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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如初


    “可叹红尘三千纷扰,回头故人长绝,诸君,珍惜眼前人啊。”


    说书人的醒木拍下,惊醒周围一众看客,见其一副要收摊的模样,俱是难以置信:“没了?”


    “这就没了?!”


    “不对啊,我记得去年帝君和殿下才大婚,龙翔凤舞,瑞霞满天,连我们这边都能看到呢,怎么可能葬身归墟了!”


    说书人笑道:“帝君和殿下确实没有身殒,然而《飞花问叶录》只记载至此,至于后续如何,无人知晓,世人众说纷纭,各执一词,倒是衍生了许多结局,诸君若是感兴趣,明日我便与各位说说一些他人撰写的戏谈。”


    北原偏远,又是极寒之地,终年积雪不化,能在这里生活的人妖精怪都体质特殊,平日里散在雪山里独来独往,很少露面,只有每半年开一次的市集才能让人聚起来,是以这出《飞花问叶录》早在别处传遍,衍生无数花样,这里的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说书人也是外地云游至此,每日晌午开始摆摊说书,一连七日都十分准时,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听书,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一听最关键一部分要留到明日,众人都哀嚎起来,不远让路,硬要留他说完。


    说书人但笑不语,自顾自收摊,却忽然在人群中听见一声童音:“我知道我知道,我说给你们听!”


    声音稚嫩清脆,又颇为欢快,在一众怨言中如同光束穿透云雾,格外清晰,引人注意,众人侧目望去,见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童,豆丁一样小小一个,穿着大红棉袄,衬得唇红齿白,水灵可爱,眼眸明亮,手中拎着一个油纸包,大概是给大人跑腿的,半途挤进来瞧热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也不怯场,上前两步,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说书人的摊旁,跳起来将手中拎的油纸包放在桌上,煞有其事地拱了拱手,笑眯眯道:“那魔域的心脏除了是死亡的象征外,更是属于归墟,沾上之后,便是和归墟建立了联系,被归墟视为自己的一部分,无法分裂开,帝君想要对付天机神衍,就必须以自己为媒介,即使他一开始没有碰到心脏,以后也避免不了,凭借帝君的能力,虽然可以抵抗住‘死亡’,却无法将自己和归墟切割开来,因此无论如何,帝君的陨落都是一个无解的果。”


    说书人见他吐字清晰,说话颇有条理,一本正经,但太过幼小,有种学大人装成熟的滑稽感,不免想要逗他:“你说的这些,我方才虽然没说过,但跟后面有什么关系呢?”


    小童朝他笑了笑,又转向一众看客,继续道:“可是诸君切莫忘了,彼时帝君正是心魔缠身,太阳会被乌云遮蔽,帝君的力量也会被心魔束缚,倘若帝君尚在全盛时期,说不定能和归墟抗衡,切割出去……”


    他话未说完,便有看客忍不住惊呼:“我去年前往昆吾山时,有幸远远见过帝君一面,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半点魔气,想来就是解了心魔,才破了归墟出来的?”


    我也觉得奇怪。”有人疑惑道,“帝君难道不是因为后悔才产生心魔的么?既然殿下没有身殒,而且早就原谅了他犯的错,那帝君不应该在雪原时就已经解除心魔了么?怎么一直到最后才得解脱?到底是怎么解脱的?”


    那小童被打断也不生气,待众人议论声变小,都下意识望向自己时,才微微颔首道:“不错,帝君一直处于愧疚后悔之中,愧疚于让殿下身殒,愧疚于自己的背信弃义,然而殿下在雪原时原谅了这一切,并表达了理解时,他也只是有所慰藉,心魔不曾有过松动,是以他最大的心魔并非在此。”


    大概因为年幼,一次说太多话换不过气,他声音停住,有心急的看客就开始催促:“那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


    小童莞尔:“帝君最大的心魔,是愧疚于自己的过失,让殿下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这样的痛苦,是什么样的后悔和补偿都弥补不了的,就算他自己遭逢了相同的事,也无法完全体会殿下曾经的痛苦,除非时间倒流,他阻止了当年祸事的发生,否则他永远抚平殿下的伤痛。所以帝君的心魔,和他接触‘殄’的心脏一样,都是无解的难题,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心魔的根源所在。”


    看客发出长长的“啊”声:“怎么又是无解的难题!”


