“你这臭小子真是吓死个人!”
霍见秋恍恍惚惚地坐在床上,突然说:“我要出去看看。”
“去看什么,大病初愈,先好好休息!”
掖了掖他被角,小声说:“一会我让糖糖进来陪你。”
“好了好了,出去出去先出去,让你们哥哥休息休息。”
齐棠正在外面熬粥,某人身子大伤,给他熬点清淡的。
许美莲走过来,喜洋洋道:“糖糖,姨跟叔还有活要干,见秋就劳你费心照顾了啊。”
说着就出门去了,连小孩也一并打发走。
秦元玉也回去读书。
院子里静悄悄的。
齐棠莫名难为情,越发不好意思进去,在外面煮得久了些。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都没发现。
霍见秋在房里等了太久,实在忍不住出来了。
听到椅子拖拽的声音,齐棠猛地回过头来,很快又转回去。
“你、怎么出来了?”
霍见秋道:“饿了。”他真是饿得手脚发抖,像饿了三天三夜,出来一步三喘。
齐棠赶紧把粥端上来。
这粥是早上的粥复熬,软烂得像婴儿辅食但还要更稀一些。
但滚烫滚烫的,齐棠又拿了一个大盘子倒了一小半进去凉,刮了最上面的一小勺,急吹几口送到他嘴边。
霍见秋嘴角直压不下去,片刻才张嘴吃粥。
“好吃!”
可不好,入口即化,暖暖的,一入腹中,肠胃都温暖起来,舔到一点粥的肠子咕呱咕呱叫起来,饿得狠了。
霍见秋尴尬死了,他怎么能饿成这样,摸着肚子,抿着唇。
齐棠手忙脚乱,赶紧再给他喂。
几口吃光了倒过去的那小半碗,见他手没这么抖了,这才把勺子递给他。
霍见秋连吃几口,齐棠小声提醒小心烫。
“嗯嗯,”压过那阵饥慌,霍见秋这才有心思说话,看着齐棠,嘴角就止不住翘起来:“他们说成了?”
齐棠:“话真多,快吃吧。”
霍见秋却放下了勺子,坐得板正,神情还有些委屈:“不从你这里得到答案,我心里总是忽上忽下落不到实处。”
齐棠:“……”
真是有些受不了他了,恼羞成怒道:“成了,行了吧!”
“好!”他吃粥,好像不是粥,是糖是蜜。
一打开话匣子,他就闲不住:“你昨日不是吹泡泡,我也想去。”
齐棠道:“哪里是昨日?你昏睡了三天,秦哥哥都要上郡城考试了,你还说送他呢。”
霍见秋一惊:“他什么时候考?”
齐棠好气又好笑,一戳他脑门:“没几天了,就这两天就要上郡城,你烧糊涂了!”
“我要送他!”
“说什么呢,你都烧成这样了。”
霍见秋莞尔:“没事,我就是饿的,体质好得很,吃完就没事了,送他不成问题。”
齐棠低低说了声:“屁。”
霍见秋失笑:“那是心里装了事堵得慌,你不知我当时有多急,差点吐血!”
齐棠神色黯然:“都怪我。”
霍见秋声音温柔:“不怪你,怪我,我以为……都是我胡思乱想,分明从一开始就定下来的,我竟还觉得会有变,我真该死,竟然误会你。”
齐棠忙捂住他的嘴:“别乱说话。”
他握过哥儿的手,眼神藕连暧昧。
“糖糖。”
齐棠浑身发颤,赶紧抽回手低着头说:“快点吃,吃完我们去吹、吹泡泡。”
少年把碗里的粥都吃完了,尴尬道:“还有吗?”
齐棠抿唇轻笑:“有,但是不许吃了,先出去走一圈。”
说着起来一把拉着人的手就往外走,也不敢回头看。
坐在草堆上,霍见秋支颐看着齐棠,空心的草茎吹出一个又一个泡泡,随风飘远。
齐棠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吹么,光看着我吹?”
霍见秋戳破了一个:“那日你跟谁吹泡泡啊?”
“今夏啊。”
霍见秋长长吁出一口气。
“就算不是今夏,你也不能打人啊!”
“我知道错了。”
平日一顿饭的量霍见秋分了五次吃。
吹一会泡泡吃一碗。
浇浇花吃一碗,遛遛狗吃一碗。
他乖乖的,被人管着的感觉还挺好。
傍晚许美莲霍柏回来,姑娘在西堂屋跟小伙伴们玩耍,二儿子跟秦元玉在东堂屋里读书。
走到后院才看到大儿子,在跟糖糖吹泡泡逗狗呢。
许美莲冲霍柏笑了笑,赶紧离开回灶房去。
儿子已经活蹦乱跳了,都大大舒了一口气。
见秋体魄向来好,哪里生过这么大的病,真是吓死人。
许美莲说:“咱们杀老母鸡吃!”
齐棠霍见秋听到动静也从后院回来。
闻言,齐棠刚想说大病初愈不用大补,再想想那些病危病重之人还用人参吊着,这不够补吗?
就没说什么,在霍柏杀鸡之后默默地剁了一根鸡腿,切成肉丁煨进粥里。
霍见秋吃了两天粥,当天晚上就说要送秦元玉到郡城。
许美莲迟疑道:“你这病才好。”
齐棠说:“我陪他去。”
“咚咚咚,哐哐哐。”
天刚擦黑,好多人家才吃完饭。
铁牛提着铜锣,跟几个小伙子在村子里敲锣打鼓:“收货了,收货了,山货草药野物,大家快看看家里有什么能卖的,到谷场去卖,去晚了收够了就不收了!”
“铁牛这一趟又是帮谁家收?”
“帮我秋哥收!”
“什么都收吗?小孩收不收?我这里有个哭闹的小孩,把他带走去卖了吧!”
“收收收都收都收,敢卖就敢收!”
那小哥儿正哭闹着讨糖吃,听娘这么一说,立刻收住了哭声,抱着大腿不肯出来了。
大家哈哈哈笑。
这一趟上郡城,中秋节就回不来了。
霍家便想着去都去了,不能白去,运些货上去卖。
谷场上灯火通明,霍柏许美莲忙着称货。
村子走完一遍回到谷场,铁牛喊弟兄们好好干活,自己悄悄溜去霍家。
霍见秋正在帮秦元玉收拾行李:“秦哥哥,行囊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你检查一下。”
铁牛满脸狐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刚才你还是喊他什么?”
霍见秋道:“秦哥哥啊。”
扭头又喊:“秦哥哥,茶叶要带点吗?”
铁牛狠狠地挠着头,很不理解。
齐棠拿鸡毛掸子打了他一下:“好了你让秦哥哥自己来就行了,他就这么一点东西。”
霍见秋笑道:“秦哥哥要考举人嘛,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不能马虎,我们都要多多关照。”
铁牛看着他们张大了嘴,狠狠摇头,赶紧过去献殷勤:“秋哥,这么多货,你们肯定运不过来,我也想去,可以吗?”
霍见秋道:“来呗。”
铁牛不敢相信,重复:“秋哥我也可以去?”
“感谢秋哥!”一下子扑过来搂着人,那嘴嘟得老高就要亲过来。
齐棠捂着嘴偷笑。
霍见秋无情把他推一边去:“别搞!”
足足装了三车货,霍家自己的车不够使,借了铁牛家的。
第二天一早,铁牛跟着霍家一行人一块将货物运到镇上去,到码头之后再转船。
贺资也要赶考,恰好跟他们一块出发。
另一边镖局押镖也正好同行。
负责本趟镖的人正是崔岭。
霍春行好兴奋,也想一起去。
许美莲道:“去那里做什么?你又进不了考场,赶紧回去好好读书,将来有得你去。”
连人带货一起上了船,看着渐远的家人,齐棠大幅度地挥手。
许美莲大声喊道:“好好照顾自己。”
他们在郡城上游,江水顺流而下,两岸植被不停往后退。
这船还挺快的,到下午他们就能到郡城了。
站在甲板上,那风扑面而来,凉飕飕的,爽得不行。
一群年轻人都不肯好好坐着,都在甲板上看风景。
这船还挺平稳,至少能喝茶吃糕点。
齐棠心情颇好,时隔两年,终于又上郡城了,这一次他带足了钱。
现在见秋长大了,那柄弓应该能拉开了。
他喝着茶,悄悄瞥一眼旁边的人,时不时就能笑一笑。
霍见秋嘴角也没下来过,露齿而笑道:“笑什么?”
秦元玉道:“这茶有这么甜吗?”
品尝一口摇头:“没有啊,茶叶有些太老了,还有点苦涩。”
齐棠噗嗤笑出声来:“那换了,泡我们自己的茶。”
崔岭说好,他还真去换。
众人得抱腹。
齐棠忍着笑道:“这两杯就喝完了,喝完再泡,对了,阿娣怎么样?”
崔岭道:“阿娣在镖局。”
“哦。”齐棠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大清逃跑了,陈庆有他们家人家财两空,还是得叫阿娣小心些。”
“放心,阿娣不怎么出门,就算出门也有不少人陪着,而且但凡出事,第一个上门找他,话说回来他敢惹镖局?”崔岭冷笑。
齐棠点点头,那倒也是,那一家子都是欺软怕硬的,崔岭干了那些事,他们屁也不放一个。
贺资挺惊讶,这会才知道秦元玉是案首,跟秦元玉讨论学问,不停地说:“惭愧惭愧,秦兄高见!”
崔岭的货也是送到郡城,大家一起下船。
上一次到郡城没有住下来,这一次他们陪秦元玉在考场周边住下,而且铁牛则跟崔岭他们住郊外的客栈,货物通通送到郊外仓库。
齐棠的房间在中间,左右分别是霍见秋秦元玉,贺资的在秦元玉旁边。
到了客栈之后,贺资累得不行,他们仨还要出去玩。
贺资扶着老腰尴尬道:“你们去吧,我得休息。”
干了一个月农活,秦元玉半点不觉舟车劳顿,跟崔岭铁牛他们会合之后,先去吃饭。
郡城相当繁华,车水马龙。
店铺豪华漂亮,幌子五花八门,行人络绎不绝,服装千姿百态。有人手里拿吃的,有人拿玩的。
齐棠正饿着,看别人吃就馋得流口水。
霍见秋看向齐棠:“去哪个馆子吃?”
