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车转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轮胎超速转动,刨起的沙石四处乱飞,围观车迷爆发一阵又一阵兴奋的欢呼,口哨声此起彼伏。
褐发男人穿着工作人员马甲,压低头上的棒球帽,悄悄挤进人群。
等待下一辆车的时候,车迷们在唠嗑。
“哎哟,要是我来开,说不定起步就栽下去了。”
“开什么玩笑,这路给谁开都是直接栽下去好吧。”
“哈哈哈,我要是能开早就是第二个藤原拓海了!”
这时人群一阵骚动,又一辆赛车从弯道冲了出来。
看似很多行进路线的弯道,实际只有一条可以走,超速或是偏离一点点,跑出来的时间和路线完全天差地别。
赛道两旁树木虽然还没长出叶子,可枝丫四处横生,顽强阻挡白天稀少的光线,更加给车手带来意想不到的阻碍。
这次的车手有些着急,入弯速度过快,冲势太猛,整辆车翻滚冲出赛道,四脚朝天躺在泥潭边上。
车手无奈地摆摆手,车迷欢呼一声冲出去,热热闹闹围着车子准备抬车。
“你下不下去?一起吧?”隔壁的小个子男人碰碰褐发男,“好像挺有意思的,哈哈。”
褐发男摇头:“我是工作人员,不随便下赛道。”
“噢!是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好啊!”小个子紧张地搓手,“我想下去凑个热闹,能不能帮我看一下包?”
“那你给我吧。”
褐发男接过他的黑色背包。
小个子跟着一群人呼啦啦冲下去,在热火朝天的抬车队伍旁边站着围观。
人实在太多,他都找不到插手的位置。
车手和领航员被安全带死死固定倒在座位上,只好比起大拇指感谢车迷。
车迷们嘻嘻哈哈,一哄而上,这种WRC的保留节目简直是观赛的快乐源泉,他们最爱干这活了。
褐发男原地站了一会,慢慢后退,不着痕迹往身后的树林走去。
树林和草丛完全遮挡住他的身影,褐发男借着四下没人,拉开背包看了一眼,里面塞着满满当当的钱。
褐发男满意拉上拉链,背起背包往出口走。
赛车的速度都很快,为了避免观众乱走发生车祸,主办方沿途拉起警戒线,只设置几个固定的观众出入口。
守门的工作人员看了眼褐发男的工作证,一脸严肃地摇头。
“不好意思,比赛还没结束,工作人员也不能出去。”
褐发男堆起笑脸:“好的好的。”
然而等他转身往回走,脸上笑意立刻被阴冷的神色挤走,满脸阴郁。
没关系,这个平原的树林大得很,随便拉条警戒线罢了,能拦得住谁。
找个没人看守的位置就行了。
褐发男找到个偏僻位置想翻出去。
“先生。”身后有几个人围拢上来,“比赛正在进行,很危险,请不要随意翻出赛道。”
“呵呵,我不出去……”褐发男阴森森道,“不这样出去怎么出去?难道待在这等着被你们抓吗!”
他抓住背包带子一抡:“滚开!”
“——站住!”
“别跑!”
褐发男爆了句粗口,撒腿就跑。
怎么还有条子!
明明来之前已经确定甩掉了,真是阴魂不散!
他立刻翻过警戒线,往草丛藏着的摩托车跑去。
“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褐发男充耳不闻,扶起摩托车猛拧油门,凭靠泥土坡的斜度车身一跃,在众人头顶飞窜出去,开始夺路狂奔。
摩托车借着树林的掩护东跑西窜,“砰砰砰!”子弹不断打中沿途的树枝,断枝与树叶横飞,噼里啪啦打在人身上,那力度不亚于挨几鞭子。
逃命途中哪还顾得上挨什么,褐发男嘶地痛哼,握油门的手却一点也不敢松。
身后没了追击的声音,正当他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子弹从远处砰然射出,精准无比,一发击爆摩托车胎!
惯性使然,褐发男顿时整个人飞了出去!
他重重砸在五米开外,车轱辘似地不停向前翻滚,屁股都要裂成八瓣,要不是前几天下的大雪勉强做了缓冲,这一下的冲击力最少也得断手断脚。
场边观众回头看了看,“奇怪,我怎么好像听见几下响声?”
“啊?有吗?”同伴太兴奋根本没注意,“可能是哪个倒霉鬼过弯的时候爆胎了吧!”
褐发男差点没摔晕过去,龇牙咧嘴连滚带爬站起来继续逃命。
兜兜转转跑了这么久,竟然还没离开赛场范围。
褐发男低咒一句,眼珠子一转,撒腿就想往人群方向跑——有这么多车迷在,他就不信条子敢开枪!
算盘打得是很好,但也要看猛追的凶兽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肩胛骨一阵剧痛,来人五指钳住褐发男的肩膀,反手将他狠狠掼在树上。
“别着急走啊。”
降谷零收起枪,从大衣口袋掏出手铐。
“比赛这么精彩,你也想参加是吗?”
“妈的!”
褐发男背包往降谷零方向一扔,掏出刀子唰地朝降谷零脸上劈去!
降谷零不慌不忙,抓住飞来的背包带子顺势抡出,背包像一柄大铁锤,狠狠砸中褐发男持刀的手腕,褐发男腕间一痛登时松了手,刀子当啷掉在地上。
褐发男赶紧去捡,降谷零一脚正中踢上刀柄!
银光一闪,刀子直接擦着褐发男的额头飞射出去,“咄”一声轻响,刀子深深钉在远处树干上。
一道平直的血线竖在褐发男脑门正中央,血珠伴随被削断的头发滚落,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砸出几颗刺目的红点。
“……真是缠人!”
褐发男挥拳砸过来,降谷零轻松侧身让开,那拳头重重剁在树干上,树枝积雪震落,不偏不倚砸在褐发男头顶。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破事都给他遇上了!
头上又是血又是水,又热又冷,一抹脸上又红又白。
褐发男恼羞成怒,大喊一声,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地上,连积雪带底下埋着的枯叶和泥土一并铲了出来,土块泥巴七零八落飞向降谷零,褐发男钱也不要了,趁机掉头就跑。
降谷零双手紧握背包带子,脚下使劲,像扔链球一样原地旋了几圈,背包脱手飞了出去,直奔褐发男的背心!
“咚!”
一记沉重的闷响,装着好几斤纸币的大背包精准砸中褐发男后背!
那力道活像被疾驰的汽车撞飞,褐发男两眼一黑,呼吸一窒,心脏都好像漏跳两拍,被背包重重撞倒在地,瘫在那叫都叫不出声。
降谷零将褐发男拉起来,双手后背拷上,“说了让你别着急走。”
沉浸在比赛中的车迷们一无所知,不时爆出此起彼伏的欢呼,降谷零往人群看了眼,连接耳机频道,“我这边已经好了。”
“我这边也看到了。”诸伏景光说,“目标在X41弯位附近。”
小个子没褐发男这么大胆,一听出是枪声立马吓到钻进人群,回去找停在停车场的车子逃跑。
可他车子还没开出停车场,一声巨响,车前盖猛地凹出一个大坑,前轮一半压进松软的泥土里,车身头重脚轻,车尾高高翘起,后轮完全离地!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在了汽车的引擎盖上!