    “既然无解,那他们到底怎么出来的?是殿下发现了出路?”


    “你这小孩儿,刚才强调心魔,现在又说心魔无解,莫不是来戏耍我们的?”


    虽然有怨言,但也没有人跟一个小孩子较真,权当戏语,等怨言消下去,小童继续道:“我既然强调的是心魔,那自然就是在心魔上。虽然心魔看似无解,但解铃还须系铃人,真正的解题在殿下身上。帝君一直以为自己给殿下带来的只有痛苦,可是在最后,殿下告诉他,无论是从前在落雁村,还是之后在归墟的一路相伴,自己都觉得很幸福,从未后悔和他在一起,他带给自己的快乐远远胜过痛苦,这种幸福是什么都换不来的,所以帝君的心魔才得以根除。”


    他由衷发出一声感慨:“殿下才是最了解帝君的人啊。”


    看客俱流露出恍然之色,似有所悟,又觉百感交集,心头涌动,却不知作何感言,一时间竟都沉默住,又听小童遗憾道:“可惜《飞花问叶录》的作者认为留白于同生共死处才是完美结局,不愿意再往后续写,因此即使是昆吾山和灵川,也鲜少有人知晓这些后续。”


    说书人一直静立一旁,侧耳倾听,闻此言,开口笑问:“既然连昆吾山灵川都鲜有人知,你一个小孩儿,又如何清楚?”


    小童笑道:“帝君和殿下曾经育有一子,由于早年缺少帝君抚育,一直是颗清瑶果,帝君心魔破除后,同归墟的力量相抗衡之时,那清瑶果也因此感受到了两位父亲的气息,在清瑶母树的帮助下,同二人建立了些许联系,助力帝君摸索到外界的方向,最终成功和归墟切割。我便是那清瑶果,自然目睹了一切。”


    他说完,又朝众看客和说书人拱手作揖,不忘跳起身拿了自己的油纸包,从容离去。


    待他身影消失,众人才反应过来,随即失笑摇头,说书结尾留下一些扑朔迷离、似是而非的话,让故事更加传奇,是说书人惯用的手段,这小童看上去年幼,倒是十分灵活,竟然还懂得用这种方法,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众人议论纷纷,只当笑谈,然而再回忆起那小童,别说长什么模样,就连穿着声音,都变得极为模糊,再也记不起来了。


    ***


    北原常年寒冷,积雪不化,就连运河也是结实的冰河,往来的船只也不知是什么制成,没有轮子,也能像在水上一般滑行,拂霜一个人坐在茶肆外的摊位上喝茶,垂眼观运河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船,忽然心头一动,偏过脸,远远看见果果飞快朝自己跑来,一下子扑在自己腿上:“我回来了娘!”


    他放下茶杯,将果果抱起来,让其坐在自己身边,果果把手中的油纸包放在桌上:“娘,万露糕我给你买来了,你快尝尝,听说别的地方就没有了。”


    拂霜笑了笑,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打开拿了一块,又将剩下的往他面前推了推,他才去拿第二块,咬了一口后颇为满意:“还是很不错的,你觉得好吃么娘?”


    “好吃。”拂霜道,又问他,“怎么才回来?”


    他自然不会放任孩子一个人,一直用神识注视着,如何能不知对方做了什么,可他了解自己儿子,一定正憋着满肚子话不知道怎么倒出来,才顺着问了一句,果然果果听他一问,立即像开了闸似的滔滔不绝讲述了自己跑腿路上的遭遇。


    拂霜一边听一边笑,还要时不时夸两句,他和郁峥都算不上话多的人,偏偏生的孩子特别能絮叨,他应一句能回百句,跟谁都能聊上,也不知道像谁。


    果果说到一半,忽然停下,四处张望起来:“我爹呢?”


    拂霜道:“去买东西了。”


    “买什么东西?怎么不让我去买?”


    他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最喜欢给大人跑腿,顺道看一路上的人情风物,这种活都会抢着做。


    拂霜正要答话,便听郁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人太多了,你挤不过他们。”


    他抬眼,看见郁峥一只手递过来,当即心领神会,伸手将东西接过放在袖中,郁峥看着他,微微弯起眼,声音也低下去:“看见有卖好玩的,给你买了点,就是要排队,排了好久。”


    他们两个交接的动作太快了,果果连个影儿都没瞧见,立马叫起来:“什么什么?什么不能给我看?”