齐棠则是看向秦元玉:“秦哥哥想去哪里吃?”
“先走一走。”
这一走还得了,烤鱼,醉鸭,麻辣烫,鸡煲,冒菜,糕点,甜品。
齐棠闻到了一个香味,一下子就走不动路,眼睛亮亮的,看着一家店又看看霍见秋。
霍见秋笑道:“走!”
他们很默契,一碗粉两个人分,其他人都是一人一碗,愣愣地看着他们。
霍见秋道:“没事你们吃。”
秦元玉笑着摇头。
这家卖猪大肠肠粉,猪大肠炖得软烂,裹着酱汁,吃起来实在美味。
齐棠差点没能控制自己,还想再来一碗。吃完了碗上的,舔舔唇,坚决忍痛割爱。
这是美食街,外面还有很多好吃的!
霍见秋还剩一块,凑到了他旁边低声问:“还要不要?”
齐棠脸一红:“不要你吃过了。”
霍见秋也脸红:“不是让你吃我吃的这个。”
齐棠更尴尬了,道:“不要不要不要。”
未婚小两□□头接耳的,旁人都不好看过来。
出了店没走两步,齐棠闻到一股别样的甜香,顺着空气一直来到一家米糕摊子,米糕表皮酥黄,看着就很有食欲,而且它很便宜,一文钱一片。
这米糕有一股酒香味,但不浓,软糯香甜,趁热吃特别好吃,他也没吃完一个,跟霍见秋各分一半。
这边还没吃完,又看上了椰子炖鸡。
这个椰子炖鸡挺大一碗,吃完这个,他跟霍见秋没饱,其他人估计要饱了。
秦元玉道:“先不吃那个,我想到吃什么了,咱们就去吃椰子鸡火锅。”
大家纷纷点头同意,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吃不下一只鸡,那么现在就可以敞开肚子吃在这条街上的美食了。
来到这里,自然少不了甜品。
他们小镇的甜品都很不错,这里更是一绝。
齐棠进去吃了一碗双皮奶,特别滑嫩,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娘亲。
这甜品铺里面的甜品不会太多,都小小的一碗,霍见秋一下来了好几碗,端到齐棠跟前:“尝尝。”
齐棠摇头。
“没事,你吃。”
“我吃不完。”
“我不介意吃你吃过的。”
这话说的这么直白,搞得齐棠都不知道该吃不吃。
“吃吧。”霍见秋又推过去。
齐棠每一碗都浅尝一口,有一些实在太好吃,忍不住尝第二口第三口。
吃完之后,霍见秋就着他吃过的勺子就这么吃起来。
齐棠差点没将脸蛋埋到桌下去。
椰子鸡火锅就是直接用椰子水来炖鸡肉。
他们亲眼看着伙计拿刀砰砰砰地砸开椰子,把水倒进他们的锅里。
齐棠忍不住舀了一点椰子水来喝。
鸡肉倒进去煮的过程中,他们先去调蘸料。
齐棠给霍见秋推荐蘸料,还拿了两个小青桔把汁挤进蘸料里,乐颠颠地又给秦元玉挤。
崔岭铁牛那边哪里敢让他动手,自己挤好了。
这灵魂蘸料酸酸辣辣的,配上椰子鸡,吃得大家直点头。
霍见秋道:“这鸡肉很嫩!”
“嗯!”齐棠连连点头只顾着吃了。
霍见秋拿公筷夹了一块到他碗上去:“多吃点。”
最后还来点牛肉羊肉一起涮,又来糯米芒果饭,再浇上牛奶,甜中带点酸。
齐棠吃了两口,眉头皱在一起,推到了霍见秋那边。
霍见秋低笑道:“不好吃?”
齐棠直摇头。
霍见秋尝了一口,只笑不说话了。
秦元玉拿筷子在没吃过的那边挖了一点,其他人各自都试了一下,然后赶紧涮一大块牛肉,清新口腔。
霍见秋倒是吃完了:“没事,尝一下也挺好的。”
之后齐棠实在吃不下了,一行人前往武器铺子。
这时候天色暗下来,四处开始张灯结彩。
两年没来了,也不知道那柄弓是不是已经卖出去了。
齐棠问身边人:“要是卖出去了怎么办呀?”
“没事,卖就卖呗,总能遇到合适的。”
店铺里的伙计看到他们竟然还认识,赶紧引进店来。
“就你们两个来了呀,你们爹娘弟弟妹妹不来吗?”
太热情了,反而触到了小哥儿的伤疤。
霍见秋刚想说什么,旁边人笑道:“对,他们没有来,这次我们带……”他偏头看向旁边,顿了顿,笑容灿烂:“别的哥哥弟弟来。”
别的哥哥弟弟有笑的,有不好意思挠头的,也有尴尬轻咳的。
齐棠道:“之前那柄弓还在吗?”
“不在了,已经卖出去了。”
齐棠瘪瘪嘴,露出一瞬的失落。
那伙计却是开心道:“客官别灰心,我们有另一柄更好的弓!”
“这位小哥长大了,肯定能拉更强的弓,这柄弓比之前的更合适。”
铁牛看着霍见秋弓拉满弦射箭出去正中靶心,眼睛都瞪大了:“我操!”
齐棠就抬了一下弓,沉手得很,迟疑道:“你真的要这么重的弓吗?”
“我想要。”
“小哥现在就能轻松拉开这柄弓,再过两年到十八岁去,更加轻松如意!”
霍见秋喊:“糖糖。”
他也不说话,就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别人,看着人家心脏直颤,指尖轻轻扯着齐棠的衣袖。
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冲着撒娇,齐棠真是受不了。
“行吧,你想要就买吧。”
虽然他不理解,但是对方喜欢他能说什么呢。
铁牛看到齐棠拿钱的时候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个苹果。
这小哥儿这么有钱,那小盒里面塞的金灿灿的是什么东西?
慢着,这小盒子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这个小盒子,霍见秋是看着它从满满当当变成现在空空落落,那些钱,大多都花在他身上了。
霍见秋心底一片柔软,脑袋侧向齐棠这边道:“以后我会重新把它填满。”
齐棠眨了眨眼睛:“用什么填满?”
“金子?”
齐棠噗嗤一声笑道:“我不要金子。”
少年背着弓,追着他问了一路:“那要什么呀?”
齐棠轻声说:“傻的。”
霍见秋愣在原地,不解其意,很快又追上去:“还要不要再买一匹马?”
齐棠迟疑了:“要买吗?”
霍见秋道:“我送给你,等秋收后,我们可以一起骑马。”
“好!”齐棠眼睛弯弯一口答应——
作者有话说:这是最后一次加更了[化了]
第53章
旁边三人吃尽了狗粮。
铁牛嚎道:“赶紧找点东西吃吧, 我肚子又饿了!”
恰好路过一个书店,齐棠咳道:“秦哥哥, 你还要买些什么, 我给你买。”
秦元玉笑道:“好啊。”
铁牛:“……”
笔墨纸砚秦元玉都有了,就是进来看一下,对他来说, 书店是轻松惬意的地方。
书店很大, 一架架的书,古朴泛黄, 中间还有案几,不少书生在里面看书,静谧而庄肃。
齐棠一行人走进去,一下子就安静了, 认真地翻着自己想要的书。
齐棠秦元玉霍见秋三人是真要看书, 铁牛巍巍颤颤都不敢乱动,他倒也识两个字,但还不到喜欢看书的程度, 见崔岭也在翻书, 凑到崔岭旁边:“你也买啊?”
崔岭道:“看看。”
那边三人各买了书, 齐棠看霍见秋买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又是武术跟草药。
齐棠小声道:“还没看够啊?”
气息呵在耳畔痒痒的, 霍见秋偏过头来, 声音很低,还更温柔了些:“嗯,这几本新的。”
齐棠又去挑墨块。
伙计磨出墨来给他们试,这墨块黑中泛紫, 质地细腻,书写流畅,书后余香。
但价格昂贵,小哥儿眼睛不眨,一个款式挑两块。
他有收藏墨块的爱好,墨块精致又漂亮还不易坏。
伙计小心给他们包好,还给送笔。
那笔用着好使,轻巧适中手感颇佳,齐棠写了一个字就忍不住继续往下写,一直写完一首诗,于是又买了几支笔。
霍见秋付完钱就听到小哥儿说:“也不知这墨块是怎么做的,闻着好香!”
霍见秋道:“我倒是知道一点,《齐民要术》《天工开物》上有记载,回去我们可以试着练。”
齐棠笑得眉眼弯弯:“好!”
铁牛第一次对书如此心动,刚才霍见秋掏钱买笔墨书籍,他可是有眼睛看的,一条小墨块上两银。
他说话都哆嗦了:“我操,书书上还写这个?”
霍见秋道:“对对对对呀。”
齐棠笑着打了他一拳:“别学舌!”
铁牛浑然不觉,双眼放光道:“我也要,什么书来着了?”
伙计特有眼力见,立刻就去把书挑了来。
大家都捧着书回去。
清晨齐棠跟霍见秋出去吃朝食,太阳刚出来,这个时辰吃猪杂粥是最好的。
都是新鲜的猪杂,下粥那一刻还有温度的,吃起来最是鲜嫩。
齐棠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吃这一口了,馋得紧。
又来芋头糕千层糕红豆糕等糕点,还有一碗木薯糖水。
芋头糕香糯,千层糕软糯,木薯糖水粉糯,各有滋味。
吃完齐棠没忘记打一份回去给秦元玉吃,住在隔壁的贺资也跟着享了福。
之后两人就去卖山货。
崔岭铁牛他们已经将摊子摆开了,早市原本就热闹,他们生意更是好,摊子前围了不少客人。
之前在小镇上,鸡纵菌品质好的一百文一斤,在这里二三百。
识货的人多,没吃过的人也不缺钱,那些开烂了的价钱也能卖到一百去。
有钱的阿婆叔婶几斤几斤地买,动不动就是几两银子递过来。
铁牛又是招揽客人又是称重,忙得昏头转向,齐棠霍见秋凑到眼前了都不知道。
崔岭打包收钱找钱、帮铁牛处理首尾,忙中不乱,一眼瞥到他们,喊道:“秋哥糖糖。”
霍见秋笑道:“吃朝食没?你们先去吃朝食。”
崔岭拉了铁牛好几下,这家伙才反应过来要吃饭了,一边忙一边喊:“吃饭吃饭,称了这两个!”