——啊啊啊啊啊他只是来交个钱而已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
超自然现象打破小个子的常理认知,他两眼一翻,立马原地昏迷,瘫在座位上不省人事。
面具斗篷:“……”
什么啊,胆子怎么这么小。
都怪降谷先生,不肯让他去对付褐发男,真是没意思。
面具斗篷蹲在车前盖上,恹恹打了个哈欠。
眼尾看见诸伏景光的身影,面具斗篷功成身退,撩起斗篷,空间移动迅速离开现场。
诸伏景光匆匆赶来,发现目标已经安详地昏了过去,顿时满头问号。
他若有所思,绕车走了一圈,仔细打量车子的惨状。
这情形……难道是面具先生?
“诸伏先生,您没事吧?”诸伏景光太久没回复,风见裕也在频道内焦急询问。
“我没事。”诸伏景光看着车前盖凹陷的大坑,神情微妙,“……你们可以来处理了。”
“了解!”
乔装打扮的公安人员动作迅速,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抬上担架,送往距离最近的指定医院,然后收拾现场立即撤离。
有了组织那份暗杀名单以及双子塔爆炸事件中找到的线索,公安十分怀疑X议员跟组织有关系。
但他们手上没有实际证据,X议员的嘴又特别硬,什么也不肯说。
降谷零没那个时间跟他耗。
没证据是吧,那就用公安惯有手段,让褐发男自己造一个出来好了。
暗杀名单上的人几乎已经被组织杀光,X议员在监视居住中,没办法上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只需要让公安人员“不小心”,说个悄悄话就行。
扫到墙角偷听的人影,风见裕也本来在跟同事聊天,立即向对方使了个眼神。
风见裕也小声道:“听说了吗?西多摩市的议员被杀了。”
同事配合他,也神神秘秘:“最近死的议员可不少。”
“什么?还有谁?”
“喏,高山那边不是死了一个……”
“对……我听说镰仓也死了两个。”
“真的吗,到底怎么回事……”
墙后,冷汗爬满X议员的背脊。
西多摩、高山还有镰仓……那几个不正是曾经跟他一起推动议案的议员吗!
难道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死了?
心底种下恐惧的种子,再次审问,X议员已经失去往常的平静。
风见裕也稍微施加压力,X议员就哆哆嗦嗦透了一些端倪,只求公安能保住他的小命。
X议员不知道对方是谁,他只知道有个势力在他竞选初期就给他投了许多钱,只要他继续按照对方的意思来做,他就能继续得到他想要的。
很简单,比如在某些提案上动动手指,只需要点个同意,他就能得到大笔资金。
相对的,X议员可以通过某些渠道给对方一些钱,对方会按照他的要求,快狠准地将X议员的眼中钉去掉,也很简单,比如制造一些意外。
双方互利互惠,相互利用,合作一直很愉快。
临近换届,X议员的选情不乐观,排名相当不好看,他焦急万分,急需要把竞争对手挤下去,否则他的仕途就玩完了。
他立刻又想起那个帮助他的势力,而他唯一知道的联系人便是褐发男。
他们一般不会当面交易,X议员被公安控制之前,已经定好让部下小个子在札幌跟褐发男见面。
不枉降谷零他们冒险将褐发男这个老油条放出来,还好顺利人赃并获。
褐发男脑门缠了一圈绷带,他被背包撞倒扑街的时候脸上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抬上担架的时候人还是昏着的。
明明没怎么挨揍,看上去却比揍一顿还惨。
不知道这回老油条二进宫,会用什么借口狡辩。
希望这次能套出点有用的情报来。
降谷零站在树后,确认公安那边没什么大问题,悄悄离开现场。
森川来月没怎么出手,连热身都算不上,场子交回给诸伏景光,然后随便选了个旮旯角继续看比赛。
“还继续看吗?”降谷零站在森川来月身边。
降谷零看了眼底下赛道,又不着痕迹观察一遍周围的车迷,还好没人注意刚才的行动。
降谷零:“领先车队已经走远了,想不想抄近路去看?”
森川来月也看着赛道,没说话。
降谷零偏头看,见森川来月似乎在发呆。
第102章
X40附近几个弯位是本次比赛最精彩的观看位置,如果速度把握得好,那就是技术含量极高的攻略范本,如果把握得不好,轻则冲出赛道,重则回厂整修。
“——刷!”又一辆赛车转入弯道,但是车速过快,车身一下铲上路边的石头,车胎不堪重负砰一声爆了,整辆车歪在路边。
森川来月浑身上下裹得毛茸茸,手缩在袖子里,只剩眼睛露在外面。
蓝眸望着车手的方向,好像是在看比赛,但目光涣散,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降谷零皱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对上了赛道上匆忙下车换轮胎的车手跟领航员。
领航员不仅是车手的GPS,还得跟车手一样具备修车技能。
长距离的越野赛里万一出故障可没有维修的地方,这就十分考验车手和领航员的默契。
车手换好车胎,领航员恰到好处伸手,将他拉上来,赛车重新返回赛道。
车轮卷起滚滚烟尘,没有半点犹豫,继续奔向接下来的赛程。
看着赛车离开的方向,森川来月缩了缩脑袋。
降谷零轻声道:“怎么了?”
森川来月摇摇头:“没什么。”
“嗯。”降谷零又问了一遍,“还想继续看吗?”
森川来月看了下时间,户外赛段最后一场是倒序发车,藤原拓海过后就没几个赛车手了,继续待在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们去终点等吧,说不定能赶上颁奖。”
说着森川来月抬脚走出去,一脚深一脚浅,一个不注意差点踩进水洼,被降谷零提溜起来,“小心点。”
这附近都是松软的泥土,赛道下的砂石地也没有路基,寒冷夜晚的路面比较坚硬好走,可一到白天,气温回升,积雪就会融化渗入松软的地面,随便踩一下都能挤出个脚印状的水坑。
这些赛段经过几个小时、数十辆赛车的碾压,路况跟第一位发车时面对的情形大相径庭,吸了水的砂石地完全成了另一个样子。
路面被压出一道道沟壑明显的车辙印,凹陷的坑道囤积大量水分,临近傍晚,昏暗的树林光线不足,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
经验丰富的车手和领航员早有预料。
高桥凉介:“内侧弯道积水注意。”
藤原拓海:“了解。”
大部分车手看见水都会下意识避开,因为很难判断轮胎所剩无几的抓地力,会让车子滑去哪个方向。
但是到藤原拓海这里就变了个样。
与其随时提防轮胎打滑,不如故意跑上去,提早让它滑起来好了,反正也是要漂过去的。
早点打滑还省得他多费力气。
藤原拓海就像隔着一张纸那样控制赛车,把车子摸得一清二楚,轮胎就是他的手脚。
只见小钢炮车头一摆,直接往水洼开过去!
