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衬衫的上衣口袋放着一枚吊坠。
黑风衣擦干吊坠外壳的血迹,将它打开。
里面是张一家三口的合照,花衬衫环着女人的肩膀,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两三岁,瘦瘦小小,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
即使身体不舒服,小女孩依然很乖巧,与父母一起微笑看着镜头。
安室透沉默站在黑风衣身后,眼睑低垂。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无论因为多么难言的苦衷,在花衬衫加入这场血腥暴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准备,生存或死亡,从来就在一线之间。
谁都没有退路。
安室透平静道:“就像我们一样。”
灰眸闪过一道难言的情绪,黑风衣极轻地应了声:“我明白。”
他不再看地上的人,站起身:“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苏格兰刚走进车库,脸色十分难看:“全部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就连伏击的人也死完了。”
莱伊面容冷峻,抱手靠在车库门口。
他们在附近转了一圈,方圆百米只剩他们四个活人。
这里早被黑手党占据了。
黑风衣:“发信器呢。”
电脑屏幕中闪烁的红点还在移动,安室透确认道:“没有问题。”
“好。”黑风衣将吊坠塞进口袋,“走吧。”
*
沿海建造的贫民窟简陋密集,低矮拥挤的砖瓦房层层叠叠,密不透风,连光线也找不到挤进去的缺口。
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最贫苦的人家,他们挣扎在勉强温饱的极限,没有多余的钱修补房子,只能用参差不齐的破烂木板勉强糊住洞口。
凌乱的电线掉在狭窄坑洼的偏僻小路边上,越野车带领厚重的装甲车,一前一后驶入街区,停在贫民窟最内层一栋三层砖瓦楼下。
越野车下来几个持枪壮汉,他们隐隐围拢着中间的壮硕红胡子男人,警惕地观察四周。
其中一个纹身壮汉上前敲门,破烂铁闸拉开一条缝隙,里面的人小心张望,见来的是自己人,立刻将铁闸打开。
开装甲车的大光头打开后车厢,从里面拽了个瘦小的男人下来。
男人眼睛绑着黑布,手背在身后,腕间捆着粗粝紧实的麻绳,发黄的衬衫皱皱巴巴,像条散发馊味的咸腌菜。
他瘦削的脸上胡子拉碴,瑟缩惊恐地佝偻着背,两个持枪壮汉往他左右胳膊下一夹,弱小可怜的鹌鹑悬着双脚被提进楼。
踉跄着终于上到三层,鹌鹑男被推进一个单独狭窄的小房间。
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灯,纹身壮汉摸黑将鹌鹑男摁在木椅上,把麻绳紧紧捆在靠背,最后将门关好锁死。
门外守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同伙,将这个小房间里里外外看得严严实实,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确保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纹身壮汉确认没有问题,下楼找首领复命。
“首领,都安排好了。”
“很好,让兄弟们警醒点,这次干的可是大生意。”
“是!”
纹身壮汉得了吩咐,立刻去找剩下的成员紧紧皮,红胡子男人靠坐在皮沙发上,心情分外愉悦,连稀疏的眉毛都舒展了。
格洛利亚是这个地区众多小帮派之一,它既不起眼又很弱小,和其他没有大靠山的黑手党帮派一样,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艰难地生存着。
家族成员平日最多做做收保护费的小生意,连手里的武器都是从小道商贩那淘来的,不知道经过多少手的二手货,子弹卡膛都是常有的事。
家族首领安德鲁像所有普通首领一样,每天都在幻想上帝能够天降好运,可以给他一个突然暴富的机会。
终于,上帝听见了他虔诚的祷告,真的给了他这个机会。
两天前,他们在收保护费的小餐馆里捉了一个男人。
吃饭不给钱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这种事在贫民窟经常发生。
卸胳膊腿也抵不了饭钱,打死还浪费子弹,卖给人蛇或许还能赚点外快。
鹌鹑男抖着腿吓尿了,求爷爷告奶奶,哆嗦着说他很值钱,千万不要杀他。
有个成员脑子灵光,发现鹌鹑男确实很眼熟,赶紧找出自己那沓快翻烂的黑市通缉令。
不翻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鹌鹑竟然真的是黑市高价悬赏的通缉犯,而且是那种黑白两道都抢着要的值钱货。
这个好消息差点没将安德鲁砸晕。
然而他还没享受多久天降横财的喜悦,鹌鹑男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附近大大小小的黑手党帮派几乎全知道了个遍。
“格老子的……”
想到这里,红胡子男人忍不住咒骂一声。
上帝知道这两天他是怎么过的!
烫手山芋在怀,大大小小的暗杀接踵而至,安德鲁就差没将脑壳拴在裤腰带上,十条小命都不够死。
真让他找到这个泄密的叛徒,一定要千刀万剐!
不管怎样,鹌鹑男在格洛利亚的消息已经泄露,黑手党们偷袭不成,纷纷表示这事好商量。
尤其是意大利那个最大的老牌家族,收到消息之后立即向格洛利亚递出邀请,表示条件可以谈,要钱也没问题,只有一个要求,把人交给他们。
上帝!那可是全意大利里世界的无冕之王,南边历史最悠久的黑手党家族!
里面随便一个普通成员拿出来,都只有碾压他们这些蝼蚁的份。
虽然新一代的年轻首领已经将家族洗白了,但它依然是里世界中最强的话事人。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竟然和颜悦色地表示,为了能够进行充分的会谈,他们将马上派专人前往,与格洛利亚商议具体事项……
老天,商议!
安德鲁难掩得意地笑了。
他竟然还有跟老牌家族平起平坐的一天。
为了迎接这次会谈,安德鲁舍下血本,咬牙搞到一批枪械,甚至重金招募一些新成员充当诱饵,吸引敌对家族的火力。
安德鲁向诱饵们承诺,万一死了,格洛利亚会给诱饵的家人发放抚恤金。
毕竟鹌鹑男的悬赏金很高,甚至可以吊起来卖个好价钱,而且还可以一货两卖,赚双份……
万一事情败露就推给那个大家族,反正拿到钱的时候他肯定已经坐上偷渡的快船,溜之大吉了。
有了这笔钱他八辈子都不用愁,只要离开这个破地方,谁也找不到他。
安德鲁抖了抖脸上的横肉,扯了个阴森的笑容。
只要他拿到钱就行,至于诱饵的抚恤金……那是什么东西。
又一辆越野车停在楼下,车上下来两个黑手党。
打头的黑手党拎着个沉重的手提袋,看守铁闸的壮汉上下打量他一眼,把他放了进去,同行的另一个却被拦了下来。
那黑手党脸色一沉,立刻伸手想探腰后别着的枪,看守几个壮汉闻风而动,手上冲锋枪立刻抬起。
“唉!”打头的黑手党摆摆手。
身后那个不甘不愿,退了回去。
安德鲁大刀阔斧一样坐着,黑手党丢下手提袋,在他对面坐下。
“出息了啊,安德鲁,竟然把我也拦在外面。”
脸上横肉抽搐,安德鲁皮笑肉不笑:“没办法,小命要紧。”
黑手党说:“钱在这,人呢?”
安德鲁扫了一眼,笑呵呵道:“没搞错吧蒂莫西,才一百万你就想把人带走,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蒂莫西的脸立刻黑了:“这是我们说好的!”
“现在升价了,蒂莫西,一百万顶多只能买一只手。”
“你也可以不给钱,后面多的是人排队。”
“南边那个家族也联系我了,他们开了个让我无法拒绝的好价钱。”
安德鲁咧着嘴,满眼都是贪婪。
“你说我应不应该接受你这一百万?”
蒂莫西脸色剧变。
他们仗着跟格洛利亚同一个地区出身,本来就打算先下手为强,但如果要跟那个家族比,那是完全不够看。
但是鹌鹑男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即使中间转手再跟别人交易,也能赚一大笔钱。
蒂莫西涨红了脸,硬是从唇缝挤出一点声音:“你想要多少。”
安德鲁很满意,伸出手掌比了比。
“你!”蒂莫西咬牙切齿,“安德鲁,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红胡子男人浑不在意,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就请回吧。”
蒂莫西面目狰狞,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安德鲁说:“看在大家这么多年相熟的份上,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蒂莫西目露疑惑,安德鲁示意地上的钱袋子,不怀好意地笑了。
安德鲁笑吟吟道:“这袋钱就当作定金,你现在回去把剩下的拿来,咱们交易继续,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蒂莫西深呼吸几个来回,怒极反笑。
“你当我傻?还定金,钱放在这转眼就没了!”
“再来我就是狗!”蒂莫西拎起袋子转身就走,“你还想跟那个家族谈判?我看你能谈成什么生意!”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咻!”黑手党脑门上蓦然穿过一个血洞,他怒目圆睁,砰咚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楼下一声闷响,看守壮汉同时干掉守在车上的黑手党,将尸体拖走。
纹身壮汉拉开拉链,将袋口大敞开给首领过目。
袋中满满当当塞着纸币,安德鲁满意点头,让人把袋子收起来。
多年老相熟算什么东西,在安德鲁心里还不如地上那袋子钱。
安德鲁舒坦坐着,等待最重要的大鱼上门。
简简单单一百万就收入囊中,楼上的小鹌鹑真是棵摇钱树。
此时此刻,关押“摇钱树”的小房间门外,两个看守双双倒地,不省人事。
房门吱呀被人打开,鹌鹑男缩在椅子上,吓得打一激灵。
黑风衣拉过一张破椅子坐下。
四周静悄悄。
鹌鹑男不安地挪了下屁股。
耳机频道传来安室透的联络:“屏蔽器开了。”
黑风衣盯视眼前的男人,若有所思。
“你叫什么名字。”
鹌鹑男嗫嚅:“小狗。”
“小狗。”黑风衣托着腮,“这是你的本名?”
“也许是、是吧,我不记得了……”
“嗯,那我就姑且也当你是小狗吧。”
黑风衣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灰眸中尽是淡漠的色彩。
“为什么会被抓住。”
“因为肚子饿……吃饭,没给钱。”
“没给钱吗?”
黑风衣嗤笑:“难道不是因为做了违禁的研究,被整个黑手党世界驱逐吗?”
“你的通缉令在二十年前就发布了,这二十年来你一直下落不明,一次都没有被抓住,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再过48小时,意大利官方通缉时间的有效期就会失效,对你的缉拿马上就要到期。”
黑风衣沙哑地拖长了音节。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却因为一顿霸王餐,突然再次出现在黑白两道的视线之中。”
“想想都觉得你动机不纯呢。”
黑风衣翘起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原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成员,兼首席科学家,萨缪尔艾斯托拉涅欧先生?”
第92章
鹌鹑男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声,身上的气势徒然变了。
他一改怯懦的表情,腰背挺得笔直,瑟缩的气息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使眼睛还蒙着,手脚被束缚着,但那从容的态度,完全就是久居上位的姿态。
“呵呵……有二十年了吧……这还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家族,还有我自己的名字。”
萨缪尔似乎非常开心,但却笑得阴阳怪气。
“太久了,久得我差点也以为自己的名字就是小狗了呢……”
黑风衣眼神淡漠。
“让我猜猜你是哪边的。”萨缪尔眼睛绑着看不见,歪着头猜,“是阴魂不散的意大利官方?是想将我转手的二道贩子?还是南边那个难缠的家族?”
对面没有回答,仿佛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噢,好吧,看来神秘先生不打算解答我这个困惑。”萨缪尔欣然道,“那我或许可以问点别的问题。”
“你从哪里看穿我是故意的?”
萨缪尔自认自己装的鹌鹑气息没什么问题。
黑风衣淡淡道:“从你的打扮。”
洞察力最出众的波本,一眼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鹌鹑男被拽下车的时候,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似乎跟随处可见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但他的手指却异常干净,指甲平整,没有一丝污垢。
一个被黑白两道通缉多年的在逃人员,面相没有落魄潦倒的沧桑和艰苦求生的磋磨,手指也是既白皙又整洁,甚至还有闲着的时间剪指甲。
这跟他的咸菜衬衫一起出现,登时就带给波本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萨缪尔点头:“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
“你猜得没错,这衣服是我用枪顶着流浪汉的脑门抢过来的。”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好像宝贝一样拽着不放……还浪费我一颗子弹。”
黑风衣额间鼓起一条青筋。
“虽然看不见你的样子,但我能想象得出,你一定是名观察力非常出色的侦探。”萨缪尔的语气难掩赞赏。
“听见楼下的声音了吗。”黑风衣不冷不热地开口,“上一个试图带走你的人已经死了,下一个来交易的是谁,你比我更清楚。”
“如果你只想说废话,我也可以继续陪你玩,反正着急的人也不是我。”
萨缪尔悠然的神色忽地停住,彬彬有礼道:“请问阁下的条件是?”