齐棠霍见秋两个顶好看的人往这里一站,摊子前挤了三层又三层,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大婶不急着挑货,反而问:“小哥儿这是你夫君吗?”
齐棠不好意思回答。
霍见秋笑道:“是。”
旁人纷纷道:“一看就是新婚不久!什么时候成的亲?”
霍见秋咳了声:“就前不久。”
齐棠忍着笑,听他胡诌。
大婶对旁边人说:“我就说他们刚成亲没多久,看这么亲密!”
在旁人讨论激烈的时候,霍见秋悄悄将脑袋歪过来说:“以免节外生枝。”
“嗯。”齐棠眉眼弯弯乖乖地点点头。
旁人不明情况,没必要跟他们如实说,还要解释半天。
城里人讲究多,有些人就是见不得未婚夫夫呆一处。
旁人见他脸红扑扑的,只觉得他害羞,殊不知他是心虚。
崔岭铁牛都是干惯了活儿的,不少乡下人插秧割禾晌午都不回家,现在摊前生意这么好,站在那里就是收银子,他们哪有心思慢慢吃饭,赶紧买了油条包子,再喝碗豆浆就跑回来了。
少年人长相干净,吃饭再狼吞虎咽也不会让人觉得油腻,旁边阿叔阿婶还叫他们慢慢吃:“这么急做什么,咱们都不着急。”
山货卖得很快,不少货物空出,鱼腥草金银花夏枯草菊花雷公根,这些常见煲凉茶的卖得最快。
铁牛想回去再搬些过来,霍见秋道:“不必,卖完休息。”
铁牛眼睛瞪得铜铃大:“大哥,这摊位要钱的!”
霍见秋道:“那你们卖吧,我跟糖糖去买马了。”
铁牛嘴巴张得大,不知说啥。
“算了,你们去吧。”
霍见秋拍拍他肩膀:“多给你们发钱。”
“多谢老板!”铁牛欢嚎着去搬货了:“崔岭走啊,赚钱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没多久他们运回来好几麻袋干木耳、笋干、烧仙草、红枣枸杞、龙眼干,凉茶更是不少。
货还没搬下来,大家就围过来了。
铁牛一边搬一边喊:“新鲜龙眼干,二十五文一斤!”
刚想去摸的阿婆惊呼:“这么贵,人家都卖十文一斤!”
“阿婆,这是今年新晒的,这个儿多圆,里头肉多饱满,你尝一尝就知道新鲜!”
旁边有个年轻妇人道:“十文一斤那种还能吃,都霉了,这个着实新鲜,甜香甜香的!”
铁牛咧嘴笑道:“阿姐识货!”
那阿姐笑道:“你若是帮我搬回去,这一麻袋我都买了,有多少要多少!”
旁的婶子道:“要这么多,到时吃不完不坏了吗?”
“坏了?龙眼都过去了,到明年夏天之前吃的哪个不是今年晒出来的?现在买到就是新鲜!”
“没错,还是阿姐醒目!”
两人一唱一答,要不是知道,都要怀疑这阿姐是他们请来的。
霍见秋笑道:“我们来搬去阿姐家。”
那阿姐又买了些别的,一大麻袋地买,加上她还买了别人家的东西,最后只能用马车来拉了。
齐棠跟阿姐一起坐在后面。
阿姐说:“你们这些货真是新鲜!”
齐棠笑道:“都是村子里收的,不新鲜我们也不会收。”
“那敢情好,你们多久来卖一次,之前没见过你们?”
齐棠道:“我们是在小镇子上卖的,上郡城有事,顺便运些货来卖。”
“可惜了。”一张年轻的脸皱成苦瓜,那是真可惜:“我还以为以后能经常来你们摊子买呢!”
把车停回市场,齐棠跟霍见秋乘车前往马场。
刚靠近就看到了好多人骑着马在道路上奔跑,扬起一阵阵灰尘,道路两侧是绿树青草。
看到马儿奔腾,心情也畅快起来,两人先去马厩挑马。
第一就是寻一匹脾气好的马,之前霍见秋买的是黑马,齐棠更想去试一下白马。
先试骑,等秦元玉考完试再过来买。
看上的白马,黑眼睛黑嘴巴,性情温顺,毛发也很漂亮,跑动的时候发似柳絮随风飘扬。
霍见秋亲自来教,拦腰将小哥儿抱上马背。
小哥儿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不敢动,少年的手早就撤去了,那温度却还在。
霍见秋牵着缰绳,仰头道:“要我带骑吗?”
“我我自己来就行。”
霍见秋担心,还是牵着马带他走了一段路。
之后齐棠接过缰绳,慢悠悠地走。
马步优雅,上边的小哥儿更显端庄。
霍见秋小跑着追在旁边,跑了一圈回来,这才牵了匹马过来骑。
他上马比教骑马的师傅还要轻快,长相出众,身姿敏捷,不少人看过来还起哄。
齐棠赶紧调整个头离开这里,听到后面的马蹄声,他没有放慢脚步,反而越行越快。
顺利得他都忘了自己是第一次驾马。
好不容易追上,霍见秋道:“呵,不等等我!”
齐棠嘴角有笑:“驾!”
一骑绝尘。
霍见秋无奈摇头,心中也是愉悦。
一直玩到傍晚才回家,像两个偷偷溜出去玩耍的孩童悄悄回客栈。
被秦元玉撞上了,笑道:“回来了。”
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
“好玩,秦哥哥考完也可以去玩呀。”
“好!”
秦元玉要进考场那天,凌晨齐棠霍见秋就起来,这个时辰,菜市场不光开了,还好多人。
摊主来来往往运着货,有些摊子早就摆好了,还在择菜,把不好的菜挑出来。
除了这些卖菜的摊主之外,还有做饮食的也得早早出来买菜。
有些阿爷阿婆也是精力旺盛,这个时辰就提着篮子麻袋过来买菜了。
买完青菜蔬果,他们去买了一只老鸡,商贩当场就给宰杀好。
转了一圈来到猪肉摊子,很多都还没开张,老板正一扇一扇地将猪肉扛进猪肉摊。
丢到摊位的时候,那扇猪肉还两边弹,又肥又新鲜,看着很养眼。
可惜竟然没看到猪下水。
霍见秋道:“老板,你们猪下水呢?”
“猪下水在屠宰场那边卖了。”
齐棠跟霍见秋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啥,不过好在让他们找到一家卖猪下水的。
来都来了,除了猪下水还买了五花肉精排猪蹄,这么多新鲜漂亮的猪肉,还没煮熟就觉得很有胃口,两人手上都挂满了东西。
客栈的灶房里也很热闹,很多阿叔阿婶以及年轻媳妇夫郎给自己家赶考书生做朝食。
别人看到他们两个小年轻还挺好奇:“小兄弟你去赶考还起这么早?”
霍见秋笑道:“我夫郎哥哥赶考,我陪一起。”
齐棠突然被这一句夫郎呛到。
这个人越演越投入了。
“哦,我还说你这么年轻就考乡试了,这么厉害!”
“我夫郎哥哥也很年轻,今年才十八,考乡试了。”
他还挺自豪。
“厉害啊,后生可畏!”
“十八岁考乡试,不会就是那个案首吧!”
鸡肉剁了下锅,齐棠坐在小凳子上烧火,支腮看着他们说话,时不时往灶肚添柴。
昨晚睡觉前就搓了面团,这会已经醒好。
霍见秋切了猪下水腌制好放在旁边,一会丢粥里面做猪杂粥。
又开始剁五花肉,那么肥一条,切成一段一段,剁成肉馅,加上葱花,拌上调料。
之后又开始调青菜馅,火烧好后齐棠过来帮忙洗菜。
青菜洗好了要焯一下水,过凉水之后将水分沥干切成沫。
齐棠看霍见秋像剁猪草那样剁青菜又觉得好笑。
青菜也加些葱花,再加些油盐酱调料,这就好了。
两人一起包包子,这面醒得好,蓬松绵软,包包子也很有意思。
他们把崔岭跟铁牛的份也做上,一个人做六人份倒也不慢,很快包好。
那边有个年轻媳妇喊:“我要蒸发糕了,还有两抽屉空着,你们谁还要蒸?快些来!”
齐棠赶紧把自家的包子也丢上去蒸。
有个阿婆慢了一步唉了声,齐棠冲霍见秋吐吐舌头,一脸得意。
霍见秋又去剁排骨腌制好,到时候蒸笼空了,也丢进去蒸。
想焖猪蹄也没有空灶了,只能晚上他们自己吃。
鸡汤是第一个熬的,它熟了,其它也熟了。
秦元玉惯例在房里看书,还没开门就先闻到了香味。
贺资也被喊了过来。
平时吃的饭都是在外面买的,贺资第一次吃到他们自己做的,喝了一口鸡汤,眼睛都大了些:“可以啊这汤!”