轮胎打滑没有带来意外的麻烦,车身凭借灵巧的重心移动,不费吹灰之力,以一道完美的弧线顺利通过了令众多车手头疼的终点前最后一个弯道!
观众1:“我去!”
观众2:“……牛蛙!!”
观众们目瞪口呆。
这家伙完全是大师级理解!
高桥凉介忍不住挑眉。
日本站赛事总共三天,室内加室外总行程累计超过1500公里,因为进入维修区有时间限制,前两天的比赛基本要跑14个小时以上。
连续三天高强度比赛,车手和领航员几乎都是披星戴月,日夜奔波,休息时间极少,精神紧绷。
赛事到末尾理应很疲惫才对。
可藤原拓海的专注力依然集中,攻略弯道的动作依然强悍犀利,丝毫没有因为比赛要结束而松懈。
甚至,再看仔细,隐隐还有些兴奋。
高桥凉介合上手中的路书,挑了挑眉。
果然,小钢炮冲过终点完成赛事,才刚停好车,藤原拓海就向车队工作人员拿回手机,腼腆的面容喜形于色。
“凉介,阿遥说他们已经来了!”
高桥凉介当然记得阿遥是谁,蓝眸青年长得那么出挑,他想忘记都难。
他微笑着下车,帮自家车手拉开点衣领散热,语气有些微妙,“哦?他回复你什么了?”
“他说他跟朋友一起来。”
高桥凉介顿了顿,嗯……朋友?
藤原拓海有点高兴,像个准备招待客人的地主,又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总之就是有点紧张。
“颁奖仪式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哪里吃个饭吧?”
“啊……要不还是下次吧?”藤原拓海歉然看着高桥凉介,“你累吗?凉介?”
高桥凉介哭笑不得:“这问题应该问你才对,你才是车手啊。”
藤原拓海挠挠头:“今天才跑了三个多小时,我感觉还行。”
“那就去吧。”高桥凉介温柔地说,“我早猜到了,已经在餐厅提早订好位置。”
藤原拓海惊喜道:“真的吗?谢谢凉介!”
“对了,凉介你有听到吗?X40弯道附近是不是有很多人爆胎?”
“那里有障碍物吗?路面好像还挺干净的吧。”
藤原拓海疑惑道:“我怎么好像听见奇怪的巨响,听那声音又似乎不像是爆胎……”
要不是对自己的车子了如指掌,藤原拓海差点就以为是自己爆胎了呢。
高桥凉介眉眼动了动。
刚才经过出入口,他看见十几个穿马甲的工作人员围着一辆救护车。
他们的鸭舌帽压得极低,看上去不像赛会工作人员,反而更像是……
“应该是爆胎吧。”高桥凉介揽过爱人的肩膀,“我们先去看看成绩?如果我的计算误差不大的话,这次我们的时间应该不错……”
“唉?是这个样子吗……”
藤原拓海不明所以,被男人轻轻带出维修区。
“——拓海!这里!”
森川来月笑眯眯地,手上还拿着个单反,藤原拓海脸一热,很不好意思。
刚刚在颁奖台他就看见了,森川来月长枪短炮对着他不知道拍了多少。
藤原拓海抱歉道:“让你们久等了,颁奖之后的采访耗费了些时间。”
虽然藤原拓海向来都是长话短说,但还得回去洗漱换衣服,白让好友等那么久,藤原拓海有点过意不去。
“说什么傻话,快来看……”森川来月从单反调出照片,藤原拓海一看,全是颁奖台上高桥凉介喷他香槟的样子。
藤原拓海顿时窘迫得满脸通红,“你、你怎么,这个也拍太多了吧……”
“有什么关系,拍这么多就是给你挑的,留最好看的就好了……对了,我还录了你后面发车的车手……福特车队的是吧……那个弯道过得很漂亮……”
“真的吗?我看看……”
两个青年走在前面,嘀嘀咕咕小声说话,剩下两个男人默不作声,不疾不徐跟在身后。
出来的时候,高桥凉介一眼就看到曾经见过一面的青年。
想看不见都难,他穿着毛绒绒一团的白色羽绒服,像个超大号和果子。
真正让高桥凉介注意的是站在青年身边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毛呢大衣,深蓝色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个,身姿挺拔,仿佛模特一般,是天生的衣架子身材。
低调的穿着也许是为了掩盖他出众的相貌。
高桥凉介看着男人的小麦色肌肤,还有那头耀眼的金发。
混血儿?
注意到落在身上若有似无的视线,降谷零回头,迎上高桥凉介的目光。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像是完成了某种无声的交流,降谷零友善地笑了一下。
高桥凉介报以微笑。
见金发男人开着台白色RX7,高桥凉介顿时了然,温声道:“现在很辛苦吧。”
没头没尾的开头,降谷零却心领神会,不动声色道:“还好。”
就是痛并快乐着而已。
“是吗……你的眼神看上去似乎不是这么说的。”高桥凉介语气温和,“他应该什么都还不知道吧。”
降谷零的笑容也十分暧昧。
“我倒是觉得,比起我,你看上去更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看来大家都是彼此彼此啊。”高桥凉介叹了一声,“是不是主动一些比较好呢。”
“已经把人逼得太紧了,”降谷零淡淡道,“要是跑掉,找不回来怎么办。”
高桥凉介微笑:“万一他永远也察觉不出来,那该怎么办呢。”
前头两个青年自己说自己的,一个谦逊帅气,一个明眸俊俏,是走到哪都吸引路人眼球的移动发光体。
高桥凉介意味深长:“他看上去可不像是无人问津的样子。”
——那束可疑的、不知道谁送的玫瑰花忽然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降谷零额头青筋跳了跳,抿着唇没说话。
高桥凉介笑笑。
晚餐订的是熟人餐厅的包间,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知道藤原拓海爱吃这家店的鱼脍,儒雅男人十分自然,将自己那份移到藤原拓海面前,藤原拓海早就习以为常,顺手就夹到自己碗里。
秀恩爱秀得光明正大,森川来月视线范围内全是粉红色一大片,不得不专注干饭。
太粉了,快要被闪瞎眼。
降谷零看着森川来月认认真真干饭的后脑勺,又看了眼对面亲亲我我的两个人,好悬才记得提醒自己,森川来月身上还有只盯梢的黑果冻,忍住没开口。
降谷零默不作声,将自己那份甜点推给森川来月。
“嗯?”森川来月看着小碗,“安室先生不吃吗?”
高桥凉介不着痕迹,微笑看了降谷零一眼,随手将藤原拓海吃不下、只啃了一口的水果吃了。
降谷零保持微笑:“我不怎么爱吃甜的,你吃吧。”
森川来月:“?”
森川来月:“哦……好?”
降谷先生为什么,有点子可怕。
金发男人深吸一口气。
对面那人的眼神就算再隐晦,也看得出来是炫耀。
不着痕迹,悄无声息,隐隐就被比下去了。
好气。
饭后出来时间已经不早,天上飘起小雪,高桥凉介摘下围巾,给藤原拓海围上。
森川来月小小声:“他们感情真好。”
降谷零也小小声:“看见什么了?”