“哦?”黑风衣轻嗤,“那你又有什么筹码呢。”
“——咔嚓。”
昏暗的二层角落,金发男人小心撬开地上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布满精细的雷/管和引线,正上方的数据面板时间停在一分钟。
这是安室透在这一层发现的第三个定时炸弹。
红胡子男人还坐在楼下做着发财的春秋大梦,这些东西不会是他的手笔。
看来有人不想格洛利亚做成这单生意,也不想让萨缪尔落在别人手上。
只能说格洛利亚不过如此,家族首领的最高境界也只能想到杀人栽赃,手段简单粗暴,浑然不知道所处的根据地早就被敌人偷了家。
黑手党走进砖瓦楼,丢下钱袋一屁股坐在红胡子对面,楼下响起窸窸窣窣谈判的声音。
安室透凝神听了一会楼下的动静,继续手里的工作。
他在背包拿出刚刚拆下的几个炸弹盒,从口袋摸出几个小纽扣,逐一连上盒子的控制面板。
程序更改,倒计时面板显示“Stand By”。
楼下交易显然破裂了,隐约能听见黑手党压抑怒气的声音。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安室透分心听着,摘掉红外夜视仪,将炸弹塞回背包,然后往外扫了一眼,像一只轻灵的猫翻身跳出砖瓦楼。
黑影落地无声,他等待了一会,打算起身。
“等一下,波本。”耳机传来指令。
安室透令行禁止,立刻停住起身的动作。
“砰!”门口壮汉开枪干掉同车的黑手党,没过多久,楼里抬出另一个黑手党,两具尸体一起被丢上车开走,其他人将地面的痕迹清理干净。
安室透藏在草丛,屏住呼吸,低头看着脏兮兮的皮靴在他面前经过。
纹身壮汉低声喝斥:“动作快点。”
500码外一间无人的破楼里,苏格兰伏在窗户边上,一瞬不瞬观测他们的动作。
莱伊藏在另一边,瞄准镜准星落在壮汉的脑门,M300蓄势待发,为波本做掩护。
持枪壮汉们回到正门警戒,苏格兰轻声道:“可以了,走。”
安室透立刻从草坪翻下台阶,他的脚步极轻,无声无息,落地只激起薄薄的灰尘。
他快速离开砖瓦楼的射程范围,远处灯光一闪而过,一行装甲越野车队驶入贫民窟。
安室透当即脚步一错,躲进一处隐蔽的残垣。
四辆素黑的依维柯装甲车停在砖瓦楼前,守门壮汉精神一震,不约而同紧张地咽口水。
车厢下来几名黑手党,他们手持机枪,板着脸等候。
最后下车的是一个银发男人。
他一身笔挺正式的黑西装,熨帖的红色衬衫没有一丝褶皱,黑色领带松紧合冾地系在领间,强大的气场与脏污邋遢的贫民窟画风格格不入。
纹身壮汉脸色变了,赶紧上前迎接。
安室透往残垣后靠了靠。
果然,格洛利亚一开始想交易的对象就是彭格列。
纹身壮汉满脸谄媚:“您来了,请进,请进。”
狱寺隼人没有理会壮汉的热情。
他在门前站了一会,环视四周。
纹身壮汉大气不敢出,生怕大主顾有任何不满。
嘴角微微扬起一道细小的弧度,狱寺隼人缓缓扣上西服扣子,抬脚走进砖瓦楼。
三楼小房间,萨缪尔依然优雅自信,“你既然能来就应该知道我的价值,不是吗?”
黑风衣轻嗤。
“可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个为了偷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走流浪汉破烂衣服的臭老头。”
黑风衣的嘲弄毫不留情,“你很有能耐,你的能耐可以让你逃过彭格列的追捕吗?”
萨缪尔表情立时扭曲,他正想说话,楼下再次响起沉重的汽车声,楼上楼下顿时窃窃私语。
“接你的人来了。”黑风衣平静地说,“看来我们的对话到此为止。”
狱寺隼人站在一楼空荡的大厅,淡声道:“我是彭格列十代目的使者,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
一见到他走进砖瓦楼,安德鲁立马弹射起身。
这可是彭格列十代目首领的左右手,黑手党界闻风丧胆的岚之守护者,安德鲁半点不敢怠慢,陪着笑脸道:“久仰彭格列大名,守护者大人请坐,请坐……”
狱寺隼人说:“不坐了,说完就走。”
他不紧不慢,慢条斯理抬手整理自己的袖口。
红宝石袖扣闪闪发光,看得格洛利亚众人眼都直了。
就这么小小一颗红宝石不知道得多少钱,够他们挥霍好久。
狱寺隼人淡淡道:“钱已经准备好放在车上,价格就按说好的数量给,黄金和现金五五分。”
“好好好!”安德鲁喜笑颜开,他就喜欢财大气粗又爽快的大主顾。
哪像蒂莫西那种小家子气的家族,一个钢镚儿都拿不出来。
安德鲁搓搓手,语气欣喜地吆喝手下:“赶紧把东西搬下来。”
“慢着。”狱寺隼人说。
安德鲁呼吸一滞。
狱寺隼人目光审视,眼神如鹰隼般锋利:“钱我带来了,人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看一下。”
他的眉眼凛冽又冷淡,“我最讨厌别人压货。”
——不好,彭格列来了!
听见神秘人站起身离开的声音,萨缪尔立刻说:“等一下。”
他急促道:“我脑子里的知识就是最大筹码!”
“我要离开意大利,只要把我带出去,我可以让你的梦想成真。”
“我们家族拥有里世界最惊人的科技,那是可以把人从地狱捞回来,改天换命的惊人技术!”
“只要给我足够多的试验体,即使长命百岁也可以做到!”
“我是家族的首席科学家,公式就在我的脑子里!”
萨缪尔脸上浮现一抹狂热的色彩,试图透过黑色的蒙眼布看清神秘人的模样。
“你应该最清楚才对,因为你的诞生……对科学界来说,可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疯狂科学家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
“我说得没错吧,那个‘组织’的头号杀手先生?”
说到这,萨缪尔苦恼地歪了歪头。
“可是真奇怪……你怎么还没死呢?”
黑风衣眉眼蓦然凌厉,额角颞肌骤然鼓起。
萨缪尔显然很不理解面前这超越科学解释的现象。
“按照我的计算,你的使用寿命明明应该已经过了使用极限才对。”
他满脸求知欲:“为什么你还活着?”
黑风衣忍无可忍,上前一脚将人踹倒!
“——看人啊,没问题,当然没问题,给了钱人就是您的嘛。”安德鲁扯起满脸横肉,笑着说,“我马上让人把他带下来……”
“咚——!”
楼顶忽然响起一声巨大震动,似乎是什么东西倒下发出的巨响。
安德鲁吓得一激灵,紧张不已,下意识看向对面。
狱寺隼人:“刚才我就注意到了。”
“门口凌乱的拖拽痕,欲盖弥彰的新鲜泥土,还有这里。”他指向安德鲁脚下,“满大厅浓郁的血腥味……”
狱寺隼人轻笑:“这里刚刚死了人,是吧。”
明明狱寺隼人在笑,却让人无端感到了一股杀意。
安德鲁禁不住直冒冷汗,“呵呵……您误会了,贫民窟都是这样的,哈哈……”
“误会?”
狱寺隼人嘴里叼着根机械香烟,腰间扣着条金属豹子皮带,尖利的豹子獠牙在昏暗的室内散发幽幽寒光。
一只黄白色毛毛的红眸小猫突然攀上他的肩膀。
小猫龇牙咧嘴,肉垫爆出尖利的指甲,弓身炸起背脊的绒毛。
狱寺隼人的脸色已经全然冷了下来。
“我的匣兵器对血腥味最敏感了。”
——萨缪尔倒在地上,被黑风衣紧紧扼住咽喉。
萨缪尔半点没有被控制的恐惧,竟然还幽幽笑了,“刚才我差一点……就被你的话带偏了。”
黑暗世界里,只有三种人想要找到他。
第一种,是标榜自己为里世界义警的彭格列家族。他们只不过是想将他禁锢起来,让他永远无法触及神的领域,完全是一群眼界低下的凡人。
第二种,是想将他卖个好价钱的二道贩子。妄图一步登天的白日梦想家,比如眼高手低的格洛利亚。
第三种,就是那个“组织”。
“你知道你的出现对我们来说有多么梦幻,多么震撼吗?即使是在当年,远在意大利的我们也听说过你。”
“就是因为你,安东尼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偷渡到日本,加入那个组织,借机获取你的数据。”
“哈哈哈……本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竟然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竟然还在听从你们组织的命令,竟然还在鞠躬尽瘁、尽忠职守地为你们BOSS服务!”
萨缪尔大笑:“简直不可思议!”
灰眸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黑风衣怒不可遏,额间成片青筋鼓动,他默不作声,卡住脖颈的手指猛然用力!
“呃!咳咳……”
疯狂科学家涨红着脸,神色癫狂,不管不顾,挣扎着继续说话。
“很……痛苦吧?你自出生……咳咳、以来,就一直听从他们的要求,无法解脱……”
“如果你把我带去日本,找到安东尼奥的话……咳!我、我可以帮你摆脱你的组织,教会你控制命令的方法……让你摆脱狗项圈上的绳子!”
他自信又阴森地笑了:“……交、交易吗?这就是……我的筹码!”
第93章
控制的……方法?
黑风衣的动作停了下来。
萨缪尔扯了个了然的笑意,“呵呵,这个条件很吸引人吧?”
脖颈的压力明显松了不少,他就知道没有谁可以拒绝这个诱人的条件。
萨缪尔挣扎着坐起来。
“这就对了,现在赶紧带我离开去见你的BOSS。”
“不用点担心,我们之间的交易保密。”萨缪尔阴沉笑道,“我不会将你供出去的。”
——其实安德鲁也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
但他做了亏心事,本来就心虚,当即恶向胆边生,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彭格列的使者也做掉好了。
反正钱已经在外面车上,把岚之守护者杀掉,外面那群人也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安德鲁向手下递了个眼神。
格洛利亚的人得令,同时举枪,将狱寺隼人围在在中间。
纹身壮汉带头靠近,神情是肉眼可见的忌惮。
毕竟这可是神秘又强大的彭格列!
这种跨维度的威慑力,即使手上拿着枪也没法带给他们什么安全感。
狱寺隼人双手插兜,淡然地站着,对糟糕的处境熟视无睹。
他掀了掀眼皮。
突然,黑夜中爆出一声轰鸣,砖瓦楼外猛地闪过一道火光,有什么东西拖着冒烟的屁股疾速往一楼飞来!
黑影啪嚓撞碎窗玻璃,狱寺隼人瞳孔猛然一缩——
RPG!
滴滴滴滴!雷达范围忽然出现好几个红点,安室透心里打了个突,立刻探头往天上看。
糟糕!是火/箭/弹!
“——轰!!”
砖瓦楼碎石乱飞,整个一层被爆裂的冲击波炸得掀起一堵烟墙,楼栋剧烈摇晃,爆风瞬间震碎所有窗户玻璃,碎片喷射状往外飞溅!
“唔!”绕是有五个C.A.I.防御屏障护盾环绕保护,近距离的爆风还是将狱寺隼人掀了出去,他翻身落在角落,被满室灰尘呛得直咳嗽。
十几秒不到,一楼已经一片狼藉,完全变了个样。
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变成巨大的坑洞,红胡子男人和他几个部下躲避不及,早已被火/箭/弹炸得浑身鲜血,身首异处。
砖瓦楼外面爆发急促的枪响,墙身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塌了!
狱寺隼人立刻按上耳机:“出什么事了?”
“岚守大人!有不明身份人员在附近集结,火力很猛!”
狱寺隼人心电急转,“顶不住不要硬撑,你们瞅准时机先撤,不用管我!”
说完,四面死气之火的护盾飞出窗户,狱寺隼人将防御屏障分给部下,自己只带着一个护盾转身往楼上跑。
“什、太危险了!”
“岚守大人!快回来!”
“——特基拉,立刻离开那里。”安室透说。
“砖瓦楼十点钟方向有车队火力围攻,另外有一个大型热源在同方向接近,疑似武装直升机,型号未知,距离50。”
安室透的声音快速而沉稳:“这群人的目标应该是彭格列。”
他们等到现在才出来,看来是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下定决心要让彭格列栽在这里。
公共频道沉默两秒,响起特基拉的声音:“三分钟。”
对方再次下线。
安室透探头观察砖瓦楼的方向。
不知道火力包围的是哪一方势力,车队藏在贫民窟杂乱丛生的草木中,在漆黑的夜晚里只能隐约看见一点模糊的影子。
机枪口哒哒哒哒喷射火舌,子弹狂乱扫射,密集推进的弹雨将彭格列的依维柯车队打得不停晃动。
彭格列成员训练有素,有条不紊立即倒车堵住门口,顽强抵抗。
砰!草丛中又发射一枚RPG,正好飞炸在一辆装甲车底,极近距离的爆炸震得C.A.I屏障不断颤抖,沉重的车体剧烈抖动,差点被强劲的爆风震翻。
万幸车底的防弹支撑板质量足够优秀,硬是将爆炸压了回去。
500码外小楼,莱伊不由冷笑:“这里真是……叹为观止。”
谁也不认识谁,说交手就交手,一言不合就开火。
安室透:“别说废话,三分钟,撑到他出来。”
苏格兰:“收到。”
贫民窟的居民纷纷缩在家里,祈祷今天这场交火也能和平时一样,早点结束。
隔着这么远机枪的声音依然震耳欲聋,安室透不得不大声说话:“车队归我,等会上面那个归你们。”
莱伊:“行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内置缓冲棉上放着两枚尖头子弹。
子弹通体细长,弹头镀着银黑色金属涂层,弹身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神秘的光泽。
苏格兰拿起其中一枚。
狱寺隼人刚刚上到二楼,火力突然更加密集,逼得他不住后退。
空中支援的武装直升机到了。
突袭的人已经发现事先安装的炸弹失去作用,直升机立即拉高盘旋,机载高转速旋转机枪狂吐火舌,集中火力对准炸弹的安装位置射击,企图击中炸弹引爆。
二层被机载枪炮重点关照,凶猛的火光仿佛要照亮黑夜,狱寺隼人根本一步也过不去。
“这踏马到底怎么回事!”
压根不用看,这层即使有人也死完了,狱寺隼人立刻放弃二层跑上三楼。
有上空火力支持,地面车队如虎添翼,强劲的火力竟然击碎了两个防御在彭格列车队前的护盾!
“什么!?”岚守大人的C.A.I.护盾竟然被普通枪炮炸碎了!
敌人气势大振,不断前移,隐隐有围拢的趋势。
雷达显示又有一队红点接近,安室透看着平板,潜伏的车队缓缓行近,红点与标注点重叠的瞬间,安室透按下开关——
“轰!!”贫民窟东北角炸开一道火团,炸弹平地掀飞几辆汽车!
狱寺隼人立即回头,却发现炸上天的车不是自己家族的。
“轰!轰!!”另外两个方向的炸弹接连炸开,将躲藏在暗处的车队全部掀了出来。
安室透将拆下的炸弹全部还了回去,新赶来的战斗力还没来得及加入就已经和埋伏的同伙一起被清出战场,敌人顿时折损大半火力。
有人帮他们缓解了敌人的火力压制,彭格列成员立即反扑!