又来一碗猪杂粥,再配上那肉包子素包子,还有清蒸排骨,简直不能太美。
齐棠先吃完,又给秦元玉包几个馒头,听说在里面考试都是自己做饭的,这个馒头可以放久一些。
当然也还有一些干粮,但那都是在外面买的,不是他们自己做的。
在家里他们就给秦元玉用米袋备好了米,装了一些咸菜肉干进去。
齐棠还要检查一遍才放心。
除了这些,还有笔墨砚文书。
在这种考试的紧要关头,纸墨笔砚肯定不能让旁人乱碰的,一不小心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被扣上作弊的帽子,这辈子都洗不掉。
秦元玉看着小哥儿给自己收拾,眉眼舒展。
就用他收拾好了的那一套。
这一趟考试整整考了五天,家里运过来的货早就卖完了,齐棠霍见秋每天在郡城到处逛,又去马场骑马。
货物卖完了,刨去成本赚二十五两银子,给崔岭铁牛各发了五两银子。
其余的都进了齐棠的小袋子。
他们带上崔岭跟铁牛去骑马,崔岭自己就会骑马。
租一匹马挺贵,铁牛就借崔岭的马骑,上了马啊啊啊叫着,叫得比旁边的小孩还大声。
崔岭都不想理他,他鬼哭狼嚎:“你不要抛弃我,你不要抛弃我,嗷嗷嗷……”
考试结束这天,齐棠跟霍见秋一大早就在外面等候,官府来了许多捕快,把人拦在外围。
秦元玉不是第一个,混在人群当中,齐棠一眼看到了他,一群人里数他最是气魄从容,步履生风,齐棠抬高手大声喊:“秦哥哥!”
秦元玉看到他们嘴角挂上一抹浅笑,快步过来。
贺资就没这么精神了,好像被吸了阳气一样,连连摆手说:“我得回去休息休息。”
没有等出榜就打道回府了,在这之前先去买了马,齐棠摸摸白马脑袋:“回家了。”
银杏黄了,风一吹簌簌落叶,地上铺了一层金黄,还有不少随风飘进屋里。
秦元玉闻到了一阵饭菜香味,嘴角扬起笑,外面传来声音:“秦哥哥。”
秦元玉将窗户大开,信步开门:“老早就闻到香味了。”
小哥儿笑容明媚,说出的话带些嗔怪:“在做什么呢,天都要黑了还没张灯,都考完试了还看书,也不知道出去走动走动。”
把饭放下之后,齐棠就去给他收拾桌面,把砚台洗了:“今晚必须出去走走!”
从郡城回来之后,他们搬到了镇上,没有别人,就他们俩。
秦元玉在镇上买了个宅子,当做齐棠将来出嫁的娘家。
今天刚刚收拾好住进来。
秦元玉这个决定很突然,但大家都欣然接受,齐棠便随他住进了这里。
秦元玉笑着摇头,执筷,尝了一口:“嗯,这个菜不太像糖糖的厨艺呀。”
齐棠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我在外面打回来的,热了一下。”
“哦。”秦元玉笑而不语。
齐棠凑过来:“秦哥哥,我们一块出去走走吧。”
他现在太兴奋,实在是睡不着。
秦元玉笑道:“好。”
夜晚的小镇安详静谧,蟋蟀虫鸣声不断,偶尔有些人家门口亮着灯笼,齐棠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到了头来倒着走:“快走,秦哥哥,前面好亮,好多人好多小摊,我已经闻到香味了!”
秦元玉摇头一笑,其实不是很多人,相较于他们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周边都是空空落落的来说确实热闹。
“来了!”
秦元玉不再端着慢行,跑了两步,前面小哥儿越发跑得快了,不停招手:“快来快来!”
烤牛肉串的摊子前来了两个顶好看的少年,小些的那个凑近了,拿手轻轻扇风扇向鼻尖:“好香好香,我能吃十串!”
另外一个书生气重的少年笑道:“先来两串吧,还有好多好吃的。”
“嗯嗯!”
秦元玉道:“老板来十串。”
“嗯?”齐棠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秦元玉压着嘴角强行淡定地付钱,一转过头来对着小哥儿拧着眉头气鼓鼓的脸蛋终于压不住,摊手道:“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旁边有个眼睛亮晶晶的小哥儿盯着看,老板只恨自己手速不够快,狂狂地刷酱。
齐棠一手拿两根,一手拿三根,大大咬了一口,眼睛亮起来:“好吃!”
原本冷清的烤肉摊子挤满了人。
旁边还有玩套圈的,齐棠回头看,后边书生乖乖掏钱:“套几个?”
齐棠嘴巴塞着忙着吃肉,秦元玉笑了笑扭头跟老板说:“来五十个。”
齐棠眼睛瞪得铜铃大。
秦元玉若有所思:“不够啊,那一百个两百个?”
齐棠赶紧道:“够了够了!”
圈圈像小山一样堆在齐棠旁边,足足两百个。
但是随便丢的感觉还是很开心的,小哥儿中了一个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手里丢完了,秦元玉立刻又送上来。
圈是多,但实力却是一般,丢了几十个就中了开头那么一个。
他看着秦元玉,眉头都蹙了下来。
秦元玉笑道:“累了?我来试试。”
齐棠把手中剩的都递给他。
秦元玉前面连投二十个,一个没中,蹭蹭鼻尖:“有点难啊。”
齐棠赶紧给他拿圈,秦元玉笑了笑:“今天怎么也要给糖糖套个大的。”
齐棠眼睛偷偷撇向最中间的那套瓷娃娃,再看向秦元玉,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但刚才秦哥哥一个没中,不好意思打脸他,咳了两声:“就算今天不中,以后我们天天来套一定能中的!”
秦元玉笑着摇摇头,就逮着那个磨喝乐套。
第一次套得有点远了,第二次套到了一个竹编蛐蛐上,第四次套了一个毛娃娃,第七次套到一串香蕉,第九次套到一个西瓜……
齐棠刚拿了蛐蛐,又抱着毛娃娃,吃着香蕉,那么大的西瓜就被抱过来了。
一个晚上下来齐棠旁边东西堆得满满的,磨喝乐还是没套到,老板已经要哭了。
“小、小兄弟,要不我把你手上的圈圈买回来吧?要不这个磨喝乐我送给你也行,我求你别套了!”
秦元玉看看旁边快要被淹没的小哥儿:“那我不要其它,只要这个磨喝乐,但是我还是要套,套到我得为止。”
老板谢天谢地要给他放水,他站在那里就不套了,一定要老板放回去。
说他手气好嘛,磨喝乐套了这么久,说他不好嘛……
齐棠猛地站起来,他中了!
这套磨喝乐是观音跟两个童子,非常漂亮。
秦元玉一送过来,齐棠就忘了其它,抱着那个观音跟两个童子,眼睛弯成月牙。
两人又去吃了糖水才回家。
齐棠一路哼着曲儿,都不知道后面还跟了两个人。
崔岭道:“秋哥,走吗?”
霍见秋道:“你先回去,我再散散心。”
崔岭看了一眼围墙,再看一下他秋哥,默不作声先回去了。
这房子只是住到出嫁,很多东西都没有搬来,房间有些空落,这一批套圈圈得来的东西,使房间更添了几分活人气。
熄了灯齐棠依然睡不着,辗转反侧,最后索性起来。
天边一轮半月,再过几日就要满,地下一片霜白。
齐棠看着围墙那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檐下坐了一个人,神情忧郁像被全天下抛弃了般,夜风吹得他衣服历历作响。
目光对视上,那人幽怨道:“糖糖。”——
作者有话说:偷。情[坏笑]
第54章
齐棠快步走过去, 压着声音喊:“你怎么爬那么高?快下来!”
他跳了下来刚要往前走,却又转身过去:“我不该来的。”
齐棠好气又好笑:“那你还来?”
“我睡不着。”
齐棠绕到他跟前去:“所以你回去又出来了?”
他没说话, 紧紧抿着唇, 长长眼睫下漆黑的眸子看着齐棠一眨不眨。
齐棠心脏被烫得熨贴:“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你。”
齐棠嘴角笑容收不住:“那你看到啦。”
霍见秋偏过头去,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压抑得好难过那般:“那我走了。”
齐棠一步走过去, 拉住少年的手。
霍见秋愣愣地偏头看他。
额发拂过他漂亮的脸蛋, 齐棠忍不住凑上去,仰起脖子, 亲上他的唇。
少年漆黑的眸子写满震惊。
齐棠眉眼弯弯看着他,看着他的嘴角翘起来,看着他高兴得无以复加喃喃喊糖糖。
另一边手伸起来摸了一下唇瓣。
齐棠把他另一只手也抓了过来,又在少年的唇上落下一吻。
霍见秋呼吸都变慢了, 简直不晓得如何形容快要溢出胸腔的欢喜。
齐棠撇了撇嘴, 真傻,一个劲地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别人都这么主动了, 他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但是拉着他的手, 就是不愿意放。
就在齐棠以为他们就要一直这样拉着傻乎乎地站在这里时。
霍见秋感觉自己的心跳终于平稳了些, 盯着小哥儿:“糖糖,我可以抱抱你吗?”
齐棠道:“不可以!”
霍见秋愣在那, 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齐棠看他傻乎乎的样子, 心里暖得快要融化,轻轻把脸蛋埋进他怀里,小声埋怨道:“要抱就抱了,还问。”
霍见秋没有说话, 表情也是愣愣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街日,齐棠天没亮就起来,跟秦元玉一块出门,寻了一处好摊位。
两边陆续来人,将好摊位都占据了,破晓之时,夜幕走出一匹黑马,马车上坐着个少年。
一个小姑娘从车上跳下来:“糖糖哥哥!”
飞奔而来,一下扑进齐棠怀里。
齐棠目光越过人流跟少年四目相对,摸摸小姑娘脑袋说:“来了。”
赶紧过去帮着把东西搬下来,靠近之时忍不住问:“昨晚几时回到家?”
霍见秋笑道:“骑马很快。”
霍柏驾着白马就在后面。
许美莲跳下来说:“给你们带了些东西来,先吃朝食,待会让见秋运你们那里去。”
“好。”齐棠洗干净手跟着一起包包子,这发好的老面看着就很有胃口,他莫名爱上包包子。
扯上一团面,裏上陷,一个简简单单的包子就做好了。
一大笼包子开始蒸,旁边的粥也开始熬了,整个摊子烟雾袅袅。
他们自己都还没能吃,客人就来了。
“老板今天这么热闹,这么多人,好久没看到你儿子姑娘了。”
“老板我要七个肉包,四碗海带绿豆粥,三碗桃胶炖奶。”
“老板,我要五个菜包再来五个茶叶蛋。”
包子刚出笼,你一个我一个,一会就把包子给刮分了,幸好许美莲先给自家留下一大碗。
家里这么多吃的,霍见秋还凑过来问齐棠:“想吃什么?”