森川来月比划一圈手势,给他形容:“粉红色,两个人,一大——团。”
他不自禁感叹:“真好啊……”
真挚美好的气息最让人舒服了,怀里的胡萝卜开心地瘫软着,面具表情绵软又荡漾。
森川来月的语气透着满满的羡慕,降谷零垂着眼帘,轻声道:“谈恋爱……你想找谁试试吗?”
“不要说试试这么简单啊。”
森川来月刚说完,忽地想起降谷零已经有女朋友了。
难怪说得这么简单。
他有点不是滋味,又觉得自己有毛病。
降谷先生谈恋爱跟他有什么关系。
“降谷先生跟女朋友感情应该也不错吧。”森川来月斜瞥了降谷零一眼,“狡辩也没用哦,我见过降谷先生身上粉红色的情绪!”
“……”降谷零幽幽望着森川来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森川来月:“?”
降谷零被他看得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上车吧,该回东京了。”
森川来月不明所以,哦了一声。
今天的降谷先生真的很奇怪。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跟藤原拓海道别都有些心不在焉。
森川来月抱着羽绒服坐上车,找机会觑了降谷零一眼。
没什么不对劲的情绪啊。
他点点口袋里的胡萝卜,黑果冻蹭了下手指,没反馈异常信息。
森川来月百思不得其解。
“降谷先生……”
“嗯?”
降谷零专注驾驶,抽空分了个眼神过来,森川来月嗫嚅着唇瓣,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没、没什么,就是……就是你累吗?需要换我来开车吗?
降谷零好笑:“才刚上高速而已?”
森川来月干巴巴地:“哦,那好吧。”
完蛋……他怎么觉得自己也有点奇怪。
往常看人家热闹的时候兴致勃勃,怎么到降谷先生面前就束手束脚了。
不就是想问个类似“你怎么了吗”这样的问题而已?
这都问不出来?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啊。
还记得降谷先生第一次来咖啡厅的时候,他还初生牛犊不怕虎,撩虎须请人家吃个倍难吃的蛋糕,还张狂地给风见裕也贴追踪器。
现在怎么被降谷先生看一眼都觉得脸烫!
烫什么啊。
森川来月悄悄摸了把脸。
一定是毛衣穿多了,热的。
【作者有话说】
月:?
零:I’m fine.
月:????
第103章
胡思乱想的代价就是犯困。
本来怕司机驾驶疲劳,还有一搭没一搭陪着降谷零说话,结果才沾上椅子没多久,森川来月就眼皮耷拉,自己先睡着了。
说着说着话隔壁却没了声音,降谷零往副驾驶看了一眼。
森川来月四肢放松,仰头睡得嘴巴微张,嘴角还有一丝可疑的水光……
好嘛,人睡得可真香。
降谷零撇过头,有点可爱。
他专注开车,不打算搅乱身边人的清梦。
车子开回米花町森川来月还没醒,降谷零索性熄火停车,等在独栋两层小楼花园外。
降谷零静静注视身侧人的面容。
街灯光线透过车窗,投射在森川来月长长的眼睫毛上,眼窝处落下两道恬淡的阴影。
他轻柔呼吸着,微张的唇动了动,似乎是在呓语,最后咂咂嘴,继续沉浸在睡眠的海洋。
降谷零已经记不清,这是森川来月第几次在自己面前熟睡了。
特别行动组第一次对上港口黑手党的时候,黑风衣跟中原中也交手之后,也是困得在他车上打瞌睡,毫无防备。
铁皮屋群的废墟底下,黑风衣失控掐住他,却仍然认出了他的样子,还脱口而出,叫他“降谷先生”。
即使是被揭穿身份,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情绪崩溃到失声痛哭,森川来月也没有对他产生敌意。
降谷零眉心淡淡簇着。
细长的睫毛,挺俏的鼻尖,柔软的薄唇……还有青年那几乎苍白、怎么养都很难红润起来的脸庞。
降谷零的神色几经变换,目光中尽是挥之不去的复杂。
似乎是欣喜,又似乎是迷茫,还参杂着些许困惑。
森川来月对他潜意识的信任,伤到他时自责的态度,害怕他责备的样子,足以证明森川来月对他是在意的。
降谷零不知道森川来月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想法,有时候降谷零甚至都想怀疑,森川来月究竟是不是在装傻。
但他是不是可以希冀,他在森川来月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甚至,是重要的位置?
降谷零有点高兴,有点忐忑,还有点彷徨。
不管外表做多少层伪装,降谷零归根结底还是那个人,钟情的还是那个灵魂。
降谷零很清楚他的感情是对着谁。
他不知道辛辣的特基拉是什么味道,但毫无疑问,他喜欢的是这个酸酸甜甜的特基拉日出。
即使早就决定把选择权交给森川来月,但是心动的人在面前,又怎么可能完全做到无动于衷。
就连平时两人单独相处,降谷零都要用上最专业的定力掩盖心神,才可以确保不在异界生物前暴露情绪。
副驾驶的人睡得很香。
此时的森川来月不是黑暗中的特基拉和面具先生,他光明正大配戴安全带,心甘情愿被束缚,甚至打起愉快的小呼噜。
情不自禁地,降谷零松开自己的安全带,屏住呼吸,极轻地探过身子。
与第一次在车上、试探黑风衣的情形那么像,心境却完全天翻地覆。
俊秀昳丽的青年熟睡着,可能穿太厚了,玫红的唇瓣似乎有点点干。
抓握椅子的手一紧,降谷零的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他想,他想将这瓣唇变得水润。
就算再怎么提醒自己,但是也太难忍了,尤其是今天被高桥凉介明里暗里秀了一把之后。
温泉山庄的侍者说,举办烟火大会的人行天桥是著名的恋人圣地,如果将对方背过烟花盛开的大桥,就能收获美满的爱情。
可是他还有机会吗?
降谷零停了下来。
他跟森川来月的关系,是警方跟受害者,是卧底跟伪装者,却唯独不是互有好感的亲密朋友。
这是最后一层,横亘在两人之间,最难以跨越的隔阂。
森川来月会向自己敞开心扉吗?
……森川来月会喜欢自己吗?
【别磨磨蹭蹭……】
【……快上……零!】
谁在耳边嗡嗡嗡地说话。
听着怎么这么像加油打气?
森川来月烦躁不已,不高兴地睁开眼。
——谁啊!
降谷零猝不及防,与身下青年四目相对。
森川来月瞪大眼睛。
他不敢动。
金发男人离他那么近,就连呼吸都是彼此的气息。
森川来月结结巴巴:“降……降谷先生?”