    “没什么好看的。”郁峥把儿子敷衍过去,将他抱起来,又松开一只手去牵拂霜,“爹带你去坐雪船,看真正好玩的!”


    *  *  *


    对于一颗幼小的果子来说,北原还是太冷了些,只适合玩几天,等回到灵川,满目熟悉的绿野秀水,碧草连天,他感到格外愉悦和舒适,跑了两步想去找朋友玩,又停下来回头依依不舍道:“爹,娘,你们过段时间是不是还得去大言山啊?什么时候才能带我一起去?”


    拂霜安慰他:“那边太热了,什么也没有,等你再长大些。”


    “等我再大些,说不定爹已经好了,不用再过去了。”果果说完,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郁峥,“爹,你要快点好起来啊,我娘也怕热,你们不能老待在大言山。”


    郁峥笑:“知道了,别太操心过度,容易掉头发。”


    果果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头顶,转身朝远处奔去,灵川新生的精怪灵兽都出来迎接他,许许多多的小孩子在无垠的草原上奔跑嬉戏,像是无数被风吹起的蒲公英。


    俩人凝望片刻,郁峥偏过头,目光落在拂霜身上,若有所思,拂霜心有所觉,转向他:“想什么呢?”


    郁峥道:“在想你小时候是什么模样,若是你一出生我就来看你,陪你长大就好了。”


    他始终介怀拂霜跟他提及过的幼年,总是在想,假如他们一开始就相识,是不是又不一样。


    拂霜笑:“你怎么会来看我出生。”


    郁峥道:“怎么不会,灵川没有封闭的话,灵川之主出生,我是有责任来庆贺的。”


    拂霜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不由弯起眉眼:“那你一定只会来走个过场,那么多人都不曾入你眼,怎么会对一个小孩另眼相看。”


    “会的。”郁峥认真起来,“你在我这里,永远是特别的。”他顿了顿,“我也想过,我和你在一起是有人有意为之,也许还有天命的安排,让我们契合,那如果没有这些因,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后来我明白了,相逢相知,都可以被刻意安排,但是感情不可以强求,从前也有人刻意接近我,制造缘分的假象,我从未有过异样。但你不一样,我既然喜欢你,就注定会一直喜欢你,即使过去改变无数次,产生无数因果,在每一段因果里,我与你都会相遇,然后只对你心动。”


    拂霜也看着他:“我也想过,在归墟的落雁村中就想过,因为在你昏迷的时候,天帝同我说话,便聊起你年少时。”


    郁峥方才的一腔深情顷刻散去,变得不自在起来,目光飘向别处,语气也虚了不少:“他是不是,跟你说我的坏话了?”


    “是啊。”拂霜毫不犹豫地承认,“说你那时年少轻狂,目中无人,倨傲无礼,不受管束,一无是处,倘若我遇见那时的你,定不会对你产生一点好感。”


    郁峥:“………………”他就知道。


    “但我想了一下,告诉他不会的。”拂霜道,“因为我就是喜欢你,这是没法改变的,无论什么时候的你,我都会喜欢。”


    就算是在昆吾山上被断绝关系,他也没有半点怪过他最喜欢的人,而是分割到陌生人身上。


    郁峥没想到那时他便已经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再次心潮翻涌,顿觉伤怀:“若真是年少时遇见你就好了,我那时虽然有诸多不好,但也没有任何顾忌,定不会……定不会让你留下这么多遗憾。”


    “但我不觉得是遗憾。”拂霜握住他的手,也认真起来,“你总觉得从前是根刺,就算拔出来了也会留疤,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时候。可我觉得,那更是一块磨石,反倒磨砺了我,让我发现,在粉碎了层层障碍之后,我对你的心意同最初时一样没有变过,世人都说‘和好如初’,我想,在分分合合后还是回到原点,更是‘如初’。”


    金红的晚霞余晖落入他眼眸,璀璨明净,胜却千言万语。


    半晌,郁峥才“嗯”了一声,低低道:“我亦如此。”