下巴往旁边点,看他想要什么就去买。
齐棠也凑过去说:“想吃汤粉。”
耳尖的小姑娘一下子听到了:“我也要吃!”
“好,我去买。”
霍见秋立刻就去周边市场买粉买肉,又在自己家摊前拿了葱花番茄青菜,找水井去洗。
回来就在搓面团的案板上一角做。
他还带了个炒锅来,剁了肉末,将肉末爆香。
番茄也切成丁,炒熟,盛出备用。
锅底不用洗,直接加水煮沸,加点香葱。
各自盛了粉,倒进开水,再把之前爆香的肉末番茄分下去,颜色鲜艳,看着就很养胃。
齐棠尝了口汤,酸酸的,确实很开胃。
这粉是店家刚做出来的,又薄又嫩滑,吸满了汤汁,一筷接一筷送进口中,薄如蝉翼,竟也没那么容易断。
看到旁边客人都馋了:“这汤粉给我也来一碗。”
许美莲笑道:“那个他们小孩子自己做来吃的。”
一个个都颇为遗憾,但有样学样,在他们摊前买些青菜番茄回去自己做。
吃完汤粉又吃了个包子,齐棠还要来两个茶叶蛋。
这茶叶蛋几乎每天都吃,怎么吃都不觉得腻。
肚子照顾好了,那边霍见秋已经起身接过他娘手中活计,齐棠也赶紧起身过去帮忙。
他们家还有卖白粥的,白粥一文钱一碗,有咸菜酸菜送,就是薄利多销。
这粥绵稠,还不少人来吃。
霍见秋打粥,齐棠送到摊子去,两个少年配合默契。
“生意好呀!”
一抬头看到镖局的那群人过来了。
霍见秋道:“来了。”
许美莲赶紧搬出凳子过来让他们坐。
龚志国道:“不用麻烦,我们自己动手就好了!”
一大群人围在一个小小桌子前,也不去影响旁的客人。
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吃得贼多,每次过来,摊子都能给他们吃光。
“糖糖!”齐棠一扭头就看到了阿娣。
她现在在镖局做烧火丫头,每月有月钱拿,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上来转了个圈,问齐棠身上这套衣服好不好看。
齐棠还没开口,霍今夏先捧场:“好看好看,阿娣姐这个好看!”
阿娣就拉着霍今夏去买棉花糖了。
她给齐棠也买了一串,齐棠说谢谢,给她盛粥跟包子,怕她一个小姑娘不懂照顾自己忍不住小声提醒她省着点钱花。
阿娣笑弯了眼睛,拍拍自己小兜兜,挡着嘴巴小声说:“我有好好存钱的,我已经存了二两银子了!”
齐棠夸道:“好厉害!”
“现在干的活没有以前累,赚的钱还这么多,每天都有肉吃,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看阿娣这么开心,齐棠也为她开心。
突然阿娣说:“岭哥教我识字了,我想改个名字。”
齐棠眼睛眨了眨,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岭哥是谁,笑道:“好啊,改什么名字?”
“不知道,糖糖你识字多,你帮我来一个吧?”
齐棠脑子空空:“我也不知道。”
“岭哥说他的名字是他爹娘找算命先生帮忙算的,要不我也找算命先生帮忙算得了。”
“好啊!”
算命先生算名字,大多会说好话,取个好的寓意,名字好了,心情也能畅快些。
许美莲吃完了过来接手:“你们先把东西送过去吧,这里我们卖就好。”
一行人往他们家里去,刚去到门口,就见一群人围在那里,还有几个官差。
那些人看到他们,一边喊着举人老爷一边迎过来。
大家七嘴八舌,几个官差拱手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中了解元。”
最高兴的不是解元本人,霍见秋一下把齐棠抱起来:“糖糖中了,他中了!”
他中了,明年就要上京赶考,今年他们就可以成亲,秦元玉好放心赶考。
毕竟,一旦高中,可能此生他都不会回这里了。
崔岭当即回去喊霍柏许美莲他们收摊回来。
许美莲乐不可支,跟霍柏说:“这下好了,可以把婚期定下来了。”
霍家在这边宅子忙了一天,宴请官差又给他们塞了几两银子。
不少乡绅地主闻讯前来拜访,忙到傍晚,霍见秋跟着家人驾马归家,期间回了好几次头。
许美莲道:“这才是正常的未婚夫夫相处之道,你得习惯。”
“娘,我晓得。”
回到家,天完全黑下来,好多村民围在霍家门口,村长也在。
村长的神情难掩激动:“阿柏,之前住在你家那个秦书生中举了?”
霍柏夫妻俩满脸笑容,停下来跟村民们唠。
霍见秋赶紧牵马回去,把车拆下来,东西全部搬进去,又提水到锅里,将灶肚烧得一片火红,火蛇直舔出来。
把柴烧起来之后又赶紧去喂猪喂鸡喂鸭,在镇上打包回来的剩饭喂了狗。
又重新落了点米热粥。
他忙中不乱,一摸水烫起来了,喊妹妹洗澡。
妹妹洗完了又去喊爹娘洗澡。
许美莲笑道:“明天再聊。”
村民们依依不舍地散了。
回来一看,唉,家里活都干完了。
洗了个澡,各自回房睡觉,她那晓得的儿子却趁着夜深人静,悄然出了门。
齐棠早早躺下却根本睡不着,心里默默算着什么时辰能到。
估算的时间到了,还没有动静,忍不住起身。
推开门之时,外边响起一道清咳,看到彼此,两人都愣了愣,随即脸上堆满笑容。
霍见秋道:“好巧。”
齐棠敲他额头:“巧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里。”
霍见秋只是笑,还伸手过来:“我们出去玩玩吧?”
齐棠从他身边走过,故意撞了他一下,就是不拉他的手,走了两步又回头:“不对,我跟你出去,岂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好坏,专门来坏我名声!”
霍见秋忙道:“那就不出去。”
齐棠歪着脑袋看他:“不出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霍见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齐棠好笑拉着他的手进了房,还顺手把门给掩上了。
小哥儿坐到床上拍拍旁边。
霍见秋不知自己怎么走过去的,被齐棠一扯坐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说话。
齐棠凑过来,在少年脖间嗅闻:“洗了澡没有,嗯,好香呀,用的什么香皂?”
霍见秋喉结滚动了下:“没有。”
齐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衣服上的香味,至于眼前的少年,肌肤莹白如玉,凸起的喉结更是性感。
看着香香的,凑得如此近还是闻不到它的味道。
他忍住亲上去的冲动,低声说:“我的核篮呢?”
霍见秋赶紧从脖颈间把核篮捞出来,线很短,齐棠牵着核篮几乎就扼住了少年的喉咙。
交换的时候太年幼,他几乎忘记这是他自己的东西。
核篮莹润漂亮,很温暖,全是少年的气息。
齐棠忍不住凑近,轻轻嗅闻,其实闻不到什么,就觉得很温暖,伸出舌尖舔了舔。
霍见秋浑身绷紧,如有电流涌去。
小哥儿彻底将核篮裹了进去,将它含得一片水渍,没品尝到什么味道,这才吐出来,低声说:“娘亲说怀上我的时候,她跟阿爹就开始吃了桃子了,挑了其中最好的桃核,阿爹雕成了这小篮子……可以还给我吗?”
面对小哥儿期待的目光,没有几个人能狠下心来拒绝,霍见秋道:“可以啊。”
齐棠凑得很近,眉眼弯弯道:“那我把狗牙还给你?”
霍见秋忙道:“不用还。”
搞得好像要划分界线一样。
齐棠笑而不语,拆了他的核篮,又把自己的狗牙也拆了。
“这条线是阿娘给我编的,现在送给你。”
“好。”霍见秋粲然一笑:“我这条线是我自己买的,你若不嫌弃,就送给你。”
“之前那条线呢?”
霍见秋尴尬挠腮:“断了。”
核篮落在锁骨,齐棠迫不及待就赶人走了:“快点回去吧。”
连推带搡,人走没影,捏着核篮直止不住笑。
深秋夜寒,核篮带得浑身都暖。
三天之后他们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在三月之后,十二月中旬。
此事可谓仓促,好在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糖糖跟别的哥儿姑娘又不一样,都在霍家住那么久了,有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八月定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打家具。
许美莲乐呵道:“放心,赶得上,保准到时候所有家具都是新的!”