“咔哒”肩膀上的束缚松开,安全带滑回座位旁边。
降谷零好像只是为了给他解安全带,然后指指窗外,“到家了。”
“哦,是、是吗……到了啊。”
森川来月迷迷糊糊,手搭在车把上。
降谷零静静看着他。
森川来月似乎睡醒了,咔哒拉开车门。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降谷先生。”
降谷零轻轻嗯了一声,说:“好,晚安。”
森川来月挥挥手,目送RX7驶离街区。
他原地站了不知道多久。
夜晚寒气深重,森川来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回过神。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跟降谷零道的别,怎么回的家,又是怎么进的家门。
砰——大门关上,在深更半夜发出一声巨响,惊飞附近几只上晚班的夜鸦。
森川来月用尽所有的专业素养,好不容易维持自己的“Poker face”,直到关门这一刻,他终于泄气,靠着门,软着腿,像块没骨头的年糕,慢慢滑坐地上。
森川来月发着愣。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刚刚的降谷零。
那双深邃的,泛灰的紫眸,盈着满满当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要溢出来。
身上黛粉色的云彩,温柔浓厚得快要将黑夜的寒冷驱散。
——降谷零注视的人是他。
白色棉花糖蹲靠着缩成一团,后背那堵厚实的门板似乎也是烫的。
森川来月再迟钝也分得清自己有没有看错。
他捂住脸,手掌心发汗,湿漉漉的。
胸腔的心跳声那么大,震耳欲聋,像山路狂飙的失速赛车,紊乱又急促,毫无章法,怦怦乱跳。
降谷先生不是在恋爱,而是……有了心仪的对象。
这个对象是、是——
森川来月惊得打了个嗝,十个手指头都在发麻,神经质地抠了抠脸。
大脑塞满浆糊,想要思考,但脑细胞说它动不了。
可、可是……
森川来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是什么。
他丢掉羽绒服,踢了鞋,跳上床,抓起被子一把罩头上,活像一只硕大的雪山奶酪面包,从头到脚全身埋进被子里。
森川来月……森川来月感觉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怎么会这样。
降谷先生明明已经知道他不只是“月见山遥”那么简单了啊!
为什么还对他有这种,不是……啊啊啊他在想什么!
手机随着羽绒服一起飞了出去,躺在床上不甘寂寞,在奶酪面包旁边震了震,提醒它还在呢。
奶酪面包动了动,面包馅不肯出来。
手机又震了震,面包馅从角落探出个脑袋,瞄了一眼屏幕,是对方到家报平安的信息。
森川来月紧张地又打了个嗝,勉强保持镇定,给对面回了一句。
只是回了什么森川来月立刻就忘记了,手指像被屏幕烫到,马上缩了回去。
他整个人面红耳赤,蜷缩在被子里不敢动弹。
胡萝卜抱着个手机守在床边,颜表情充满无奈。
它早就说过有粉粉了嘛,是主人不信呐。
没看见还质疑果冻。
果冻好,主人坏!
可惜它的主人现在无暇顾及,早就心乱如麻,魂都不知飞到哪里去。
森川来月团着团着,胡思乱想半天,最后实在顶不住困倦,卷着被子囫囵昏睡过去。
第二天下午,咖啡厅。
好久不见的店长小哥上班了。
但据工藤新一的观察,小哥完全是在无效上班。
说他不认真上班吧,他这里擦擦那里碰碰,也没停过。
说他认真上班吧,他擦擦碰碰的那些,全都是白干。
青年低着头,在水槽里洗洗刷刷,二十分钟没见他洗好一件东西。
不对劲。
工藤新一疑惑地盯了半天,悄咪咪站起身,探头看向吧台里面。
……好家伙,水槽里总共就一个杯子。
完了,工藤新一嘬口柠檬汁,店长小哥看上去怎么像傻了一样……哇!好酸!
工藤新一眼泪要炸出来,牙差点没被酸掉!
救命,小哥到底给他加了几颗柠檬!
“怎么了工藤君?”
榎本梓端着盘子经过,正好看见一张龇牙咧嘴的扭曲面孔。
“你没事吧?还好吗?”
“我……”有事。
工藤新一酸得天灵盖发麻,怎么也说不出还好这句话来。
“他没事。”
店长小哥冷酷无情,并且充满关爱地给工藤新一送上一份蛋糕。
森传来月微笑:“这份蛋糕免单,快吃吧。”
工藤新一看着面前眼熟至极的一抹绿。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希冀道:“我可以不吃吗?”
森川来月继续微笑:“不可以。”
以为他没发现,这小子一下午都在看他热闹。
虽然他自己还是懵着的,但被人看热闹可不行。
就是这么双标!
“——现在插播一则新闻报道。”
播放美食探访节目的频道突然换了个画面,新闻主持人表情严肃,报道刚刚接到的紧急消息。
“就在刚才,一伙匪徒持枪闯入米花町银行,打伤警卫后劫走一辆运钞车,该车目前正往杯户方向逃逸,请沿途目击的市民朋友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主动向警方提供线索……”
然后是劫钞现场的视频画面。
匪徒举着枪对准运钞车驾驶室,一枪托砸晕巡逻的警卫,最后驾驶运钞车扬长而去。
榎本梓看愣了,托盘差点没端住,森川来月眼疾手快立刻伸手给她扶稳,不然连托盘带碟子全部都要落地开花。
森川来月将盘子接过去,“怎么了阿梓姐,这么不小心。”
榎本梓语无伦次:“我,那个、那个我,我早上才去了这个银行……吓我一跳。”
真是太让她吃惊了,竟然在距离咖啡厅这么近的地方发生严重的劫钞事件,而且那地方她刚去过没多久。
森川来月终于洗好水槽那只唯一的玻璃杯,漫不经心地捞出来。
“有什么办法,离这里最近、最大的银行就只有那一家了,想去别家得走好远。”
“嗯……”工藤新一下意识应和着,实际上已经开始搜索劫钞案最新资讯。
森川来月坏笑:“怎么,工藤同学又想一探究竟了?”
被戳穿了想法,工藤新一不禁有些讪讪。
“没有啦,警方不会随便向无关人员透露信息的。”
“还是不要太好奇比较好哦。”俊美青年擦着玻璃杯,幽幽提醒,“他们是有枪的。”
“说得对!”
榎本梓也说:“尤其像工藤君这样好奇心旺盛的青少年。”
工藤新一撇嘴:“我也没说要去做什么啊……”
森川来月呵呵:“可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像这么一回事。”
吹吧就,他还不知道工藤新一想什么吗,保不准回家就去找认识的警官先生要资料了。
这次榎本梓站在老板这边:“阿遥说得对。”
工藤新一无可奈何,举手投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除非警官先生来找我。”他狡黠一笑,“那样我可没办法拒绝。”
“啊!工藤君,你果然是有这个打算呢……”
“呃,没有啊,真的没有啦……”
电视新闻还在继续。
“……遭劫金额恐达十亿日元,警方已发出悬赏……望市民朋友积极提供线索……”
森川来月放下杯子。
十亿日元,好多钱啊。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大喊一声噢耶和扭屁股
终于get到了!
好不容易挤出来了,憋死我Orz
第104章
深夜,一个男人抱着盆子从澡堂走出来。
天上下着小雪,男人打了把伞,拐进寂静无人的街区。
黑色保时捷缓慢开到男人隔壁,停在路边。
男人疑惑看着车子:“嗯?”