    他和小花的心意是一样的,可又有所不同,小花的心意一直敞亮着,不染尘埃,根本不需要打磨,可他的心被俗世包裹住太多层,以至于自己都看不清了,直到被漫长曲折的磨石一层层粉碎,才看清最初的真心。说是不幸,却也幸运,也只有被打磨过,他才能比最初时更加坚定,认清本心,真正明白“如初”。


    愿破镜能圆,覆水可收,所爱如初。


    *  *  *


    当年送君三千里,不如相逢灵川东。


    相逢同归说旧梦,霜消日暖一帘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些补丁放在番外里w


    没想到这么一个简单的小故事拖了这么久,可能我还是太需要反馈了,不然会很低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QAQ但是把一个故事讲完的感觉还是很快乐的,想写完结感言但是现在熬得头晕脑胀的,还是番外再写完结感言吧QAQ希望我们下本还能再见!


    还有件事就是,这个笔名是以前随便取的一个梗名,没想到真用着写长篇小说了,如果一直写下去的话,我还是想要个正经一点的笔名,所以我打算改个正经的名字,没有意外的话下周五就能见到我的新名字了qwq


    看看我接档的现耽吧~马上就开啦


    【所有人都在盼着我们离婚】


    明栖深商业联姻的新婚妻子,是圈中著名的美人,却是举世皆知的王子病,娇气又倔强,人人避之不及,生怕招惹上。


    这样的麻烦精,无异于烫手山芋,再美也是不讨人喜欢的。


    所有人都在盼着他们离婚,甚至光明正大找到明栖深面前来。


    他的情敌讥讽:“没有感情的婚姻绝不会长久,我等着看到你们离婚的新闻。”


    商业对手公然挑衅:“明总,你什么时候离婚?你老婆手好软。”


    朋友也在催:“深哥,什么时候离婚啊?你结婚后天天按时往家赶,哥们八百年没跟你喝过一次酒了。”


    明栖深气得要死,离离离,离什么婚,他就是不离!


    然而母亲打电话来问:“你是不是要跟真真离婚了?”


    “妈,别听外面传。”明栖深耐心回答,想起昨晚真真还黏黏糊糊叫他老公,满脸是止不住的笑,“我们好着呢,不离。”


    母亲忧心道:“可是真真跟我说他已经把离婚协议书放你桌上了,他要跟你离。”


    明栖深:“?”


    * * *


    在得知要跟从小暗恋的人结婚后,凌含真激动得彻夜难眠,火速恶补了五十本“先婚后爱”、四十本“破镜重圆”、三十本追妻火葬场纯爱小说,充分掌握了先婚后爱的套路和秘诀,信心满满地结了婚,再信心满满地扔下离婚协议书落跑。


    老公这不爱惨他,来个一百万字的追妻火葬场?


    直到他被关在书房里被迫念他最喜欢的《小可怜跟豪门大佬离婚后大佬追悔莫及》的时候,他也不明白,怎么跟书上写的不一样?


    是个甜口恋爱文,小王子和他的骑士。“手好软”是社交场合握了下手,攻受身心只有彼此。小时候认识,不算纯粹的先婚后爱


    不喜欢的话那就看看下本古耽《别后常忆君》吧~qwq


    别尘曾以为,他和师弟自幼一同长大,彼此是世上最亲密最互相了解的人,永远不会分开,从未想过有一天对方会把他打成背叛师门之徒,将剑刺入他的胸膛,弃他而去。


    他们从至交变成仇敌,从此兵戈相向整整十年,直到有一天,他听说前师门遭逢重创,已经是掌门的师弟双目失明,垂垂危矣,到底忍不住重回师门,助师弟渡过此劫。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喂师弟喝药的独处之夜,师弟会吻上他,拽着他堕入无尽深渊之中。


    让他疯魔的是,师弟吻他时,叫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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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雪翎曾以为,他和师兄自幼一同长大,彼此是世上最亲密最互相了解的人,永远不会分开,从未想过有一天对方会背叛师门,会将剑刺入他的胸膛,绝情而去。


    他们从至交变成仇敌,从此兵戈相向整整十年,直到有一天,师门遭逢重创,他双目失明,垂垂危矣,叛离十年的师兄竟然会回来出手相救。多年以后他们第一次平静地共处一室,却生疏如陌生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这是他最憎恨的人,亦是他最恋慕的人,他怀着报复和隐秘的私心,吻上了师兄,并故意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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