当然指的是新人房里的家具。
霍见秋跟霍春行房间用品都是旧的,便是因为将来成亲要全部打新的。
糖糖爹娘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能不能来,总归要让他们知道,婚礼搞得隆重些,镇上跟霍家都大摆流水宴,怎么也得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哥儿成亲了,让他们安个心。
霍家请媒婆过来,敲锣打鼓来下聘。
霍见秋白天光明正大走前门下聘,晚上偷偷摸摸翻墙进来。
天气越发寒冷,夜间寒露重,齐棠跟他躺在被窝里,这被窝暖,霍见秋回去越来越晚。
一开始还是单纯地躺着,话都没有多说一句,经常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一睁开眼睛发现他还在旁边。
月光从窗外投进,齐棠偏过头看着闭着眼睛的少年,莫名觉得他粉色的唇瓣好诱人。
指尖伸过去,轻轻蹭上少年的唇,嫩嫩的,跟肌肤的嫩滑不一样,又说不出什么感觉。
指腹一直磨蹭着,舍不得挪开,还莫名想亲一口。
说做就做了,趁着他睡着,轻轻吻上去,触感好舒服,让他忍不住再来一口,用唇瓣轻轻磨蹭着少年的唇轻轻磨蹭着,个中滋味销魂夺魄,食髓知味。
连霍见秋醒了他都不知道。
霍见秋直接指尖收紧,揪着床单不敢声张。
渐渐粗沉的呼吸以及滚烫的身体暴露了他。
齐棠抬起头来跟眼眸半合的他四目对视上,愣了片刻,羞得扯过棉被钻进被窝里。
霍见秋嘴角含着浅笑,转身过来抱着他:“没事的,我可以当做没看到。”
齐棠越埋越深。
“糖糖。”霍见秋声音温柔,胸膛贴上来,暖得齐棠浑身一颤,乖乖地把背部贴在他身上。
少年下颌垫在他肩膀,耳畔是撩人的呼吸,温柔的声音哄着人:“没事的没事的。”
轻轻蹭着齐棠的脖梗,低声喊着糖糖,喊着喊着柔软的唇瓣就衔住了别人的耳尖。
齐棠身子一缩,从来没被人亲过这个地方,没想到这么舒服,差点没呻吟出来。
霍见秋忽然将他的耳朵含进温暖的口腔里,光是被温热的气息呵到就有些受不住,此刻更是难耐。
齐棠的脚趾都卷起来,揪紧了被子,一动不敢动。
他却没有进一步动作,脸蛋贴上来蹭着齐棠脸庞。
唇瓣亲着齐棠的耳根。
等齐棠偏过脸来,露齿一笑,点了点自己的唇。
齐棠偏了头又忍不住回头看,最终受不住吸引,终于亲了上去。
不知不觉就被少年带得转过身来,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两个少年最剧烈的相吻也不过唇瓣磨蹭而已,好像已经得了天大的趣味。
齐棠突然触到一个不寻常的热意,不自然地扭了扭腰。
被少年扣住了后脑勺,又在他唇上深深落下一吻,这才放开他。
霍见秋轻咳道:“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起了床却没能走,偏过头,衣摆被小哥儿攥在指尖。
霍见秋拉着他的手,小哥儿的手白皙修美,情不自禁就放到唇边吻了吻,齐棠浑身一颤,下腹热意乱窜。
少年又探身过来,在他额上唇上分别落下深吻。
“走了。”
小哥儿圈住他的腰,脸蛋埋在他怀里,满眼不舍。
霍见秋心底一片柔软,又在他唇上亲了亲:“明天晚上还会来的。”
晚上他并没有来,来的是白天。
齐棠跟秦元玉照常去占摊位,许美莲神清气爽说:“今天晚上就要割禾了,昨晚去看了水稻,长得很不错!”
齐棠看向霍见秋,一早上,他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少年偏头跟他目光对视上,还是冲他笑,温柔又俊朗。
如晨曦叫人心里暖暖的。
这些日子运来卖的山货变多了,齐棠不由拧起眉头,他们的婚礼如此着急,霍见秋之前赚钱都给了他,存了那么半年,还帮他买马,霍家就是普通的农家,刚刚建了新房子,又要供一个小孩读书,哪来这么多钱办如此庞大的婚礼。
肯定是想着赚钱,天天上山去挖山货。
难怪见秋来到他这里就是睡觉。
每天还要两次奔波来回,累得够呛。
他心里难受起来,自己早该想到的。
货物卖得很快,山货卖不完也不着急,要么晒干,等设宴的时候吃,要么卖给镖局。
看他们要收拾行囊回去,齐棠喊住了霍见秋。
两人走到偏僻的地方,霍见秋上来就拉着齐棠的手,嘴角都是缠绵笑意。
齐棠想责怪他没钱都不告诉自己,又不忍心,摸着他脸颊心疼道:“瘦了,难怪来到这里就睡觉。”
少年像小狗用脸颊蹭着他手掌心。
齐棠心脏都要融化了,天底下怎么可爱的小狗都不如他。
他将荷包掏出来:“见秋,这些钱你拿着,还有我房间柜子里面红色箱子放着钱,你都可以拿来用。”
霍见秋摇摇头,把钱推了回去:“哪里能要你的钱。”
齐棠凶道:“你在说什么?你不够钱就拼命的上山是不是,我宁愿你多来陪陪我!”
“我每天都有来啊。”
“还好意思说,你来这里就是睡觉!”
看他快要气炸了,霍见秋赶紧把钱拿了:“好了,别生气,这钱我就收下了。”
齐棠拉着他的手放缓了语气:“这几天农忙,你就不要来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割禾千万别走神,可别伤了手脚。”
“好。”少年乖乖的点头,像只温顺的大狗狗。
齐棠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一口。
婚期挺赶,齐棠这边半点感觉都没有,就在家里做做他的团扇。
再怎么漂亮的团扇也用不着三个月来做。
每天都是闲。
秦元玉也挺忙的,闲下来就跟他出去逛逛,夕阳西下,稻田一片金黄,不少农人弯腰割禾。
秦元玉走到田边问一个农人:“老人家今季一亩能有多少谷?”
老人站直腰来,擦了一把汗,笑道:“看田,这块田照料得好些,能有五百斤吧。”
别看深秋,只要还出太阳,日头就晒。
秦元玉蹲在田埂边跟老人闲扯:“咱们本地的水稻一年可以三熟,为什么不种三季?”
老农丈二的脑袋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啊,现在双季都已经忙得要死,三季不知道忙成什么样。”
秦元玉笑着去问另一个大爷:“这些年都风调雨顺,有没有什么时候遇到粮食减产的?”
“有啊,四十多年前干旱,早稻干旱你敢想?”
秦元玉道:“咱们这里?”
“对,就咱们这里!”
“后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饿死了不少人!”
“不能光种水稻,地里还得种些别的耐干旱的食物。”
齐棠支腮在旁边看着秦元玉,心想将来他一定是个好官。
“想什么这么开心?”
“要是能多几个像秦哥哥这样的好官,我们这些小屁民就能过得很好。”
“我还没当官呢。”
“会当的。”
秦元玉深深看了小哥好一会儿,偏过脸去,笑道:“那可不一定,只是在你面前像个好人而已。”
后面那句声音太低,齐棠根本听不到,嗯了声。
“没事,走吧。”
霍家一农忙也不上来摆摊了,得不到家里的消息,齐棠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但也只能看着窗外发呆。
秦元玉过来了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
喊了好几声,齐棠才回过神来。
“想他了?”
一句话将齐棠羞得满脸通红,他不会已经知道了他们晚上偷偷摸摸在一起吧?
秦元玉道:“最近赚了不少钱,咱们去搞点好吃的。”
齐棠眨眨眼睛:“做什么赚钱了?”
秦元玉挑眉:“一天天那么多人进我书房,你没看着?”
齐棠恍悟:“你还收钱?”
秦元玉又挑了挑眉。
“上次你不是说要做墨块,咱们今天就可以做。”
“好啊!”
两人一起上街先是去吃茶点。
带的是齐棠之前自己炒的茶叶,配上这里精致的点心,吃得好生满足。
两人到处逛逛,又去买原料,首先要买松脂,又去买胶,各种香料。
到海鲜市场,两人又买了小龙虾。
他们买的小龙虾多,一大篓四处乱爬。
秦元玉问摊主怎么做,摊主说把小龙虾洗干净,再把虾线取出来。
活蹦乱跳的虾子,就这样一刀结束它的生命把虾线取出来,齐棠可干不了这件事。
回到家之后秦元玉处理小龙虾,齐棠做蜡烛。
将松脂烧融化,倒到竹筒里面加进灯芯,即成蜡烛。
入夜之后蜡烛点起来,上面盖个碗,用来收集烧出来的烟。
这个工作简单,忙完之后就过去帮秦元玉的忙。
秦元玉干活是真耐心,拿小刷子给小龙虾洗澡,擦洗得干干净净的,虾丝也清理干净。
齐棠就在旁边帮他剥蒜头。
年轻俊美的书生围起围裙撸起袖子开始煮小龙虾。
热油下锅煎一煎,煎到变成小红虾,盛出将姜蒜辣椒洋葱等配料爆香,倒入小龙虾,放好调料,爆炒再拿水闷一闷,香喷喷的小龙虾出锅。
猛料下得足就是好吃。
把身子扯出来一大块肉,蘸着酱吃,这么冷的天气,额头都要冒汗。
小哥儿真的很能吃辣,秦元玉已经放不少辣椒了,他还要蘸着辣酱跟豉酱吃。
秦元玉拿了个味碟过来,跟着他一块调味。
辣得鼻尖冒汗,眼眶也止不住溢出泪水。
齐棠笑道:“秦哥哥吃不了这么辣。”
秦元玉道:“确实有点。”
齐棠道:“阿娘也是,但她喜欢吃辣的,就是吃不了这么辣。”
他娘吃不了这么辣,是因为身体不好。
“我小时候身体也不好,不过现在……”他曲了曲臂弯。
秦元玉被他逗得噗嗤笑。
齐棠也笑了,道:“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娘就送我来这里,果然不吃药也渐渐能好起来!”
不知不觉蜡烛燃尽,秦元玉将上边的碗取下来,把烟灰刮下,积聚多了倒在水里面浸泡一夜。
第二天漂浮上来的烟灰捞起,沉淀下去的倒掉。
这烟灰原本要阴凉一年才可使用,但他们没有这么多时间,直接跟加水熬出来的胶混合,再加入研磨成粉的香料,三者搅拌一起,就能成为一块墨泥。
这东西还得像面团一般搓,要将里面的烟灰跟胶以及香料彻底融合一起。
齐棠累了,秦元玉来,从白天一直锤到傍晚,像做糕点一样,把它放进模具里面压成形。
脱模之后晾干,齐棠迫不及待就试起来,毛笔是秦元玉薅羊毛做的新毛笔,比不上他们买的墨块好用,但也意外好使。
齐棠满脸笑容。
“这批墨条我要好好保存起来!”
秦元玉道:“不给我两条?”
“我们一人一半,这用过的这条也一人一半!”
说着就要上手去掰。
啪地一声就将墨块掰成两半。
秦元玉捏着另一半,抬眸不动声色看一眼小哥儿。
这两天做墨块,他脸颊手上都是墨点,一派天真调皮。
秦元玉也立刻上手去试了一试。
齐棠在旁边帮他磨墨,看着他即兴做文章。
两人都很快乐,有时齐棠觉得磨墨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跟磨磨盘一样,但是这个轻多了,而且模块跟砚台又那么精致漂亮。
跟秦哥哥待一块,偶尔能过一把瘾。
墨这个东西是不能隔夜的,不管他磨多少,对方都能写完。
夜深人静齐棠还是有点难过,已经三天没有他消息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叩叩叩”窗台响了。
他心头一跳,跳下床去,鞋子都顾不上穿,一路跑去开窗。
窗边人只见其影,他都能认出:“见秋!”