车窗降下,伏特加坐在车内,黑洞洞的枪口探出窗沿。
男人惊慌失措后退一步,伏特加狞笑,对准男人连开数枪,男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即刻瘫倒在地。
确定男人已经断气,伏特加关上窗户,保时捷立即扬长而去。
十分钟后,某间出租屋内。
房间的主人躺在床上,面目狰狞,胸前的枪孔还渗着血。
基安蒂满意收起枪,掏出一支口红丢在地上。
第二天早晨,工藤新一睡眼惺忪起床洗漱。
父母还在美国度他们的第N次蜜月,留守儿童只好自力更生。
他打了个哈欠,咬着牙刷,在厨房找了片面包塞进烤面包机,然后顺手打开电视看每日晨间新闻。
“……本台最新速报。”
“昨日米花町银行劫钞案最新消息。”
工藤新一立刻停在电视机前。
“……两名劫持运钞车的劫匪均已被杀,警方在其中一名劫匪家中搜获被抢银行布局图、运钞车时间表、记录逃亡路线的笔记本等证物,已基本确认劫匪身份……”
“……两名劫匪均为同一把枪支射杀,警方推测因分赃不均,两人被剩下一名劫匪灭口……”
工藤新一刷牙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下。
“……被抢的十亿日元仍然下落不明,根据现场遗留证物,警方现正全力追捕最后一名嫌疑人……”
发布会上警方出示了若干证物,画面右下方是一个年轻女子的照片,照片标明鲜红的“下落不明”“悬赏”等字样。
工藤新一视力优秀,一眼在画面众多证物袋中看到一支粉红色口红。
昨天他在目暮警官那里看过案件卷宗,被丢弃的运钞车内有劫匪落下的面罩,面罩上有一枚新鲜的口红印。
如果那个口红印跟这支口红是同一支的话,那个年轻女子难怪会成为警方的怀疑对象。
更别说这个被通缉的女子,其实才刚刚入职银行不到半年时间。
怎么看都很可疑,就像是为了抢劫,提前打探银行内部情况一样。
但是这里面还有疑点。
银行劫匪会把口红弄丢在谋杀现场吗?
她处心积虑潜伏半年就为了这一天,怎么会这么大意?
还有昨天看到的面罩。
工藤新一眉头紧锁。
面罩的口红印位置跟正常女子的嘴唇位置也不匹配,印子似乎已经到了下巴位置。
如果真是她戴的,面罩里应该会有化妆品的味道才对。
但是连这个也没有……!
工藤新一悚然一惊,立刻找到目暮警官的电话打过去。
“目暮警官!那两个被杀的劫匪是别人故意栽赃的!”
工藤新一连珠炮一样:“快点派人保护广田雅美,恐怕下一个被灭口的就是她!”
他将自己的推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警官先生大吃一惊,立刻加派警力搜查广田雅美的下落。
即使着急工藤新一也还得上学,他一早上上课都心不在焉,下课铃一响,立刻抄起书包就往学校外面跑。
“什么?还没找到?”
工藤新一挂掉警官先生的电话,暗道一声该死,跑得更快了。
对了,昨天阿梓小姐说她之前去过广田雅美的公寓温居……工藤新一赶紧在手机查了地址,顺手拦下一辆计程车。
计程车很快到达目的地,工藤新一几步跑上公寓,广田雅美居住的房门外放着一盆花,他端起花盆,在下面发现一条备用钥匙。
公寓里面没有人,工藤新一每个房间看了一眼,正打算退出去,忽然看见卧室书桌后面有个插座。
那插座被书桌挡住半边,像是匆忙被书桌挡住一样。
工藤新一推开书桌,将插座掰开,里面赫然藏着一条出租保险箱的钥匙。
工藤新一看着手上的钥匙。
搞不好被抢的十亿日元就藏在这里。
忽然,一个坚硬物体牢牢顶住自己的后脑勺,工藤新一后背唰地发凉,顿时不敢动弹。
他眼光一瞥,借着手表反光的表盘,隐约看见身后站着个长发女子。
是广田雅美。
工藤新一内心稍定。
“我没有恶意,广田雅美小姐,请你听我说。”
“不要去见幕后的人,把你知道的线索告诉警方吧。”
身后女子没有说话,工藤新一着急地说:“如果你自己去见他们的话,会被他们杀掉的!”
女子轻叹一声,就在工藤新一以为劝动了人的时候,脖颈突然挨了一记重击,被枪托敲晕在地。
意识模糊中最后的视线,只能看见白皙修长的手指拎起了掉在地上的钥匙。
脚步声逐渐离去,少年想起身,却一点劲也使不上。
眼皮越来越重,工藤新一徒劳地动了下手指。
不……不行……会被杀掉的……
*
“啪!”
手上的美乃滋一个没抓稳,掉在地上。
森川来月莫名其妙,正准备去捡,旁边的人已经伸手捡起来,顺便给他放进袋子里。
榎本梓笑眯眯:“老板,你怎么在这?”
“阿梓姐?”森川来月比她更吃惊,“这该我问才对,你今天不是一天的课吗?”
“教授早上请假,把所有课都挪到下午了。”
“原来如此。”
森川来月明白了,这条路一直下去有个电车站,这是准备坐车去学校呢。
榎本梓帮森川来月把剩下的塞进袋子,拿上自己的东西一起走出超市。
“昨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差点将盘子摔地上。”
榎本梓双手合十:“老板原谅我吧,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的。”
森川来月压根没放心上,“说这些?我要是全部追究的话,你那点工资根本不够我扣钱好吧。”
榎本梓恼羞成怒:“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老板!”
“哈哈,不用谢不用谢。”
女生气得快走两步,走着走着,忽然想起自己真正的烦心事,忍不住大叹一口气。
森川来月嘲笑她:“叹什么气啊,像个小老太太。”
“……还不是我哥,最近可烦他了。”
“每次打电话来就知道念叨我,找男朋友了吗?再不找就晚了,小心孤独终老哦?”榎本梓气得不行,“明明他自己就还是个单身狗,哪来的自信教育我啊。”
“你才多大,大学生而已就催你了?”
现在催谈恋爱也有指标了吗?
森川来月满脸惊讶,嘬一口薄荷巧克力奶昔压压惊。
榎本梓说:“是呀,还总是说说说……好啰嗦。”
森川来月咬着吸管,含糊道:“真要找的话,在学校找一个不就完了。”
榎本梓无奈:“哪有那么容易,同学们每天见面都看熟了,没有新鲜感。”
“新鲜感?”森川来月失笑,“那结婚几十年的那些人怎么办?”
森川来月说:“学校找不到干脆找社会人呗,像咖啡厅的客人啊……那种,是不是很新鲜。”
这也是个好主意,榎本梓苦思冥想,灵光一闪:“比如,像安室先生那种的?”
森川来月顿了顿,不自在道:“……他?”