狱寺隼人见部下们还顶得住,赶紧冲上三楼。
枪火的光一闪一闪撕裂黑夜,照亮了昏暗的三楼尽头。
小房间门前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他身边那个……不就是彭格列这次的目标吗!
黑风衣似有所觉,回头与狱寺隼人对视一眼,立刻揪住目标的衣领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等一下!”
狱寺隼人飞扑到窗前,那人的黑风衣摆已经消失在楼栋转角。
狱寺隼人摸摸肩上的猫咪:“瓜,跟上去看看。”
小猫不满地喵嗷一声。
本大爷不是狗啊喵!
狱寺隼人挠挠它的下巴:“回来给你买木天蓼球球玩。”
小猫满意地眯了眯眼。
这还差不多。
瓜窜出窗户,爪子扒拉着墙壁,飞快往黑风衣的方向追去。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风声,防御屏障自动挡在狱寺隼人身后,密集的枪弹暴雨疾风般横扫三层。
——武装直升机扫射炸弹不成,地面车队又遭受反击,开始无差别扫射整栋砖瓦楼!
机枪子弹像雨滴一样打在护盾上,护盾的火焰屏障泛起圈圈涟漪。
狱寺隼人脸沉了下来,普通子弹竟然能突破死气之火的防御?
咔嚓——二层的墙基再也支撑不住凶猛的火力,墙身墙柱开始连片倒塌,狱寺隼人顾不上细看,赶紧往下跑。
莱伊:“看见了吗?旋翼的连接部分。”
苏格兰:“嗯,换了个高倍的夜视瞄准镜。”
目镜跟随直升机摇摆的幅度,牢牢锁定旋翼轴承。
苏格兰报点:“目标距离574.2,东南风,水平偏移1度。”
“收到,修正目标位置。”莱伊偏着头,“我负责主旋翼,尾部的麻烦你了。”
苏格兰:“了解。”
远离交火中心的寂静小破楼内,两位狙击手屏息凝神,眼中只有半空中一直不停歇的火舌发源地,食指扣上扳机,蓄势待发。
莱伊喃喃一句:“让我看看,咱们组长给的宝贝……到底有多厉害。”
……3,2,1!
下一瞬间,组织最顶尖的两位狙击手,呼吸几乎同步,动作几近一致,两枚破甲弹同时瞬发出膛,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整齐划一的爆鸣!
“啪——锵!”
两枚子弹同时命中,主副旋翼炸开两朵火星,旋翼下端铰毂爆炸崩裂,武装直升机机身一歪,顿时失去控制。
“什么!”
上方的突变吸引了交火双方的注意力,众人惊愕地看着直升机在空中不断冒着浓烟,徒劳地摇摆盘旋。
莱伊吹了声口哨:“果然不简单。”
这两枚小型破甲弹是特基拉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交给莱伊的时候千叮万嘱需要好好保存,还小心放在缓冲盒子里。
事实上子弹的威力确实超乎寻常,镀满暗色物质涂层的坚固弹头不费吹灰之力洞穿精钢装甲,弹芯内部特制的高/爆/炸/药瞬间遭受挤压,炸裂破片,子弹在穿甲进入内部的同时发生爆燃。
这架武装直升机原本设计最大可以承受足足12.7mm的破甲弹,然而特基拉的特殊破甲弹无视了直升机的防御,直接将铰毂炸了。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在直升机疯狂输出的机枪声掩盖下,两枚破甲弹无声无息干掉了一架超级移动火力炮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升机再次发出巨响,机身侧歪,机舱位置冒出第三股浓烟,赫然被炸穿一个大口子。
狱寺隼人咬着他的烟管点火装置,嗤笑一声,不屑地放下手上的火箭炸弹。
号称最强精钢的防御装甲也扛不住彭格列齿轮的炸药系统,今天的面子丢了个尽。
“岚守大人!”
看见守护者大人平安无事,彭格列成员喜极而泣,仗着装甲车的重型防弹玻璃和硬性装甲还有余地,气势立刻反扑,不要命似的奋力还击!
单只岚之守护者一个人的战斗力就足以匹敌一个全副武装的黑手党家族,敌人见势不妙,毫不恋战立刻撤退。
部下还想追上去,狱寺隼人将他们摁住。
“岚守大人,我们不追吗?”部下们脸上都是忿忿不平,彭格列就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狱寺隼人说:“不用了。”
彭格列齿轮恢复成豹子皮带的形态,狱寺隼人环视四周。
附近建筑一片狼藉,地面还留着枪弹打击的浓烟,处处都是恶战带来的后遗症。
贫民窟恢复它应有的死寂,银发男人看向远处楼栋的重重黑影,若有所思。
他好几个部下受伤了,没必要穷追不舍。
这里不是西西里,彭格列的一举一动都被各方盯视,万一途中出什么意外,十代目会不高兴的。
有些事情得找专业人士去办。
狱寺隼人点了支烟:“你们留一辆车给我,回去好好处理伤口。对了,记得找出纳小姐报销伤药费。”
部下哭笑不得,重点哪里是什么伤药费,万一岚守大人受伤了,他们提头去见BOSS吗。
狱寺隼人眉毛一竖:“快回去,我还有别的事。”
部下见实在劝不动,只好答应:“是!请您一定注意安全。”
好不容易将婆婆妈妈的部下赶走,狱寺隼人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瓜?”
“瓜!”
他的猫呢!?
【作者有话说】
最近刷到一张莱苏图,长发莱趴在苏腿上同时狙击……斯哈(口水)
第94章
他的猫不会出事了吧。
狱寺隼人皱眉,连声喊道:“瓜,瓜!”
草丛传来懒洋洋低厚的嗓音,一只大豹子慢悠悠走了出来。
它走到狱寺隼人跟前蹲下,淡定地舔了舔爪子。
瓜从娇小的猫咪形态变成了一只大豹子。
狱寺隼人疑惑地蹲下查看。
怎么形态变化了,难道瓜跟那个人交手了?
然而任凭狱寺隼人怎么检查,也没在自家匣兵器身上发现一道痕迹。
大豹子由着狱寺隼人摆弄自己的爪子,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干脆卧在地上枕着爪子打瞌睡。
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豹子身上每一根毛毛似乎都透着开心。
看来瓜应该没追上那个人,但是为什么这么高兴?
小猫咪的心思总是很难猜,狱寺隼人拿它没办法,放弃地揉揉豹子脑袋。
他起身按了个电话,然后十分熟练地将手机拿出一臂距离。
对面很快有人接听。
“喂!!!这个时间,是哪个渣滓打电话!!!”
听筒声音震耳欲聋,狱寺隼人面不改色,等对方吼完了才把电话挪回来。
“跟你通个气,刚刚我们遭遇了伏击。”
“哈?”对方很不屑,“那跟老子有什么关系,你几岁了,被打还要告状?”
狱寺隼人眉毛都没抬:“对方使用的枪弹打碎了我的C.A.I.护盾,普通弹药对C.A.I.不起作用,懂了?”
那边立即:“是死气弹?”
“应该不会错,而且型号看上去跟你们最近丢失的那一批很相似。”狱寺隼人冷笑,“截了瓦利亚的武器,还试图将彭格列守护者干掉……呵呵,想死呢。”
狱寺隼人眼中充满怒火。
敌人的举动无异于是挑战彭格列的权威,将十代目的面子丢地上踩!
不可饶恕!
电话对面冷笑:“是哪一边的渣滓。”
“就是你们之前怀疑的那个家族。”狱寺隼人捡起地上散落的枪,“耍小聪明用别人代工的武器,以为我看不出来。”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对面嗤笑:“喂!渣滓,这些不应该是我们瓦利亚的工作吧!”
狱寺隼人淡淡道:“你们的财务报表在我这里。”
“……???”
“里面有房屋修缮报告,武器折损清单,车辆更换合同,出行率风险指数……”
“喂!等等!!几条杂鱼而已,老子随便两下就能解决!”
为了那些渣滓至于吗?居然拿报销单来威胁他!
狱寺隼人不紧不慢,把剩下的话说完:“……既然如此,明天我就拿给十代目签批。”
电话那头语气一窒。
……擦,又让这小子摆了一道!
对方十分没好气:“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搞定,行了吧!”
狱寺隼人微笑:“那就麻烦你了,斯夸罗。”
这群臭小子真是越大越麻烦,一点也不可爱。
斯夸罗翻了个白眼:“算了,看在情报交换的份上,给你提供一个消息。”
这下轮到狱寺隼人意外:“什么?”
“今晚城堡不是有个宴会?”斯夸罗的笑声透着一丝不怀好意,“现在回去,或许还能赶上好戏的结局。”
*
密林深处坐落着一座宏厚华丽花岗岩堆砌的古典城堡,城堡外饰通透的巨幅落地窗,端庄又典雅。
深夜的月亮已垂至半空,内里依然灯火通明,显然还在举行宴会。
高档雅致的宴会桌,精美绝伦的镶金餐具,丰盛美味的酒水和佳肴,文质彬彬的专业侍者……
如果不是门口站着一批荷枪实弹的守卫,城堡的晚宴看上去跟任何一场上流社会的宴会没什么不同。
仔细一看,在场的宾客好像也都不怎么好惹。
昂贵的西装和精致的礼服裙也挡不住他们健壮坚实的体魄,笑着也似乎目露凶光。
即使是脚踏七寸高跟鞋的美女,那烈焰红唇和线条健美的肱二头肌,也明显昭示她是个惹不起的大姐头。
这是场黑手党界的聚会。
他们的目光若有似无,不约而同落在大厅一旁休息区,那个坐在沙发的棕发青年身上。
——意大利黑手党最有话事权的王者,彭格列家族第十代首领,沢田纲吉。
棕发青年看上稚嫩无害,温柔可亲,但谁也不敢小瞧他。
黑手党都信奉强者为尊,如果沢田纲吉没那个实力,怎么可能统领彭格列这个庞然大物?
而且就连那个最挑刺的彭格列独立暗杀部队瓦利亚,对沢田纲吉的态度也很暧昧,似敌似友……
黑手党们都是人精,一看就知道他们关系其实不错,对沢田纲吉的态度自然更加审慎。
虽然听说沢田纲吉脾气温和,很好相处,但是现在没人敢贸然上前打搅。
今晚他的脸色着实不太好,想攀谈的人都犹豫再三,不敢触彭格列首领的霉头。
沢田纲吉捏了捏眉心:“还没有联络吗?”
山本武看了下手机:“还没有。”
沢田纲吉忍不住又捏了捏眉心,十分不安。
“不用担心,没事的。”山本武安抚道,“这次去的可是隼人,他的战斗力你最清楚了。”
“我是知道,可是……”
可是今晚的交易对象是彭格列一直想抓的人,如今到了最后一步,沢田纲吉怎么也没办法静下心来。
他干脆站起来:“阿武,麻烦你再跟跟,我出去透透气。”
雨之守护者善解人意:“好的,这里交给我吧。”
白兰第十三次往左边看,牢牢盯着那个方向。
他是全场唯一一个穿着白西装马甲的宾客,修身的西服配上他健硕挺拔的腰背曲线,让他从宴会开始就成为最瞩目的光源之一。
何况他还是全场唯一一个,不喝酒不抽烟,还抱着袋棉花糖狂吃的人……
这棉花糖还是彭格列首领特地吩咐准备的。
白兰忿忿抓了把棉花糖,忿忿塞进嘴里。
中年男人端着鸡尾酒,局促走到白兰跟前。
“白兰先生,或许您不记得了,之前咱们两个家族做过生意……”
宴会厅左侧,橘发青年正跟一个叼着棒棒糖的黄发男人说话,两人似乎在讨论什么有趣的事,旁若无人,有说有笑。
白兰瘪嘴,往嘴里又塞了把棉花糖。
小正跟斯帕纳在聊什么东西,笑得那么开心。
可恶,听不见。
中年男人想跟白兰碰杯,但碰不了,白兰手上只有棉花糖。
他更局促了,收回酒杯:“呃,那个,白兰先生……”
斯帕纳拿手机给入江正一看,两个脑袋十分亲密地凑在一起。
白兰更加不高兴了。
他高不高兴都得吃甜,于是又抓了把棉花糖塞嘴里,眸中燃起熊熊烈火。
看什么靠这么近,小正在外面从来都是严禁自己靠近的!
凭什么斯帕纳可以,生气!
中年男人不死心,继续凑上前:“白兰先生,这次密鲁菲奥雷家族的武器能不能继续供应给我们?我们一直有合作的,突然中断了这是为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下将视线挡得刚刚好。
“嗯~”白兰笑眯眯地转过头,“你真的很吵唉。”
“你做的什么破事你自己不清楚,嗯?”
“倒卖密鲁菲奥雷的武器,嗯?”
“就这样还想让密鲁菲奥雷继续跟你合作?”白兰的眉眼都是超级不耐烦,“做梦呢。”
他没耐心摆摆手,早就等在一旁的部下将中年男人拦住,捂嘴带离宴会厅。
周遭的黑手党熟视无睹,瞥向中年男人的目光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密鲁菲奥雷虽然是新生家族,但实力强劲,甚至超越了不少老牌黑手党,说是强力黑马也不为过。
而且谁不知道密鲁菲奥雷跟彭格列两家首领关系好,倒卖特殊武器就是犯了两方首领的忌讳,这小破家族算是玩完了。
白兰对身后发生的事没兴趣,抬脚走向江正一。
入江正一跟斯帕纳分开,他刚聊完天有些口渴,在侍者的托盘上拿了杯鸡尾酒,刚转身就被人挡住。
白兰下颌线紧绷,嘴角往下,撇着个不悦的弧度。
他身高手长,站在那就像堵墙一样,硬邦邦的也不说话。
“白兰先生,怎么了?”入江正一说。
白兰的嘴唇僵硬抿成一道直线,神色捉摸不定,总之就是臭着个脸。
他硬是从喉咙里憋出一下很大的哼声。
眼前一暗,棉花糖大袋子遮在两人面前,入江正一脸颊落下了一个棉花糖味的吻。
入江正一瞪圆了眼睛,脸上刷一下变得通红。
白兰不忿:“小正好狡猾。”
入江正一磕磕绊绊:“你、你在说什么……你干什么啊……!”