“是我!”伴随着熟悉声音,少年翻身进来。
两人一下子抱在一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是如此滋味。
齐棠顾不上许多,搂着他的脖子,亲上他的唇,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啄吻他的唇,怎么都无法排泄心中的那股思念。
良久他捧着少年的脸颊:“禾割完了?”
“没有。”
齐棠眨眨眼睛:“那你怎么来了?”
霍见秋贴着他的额头,喃喃:“好久没见,想得我牵肠挂肚,总要看你一眼。”
齐棠心脏暖得要融化,再多的话没有,便堵住了他的唇。
第55章
秦元玉读书出来, 齐棠已经在灶房里忙开了,台面上摆满了碗。
听到脚步声, 齐棠偏过头来笑容灿烂:“秦哥哥, 快来看看你想吃什么。”
凑近一看,有腌好的猪下水,还有泥鳅, 蟹黄。
秦元玉挑了挑眉:“今天这么丰富?”
“是啊, 我一大早出门去买菜。”
秦元玉轻咳了声:“可以,那都来一碗吧。”
齐棠的胃口也是好, 三碗粥各吃了一碗,还美美地舔碗。
被秦元玉看到了,悄悄偏过身子去,还要舔, 脸蛋都埋到碗里去了。
秦元玉也把脸偏向一旁, 笑不活了。
之后两天小哥儿肉眼可见地又萎了,起床起得晚,支腮在窗前发呆。
秦元玉将朝食送去, 道:“听说崔岭回来了, 要不我们找他们玩玩?”
找崔岭自然少不了阿娣, 阿娣现在改名了, 叫南燕,跟崔岭姓。
崔南燕喋喋不休地说这个名字有多好, 大概意思是燕子可以飞很远, 天地广阔任它飞。
看她这么喜欢这个名字,齐棠笑着喊了两声南燕,把她逗得蹦蹦跳跳的。
镇上的街道没多广,两步就走完了。
四人开始无聊, 主要无聊的还是齐棠。
崔南燕笑道:“要不咱们去爬山?”
齐棠道:“去哪里爬?”
说完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
果然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回咱们村子呀!”
齐棠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得太开心。
崔岭到镖局驾了辆马车出来,四人又在周边买果子跟肉。
这个时候道路两侧的农田很多都快收割完了,零星散落几格金黄稻子。
走到半路,齐棠突然反应过来:“南燕你也回去啊?”
崔南雁荡着腿笑道:“怎么了?我也回去呀,好久没爬山了,也好久没见小雨桃花了,想念得慌。”
看她没有一丝畏惧,齐棠松了一口气。
越近村子,他越是紧张,这时进村是不是有点太不矜持?
崔南燕拉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安抚他:“是我们要进村,你陪我们进来的!”
在进村子之时遇到了运粮回来的许美莲,许美莲看到他们万分开心,指着田说家里还有最后一块田就割完禾了。
齐棠将肉跟果子都递给许美莲,小声问:“见秋在那里吗?”
许美莲笑道:“在啊。”
秦元玉道:“那我们直接到田里看看吧。”
崔岭调转马头。
前往田地的路不是所有都可以驱马车的。
不能走之后将马停在路边,四人前往田去。
离太远时齐棠向来分不清楚自家田在哪里,但是那道身影他一眼认出。
步伐都走快了许多。
旁边人故意逗他似的,都没有喊人。
田里忙活的少年也毫无感觉,不停弯腰割禾。
终于齐棠忍不住喊:“见秋,见秋!”
先把旁边田的村民喊起来了,看到他笑道:“哎呀糖糖回来了!”
一呼百应,周边田的村民都直起腰来看过来,纷纷喊道:“糖糖来了,举人老爷也来了!”
这下不得了,齐棠一下烫到耳根。
那些村民相当热心,又扭过头来喊霍见秋:“见秋还割禾呢,快来快来,你未婚夫郎来了,你举人大舅子也来了!”
齐棠差点没将脸捂起来。
少年抬起头看过来,他又舍不得挪开视线,只冲着对方甜甜地笑,步伐又加快了。
霍见秋忙得昏天暗地,跟读书郎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隔壁田村民赶到他前边喊才醒过来。
一看到糖糖,愣在那里,好像是错觉。
齐棠捡了个镰刀,站到他旁边:“我来帮你割。”
霍见秋忙道:“不用,一会就好了。”
旁边的村民笑道:“糖糖你就在旁边看着吧,哪有未婚夫郎帮夫家干活的,将来都是劳碌命。”
齐棠撇了撇嘴才不听,压低了声音跟霍见秋道:“我之前不知帮你家干了多少活,你不承认了!”
霍见秋道:“哪里是我家,是我们家!”
小哥儿脸上这才露出个笑来。
多了四个人的帮忙,许美莲夫妻俩回来的时候,禾割完了,就差点谷子还没打完。
许美莲笑道:“你们去玩吧,这点让我们俩来做就是了。”
霍见秋看看大家,又看看爹娘:“那,我们走了。”
幸好现在时辰还早,五人去洗了手脚。
分明离开村子还没到一个月,他却莫名生梳,日头大了,村子很安静,没什么行人,偶尔有几个小孩路过,看到他们车子会停下来张望。
霍见秋道:“要不要先回家吃个饭?”
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齐棠身上。
齐棠道:“好啊。”
又看看大家:“好不好?”
“当然好啊,都饿了!”
家里门口大张,霍今夏跟一群小孩儿在连廊堂屋跑来跑去玩捉人,院子里晒满了谷。
甫一进去,还能闻到谷香。
霍今夏一看到齐棠,嗷嗷叫着跑过来,一把抱着齐棠的腰:“糖糖哥哥。”
齐棠摸摸她脑袋。
割禾费力气,饿得快,霍见秋肚子已经开始咕噜了,齐棠轻车路熟摸去灶房淘米煮饭。
霍见秋崔岭处理肉,崔南燕洗菜,秦元玉刚帮齐棠烧柴。
在米淘好前把炉子柴火燃起来。
这是门技术活,总之齐棠到现在都不能很快把柴燃起。
霍家除霍柏跟霍见秋外,其余人也不太行。
秦元玉也是很快,齐棠端锅过来时,他才将导火的草塞进去,草灭细柴燃起,饭锅架上去,没多久,大柴也跟着着火。
齐棠就是在细柴灭转大柴燃这里失败,不过他试的次数也没很多就是了,每每有人接手煮饭。
齐棠回自己房间看了看,布置如初,至于霍见秋房间如何就看不到了,反正新家具还没看到。
又赶紧翻了箱子,看他把钱拿出来没有。
钱银都没有被动过。
趁着没人注意,他抱着小箱子进了东厢房霍见秋房间。
这房间还一切如故,干净简陋,齐棠将箱子放桌上,赶紧关了门出去。
又去耳房翻出另一个箱子,从里面拿了五枚十两金子,装入荷包,以后送给秦哥哥上京赶考。
京城人生地不熟,而且他考中之后估计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多给些。
桃花小雨铁牛三人来了。
旧友好久没见,总免不了进屋一通聊。
小雨感慨道:“我们婚期定在明年三月下旬,想不到你们这么快。”
人手多,饭菜烧起来也快,许美莲他们还没回来,其余人就先吃了,留一角饭菜给他们就好。
之后大家一起上山,霍今夏可怜兮兮的要留守在家里看谷。
小姑娘又乖又馋,送他们出门挥挥手,不停嘱咐:“多摘点果子给我吃。”
上山之前崔岭先回一趟家。
大家跟着一起去,除了草长高点他家还好好的。
这个季节上山的人着实少。
但他们八个再加四条狗,霍家两条,小雨家一条,铁牛家一条。
非常热闹。
这个时候万寿果就成熟了,满枝都是,赶紧摘了,再不摘它就要掉。
这个树很高大,霍见秋跟崔岭铁牛他们爬上去,桃花也不甘示弱,撸起袖子就要爬。
挂了四个人后面还很空,桃花招手道:“来,上来呀!”
她伸手下来拉,谁都拉不动。
崔南燕道:“我自己来。”
齐棠有些畏高,但大家都纵上去了,他只能跟着爬,挂到第一个树叉上就不敢再往上。
在他的未婚夫爬得最顶尖。
他忍不住喊:“别爬太高。”
霍见秋回头笑道:“不会爬太高,稍微摘一点就走了。”
一枝就一大把,没多久就能把一个背篓塞满。
这东西回去晒一晒更好吃。
霍见秋道:“下次我跟爹娘进山再来摘,现在我们继续去摘别的。”
它的果实旁边有种子,吃起来挺麻烦。
齐棠一段一段地尝,甜滋滋味道似枣。
霍见秋低头默默地摘去种子,将一把清理干净的递到齐棠跟前。
不知不觉就他们俩走到后面去了。
他还在搞,没多久搞得像一束花一样送到齐棠跟前。
霍见秋轻声道:“这个霜打过后很甜。”
齐棠道:“打过了吗?”
霍见秋笑道:“打过了,都快掉完了。”
看到一片竹林,齐棠道:“见秋冬笋可以挖了吗?”
“有,就还小。”
话音刚落,小哥儿已经跑到前面去了:“秦哥哥,咱们去挖冬笋啦,我带你看看冬笋长什么样!”
霍见秋撇撇嘴。
齐棠扛着锄头,看到了一个裂缝,眼前一亮,抡个锄头就挖。
这个季节雨水少,土地绑绑硬,还挺难玩,秦元玉接过锄头:“我来。”
他动作挺快,没两下一锄见黄。
齐棠眼睛一亮:“这就是冬笋!”
现在的冬笋可贵,二十文一斤。
回去他们就有一顿新鲜冬笋吃了。
其余人一边找着笋,一边忍不住过来看他们挖。
金黄色冬笋埋在褐色土地里,看着格外诱人,挖出来也不算小。
秦元玉捡起来递给齐棠,齐棠又递给霍见秋:“这个有多重?”