“对啊你看……安室先生长得帅又聪明,还是个侦探。”榎本梓掰着手指头,“他看起来应该也很有钱,开的是跑车,手上戴着的表还是皇家橡树……”
森川来月默不作声,咬着吸管听她数,整瓶奶昔不知不觉被吸到了底,发出咕噜噜的空气声。
森川来月不是滋味,“那你追他试试嘛。”
榎本梓回头看他:“所以,老板,你觉得安室先生怎么样?”
森川来月捏着空瓶,咔哒咔哒的响,“我有什么好感觉的。”
榎本梓唉了一声:“你们关系那么好,肯定很多话聊啊。”
“我们哪有什么话好聊的。”森川来月找了个垃圾桶,“你也看见啦,他就是买了几盒红茶而已。”
榎本梓才不信呢,眼珠子咕噜噜地转。
“真的没有吗?安室先生似乎很喜欢跟你在一起,还以为你们无话不谈呢。”
森川来月瘪嘴。
什么无话不谈,就连昨天那种事他都一直瞒着没说出口……
森川来月没好气,丢了那个空瓶。
“你想太多了,两个男人走一起有什么好说的。”
“跟安室先生一起走的不是有好几个男人吗,他们应该也很受欢迎吧,你随便选一个下手好了。”
“还有,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上次就不应该把票给我,你们一起去就好了。”森川来月干巴巴地说,“搞那么复杂,还错过一次机会。”
为此他们还吵了一架……真是的。
“呃,那时候没这种想法啊。”榎本梓很不好意思,“而且游乐场门票只有一天有效期,我还要上课呢。”
见森川来月好像对安室透确实不太感兴趣,榎本梓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问。
超市距离车站并不远,没走五分钟就到了,森川来月跟榎本梓在站口分开,自己拎着一袋子调料,慢悠悠继续走回五丁目。
榎本梓笑眯眯挥手。
眼见青年的身影消失在街区巷尾,女生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她在原地站着,发了条信息。
半晌,一辆白色RX7停在路边。
安室透皱眉,看着女生拉开车门,毫不客气坐进来。
“贝尔摩德?”
“噢~我装的有这么不像吗?安室先生?”
女生特有的甜腻腻声线,安室透不为所动,“所以?把我叫过来是为了看你变装?”
“嘛,也没什么大事。”
邻座女生撕开脸上的假脸皮,赫然是一副金发碧眼的艳美模样。
贝尔摩德拎着那张薄膜,笑容充满恶作剧的意味。
“刚刚我用这个样子试探了一下你的小男朋友。”
安室透眉心微皱,正要说话,女人“NoNoNo”地摇了摇手指,自顾自制止他的辩解。
“不用急着反驳,一看你当时在仓库的表情我就知道了,你不过是不想告诉琴酒而已。”
她笑容暧昧:“女人可是很敏感的,真正心动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安室透面无表情,既没有同意她的说法,也没有反驳,嘴角还是礼貌微笑的弧度,却透着股难以察觉的冷意。
贝尔摩德轻笑,掏出一支口红,慢条斯理补起妆来。
“不用紧张,只是稍微试探一下而已,你可能对他有一点想法,但我怕你情难自禁,把组织的事说了出去……你也不希望成为老鼠,是吧?”
她抿了抿唇,确认唇妆服服帖帖。
“不过看来你的小男朋友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还傻乎乎地把我推荐给莱伊他们……呵呵,需要我再化妆成你的样子,撮合你们一下吗?”
安室透专注开车,轻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就当作是你对我的忠告好了,这样想应该没错吧。”
“随便你怎么理解。”
“但是别怪我,”贝尔摩德耸耸肩,“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最近老鼠的行动相当猖獗,“那位”损兵折将,接连丢失好几个据点,这无疑是狠狠打了组织的脸。
为了安抚特基拉这枚炸弹,“那位”出言禁止朗姆插手特别行动组的事,即使看他们不顺眼,也只能背地里搞小动作。
话是这么说,但琴酒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找到老鼠的机会。
既然暂时动不了特别行动组,那就从关联人物下手。
“看来我不是琴酒的重点关照对象。”安室透说,“哪个人物需要他亲自动手?”
“啊……”
贝尔摩德面带讥笑,嘲讽道:“只是个天真的女人罢了。”
安室透扫了旁边一眼,女人脸上的笑意很冷。
她漫不经心地说:“估计那个女人……已经后悔自己有那么一个姐妹了吧。”
第105章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火球沉甸甸地缀在地平线上,橙光血红,笼罩着城郊的废弃仓库。
红色小车停在仓库门口,广田雅美打开副驾驶储物箱,里面放着把枪。
她静视片刻,将东西放进链条小包,开门下车。
偌大的仓库空无一人,只有她高跟鞋的咯咯回音。
广田雅美看了一圈,冷笑一声,索性不找了,“我知道你们在,滚出来。”
“口气很大嘛。”
两道黑影站在仓库门口,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像两道浓稠发黑的血痕。
伏特加笑得不怀好意,站在琴酒身后。
广田雅美秀眉直竖:“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是我们的一贯作风。”伏特加恫吓,“好了,废话少说,快把钱交出来。”
广田雅美冷道:“钱不在我这,我把它藏在另一个地方。”
“当初你们跟我说好的,这件事结束之后可以让我们姐妹俩脱离组织。”广田雅美喝问,“我妹妹人呢,她在哪?我见不到她你们别想拿到钱!”
琴酒掀了掀眼皮,仿佛听见什么荒谬的笑话,嘴角的弧度透着几分轻蔑。
“你那个妹妹头脑还不错,现在还是需要她为组织效力的时候……所以答应你的条件作废。”
“那我们的约定也作废。”广田雅美讥讽道,“既然你们做不到,我为什么要遵守你们提出的条件。”
“因为决定权不在你,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琴酒举起枪:“最后一次机会,钱在哪。”
广田雅美举枪相对:“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哼哼……根本不需要猜,你充其量也只会把钱藏在出租保险箱。”
琴酒目光冷冽:“真遗憾,你失去最后的机会了。”
一声枪响,子弹在女人胸口炸开一朵血花,喷洒的鲜血带走了她的生命,她踉跄两步,倒在地上。
伏特加上前翻她的口袋,“浪费时间,直接说不就完了。”
而且无所谓她说不说,反正也是要死,妄图脱离组织的老鼠一个也不能留,这次不过是组织利用她最后的价值而已。
伏特加在女人包里找到一条带号码牌的钥匙,他笑出声:“果然,她把钱放在出租保险箱了。”
“哼……很好。”琴酒满意颔首,“撤了。”
保时捷迅速离开现场,没过两分钟,听见异响的仓库看守员匆忙赶到,见仓库的血泊中躺着个人,顿时大惊失色,赶紧报警。
“喂……喂!这里是XX号仓库……有个女人浑身都是血……对对对,好像死了……!”
救护车迅速赶到,警员立刻封锁现场,空置的仓库门前挤满了人。
“哇……”
斜对面角落,一个长发女子好奇探出了头,啧啧惊叹:“这来得也太快了吧。”
“她”的声线竟然是一把清亮男音!