白兰控诉:“明明是小正说的,公共场合不许涩涩,结果自己先犯,当众跟别人贴贴!”
入江正一:“……”
他很无语:“拜托,那个是斯帕纳啊。”
白兰:“我才不管,要小正补偿我100个亲亲!”
“你脑袋里能不能想些别的?”入江正一哭笑不得,“我们是在讨论研究的最新技术。”
白发男人愤愤不平:“平时你们讨论的还不够吗?在宴会还说说说!”
而且话说回来纲吉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小正还给他,小正本来就该是密鲁菲奥雷的人,他要见自己对象,还得大老远飞来彭格列!
白兰超生气,100个亲亲也哄不好那种。
必须要小正抱抱哄他!
入江正一老脸一红,他才不敢大庭广众干这种事,赶紧挥开白兰的大脸。
说几遍了,他现在明明是在实验室,哪里也不属于!
“不过话说回来,纲吉君去哪了?”入江正一四处张望。
好像除了在宴会刚开始说了两句,纲吉君就没怎么出现,现在人都不见了。
“谁知道呢。”
白发男人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宴会厅门外。
狱寺隼人风尘仆仆,似乎刚刚从哪里匆匆赶回来,脸色难得焦躁,拉住山本武着急地说些什么。
“而且。”白兰收回视线,往场内巡视一圈,“连纲吉君的骑士也不见了唉。”
一层之隔的城堡底部,有个黑风衣走在地下通道。
“……彭格列为了统领黑手党世界,灭了我们家族,还对我们赶尽杀绝……”
疯狂科学家的话一直在脑海盘旋。
“……他们将艾斯托拉涅欧的东西全部夺走……包括你们这些小狗的秘密,也都埋藏在彭格列……”
“……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
脚步蓦然停住,黑风衣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所以接下来该走哪里。
【小朋友……】
【左转路口……地下室……】
“什么人!”
森川来月惊疑不定,立刻回头张望。
通道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森川来月下意识按住耳朵。
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
刚才那声音说什么?
左转见到路口,然后下地下室……
森川来月将信将疑,依照声音的指示照做,没走两百米,果然在道路尽头见到一个带锁的小房间。
森川来月:“……”
森川来月麻木地眨眨眼。
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但他还是立刻掏出工具,撬开门锁。
门后是一道往下走的楼梯。
这里已经是彭格列城堡的最底部,石制墙面寒气逼人,森川来月实在没忍住,连续打了三个大喷嚏。
密室除了那扇门,没有别的出口,所有光线来自墙上一个碗口粗细的换气孔,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楼梯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那声音在密闭的空间格外瘆人。
密室只放了一个书柜。
森川来月随手抽了一本。
手写笔记本发黄的纸面上写满记录和公式,纸张留着岁月的褶皱,年纪估计比森川来月爷爷的爷爷还大几轮。
笔记本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插画,森川来月艰难辨认旁边的注释。
字迹相当不羁,只勉强看出是“细胞”这个单词。
实在看不懂。
森川来月翻了两页,打算拿手机拍照,身后突兀响起一道声音。
“——这是达先生未公开的笔记本,内容是细胞逆生长的可能性研究。”
棕发青年平静站在黑风衣身后,嘴角的笑意很淡。
“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第95章
“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棕发青年背手站着,再次询问。
黑风衣翻页的动作顿住。
沢田纲吉:“需要我帮忙吗?”
黑风衣不紧不慢,合上笔记本。
沢田纲吉说:“欢迎来到彭格列。”
“彭格列欢迎一切来访的客人,但是不打招呼不敲门,这种拜访……”沢田纲吉极淡地笑了一下,“我个人认为,还是不太礼貌的。”
见黑风衣没有开口的意思,沢田纲吉继续说:“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就我先说吧。”
“几个小时前,我的守护者参加了一场重要的交易会谈。”沢田纲吉敛起笑意,“但是我收到消息,交易失败了,我们的目标被一个神秘人劫走。”
“隼人说,那个神秘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
沢田纲吉直视面前的不速之客:“客人,这个神秘人是你吗?”
黑风衣将笔记本塞回书柜,又随手抽了旁边一本别的,不置可否。
沢田纲吉双唇一抿,继续说下去。
“没过多久,我再次收到情报,有一伙能力卓绝的入侵者,偷偷潜入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家族据点。”
沢田纲吉语气笃定:“那些人,是客人你的同伴。”
“你的同伴很有本事,如果那个家族不是我们长期以来一直关注的对象,恐怕来去都不会有人发现。”
黑风衣默不作声,只是挑了挑眉。
沢田纲吉莞尔一笑。
“毕竟意大利是彭格列的主场,我们消息还是挺灵通的,这些情报不会瞒过我们的眼睛。”
“你从同伴那里得知,那个家族的资料封印在彭格列,因此今晚,彭格列迎来了深夜的来客。”
“所以客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沢田纲吉话锋一转,皱起两条好看的眉毛。
“为什么要关注艾斯托拉涅欧,你劫走萨缪尔、调查他们家族的理由是什么。”
黑风衣眼睑低垂,神色依旧淡淡的,半点没有被主人家质问的紧张感,甚至又翻了一页纸,好像对手上的书本更感兴趣。
沢田纲吉眉心燃起一簇橙色火焰,明亮的火光如同炽热的太阳,顷刻照亮整个黝黑的地下室。
他温暖的眸子已经被严肃之色取代,沉声说最后一次:“客人,请回答我的问题。”
“可以先问你个问题吗?”黑风衣合上书本,嗓音有些沙哑,“彭格列要交易那个男人的理由。”
沢田纲吉:“艾斯托拉涅欧一直致力于某个研究,萨缪尔是这项实验的主导者,我们不能放任他离开意大利。”
“彭格列抓住了,然后呢。”黑风衣闷闷笑了一声,“你们要接手这项研究吗?”
沢田纲吉却很严肃。
“那是个极度危险的禁忌研究。萨缪尔、以及他的家族,本应该在二十年前消失,但总有不死心的人不断探索,妄图重启这项研究,这将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
“所以麻烦你把萨缪尔交给我。”沢田纲吉说,“一旦让他离开意大利,那将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哦,呵呵……这件事啊。”黑风衣吊儿郎当,耸了耸肩,“这真是有点难办……”
他话还没说完,身前虚空突然淡出一道靛青色雾气,三叉戟如同一轮圆月,在空气中划出凌厉风声!
黑风衣早有准备,后仰避开的同时一脚踹开三叉戟,利用反作用力拉开距离。
长发男人站在沢田纲吉身侧,浑身萦绕着雾气,虚幻的身形在橙色火焰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沢田纲吉吃了一惊,立即说:“骸!等一下!”
“Kufufufu……”六道骸轻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呢,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眉心紧皱:“我说你……”
“……所以我说这件事难办啊。”
黑风衣随意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
“彭格列首领如果是这种态度的话。”
“那恐怕,恕难从命呢。”
*
两道孤独的车灯行进在漆黑的小路上。
五道杠老爷车虽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款,比不上如今动不动就五六百匹甚至上千匹马力的顶级超跑,但它胜在轻盈。
作为越野车,它的总车重只有700公斤,三缸发动机的动力足够爬山涉水,可以灵活钻进都市乡间的小道和丛林崎岖的野地。
被撬的这辆老爷爷外表虽然灰扑扑,但保养得很好,即使油门被新驾驶员踩到底,发动机运转的响声依然很流畅。
苏格兰:“这样真的好吗?”
安室透:“没什么好不好的。”
五分钟之前,他们刚刚从乡下一个小村落出来。
格洛利亚的诱饵斯科特有个叫蕾贝卡的女儿,安室透潜入屋子的时候,小女孩恰好从梦中醒来。
金发男人一身黑色作战服,背上挎着霰/弹/枪,身高腿长拎着个大包站在小房间里,将低矮的空间挤得十分逼仄。
黑暗中小女孩看不清男人的样子,手手不安地拽着小兔布偶,小声说:“Papa?”
小小的人影趴在门框边上,手上的小兔布偶表面粗糙,哪怕多么爱惜她的好朋友,唯一的布偶仍然打满缝缝补补的针脚。
小女孩浅蓝瞳色的眸子满是倦意,两腮干瘪,看不见小孩应有的圆肉,唇瓣泛着青紫。
安室透看着小女孩苍白的脸蛋,轻手将袋子放在桌上。
他往旁边房间扔了块小石头。
咯——石块落地,不大的声音立即将女人惊醒。
她条件反射抽出枕头底下藏着的小刀,立马冲了出来。
“蕾贝卡!”
见女儿赤脚站在地上,女人紧张地问:“怎么了?”
小女孩懵懂喊了声“Mama”,指着前面,女人回头,桌上突兀放着个包,似乎凭空出现。
女人拉开袋子,里面满满当当塞着的全是钞票。
钞票最上方放着枚眼熟的吊坠。
女人几乎拿不住这枚吊坠。
她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才打开。
吊坠里是他们一家的合照。
虽然大部分已经擦掉,但吊坠边上仍然留着点点红痕。
小刀当啷掉在地上,女人捂住嘴巴,流泪满面,拼命忍耐喉间的哽咽。
安室透听着屋内的啜泣声,沉默安静地离开。
蕾贝卡有先天性心脏病。
对于斯科特这种社会最底层的人来说,加入黑手党是最来钱、最快救治女儿的方法。
只可惜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也不是正确的选择。
红胡子首领本来就打算私吞诱饵们的抚恤金,潜逃出国享受人生,结果算盘刚打完,人就被RPG炸死了。
离开前,黑风衣顺手牵羊,将安德鲁干掉对家、企图栽赃给彭格列的那一百万拿走了。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安室透神色平静,“毕竟他不是完全无辜……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我知道……我也同意特基拉这个做法。”苏格兰叹气,“可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安室透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所以是什么事。
莱伊吐了个漂亮的烟圈。
“所以我们载着个浑身捆得严严实实像是死了一样的老男人,偷偷潜入那个空荡荡的鬼地方、晃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还惊动了守卫,半路顺便去送了个钱,现在马不停蹄的,又是去干什么。”
莱伊眼神不善,瞥了后视镜某个金发男人一眼,“你跟特基拉在搞什么名堂。”
安室透说:“我也不知道。”他忙碌地敲击笔记本,“我只是遵从特基拉的指示而已。”
莱伊喉间的哼声沉闷:“你不知道?你们可是搭档。”
安室透不受他的挑衅:“现在我跟你们一样,都是他的部下。”
“哦,是吗,部下。”
莱伊才不信波本的鬼话。
莫名其妙来到意大利,莫名其妙插手了一场交火,莫名其妙闯了个空门,全程不知道任务内容是什么,他和苏格兰这种才叫部下。
哪像波本,特基拉明显跟他有单线联系。
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所以后车厢的那个人怎么解决?”苏格兰不得不再次转回话题,“他是死了吗?”
安室透:“不知道。”
“又不知道?”莱伊咬着烟,“你到底知道什么呢波本阁下。”
安室透探头将平板放在前座,导航终点是沿海一处码头。
“我只知道我们20分钟之内必须赶到这个地方。”
“现在,闭嘴,开车,柴可夫司机。”
*
彭格列古堡地下室。
“既然如此,干脆把你杀掉好了。”
六道骸半点没将黑风衣的话放在心上,血红右眼跃跃欲试,镌刻在瞳孔深处的“六”蠢蠢欲动。
交锋一触即发之际,沢田纲吉轻喝:“骸!”
沢田纲吉把六道骸轻轻拉到身后,递了个“闭嘴”的眼神。
看着他拽住自己衣角的手……六道骸眼神动了动。
安抚好自家守护者,沢田纲吉再次看向黑风衣。
这人抱着手,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好像看戏一般,八卦的眼神犹如探照灯,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灰眸露出恍然大悟的色彩。
沢田纲吉:“……”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忽然好热。
沢田纲吉干咳一声。
“虽然我可以让隼人来看一眼,确定你是不是劫走萨缪尔的神秘人,但我认为这没必要,而且你应该有自己的理由。”
沢田纲吉微笑:“因为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黑风衣动作一顿,眼神疑惑。
“我自认为,在美国的时候大家相处得也算愉快。”沢田纲吉回忆,“还有日本的棒球比赛……那次真是多谢你带路。”
“虽然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方法,但是在彭格列别墅借住那晚,我感觉到的异样应该也是你吧。”
黑风衣这次才是真的吃惊,看向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沢田纲吉微笑:“跟这次一样,虽然模糊,但我确实感受到城堡多了些别的存在。”
其实在狱寺隼人急忙赶回、将瓦利亚的情报汇报给BOSS之前,沢田纲吉就已经在寻找黑风衣的路上了。
“真让人吃惊,这就是刚刚这本书上写的,彭格列首领的超直感?”黑风衣饶有兴致,“这算是异能力的一种吗?”