霍见秋掂了掂:“六两吧。”
其余人陆陆续续也挖到了。
铁牛开张挖到了个一两的小冬笋,大家笑个半死。
他哼道:“笋娃娃也是笋,哼!”
果断把笋锄断,丢进箩筐。
齐棠家人多,挖到的更多一些,齐棠指霍见秋跟秦元玉去挖,找得多了,齐棠也挖起来。
这个季节还可以挖葛根捉葛根虫。
不过葛根虫很少就是了,找遍葛根藤也没找着几个鼓包。
齐棠有些遗憾,不远处是霍见秋喊糖糖。
“嗯?”
少年招手让他过来:“看这里有什么?”
密密麻麻的一片黑色东西长出来,看着瘆人且怪异,但这个是乌灵参的子座,下面可能长着乌灵参。
这个季节的乌灵参成熟了,再不挖就要发霉。
霍见秋辨别了一下子座的形态,抡起锄头开始挖。
这个东西很深很难挖。
其余人都跑过来看,铁牛说:“我挖过,里面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霍见秋道:“那是你不懂挖,崔岭过来。”
“好!”崔岭赶紧拿着锄头上去。
铁牛委屈道:“秋哥,你为什么喊他不喊我?”
“放心,一会你也得上。”
挖了半天,那坑都可以埋人了。
几个哥儿姑娘探头过来,桃花道:“还没有挖出来呀?”
霍见秋一言不发擦了汗继续挖,他心里也忐忑,十挖九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搞这么久还挖空,能不尴尬?
齐棠过来接过他手中锄头:“我来帮你。”
没刨多久,小哥儿就挖出个洞,不是他们挖的洞,是地下自己的洞。
他回过头来跟霍见秋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喜悦。
霍见秋笑道:“我来。”
先是看到了被遗弃的白蚁窝,再往里面挖,终于看到里面参差根部,长得一言难尽,秦元玉看了就起鸡皮疙瘩。
桃花小雨他们没见过的也觉得恐怖,那些黑疙瘩跟根须在里面乱长,看着挺瘆人。
齐棠也搓了搓手臂,但莫名兴奋。
小雨缩着脖子道:“这玩意长得忒恐怖,没想到这么值钱!”
连桃花都有点受不了那个黑疙瘩。
霍见秋把手伸进去没多久,就摘了一个黑色野果子出来,这就是乌灵参。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一个接一个。
齐棠也伸手去摸,泥巴粘到身上都不在乎,摸了两个大的出来,掌心都塞满了,喊秦元玉也过来摸一摸。
秦元玉咳了声才伸手过去不一会摸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出来。
大家抱腹。
这一窝全部拿出来之后,背篓垫了一层,霍见秋笑道:“有三斤多。”
那边铁牛又找着一片黑柄炭角菌:“秋哥这里有没有?”
“应该很浅可以试一试。”
没多久铁牛就挖出来了,鹌鹑蛋那么大一个,给他得了三个,已经把他乐得哈哈叫着合不拢嘴。
蹦起来嚎道:“我也能挖到乌灵参了,我也能挖到乌灵参啦!”
崔岭也在喊:“秋哥这窝如何?”
桃花小雨崔南燕也四处找窝,霍见秋跑来跑去给他们辨。
崔岭跟着他,看他说在哪里挖,听完之后才跑回去挖自己的。
齐棠跟秦元玉也在找窝,他们自己辩着,找霍见秋确认。
听到霍见秋想法跟自己一样,齐棠就开心,高兴道:“我就说嘛!”
他们就是小打小闹,挖了乌灵参又去割葛根藤,葛根就不挖了,这野葛根可不一定比乌灵参好挖。
那边崔岭还在挖,竖着往下挖,都已经能把他整个人淹没了。
几个汉子过去帮忙,齐棠跟小雨她们把葛根藤剥开,抓里面的虫子。
一条条白白胖胖的长相是有点丑陋,但是……
齐棠颤着手捏着一条:“秦哥哥这个好吃的!”
秦元玉展颜而笑,伸手过去,齐棠把虫放在他手上,他手也颤起来。
秦元玉过来帮他把葛藤掰开,齐棠拿两根树枝来夹。
他们用芭蕉叶来盛,没多久铺了一层。
这边刚搞完,那边铁牛喊道:“看到洞了看到洞了,这窝不大,我提头来见!”
齐棠一行纷纷凑过去,霍见秋站在坑里面笑说:“我可不敢说。”
他攀着两边泥壁轻巧出洞,把位置让给崔岭。
崔岭屏息将手伸进去,探了一瞬,脸上绽开笑容。
铁牛迫不及待喊:“怎么样,大不大?”
“秋哥。”崔岭把一团泥疙瘩递给霍见秋。
铁牛嘴角抽抽:“这不是泥巴吗?”
霍见秋把上面的泥巴搓开,露出里面的乌灵参,挺大一个。
陆续又被崔岭拿出好几个,都递给了霍见秋。
这一窝挖完之后有个四斤,崔岭把大的都给了霍见秋:“多谢秋哥。”
铁牛怀里揣着三个鹌鹑蛋大小的乌灵参,一咬牙都给了霍见秋。
小雨桃花也纷纷把乌灵参呈上来。
霍见秋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全部拿下。
在镇上卖两百多一斤,到郡城不得三四百。
霍见秋入了五斤,一两多银子是有了。
这时都傍晚了,一行人赶紧下山去。
整条下山的路,齐棠都是露齿而笑,这会应该是回不了镇上了,今晚要在村子里住。
许美莲出门来迎接大家:“回来了,先喝汤,今天炖的是冬瓜肉丸汤,见秋他爹起来就开始剁肉丸,可鲜了,阿岭燕子也过来喝,炖了老多!你们家这么久没生火,今天就在我们这里吃。”
肉丸紧实饱满,吃起来弹牙,汤着实鲜得没话说,齐棠喝了两大碗。
许美莲过去帮忙他们收拾背篓,看到这么多乌灵参,双眼冒出光来:“这一趟运气这么好?”
霍见秋笑道:“可不是。”
他们买来的菜都做上了,
红烧肉里面还焖了土豆,酱色浓郁,香味扑鼻,吃起来肥而不腻,那土豆更是绝味,入口即化。
还有清蒸大闸蟹清蒸虾,麻婆豆腐,鱼焖芋头,小鸡炖蘑菇。
竹笋才挖回来,也立刻给它炒了,腊肉才腊上去,也切了下来跟竹笋炒一碟。
齐棠没想到红烧肉上面竟然还埋了豆芽,裏满红烧肉的酱汁,味道浓郁又清脆,特别惊艳。
这红烧肉吃起来越发不腻。
还有其余清淡的肉菜搭配着吃,这一顿大家都很满足。
崔岭崔南燕吃完饭就离开。
霍家其他人还在东堂屋喝茶聊天,都打瞌睡了,还不愿意离开。
许美莲大大打了个哈欠说:“我可受不住了,先睡觉了。”
秦元玉道:“我也睡了。”
就剩齐棠霍见秋在那里收拾茶杯。
齐棠尾指勾了勾少年的指尖:“我也去睡觉了。”
躺在熟悉的床上,齐棠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若是在镇上见秋就过来了,现在他敢吗?
睡意朦胧之际。
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骤然惊醒,立刻踮起脚来去开门。
果然见一道漆黑的身影立在门外。
蔫蔫地喊糖糖,小声道:“你不知我喊了你多久。”
齐棠伸手去拉他的手,都凉了。
赶紧把人拉进来,关了门,一摸脸蛋也是冰冰凉,简直心疼死了,双手帮他捂着,幽怨道:“你就不知道回房去吗?”
“怕你半夜醒了等我。”
齐棠心底一片柔软,捧着他的脸轻轻啄吻:“我的错。”
拉着人上了床,这会儿睡意全消了,捏着少年的脸蛋亲,怎么都不够还压上去,下身稍稍错开些,渐渐感受到那一份烫意,别扭地又退开了些。
却舍不得松开嘴,亲着他的唇还不够,又亲到下颌线,漂亮凸起的喉结,一路到锁骨,把狗牙含进嘴里,声由心生喃喃道:“见秋,我好喜欢你啊。”
头顶上方的呼吸都变得深沉了几分。
霍见秋攥紧了拳头,怎么都按压不住心头躁动,突然圈着齐棠的腰,将人反压身下。
齐棠看不到少年的目光,不知有多么锐利,简直要将他拆吃入腹。
齐棠被他炙热的呼吸灼得不敢动弹,少年的吻压下来如狂风骤雨。
柔软的唇瓣狠狠地碾压着他,依然让人呼吸不上来。
吻得好用力,深沉的呼吸好性感。
齐棠全身的血液都往一个地方涌,他可不想一大早起来洗亵裤,颤着手将人推开:“你压到我了。”
霍见秋低笑,稍稍挪了位置。
他还在别扭,霍见秋吻到他耳根,突然将他耳朵整个含进口腔里。
齐棠浑身涌起鸡皮疙瘩,舒服得哼出声来。
早晨两人醒来双双震惊,天光大白了。
霍见秋扶额,当着一家人的面,他该怎么走出房?
齐棠一点也不怕,颇有闲情地点着他鼻尖:“叫你贪睡。”
头发披散的见秋不要太好看,他可以一直跟他赖床。
霍见秋拉着他的手在唇边吻了一口,说:“我起来了。”
门窗原本就是关着的,他还偷偷摸摸地抱着衣服去穿,披散着的头发扎上去,五官一下子变得凌厉。
手放在唇边拢着声音说:“外边没有人,我出去了。”
齐棠慢悠悠起来扎头发,心想,要是外边有人他不得炸了。
家里人各有活干,喂猪喂鸡鸭又或者出田淋菜,哪能一直守在院子里。
霍见秋出门没多久齐棠就出门,突然僵住了。
算了天时地利,万万没想到秦元玉在家里读书,读累了,他会到屋檐下走两步。
猝不及防就撞上了从房里出来的两人。
霍见秋:“呃,我我我……”
也我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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