沢田纲吉无奈:“客人,容我提醒,即使我理解你的确存在苦衷,但萨缪尔请务必交回给我。”
沢田纲吉已经注意黑风衣这个存在很久了。
不止是暴风雪过后那回的刻意探听,就连云雀前辈的报告也有他的身影。
虽然事后查明,日本分部成员的死应该跟黑风衣无关,可这个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与彭格列牵扯多次,很难不让彭格列提防。
狱寺隼人更倾向有害论,但沢田纲吉有自己的想法。
他以普通人的身份跟黑风衣有过交流,感觉这个人很好相处,超直感不会欺骗他。
今晚跟格洛利亚的交易虽然失败了,可隼人提到现场有不明势力插手帮忙,沢田纲吉直觉也是黑风衣的手笔。
因此即使黑风衣动机不明,但沢田纲吉其实并不想与他为敌。
然而黑风衣依然懒洋洋的:“所以我说这事难办啊。”
沢田纲吉蹙紧眉头。
“Kufufufu……”六道骸嗤笑,“你真是天真得可爱,纲吉君。”
六道轮回的右眼数字变成“四”,血红瞳孔绽放一簇紫色火焰。
“所以我说的没错,一开始把他杀掉就好了。”
第96章
临近海岸线,老爷车驶入码头附近的浓密树林,熄火等待,越野车内只有后座偶尔响起的窸窣声。
疯狂科学家绑着手脚,眼睛蒙得很结实,连嘴里也被塞了团布。
他偶尔动一下,偶尔动一下,像条没死完的蛆,在寂静的夜晚……鸡皮都起来了。
苏格兰闭目养神,莱伊叼着不知道第几根烟,安室透继续他电脑上的工作,所有人都像是没听见。
树林中走出一道人影,黑风衣敲敲车窗玻璃。
安室透合上笔记本,下车打开后备箱,把老头拉出来。
黑风衣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安室透皱眉。
……他消失这段时间不会又跟谁动手了吧。
黑风衣解开萨缪尔脚上的绳索:“你们在这里等我。”
安室透点点头。
黑风衣拖着老头走到海边码头。
来之前,“那位”下了一个新任务。
【特基拉,立刻前往意大利,把那个男人抢过来,送到指定地点,后面会有专人负责。】
漆黑海面隐约传来马达的声音,大雾中驶出一艘快艇,逐渐驶近海岸线。
组织的大船不能随便靠近海岸线,只能停在地中海附近等待,快艇靠岸,黑风衣扯过萨缪尔,老头踉踉跄跄上前。
快艇下来两个黑衣成员,拉下眼罩确认目标无误,然后一左一右钳住疯狂科学家,将人提上船。
黑风衣想抬脚上船,其中一个黑衣成员立即伸手挡住。
“很抱歉,特基拉大人,没得到许可不允许登船。”黑衣成员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着重强调,“这是BOSS的命令。”
黑风衣一只脚踏在甲板边上,歪了歪脑袋:“你确定?”
黑衣成员面不改色:“是的,请不要为难我们,您可以向BOSS确认。”
黑风衣若有所思,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音节。
再看向已经被他们牢牢挡在身后,看不清影子的萨缪尔,黑风衣嗤笑一声。
原来如此。
他再次确认:“我的任务到此为止,没错吧。”
“是的,请放心,接下来的工作交给我们负责。”
黑风衣收回脚,不冷不热睨了他们一眼,“既然是BOSS的命令,那行吧。”
黑衣成员确认他不会有别的动作,立即驾驶快艇离开海岸线。
黑风衣发了条信息,然后头也不回走人,钻车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苏格兰问:“接下来有什么任务,还是现在回去?”
“噢,随便。你们如果想在意大利玩玩也行……先让我睡一会。”
安室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毯子,黑风衣接过盖好,两眼一闭立马打起小呼噜。
剩下三个面面相觑,安室透脸色不太好,沉声说:“先找个地方等他醒。”
莱伊哼笑:“是是,特基拉的部下先生。”
然而这一觉没睡多久,梦里的鳗鱼大满足放题都还没吃进嘴,人就被手机震醒了。
黑风衣睡眼惺忪,接电话的语气超级无敌臭:“喂,谁?”
对面也很生气。
【特基拉,为什么任务失败了。】
他开的免提,全车都听见了,所有人立时噤声,凝神静听他们的对话。
“任务失败了?什么任务失败了。”
黑风衣没睡醒,闭着眼,不耐烦地说:“我明明已经跟您信息确认过了。”
【预定时间已经过了,目标呢!】
“我怎么知道……这不应该问BOSS您吗?”
【你说什么?】
“我自己的任务,可是一个字不漏全部完成了,难道还有什么没做的吗?让我看看……”
他还真去翻信息,煞有介事一字一句地念。
“来意大利,嗯完成了……抢人,也完成了……送到指定地点,完成了……专人负责,哦,专人负责。”
黑风衣特地顿了顿。
“这个‘专人’不是我啊,BOSS特地交代的,这个跟我可没关系,不过我绝对有亲手交给‘专人’,也算是完成了吧。”
“怎么,这个‘专人’没把目标交到您手上吗?”
安室透头有点疼。
明眼人都看得出黑风衣是在拱火,那幸灾乐祸的气息隔着口罩都清晰可闻,见安室透在看自己,桃花眼还恶作剧地眨了眨。
【……你真的没上船?】
“我哪敢啊。”黑风衣冷淡地笑了笑。“‘专人’特别提醒,我是不被BOSS允许上船的,我当然无条件遵从BOSS的命令,听见这个马上就走了呢!”
“我有跟‘专人’确认过,任务到此为止。”
“BOSS要不找那个‘专人’问问?啊,再不然,应该还有一个人知道吧……喏,就是给BOSS出这个计划的‘专人’。”
黑风衣一口一个‘专人’,讽刺的态度显而易见。
电话那头无言以对。
这个计划确实是朗姆提的,但是归根结底其实也是“那位”的意思。
能将萨缪尔劫走的肯定非特基拉无疑,虽然他是执行任务的最佳人选,但“那位”还是不得不防一手。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前几天刚刚发疯、威胁每找到一个实验室就要捣乱添堵的人。
于是朗姆出谋划策,人还是得特基拉去抢,但抢完不能由他去研究所交人。
研究所的门都不能让他找到!
疯狂科学家太重要了,“那位”心急如焚,急着找心腹核实,顾不得跟特基拉扯皮,丢下一句“继续留意我的指令”就挂断通讯。
再说多两句,估计得被特基拉气死。
黑风衣很无所谓地耸耸肩,团巴团巴毯子继续睡觉。
“你是干了什么坏事吗,组长?”
莱伊似笑非笑,苏格兰也忍不住回头看他,两双眼睛满满地写满好奇。
“比如捣乱什么的?”
“哪里有。”黑风衣困倦地拉起兜帽,这次他是真的要睡觉了,“要是BOSS审问你们可千万得给我作证,我一直在车上哪也没去啊。”
一直在车上……?
威士忌们默不作声,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
*
“真的吗十代目?您、您放那家伙走了?”实在太过吃惊,狱寺隼人说话打了个磕巴。
见敬爱的首领点头,狱寺隼人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是那家伙劫的人吗?”
沢田纲吉坐在沙发上,温和道:“是……也不是吧。”
狱寺隼人:“那……”
彭格列首领看起来并不着急,姿态闲适优雅,拿出咖啡壶给自己的守护者泡咖啡。
别看他现在很淡定,其实半小时前的古堡地下室,三个人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六道骸杀意凛然,黑风衣没在怕的,就是有点无语。
“你倒是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说这事很难办,又没说不能办。”
桃花眼弯弯,似笑非笑的,似乎意有所指。
“任务我是一定要交的,但是交了之后发生什么,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沢田纲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是想让彭格列出手?”
黑风衣摊手:“噢,我什么也没说。”
“Kufufufu……多此一举。”
六道骸收回三叉戟,“你兜圈子的意义在哪,一开始不要插手不就好了。”
如果不是现在还不能翻脸,当他很想来意大利执行任务?
黑风衣翻了个白眼,“好像我很想插手似的。”
“难道你也跟艾斯托拉涅欧有关系?”沢田纲吉说。
他看看黑风衣,又看看六道骸,不然黑风衣也不会过度关注这件事。
而且沢田纲吉还记得,自家雾守也是因为艾斯托拉涅欧的缘故,被复仇者关押了很长一段时间。
“Kufufufu……别这样看我,纲吉君。”六道骸皱眉,“我不记得有见过他,当年的人里没有他,我确定。”
沢田纲吉又看向黑风衣。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这位神秘客人身上。
黑风衣歪着头,鼻子哼了道不是很高兴的声音。
艾斯托拉涅欧的历史并不复杂。
它是意大利诸多黑手党家族中的一员,不是特别起眼,却非常危险。
意大利真正上流的黑手党家族,比如彭格列等等,家族成员都能使用特殊能力,那是一种靠纯粹觉悟激发的死气之火。
而一种叫死气弹的特殊子弹也可以激发死气之火,这是彭格列代代相承的秘密。
艾斯托拉涅欧偶然得知了彭格列的绝密武器,为了爬上更高层次的黑手党世界,他们开始研发更加特殊的子弹。
这个家族的成员大多是科学家,他们很快制造出一种新的特殊子弹,叫附身弹。
这是种极度危险的特殊弹,从制造到流通短短数月就产生无数惨案,很快就遭到黑手党世界明令禁止,黑手党们对艾斯托拉涅欧围追堵截,家族濒临瓦解。
但是金字塔顶端实在太诱人了。
艾斯托拉涅欧愤恨着不幸的遭遇,依旧做着取代里世界王者的美梦,成员们不顾禁令,另辟蹊径,开始着手新研究。
他们转移视线,决定在成员后代中挑选合适的孩子进行人体试验。
按照萨缪尔的说法,他叫这是“生产特殊武器”。
“——那段时间真的很难啊。”
砖瓦楼外枪炮齐飞,疯狂科学家却忽然开始回忆往昔。
“一边躲避黑手党追杀,一边试验,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为了保住一个培养皿,我那最有本事的学生,直到被黑手党乱枪打死也没动一公分!”
“你知道我搬开他的身体时……有多心痛吗!”
科学家形似恶鬼,面红耳赤,蒙住的眼睛仿佛能瞪穿那块黑布,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
简直是全世界最荒谬的笑话。
森川来月嗤之以鼻:“难道那个培养皿不是来自一条生命吗?”
“那怎么一样!”
“那些小崽子半点知识也没有,懵懂无知犹如初生猪崽一般,可以随意宰割!”
萨缪尔怒不可遏:“但我的学生可是蜚声科学界的佼佼者!”
森川来月怒火中烧,揪住衣领一把将人提起来,“那些都是人!”
“那些都是试验体!”科学家愤而反驳,“只是在重现家族荣光的旅途中,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这句话森川来月曾经听白大褂说过一次。
现在是听第二次!
都是亵渎生命的疯子!
萨缪尔还在絮絮叨叨。
说他们如何发现了轮回之眼的适配试验体,然后说他们的试验到底如何成功,又说试验体如何忘恩负义,最后说试验体如何摧毁了他们的家族。
“六道骸……那个彭格列十代目的走狗!”
“明明是我赋予了他六道轮回的力量,竟然不听从我的指令,小小年纪……这个覆灭家族的罪魁祸首!忘恩负义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经过那一次我已经找到牵狗绳的方法了,这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如果你带我去日本……我就,让你摆脱狗项圈上的绳子!”
疯狂科学家的字里行间全是掌握杀手锏的自信。
“你的BOSS找我也不过是想得到这个方法罢了……但你不用担心,我们之间的交易保密,我不会将你供出去。”
他扯了个阴森恐怖又充满恶意的笑容。
“交易吗?”科学家循循诱惑,“我将让你获得自由……”
“Bastardo!”
森川来月忍无可忍,往这张可憎的脸就是一记铁拳!
“——用不着你这个垃圾,他早就自由了!”
第97章
萨缪尔被揍了个倒仰,一屁股摔在地上,颧骨位置红肿拱起,整个人都是懵的。
森川来月余怒未消,胸口大力起伏,不断喘着粗气。
他勉强压下再揍这个老垃圾一拳的冲动,摸出黑果冻,“……胡萝卜。”
黑果冻受宿主情绪影响,漆黑的表面通体透着愤怒赤红的颜色,啪叽爬上萨缪尔的脑门。
“什、什么?”
疯狂科学家浑身打了一激灵,不可一世的声音含糊又颤抖。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但不会有人给他解答。
森川来月失去跟他废话的耐心,果冻质地的小触角刺入脑部,开始刺激神经末梢!
“啊——!!”
萨缪尔失声惨叫!
他从来不知道回忆是这么痛苦的事!
是谁,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一定是撒旦派来的恶魔!
萨缪尔拼命诅咒对方,却不知道他感知到的所有恶意其实全都源于他自己。
“呃呃啊……啊啊啊啊——!”
再疯狂的科学家也是人,萨缪尔的神经跟白大褂的一样脆弱,完全不堪一击。
萨缪尔很快神志不清,就着砖瓦楼外不断轰鸣的枪炮声,倒豆子一样喷射坦白。
眼前全是鲜血淋漓的试验体朝他走来,萨缪尔徒劳地嘶喊,“不……不要过来!”
他手被绑着,想逃也逃不走,只能喃喃叫着救命。
森川来月面无表情,沉默看着脚下蠕动的肮脏烂泥,听着他嘴里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语句。
他一把将萨缪尔提起来,老垃圾的腿像面条一样瘫软搭在地上。
什么垃圾玩意,森川来月厌恶撇嘴。
楼梯方向有人靠近,森川来月一回头,正好跟狱寺隼人四目相对。
啧,彭格列的人速度真快。
森川来月二话不说,立刻提着萨缪尔从三楼窗户跳出去!
狱寺隼人大喊一声扑了过来。
说的什么森川来月没听清,大概是让他站住之类的,不过听见了也会当没听见。
傻子才会停下来。
森川来月灵巧落地,拽着手上的人快速钻进草丛。
疯狂扫射的武装直升机突然哑火,机顶旋翼部分冒出浓浓黑烟,已经没办法维持机身姿态,彭格列瞅准时机立时火力反攻。
森川来月瞥了直升机一眼,他哥留下的果然都是好东西。
局势骤然反转,砖瓦楼门口兵荒马乱,是个溜走的好时机。
胡萝卜动了一下,草丛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靠近。
森川来月迟疑停下。
拥有一身短短黄白色毛毛,耳朵喷着红色死气之火的红眼睛小猫,迈着猫步,慢条斯理走出来,蹲在森川来月跟前。
瓜:“喵。”
森川来月:“喵?”
瓜严肃:“喵。”
于是森川来月伸手给小猫。
小猫嗅嗅,湿漉漉的鼻头不时碰到森川来月的手指,触感凉凉的。
这个味道……香香!
“喵嗷~”
瓜宝宝娇躯一软,跟碰瓷似的,脑瓜子恰好搭在森川来月手掌心上。
哦哟,这毛茸茸的、圆滚滚的脑袋瓜!
一人一猫同时眯眯眼!
手指娴熟地挠起猫下巴,小猫咪舒服极了,喉咙咕噜咕噜,就差没瘫在地上。
森川来月撸得好感动。
这只猫猫比老师好撸太多了!
老师太矜持,连蹲坐都是爪爪并拢,以至于他根本不敢太放肆。
只能偶尔……偶尔埋一下毛肚皮。
森川来月流泪。
就是挠着挠着,手下的触感怎么有些不对劲。
森川来月瞪大眼睛,眼前的猫下巴不知不觉变成了老大一个。
娇小的猫猫变成了一只大豹子。
豹子?
猫怎么变成豹子了?
不过铁皮屋群那个凤眼男人也带着一只小刺猬,那小刺猬可以变成巨型球针体,攻击力还非常强悍。
所以……森川来月若有所思,这应该是彭格列的特殊技术吧。
挠下巴的动作停了,豹子不满,豹子用大爪子拍了拍森川来月的手,豹子示意继续。
“噢噢……”
森川来月继续挠下巴。
不对!
森川来月猛一拍脑门,要赶紧离开这里才是!
老垃圾刚才前言不搭后语,将家族发展历史上干的好事全说了个遍。
所谓彭格列灭了艾斯托拉涅欧完全是无稽之言,反而是他们自己坏事做尽,被附身弹暗害的家族跟他们有血仇,惨遭毒手沦为试验体的黑手党更是不计其数。
家族设施已经被报复的黑手党毁坏殆尽,即使有残存资料,恐怕也都被彭格列封存。
但还是要实地看一下比较保险。
来一趟意大利太不容易了。
时间紧迫,森川来月立刻将这个情报发给安室透,打算将老垃圾丢上车之后兵分两路行动。
“我走了啊。”森川来月拍拍豹子的背,“你在这里乖乖的。”
豹子红色的大眼睛满满都是不舍。
瓜:“嘤!”
森川来月:“……”
瓜:“嘤……”
森川来月狠下心:“不行,我真的要走了。”
豹子半秒没挣扎,立刻趴回地上,大概意思是哦无所谓你走吧,反正本大爷已经苏胡过了。
就十分提裤子不认人。
森川来月:“…………”
——哪怕现在回想起来,森川来月还是觉得这只大猫十分有个性。
沢田纲吉轻咳一声,摸摸鼻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要知道十年前狱寺隼人刚拿到匣兵器的时候,被小猫挠得可是……有点惨,还是挠完上顿继续挠下顿那种。
沢田纲吉心有戚戚。
连他和他的匣兵器当年也是小猫的练手对象,想想都面条泪。
黑风衣掏出手机,上面是跟波本的电脑界面一致的实时画面。
画面显示一个坐标点。
“有艘船在今夜凌晨——也就是刚过去没多久——进入了临近意大利东南部这个位置的地中海区域。”
黑风衣特别无赖地摊手:“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呢~”
六道骸不冷不热地嗤了一声。
明明就是这人搞的鬼。
真想知道对家哪个BOSS那么幸运,手底下出了这么大的叛徒。
“哦对了。”黑风衣快速翻完波本的信息,“已经有一个信号截获了这个情报,估计现在已经赶过去了吧。”
他报了个代码,沢田纲吉立刻认出来:“是瓦利亚。”
六道骸嚯了一声。
沢田纲吉犹豫道:“……骸。”
六道骸跟艾斯托拉涅欧有血仇,不是一句两句就能扯清楚的。
沢田纲吉深知六道骸的心结,犹豫一秒,还是说:“留萨缪尔一条活命。”
蓝发男人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清冷地笑了笑,化作一道雾霭离开地下室。
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沢田纲吉叹了口气,眉宇间的死气之火淡去,解除死气状态。
“喂?阿武……麻烦你去一下我发的坐标,目标会在那里,刚刚骸已经过去了……嗯,对,拜托多看着他一些……”
黑风衣好整以暇听完。
彭格列首领跟他的雾守有点意思。
两人身上的色彩太复杂,一时间他也说不准是什么关系。
“我把骸支开了。”沢田纲吉挂断电话,“你还有想问的,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我问什么都可以?”黑风衣有些意外,“哪怕我可能是彭格列的敌人?”
沢田纲吉并没有给出他的判断,只是微笑问道:“所以你想问的是?”
那黑风衣也不跟他客气。
“艾斯托拉涅欧的“特殊武器”到底研究出了什么?”
沢田纲吉静默半晌,叹道:“我也猜到你是想问这个。”
“你肯定觉得这里有点奇怪。”他环视一周,“彭格列城堡最底部的地下室,竟然只放了一个书柜。”
“其实这里收藏的,全是不可公开的绝密材料。”
沢田纲吉走到黑风衣身边,凭记忆抽出一本。
“比如你最开始看的这本达先生手稿,就是现在绝对不可以公开的笔记,否则将引起世界性的恐慌。”
黑风衣记得一开始沢田纲吉好像说过……这是关于什么,细胞的逆生长?
他说:“返老还童?
沢田纲吉犹豫道:“……恐怕还不止。”
上一次沢田纲吉站在地下室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才刚继承彭格列没多久,他那魔鬼属性的老师就一脚把他踹进来,丢了两块面包一瓶水,大门一关,告诉他不熟背整个书柜所有内容不许离开这里。
沢田纲吉听完差点没崩溃。
等看完书柜的资料,他才知道自己崩溃早了。
那种崩溃程度,以至于他一度恐惧这个地下室,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踏进这个鬼地方。
这里纪录着黑手党的历史,有辉煌的,有血腥的,有彭格列的,也有其他家族的。
“但我说过,我要改变彭格列,因此我要清楚了解这些事情的存在。”
如果不能做出改变,让大家延续家族历史的错误的话,那他继承这份力量就变得毫无意义。
他宁愿毁掉彭格列!
黑风衣微不可查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竟然在沢田纲吉身上看见了金色太阳一般的光芒。
那是只有在降谷先生身上才看到过的,坚定的信念。
黑风衣摸摸下巴,很好奇沢田纲吉刚刚在想什么。
想到如今的六道骸,沢田纲吉定了定神,从书柜抽出一个档案袋。
“找到了。”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四分五裂,家族成员东躲西藏,大部分资料已经遗失,沢田纲吉成为彭格列首领后,这些年来收回的情报也只是零星一点。
谁也不知道当年的艾斯托拉涅欧究竟是从哪得到的这个笔记本,只知道他们根据这本笔记意外发现了另一种可能性,就是让人体成为异界生物的适配者。
这个意外的发现改变了他们对新武器的定义。
然而这种可能性并不好控制,恰好在这个时候,日本传来了好消息。
艾斯托拉涅欧在欧洲分派成员的同时,也立即安排白大褂前往日本。
“但是按照达先生的基因说法,即使要操作,不也应该是在胚胎时期或者受精卵时期进行才有意义吗?”
虽然黑风衣的生物学知识寥寥无几,但直觉认为哪里不大对劲。
“六道骸是胚胎阶段接受操作然后诞生的?”
“不是的。”沢田纲吉说,“骸是后天接受的试验。”
黑风衣意外地:“嗯?”
如果萨缪尔的说法可信,那么当年他们渴望得到的数据应该是特基拉的数据。
那时候森川来月还没出生,不可能超前传到遥远的意大利。
萨缪尔是错将森川来月认成了特基拉。
也就是说,萨缪尔得到白大褂从组织窃取的特基拉的数据,再结合其他成员在欧洲收集的情报,最终让六道骸适配了轮回之眼。
但是萨缪尔万万没想到,获得能力的六道骸第一件事就是清洗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在意大利最后一个据点被毁。
人体试验东窗事发之后,萨缪尔等一众疯狂科学家成为黑白两道通缉的对象,他们开始在欧洲潜伏研究,白大褂则继续潜伏在组织。
十几年过去,白大褂终于在组织占一席之地,并私自控制了组织一处研究所。他表面上为组织效力,实际依然试图重现家族辉煌,还暗中抓走大量无辜平民,希望找到下一个适配者。
终于,白大褂根据家族传来的六道骸试验成果,让森川来月适配了黑果冻,获得了感知情绪的能力。
……等一下。
森川来月愣了愣。
所以他哥跟六道骸还有他自己……其实是有除了血缘之外的其他关系?
但问题是,他哥不是适配异界生物的适配者……也不是异能力者啊。
天,森川来月挠头。
这些疯子到底参考了他哥什么东西的数据?
发疯的时候就只会喊救命,倒是讲点关键的学术问题啊!
第98章
组织的人体试验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黄昏别馆之前,白大褂凭着研究员的身份被吸纳,也是那个时候左右加入组织。
有白大褂的加入,一开始的试验还算顺利。
但是除了找适配者有难度之外,组织很快又发现新的困难,那就是试验体“不听话”。
先不说黄昏别馆的群体失控,就说六道骸,他心狠手辣反手就将艾斯托拉涅欧团灭了,危险的先例让“那位”心惊。
所以组织需要引进控制试验体的技术。
至于引进的技术是为了防谁……总不能是那个时候连影子都没有的森川来月。
特基拉是朗姆的眼中钉,朗姆恨不得将他灭口。朗姆杀不了特基拉,但不妨碍朗姆在“那位”面前上眼药。
毕竟那时候六道骸血洗家族的消息刚刚传来,“那位”最多疑,朗姆这一计正符合“那位”的心思。
所以这项技术一开始是为特基拉准备的。
即使他们谁都清楚,特基拉根本不是试验体。
即使这项技术可能会不适配,他们也想找多一种拴狗的方法。
于是组织一直在找萨缪尔。
虽然疯狂科学家的名号是很响亮,但他长期被黑白两道通缉,想找人哪有那么容易。
白大褂身在组织,为了不被“那位”觉察,他要定时提交研究数据,想出成果也需要时间,急不来。
那时候的特基拉还算听话,又十分好用,综合评估的危险性较低,“那位”决定暂时搁置寻找萨缪尔的计划,着重培养特基拉,同时继续寻找下一个适配者。
朗姆没办法,只好照做。
直到特基拉离开组织。
虽然组织内没有第二个比他还好用的杀手,但有后起之秀琴酒的出现,“那位”勉强满足现状,继续等待白大褂的试验成果。
然而在新适配者快要成功匹配的时候,研究所突然被公安发现,白大褂失踪,试验体也丢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几年的心血就这么丢了,“那位”派出的人什么也没找到,顾不得特基拉跟朗姆不对付,紧急将人召回组织,寻找白大褂和试验体的下落。
“那位”也不会想到,在组织找到试验体之前,试验体竟然已经被特基拉发现藏了起来,之后还阴差阳错,亲手递刀给森川来月,送白大褂下地狱。
“那位”急,但最急的人肯定是萨缪尔,因为这关系到家族复兴的关键。
萨缪尔一直跟白大褂暗中保持联系,知道特基拉是“那位”倚仗又忌惮的存在,明白“那位”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萨缪尔一个被通缉的人想去日本谈何容易,但他自己就是筹码,正好可以吸引组织主动来抢他走。
果然,黑市眼线的情报很快传到“那位”手上,机不可失,顾不得初衷就是为了拴住特基拉,“那位”只能紧急派特基拉执行任务。
萨缪尔两眼一蒙,意图说服特基拉暗中帮他办事,却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人是个冒名顶替的。
不过至少森川来月现在还安全。
看来控制试验体的方法很重要,即使发疯萨缪尔也没透露半句。
不弄死萨缪尔又要让他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交给沢田纲吉处理。
彭格列是专业的。
森川来月抱手沉思,可还有一个问题。
“那位”抓中岛敦又是怎么回事。
“白虎”可是不折不扣的异能力,难道组织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制造异能力者了?
手机振动打断森川来月的思考。
安室透:“有两个信号从意大利海岸接近‘Point A’,其中一个已经接近PA雷达探测的极值外围。”
安室透发送预定地点的定位给他。
“还有,交任务的时间快到了,定位在傍晚经过那个地方,你最好赶紧回来。”
“了解。”
挂断电话,见沢田纲吉正看着自己,黑风衣说:“哦,你放心。海上的事我不管,人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沢田纲吉摇头:“我不是想说这件事。”
“你似乎在追查什么,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时间……”沢田纲吉问,“这样真的好吗?”
用不同的身份,不断地奔波,其中的复杂艰辛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说得清的。
单单要平衡彭格列首领和普通人这两个身份,沢田纲吉已经感觉很吃力,何况眼前的黑风衣,可能并不止两个身份吧。
黑风衣愣了一下,没想到沢田纲吉说的是这个。
也许是这样没错,但是……他桃花眼一弯:“但是我也背负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可不能停下来浪费时间。”
而且他身边还有降谷先生这个榜样,怎么能被比下去呢。
“我要走了。”黑风衣见沢田纲吉没别的想说,奇怪道,“你不是想问我是谁吗?”
“这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沢田纲吉微笑,“只希望下一次见面,是在跟你看下一场棒球比赛的时候。”
黑风衣犹豫一下:“我尽量。”
他走两步又停住,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顺便问一下,刚刚我看那本彭格列家族史,彭格列一世跟德川是什么关系?”
沢田纲吉愣住。
“Primo……一世卸任后离开彭格列去了日本,德川是他对外的名字,隐居之后改姓沢田。”
“原来如此。”异空间在黑风衣身后撕裂,他点点头,“十分感谢你的解答,再会。”
——沢田纲吉回忆着,心不在焉。
黑风衣跟骸……会不会有某种关联呢,所以他才会追查那个家族。
Espresso好了,沢田纲吉把咖啡倒进两个杯子里。
但是最后黑风衣离开时,沢田纲吉看得清清楚楚,那道空间裂缝不是死气之火,不是雾属性的幻觉,而是真实地将空间撕裂了。
黑风衣使用的能力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沢田纲吉若有所思,将杯子递给狱寺隼人。
“谢谢十代目。”
狱寺隼人双手接过杯子,表情有些古怪。
沢田纲吉问:“怎么了?”
“十代目,就您观察,那个黑风衣的年龄大概多少岁?”
沢田纲吉想了想:“应该挺年轻的?”
大概跟他年纪差不多吧。
“啊,是这样。”
狱寺隼人也感觉那人年纪不大,结合云雀恭弥的情报,应该也就20来岁。
但兜帽黑风衣这种打扮,他小时候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时候见过那就绝对不止20了。
“嗯……”
沢田纲吉摸摸下巴。
那个黑风衣,在美国吃汉堡的相貌跟在日本看比赛的相貌,好像都不一样。
而且最后得知Primo改姓,他似乎……那好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沢田纲吉目光惊异,看向桌上的笔记本——彭格列初代首领Vongola Primo,Giotto先生的日记。
这是唯独一份收藏在首领办公室的手稿。
看来他有必要研究一下Primo那些神奇的老朋友。
*
保时捷356A停在街边,没两分钟,一辆黑车驶过车旁,身着漆黑大衣的高大银发男人从车上下来,开门坐进保时捷。
伏特加立刻开车离开。
琴酒打开手中的文件袋,里面是他派人调查的几份报告。
那个倒霉的美国投资家确实是来参加双子塔落成仪式的,那天去寻求帮助后,美国使领馆马上安排了第二天的航班,立刻将他送回美国老家。
【HARA】两次入侵内网,组织并没有发现它下载内部资料的痕迹,也没有找到它浏览信息的记录,仿佛就只是登录内网而已。
两次IP都是未知定位……琴酒冷嗤一声,翻过这一页。
那些没用的废物。
伏特加:“这ID不是原那家伙的,那是谁的?”
琴酒:“哼……几十年前的老黄历,这人早死了,说不定原那家伙已经见到他了。”
伏特加:“那会不会是谁偷的?”
截获【HARA】异常登录信息之后,琴酒也怀疑自己漏了什么,第一时间派基安蒂去原佳明的别墅,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之后组织又派人进去搜了一遍,琴酒看了录像,只有调查故意杀人案的警察偶尔会去一次现场,其他没什么新发现。
“反而是双子塔大楼发生了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琴酒唇角绽起一抹冷意:“常盘集团数据最后的下载时间,是在爆炸发生的时候。”
“啊?”伏特加吃了一惊,“不是都炸了吗?”
人要是站在那一秒钟就灰飞烟灭了,还能活着?
“谁知道呢。”
男人点了支烟,幽幽吸了一口。
肋骨旧伤未愈还让特基拉再加新伤,每个动作肺部都隐隐刺痛,别说是抽烟。
可琴酒享受这种痛楚。
这是活着的证明。
可惜常盘集团的主服务器已经炸毁,只能读取最后的下载纪录,不然……
琴酒吐了个漂亮的烟圈,“现在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所以那位大人命令要对那天晚上所有生还的人查一遍。”
“呃,可是损失最大的不是三号据点吗?”伏特加说。
整个据点被迫炸掉撤离,而且那里还是朗姆老大的地盘。
琴酒咬着烟,似是而非地哼了一道鼻音。
“损失最大吗……不好说。”
按今天原本的计划,琴酒不应该这么早从朗姆那里出来,只不过朗姆实在没空招呼他。
银发男人拿着文件袋进门时,独眼光头壮汉正独自坐在皮沙发上,古典杯中的酒液满满,里面的冰块已经融了,在桌上化成一滩水。
朗姆专注盯视屏幕,见琴酒进来,眼神示意他坐。
琴酒没有兴趣偷窥,在朗姆对面坐下。
朗姆拿着通话器:“空中小组注意,直升机立刻跟上,掩护船只离开。”
“——了解。”
琴酒伸手拿过一个空杯,给自己也倒一杯酒。
电脑连接的是组织在地中海区域的船只,从确认在特基拉手上接到萨缪尔开始,接下来就由朗姆全权负责,确保科学家顺利抵达日本港。
屏幕时刻更新雷达动向,另一个画面则连接船舱各部分实时影像。
朗姆一瞬不瞬,紧盯船只的情况,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
忽然,船通讯传来嘈杂急促的对话。
“什么声音?”
“是左侧船舷!”
“发生什么事了!”
“快去看看!”
“报、报告,左侧船尾发现登船痕迹!”
杯壁水渍湿滑,朗姆手没握住,古典杯锵一声重重敲在桌上。
琴酒眉心一跳。
朗姆立刻调出左侧船尾影像,确实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但是登船的人呢!
朗姆立即命令:“一队二队分左右两侧立刻去搜。”
“三队留下警戒,四队带人守好目标房间。”
“空中小组,上空影像传给我,找到接近船只的快艇立刻把它干掉!”
“——了解!”
成员们有条不紊执行命令,但是任凭他们怎么找也没发现敌人一根汗毛。
雷达根本没发现敌船的影子!
就连上空影像也没录到敌人的船只。
这怎么可能?
通讯再次传来噪音,这回还夹杂一声巨响!
“……不好了!发动机室被炸了!”
“……什么?立刻停止航行!”
“船舷情况怎么样……”
通讯线路接二连三中断,连影像也跟着丢失,朗姆怒道:“船上所有!怎么回事?立即报告情况!”
对面通讯一阵兵荒马乱,无暇回答他的问题。
把酒一口喝完,琴酒放下杯子,起身开门。
背后通讯器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
“一群大渣滓!!雷达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找到本大爷我!!”
“Kufufufu……你不要搞错了,瞒过雷达的人是我……说好了,那个令人作呕的东西归我。”
“哈?你这个渣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
“嘛嘛,好热闹,你们是在玩什么游戏吗……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个……”
咔嚓——最后一个通讯器失去信号。
琴酒关上门。
看来今天朗姆是没有时间跟他聊什么报告了。
第99章
朗姆原本打的好算盘,处心积虑想防着特基拉,结果却在海上被敌人袭击,估计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琴酒嗤了一声。
意大利本土势力比想象中还要强大,组织的手伸不到那么长,被偷袭是预料中的事。
那位大人想要的东西,别人也想要,那可是黑市里的金饽饽。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朗姆,他的心眼已经不能再多了。
朗姆不仅防着特基拉,还将情报卖给意大利黑手党,蛊惑各黑手党家族失了智一般尽数下场,搅乱黑市,好让组织浑水摸鱼。
朗姆甚至还将格洛利亚跟彭格列交易的情报透露给同一个地区的龙头家族,那家族本来就是彭格列的对头,抢了彭格列不知道多少东西,千载难逢的机会,立时出动几队人马武力围剿,势必要让彭格列的守护者折在那。
朗姆料到特基拉会选在交易的时候下手截胡,所以故意暴露了交易地点。
万一特基拉“不幸”被干掉,哼……那朗姆做梦都要笑醒。
琴酒咬着烟,笑容有些讽刺。
但是万万没想到,即使在那种枪林弹雨,特基拉也顺利将目标带出来了,反而是朗姆自己载坑里。
这回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那位大人肯定大发雷霆,全看朗姆那家伙的金舌头能不能让他逃过一劫。
保时捷拐弯,停在望海边缘的山路边上。
香烟闪过一点火星,海风从窗外吹过,带走车内一缕烟气。
要是那家伙能上船的话,如今又会不会是另一个结果。
他不是号称无所不能吗。
琴酒掐灭最后那点烟头,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真感兴趣。
他啪嚓点燃下一支香烟,咬在嘴里,抽出文件袋的最后一份报告。
山道冲出一辆蝰蛇跑车,“嘎吱!”一个急刹,停在保时捷旁边。
车窗降下,女人眼角画着蝴蝶纹,唇角很不高兴地耷拉着。
副驾驶的杀手万年面无表情。
“干什么突然把我们叫过来,我还有几个暗杀名单没干掉呢。”
基安蒂瞥见琴酒手上的报告,“这什么东西?”
琴酒不冷不热道:“卡尔瓦多斯的死亡报告。”
“什么?”基安蒂追问,“结果是什么?”
琴酒语气冷淡:“检测了DNA,峡谷底下那个焦炭就是他。”
基安蒂不可置信:“不可能,那家伙怎么会……!”
伏特加冷笑:“那可是叛徒的思维,我们怎么可能懂。”
基安蒂不明白:“可这也太突然了!”
伏特加耸肩:“也许是受什么刺激了吧,你看……卡尔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说吃醋就吃醋。”
基安蒂狠狠捶了下方向盘:“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伏特加也想不懂,现场被拿枪顶头上的人是他好吧,他也很迷茫啊。
“基安蒂。”琴酒说,“为什么觉得他像另外一个人。”
“卡尔迷恋贝尔摩德那女人多久了,一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这次因为你在他就吃醋了?荒谬!”
基安蒂狠声道:“该不会是那个女人唆使……”
“不可能,贝尔摩德跟卡尔接头的时候我都在,没什么异常。”伏特加开玩笑,“除非那个卡尔是别人假扮的。”
科恩:“可是,峡谷的尸体,就是卡尔。”
“噢,对,所以这个猜测也不可能。”
琴酒皱眉。
铁皮屋群/交手的瞬间,他隐约闻到一股极淡的甜味。
特基拉不该是这种味道。
怀疑的种子种下,琴酒下手才会那么狠,即使武力比不上特基拉,琴酒还有炸弹的后手。
那时候琴酒一心想弄死冒牌货,事后想想万一是他感觉有误,那就是特基拉本人的话……呵,那又如何。
反正他本来也想弄死那家伙,是本人不正好吗。
错与对都没区别。
手术后,琴酒在安全屋养伤,每夜都站在窗边发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就是在发呆。
那家伙终于被他弄死了。
琴酒灌了口酒。
这件事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他高兴。
真是没意思。
心情诡异又复杂,直到收到贝尔摩德的情报,最终确定“特基拉”所在的西多摩医院。
琴酒对死人没兴趣,但躺在冷冻车里的人是那家伙。
——琴酒又开始想发呆了。
但是没想到,朗姆被突袭,琴酒再次被近距离扼住脖颈,那股凶狠辛辣的味道,还有那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琴酒不可思议,身上这人确实是特基拉无疑。
黑风衣的嘴角划伤了,这位置是易容/面具最容易出破绽的地方,假皮很容易撕裂。
更不要说受伤流血,即使是贝尔摩德也做不出可以流血的假皮。
那家伙还把伤口的血迹舔掉……
琴酒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别人假扮的吗?
假扮那家伙的狗脾气?
伏特加想不出来了:“贝尔摩德是被绑架的那个,又有谁能假扮卡尔。”
基安蒂不屑地切了一声:“全世界就她一个会易容吗?”
“爆炸车里找到那具焦尸确实是卡尔瓦多斯没错。”琴酒淡淡打断他们的对话,“车上用品,还有枪上的指纹,也全是他的。”
加上贝尔摩德还跟卡尔瓦多斯短暂争持过,一口确定就是他。
琴酒冷道:“就这样吧,我对死人不感兴趣。”
证据摆在面前基安蒂也没办法,她相当不忿,猛踩一脚油门走了。
琴酒撕掉那份报告。
“哼……”
琴酒笑意冰冷,目中的凶光怎么也盖不住。
不止铁皮屋群爆炸,连黑手党的枪炮也活下来了。
幸好那家伙活下来了,死了多可惜。
果然还是你死我活有意思。
打火机点燃火星,伏特加欲言又止,看着琴酒将几张纸烧成灰烬。
“对了,大哥,那家伙回来了。”
“谁。”
“就是那家伙啊,跟大哥吵了一架,最后让朗姆老大调去美国了。”
“啊……他。”
琴酒兴致缺缺,不怎么感兴趣。
伏特加继续道:“听说那家伙带了套很厉害的软件回来,不愧是朗姆老大的心腹。”
软件?
……原来如此。
“哼,随便他。”
琴酒轻蔑地笑了下,面色很快又阴沉下来。
“最近突发情况增加,看来组织有必要继续捉老鼠了,‘大事’之前,不能再出一点差错。”
干脆就拿某个笨女人先开刀好了。
*
作为日本最大的国际航空港,成田机场跟每天一样,各航空公司飞机有序起落升降。
悦耳的转子引擎声引人侧目,一辆白色RX7驶入接送到达旅客区。
没停两分钟,一道白色身影急匆匆冲出到达口,连人都没看清,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安室透说:“冷吗?”
森川来月嫌累赘,羽绒服抱在手上,就穿着件宽大的高领毛衣,衬得他又白又瘦。
安室透把买好的热咖啡递给他。
森川来月接过:“还好,跑起来不冷。”
他嘴唇泛白,没什么血色,安室透看得皱眉:“还说不冷。”
森川来月作势喝咖啡,背着安室透偷偷吐了下舌头。
RX7掉了个头,安室透说:“先喝点热的,马上带你去吃饭。”
森川来月点头如捣蒜:“哦哦!”
安室透给森川来月买了杯卡布奇诺,森川来月被长途飞行的飞机餐折磨得够呛,香甜浓郁的奶香正好抚慰他饿瘪的胃。
安室透扫了他一眼,“飞机延误的时候,你都去哪了。”
森川来月眨眼:“在机场等啊。”
“嗯,是吗。”
“你那班飞机延误超过6小时,按理来说航空公司要给你免费安排延误餐和酒店住宿。”
安室透语气温和:“我就不问你住哪了,就想问问上飞机前,他们给你准备的延误餐吃了什么?”
森川来月:“……”
飞机延误的时间他都用来逛黑市搜集情报去了,怎么可能知道吃了啥玩意。
森川来月正在想借口,安室透温声道:“别想用刚刚的飞机餐糊弄我,我有这趟航班的餐单。”
森川来月:“…………”
森川来月斟酌两秒,试探道:“呃,吃、吃的是……白人饭?”
安室透:“……”
他差点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早猜到这人不会乖乖等在机场,安室透叹了口气:“算了,喝你的咖啡吧。”
好的,森川来月老老实实继续喝他的咖啡。
这次森川来月用的是他哥另一本护照,为了避开眼线,黑风衣跟组员分开,威士忌们先走。
谁知道就这么巧,下一趟航班因为大雪延误了。
就剩森川来月一个在意大利,那不得干点降谷先生不允许做的坏事?
森川来月眼珠子转了又转,见他不想说,安室透从善如流,改问道:“他们有没有找你麻烦?”
“啊?谁?‘那位’吗,没有啊!”
森川来月莫名其妙:“都说了跟我没关系,找我干什么。”
安室透信他才有鬼。
事实上,行动组离开意大利之后,“那位”确实又找了特基拉一次。
组织的船在地中海受到袭击,目标丢失,成员下落不明,那地方根本没人管,肯定跟意大利黑手党有关系。
“那位”怒火中烧。
【你是不是将情报泄露了!】
黑风衣凉凉回敬一句:“关我屁事。”
“我特地来意大利拼死完成了任务,现在人弄丢了,还怪我头上?”
“是谁的失误我也懒得掰扯,但是让我背锅不可能。”他平静又冷淡,“如果非要我认,那以后这种任务都别找我干了,BOSS另请高明吧。”
说罢不等“那位”说话,反手将电话挂断。
森川来月知道“那位”一定气得够呛,但那又如何,现在该拿来开刀的绝对不是特基拉,毕竟这次表面上看的确跟特基拉没关系。
不趁“那位”理亏的时候摆正姿态,那还等什么时候。
森川来月说:“组织有什么动作吗?”
安室透比他早一天多回来,已经重新开始忙碌了。
“我们没什么,但是警视厅那里存放的卷宗被偷了。”
“卷宗?”
森川来月皱眉道:“是什么东西的卷宗?”
“双子塔大楼火灾的,连续杀人案的……只要是常盘集团的,包括原佳明在内所有员工的资料,全部被偷走了。”
安室透似乎被气得不轻,冷笑一声。
“然后过了两天,被偷走的卷宗又还回来了,里面所有东西都没有丢。”
森川来月歪了歪头:“贝尔摩德?”
“应该,我猜他们大概是在找宾客名簿,过滤可疑人员。”
安室透看了他一眼,“或者说,在找你。”
森川来月不以为意,“我又不是宾客。”
“幸好公安没有贸然插手,现在原佳明的案子仍然是搜查一课跟进。”安室透说,“但即使知道他们想动作,我们也没法完全保护名簿上的人,总不可能逐一派人跟踪观察。”
安室透眉头紧锁:“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森川来月说:“放心,他们很快会来的。”
以为炸了常盘集团的主计算机就可以确保数据不丢失,结果却被反向入侵了内网,这让组织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等着吧,指不定琴酒现在蛰伏在哪里盘算着什么呢。
安室透说:“你在45层下载的信息并不完整,技术组才分析了30%,预计还需要一到两周时间复原。
森川来月点点头。
“还有就是……”
电话铃响,森川来月夹着咖啡找手机。
“喂……拓海?啊我方便,你说。”
安室透立刻停住话题。
拓海?
“唉?真的吗?”森川来月的声音特别惊喜,语气十分雀跃,“可以啊可以啊,我有空,一定给你捧场。”
他又兴奋地说了一会儿,直到挂断电话还是满脸兴奋,像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
安室透不动声色。
“是有什么有意思的活动吗?”安室透笑眯眯,“也带上我好不好?”
森川来月:“?”
森川来月:“好……好啊?”
可以是可以,但就是为什么,降谷先生的语气好像,有点恐怖?
情绪的颜色是神秘的蓝……森川来月脑海缓缓打了个问号。
这是又有什么好事等着他。
森川来月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头,顺手拨了个电话。
对面依旧是无法接通的忙音。
安室透看了副驾驶一眼。
森川来月皱着眉,面上写满困惑和忧虑。
安室透不着痕迹收回目光,继续专注驾驶,RX7平稳开上高架桥。
第100章
西多摩市。
下半夜的街巷静悄悄,值班警员抵不住汹涌的睡意,走出值班室打了个哈欠。
商店街距离值班室只有一个路口,所有商铺已经打烊,包括那家非常受欢迎的咖啡工坊。
值班警员没办法,转战24小时便利店。
希望罐装咖啡能救救他。
独栋砖结构咖啡工坊有个巨大的仓库,墙上贴着醒目的咖啡店招牌,是一只特别可爱的小黄狗。
“——欧罗!你竟然出卖我!你不得好死!”
男人暴怒发出一声大吼,一脚踹开椅子往旁边扑过去,两个黑衣成员立刻一左一右将他抓住,毫不留情摁在地上。
男人的黑框眼镜摔在地上,被踩了个稀巴烂。
仓库内外部都做了最专业的隔音处理,墙面贴满高级吸音棉,一点声音都不会传到外面,不甘的嚎叫只能憋屈在仓库内,在场也没有任何人会关注他。
金发大高个戴着副圆墨镜,左耳垂戴着两个圆环,刘海背梳,卷曲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雷鬼玉米辫,默默站在仓库门口抽烟。
他啐地吐掉烟头,顺脚踩灭,开门走进仓库。
漆黑仓库墙边整齐划一摆放着一排服务器,每张桌子都放着电脑,机箱散热叶片嗡嗡运作,所有夜猫子戴着隔音耳机专注地敲键盘,淡绿的荧屏光幕映照在身上,一个个像极了从地底冒出来的幽灵。
黑框眼镜男起初还要死要活地喊,一见到大高个进来,叫声立刻停了,浑身冷汗直冒,抖得像糠筛。
“把他带走,吵死了。”
“什么……不不不!宾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啊!”
黑衣成员一手刀砍在他后脖颈,黑框眼镜顿时软倒,被拖死狗一样拖下去。
宾加随手将门关上,往身后一排黑客扫了眼,径直走到角落最后一个位置。
那位置上坐着的人长了张童颜嫩脸,头毛染得五彩斑斓,脑袋上的魔音耳机有他半张脸那么大,腮帮子鼓胀,嘴里含着颗巨大的棒棒糖。
宾加随手拉过一张电脑椅,一屁股坐上去。
娃娃脸抖了抖,屁股默默挪远了些。
然后被男人大长腿一脚拉了回来。
“你竟然没有包庇他,”宾加笑得很意味深长,“那可是你的组长。”
欧罗默默敲键盘。
宾加一把扯开欧罗的耳机丢桌上。
“跟你说话呢,别当没听见。”
欧罗不敢惹宾加,只好继续敲键盘,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谁叫他留后门,想捞油水也留个小一点的,留那么大的漏洞我们都会死。”
“而且你早就知道老鼠是谁。”欧罗顿了顿,小声说,“包庇他,死的就是我。”
他是挖矿作业组中能力最强的黑客,这小一个月以来帮组织挖了不少钱,是这次挖矿的得力干将。
黑客嘛,顶多就是要钱,比政客容易对付多了,欧罗能干活,话不多,宾加对欧罗的态度还可以。
“哼,没错,组织不需要这种垃圾废物。”宾加狞笑,“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长腿砰咚架上桌面,宾加吊儿郎当倚靠在椅背:“只要任务完成,绝对衷心,事后要什么有什么,该给钱给钱。”
他懒散道:“老鼠什么的就该杀掉。”
欧罗悄悄伸手,想拿耳机戴上。
宾加长手一捞顺走耳机。
欧罗瞪眼。
他能怎么办,他只好坐回去。
宾加霸道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组长了,欧罗。”
好像这个破组长是什么值钱玩意。
欧罗没胆子当面蛐蛐,只好偷偷腹诽,继续敲击代码,回车。
屏幕上,自动运行的程序飞快闪过连串数据流。
宾加静静看了片刻,压低声:“上次说的那笔钱什么时候能好。”
欧罗:“现在。”
“很好。”宾加难得露出笑容,“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现在你是组长,责任重大。”
欧罗忍了又忍,终于鼓起勇气:“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能不能离他远点,还吵!
“有事要跟你说。”
宾加拉近椅子,左右扫了眼。
“这笔钱过之后,其他先放放,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交给我?”
宾加着重:“对,交给,你。”
欧罗抠键盘:“……你要不找别人算了。”
“不要一脸难办的样子,事成之后你能分到的也不少。”宾加沉声说,“朗姆先生看重你的能力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记得好好干。”
他掏出一个硬盘摆在桌上,推到欧罗跟前。
“完善这个东西的算法,我要这个程序在最短时间内启用。”
重要的又不是钱,欧罗抗拒道:“我还是……”
“朗姆先生很看好这个东西,懂了吗。”宾加猛坐起来凑近,压着极小的气音,“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欧罗不敢再说,扫了那硬盘一眼。
破晓时分,宾加从咖啡工坊仓库后门出来,径直坐上停在门口的车子。
“是,已经给他了,明白……您放心朗姆先生,我会抓紧进度……”
宾加挂断电话,哼着歌愉悦地发动汽车。
值班室的警员昏昏欲睡,宾加嗤笑一声,调转车头,猛踩一脚油门。
机械增压引擎轰地一声巨响,警员被徒然震醒,再看。
制造噪音的车子已经嚣张开走了。
*
今年WRC的赛事罕见提早了许多,而且首发站就选在日本北海道的札幌地区,实在令许多车队措手不及。
几乎是刚结束上一个赛季没多久,各车队就被迫陆续开始进行准备工作,工作人员早一个多月前就入驻赛场区,那个时候日本正在享受新年假期。
不,不止日本,是全世界都在休假。
车手几乎没有休息时间,车队没办法,只能尽量卡着时间通知车手回归。
藤原拓海的大胡子外国导师长得很和蔼,可他来自盛产肌肉车的美国,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
外国导师血液里流的是汽油,还经常去底特律赛车集会哈啤酒,他好不容易,披荆斩棘,争取到藤原拓海的导师资格,恨不得将这个学生时刻放在眼前。
藤原拓海百思不得其解,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讨论论文talk的内容,而他的导师却总能扯到扭矩和发夹弯速度的相对关系。
收到车队联系时藤原拓海刚刚改完自己的论文,好不容易跟热情的导师说再见,然后马不停蹄,立刻和高桥凉介赶去北海道勘路。
大胡子导师还要带学生,没法一起去现场凑热闹,十分扼腕,只能遗憾地写了放行假条。
其实藤原拓海不需要这么早过去,但他对比赛一向十分上心,每场都会提前空出许多时间,和自己的领航员一起进行赛前勘路。
高桥凉介曾经也是赛车手,藤原拓海也算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自然支持这种稳妥做法。
尤其像日本站这种复杂的混速赛道,勘路要比别的赛道做得更仔细才行。
百忙之中,藤原拓海还记得答应过要邀请森川来月看日本站WRC,确定赛程之后就第一时间给好友打电话。
这次日本站的比赛分室内赛段和户外赛段,室内赛段在竞技场举行,户外赛段则选在札幌茂密森林中的砂石跑道。
室内赛段略为枯燥,森川来月研究完赛程,决定去看最精彩的户外赛段。
札幌的森林场地历来都是魔鬼赛道,出了名的难跑。
道路崎岖不平,全是砂石,赛道旁还藏着深沟,浓密的草丛树林会遮盖看不见的树杈和石头,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发生事故。
有冲下赛道的,有爆胎失控撞上石头的,每赛季因为这样那样理由退赛的车队一抓一大把。
好在现在是冬末春初,没有茂盛的植被阻挡视线,可枯枝断叶仍然是导致车胎打滑的大难题。
许多弯道看不清出弯方向,十分考验车手和领航员之间的默契。
因此户外赛段也是WRC最精华部分。
一听是藤原拓海邀请的,降谷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那碗醋差点没打翻。
金发男人不动声色,实际脑中已经将情报复盘两三遍。
嗯,很好,这个藤原拓海已经结婚了。
森川来月兴致勃勃,完全不知道身边的降谷先生偷偷松了口气。
日本中部已经开始回暖,而北海道却刚刚才下了场大雪。
不知道是不是使用能力太过频繁,森川来月抵抗力变弱,一到地方就疯狂打喷嚏,降谷零恨不得将他裹成一个大毛球。
藤原拓海推荐了几个最精彩最刁钻的弯位,追随WRC的忠实车迷大多眼光毒辣,会选看点的大有人在,他们到的时候早就有狂热粉丝等在弯道了。
他们有的举着车手名字的小旗,翘首以盼,有的摩拳擦掌,等着车辆翻出赛道时冲出去帮忙,有的架着摄影工具,长枪短炮,就等着最精彩的一瞬间。
而且仔细看,车迷们十有八九都举着“FUJIWARA”的旗子。
藤原拓海不仅在上个赛季拿到最多分站的冠军,而且还是如今WRC中唯一的日籍赛车手,不少人在他初出茅庐、在群马县刚开始跑山路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在日本主场的人气相当高。
而且这个排场……森川来月啧啧,看来他这个好友是谦虚过头。
瞧瞧上次那家伙说的什么,什么叫成绩也就还行?
说是大明星也不过分!
WRC发烧友特别狂热,北海道气温普遍还在零度徘徊,现场气氛热火朝天,有些人干脆一件短袖背心,全场就森川来月一个穿得像只粽子。
偏偏他还没法反抗,谁叫他穿那么多也阻挡不了刚来就打十几个喷嚏。
森川来月心中郁卒,丑死了。
“噢!来了来了!”
一辆红蓝色两厢小车唰地拐出弯道!
小钢炮跑法凌厉,如同席卷而来的劲风,在仍然铺着积雪的泥泞赛道上悍然划过,没有浪费半点空间,车身在动线狭窄的弯道中精准上演了一场极致的四轮漂移!
人群顿时爆出热烈的喝彩!
“我去!你看到了吗?刚刚藤原拓海的过弯!”
“看到了看到了!眼睛都不敢眨就等着这一瞬间!”
“不愧是山路出身的赛车手,这路况对他来说应该是小意思吧?”
“太精彩了……!”
“后面发车的都不一定能打破这个速度……”
“别说后面了,前面发车的也不一定能打破啊!”
“这种疯狂的跑法,看来每个弯道都会拉开时间差。”
小钢炮跑出一条最佳路线,观众还没回过神,引擎发出一记愉悦流畅的轰鸣,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中。
森川来月挥手喊:“拓海!加油!”
降谷零望着小钢炮开远的方向,赞赏地挑挑眉。
走势强悍迅猛却不失稳定和细致,技术非常娴熟,难怪能将森川来月的车技教得这么好。
开车习惯通常跟人的性格也有关系,资料中的藤原拓海,日常平和到有些呆,跟此时驾驶车子的完全判若两人。
平静外表掩盖下的凶猛小兽吗?
意外的跟森川来月有些像呢。
隐藏耳机那边传来诸伏景光的声音:“零,你现在的位置在哪?目标刚刚离开了我的盯梢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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