“女子”身姿窈窕,拥有一头秀丽长发,脚穿一双漂亮的白色高跟鞋,浅色职业套装染满大滩血迹。
安室透目光有些发直。
“美女”毫无自觉,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伏在墙边,津津有味地偷窥。
安室透:“……”
明明他本人也易过容,还见过贝尔摩德各种易容,但森川来月易容的是自己小时候的熟人,还搞一出这样的……这感觉真是十分微妙。
对面仓库吵吵闹闹,医护人员跟警察就算了,竟然还有媒体记者在拍照。
这都哪来的人啊。
“那些都是我们的人。”
安室透定了定神。
“放心,风见都算好了,各项步骤都按照程序,卡在恰当的出警时间,即使琴酒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森川来月哦哦点头。
这时一副担架从仓库抬了出来,森川来月张了张嘴,“……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人在这,那风见裕也搞了个什么!
安室透也探头看:“没事,应该是急救用的假人。”
噢,森川来月嘴角抽抽。
他还以为风见裕也如此万能,这么快搞到一具那啥。
安室透说:“后续的事风见会跟进。”
森川来月说:“那最好了,附近的‘眼睛’很多,他们说不定会全程跟着,让你的部下小心。”
眼睛?安室透说:“都在哪?”
森川来月往几个方向点了点:“500米内起码有四个人。”
铁皮屋群之后他的技能有所进化,透支体力后的恢复时间大幅缩短,捕捉情绪也更加精准,组织成员独有的臭味和不怀好意的情绪特别明显。
安室透说:“琴酒没发现什么吧。”
“放心,装死有什么难。”这点森川来月有自信,“我的易容跟贝尔摩德那种假皮不一样。”
黑风衣都没让琴酒轻易看穿,何况是他们没见过几面的广田雅美,搜的人还是伏特加,他比琴酒好应付多了。
安室透稀奇地上下打量,忍不住伸手捏森川来月脸蛋。
“好痛!”
森川来月不可置信,这是干什么?
安室透比他还不可置信。
被捏过的脸颊位置没有一丝假皮会起的褶皱,根本不像是易容过。
原来如此,这种易容术恐怕才是月氏一族真正的家传秘技。
安室透好奇道:“你怎么看出那个阿梓小姐是贝尔摩德。”
森川来月哼了一声,贝尔摩德当他是傻子呢。
平时咖啡厅没人的时候,他跟榎本梓都是朋友相处,没大没小惯了,更别说像刚刚那种咖啡厅外的偶遇,私底下榎本梓根本不会叫他老板。
本来森川来月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诧异了一下,心想榎本梓怎么突然这么正经,真是有点不习惯。
感觉不对劲还是在他们边走边聊的时候。
贝尔摩德穿着条窄脚裤,走路时右边裤脚处不时出现不明显的拱起。
——她的脚脖子绑着一把超小型手枪。
好啊,原来是老熟人。
本来跟榎本梓讨论安室透的事多少还有点不自在,看出皮下之后森川来月反而放开了。
于是森川来月故意提了一嘴门票。
棒球赛门票是榎本梓私底下分别给他们俩的,本意是想撮合两个人,给东西的时候她谁也没告诉,贝尔摩德搜集情报时只从超市员工嘴里听过游乐场的事,对棒球赛并不知情。
所以森川来月一诈就诈出来了。
而且榎本梓一个半工读的女大学生,车子都认不清,怎么可能一眼看出安室透戴的手表是名牌货,也就是贝尔摩德奢侈品见多了才那么自然。
但森川来月不得不服这个女人。
演技相当高杆,情绪收束接近完美,从头到尾也没出现情绪波动。
森川来月撇嘴:“那女人昨天应该就在咖啡厅蹲守了,否则不会这么清楚我跟阿梓姐的对话。”
安室透抱手沉思,这就是贝尔摩德所谓的“从关联人物下手”了吧。
组织已经注意到森川来月的存在,即使安室透想保持距离也是无用功。
说不定还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让目光更加关注在森川来月身上……
“今晚我就安排广田小姐离开。”森川来月说,“你真的不打算见见她?”
他们好像认识来着。
“还是不了。”安室透语气淡淡,“被认出来会更麻烦。”
“好吧,说的也对。”
说着说着森川来月瘸了下脚,他实在受不了,两把踢掉高跟鞋。
脚好痛。
森川来月赤脚站在地上,龇牙咧嘴,谁发明的这鬼东西,女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安室透不经意扫了一眼,看见森川来月的脚趾受凉地动了动。
“你……”
安室透喉咙发紧,差点说不出话,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他想说的什么,话到嘴边反而说不出口了。
安室透不合时宜的尴尬着,兀自在那里自我心里建设,这份不自在连森川来月都感觉到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粉红色,被情绪的主人竭力压抑,最终变成一条条,呈丝带状,若有似无,要断不断,接连从金发男人身上散发出来。
森川来月:“……”
小麦色肌肤也只能勉强掩盖安室透微红的脸色,他眼睑垂下,哪里也不能看,只好望向外面仓库前扎堆的人群,欲盖弥彰的态度不要太明显。
不知怎么的,见到安室透不好意思,森川来月也变得局促起来,脸也开始烫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搞什么,明明最开始结巴的人不是他!
这下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咳!”
安室透迅速回过神。
“血浆把你衣服都弄湿了,赶紧回家,这里交给我。”
“哦、哦哦……”森川来月忙不迭点头,“那真的那条保险箱钥匙……也,也给你。”
森川来月把钥匙放安室透手上,手指不经意碰到了对方的手掌心,仿佛触电一般,红意迅速爬上森川来月的耳朵尖,跟烫熟了一样。
……救命!
森川来月紧张得想苍蝇搓手!
嗐呀!胡萝卜超级贴心,迅速为窘迫的主人撕了道空间裂缝。
森川来月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背后失重,下一秒人已经落在软绵绵的大床上。
他大字型瘫在床上,竟然觉出了那么点戛然而止意犹未尽的味道。
森川来月:“。”
森川来月幽幽道:“……你倒也不必这么快,胡萝卜。”
胡萝卜:?
明明主人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好吧,确实。
刚刚那个气氛,他差点以为降谷先生要说点什么,紧张得要命,只想落荒而逃。
森川来月既期待又彷徨。
要降谷先生真说了什么……他又该怎么回答。
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森川来月看着图书馆天顶的巨幅玻璃,望着窗外点点繁星,有些茫然。
他喜欢降谷先生吗?
毫无疑问他是尊敬降谷先生的,那是把他拉出地狱的救命恩人。
但如果是另一种喜欢的话……
森川来月脸蛋发烫。
好像,似乎,大概,也是喜欢的。
他顿了顿。
但是……他可以吗?
森川来月有些犹豫。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藤原拓海说,他跟他的先生最开始也是对手。
刚开始跑山路的时候,他们经常比拼车技,互有胜负,最终惺惺相惜,一起组建远征车队,刷新日本各地山路的赛道记录,直到现在还没被人打破。
硬要藤原拓海分析他们是怎么走在一起的,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就是慢慢的,默契的,习以为常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就像赛车手和他的领航员,他们也许本来并不认识,是赛场逐渐让他们成为最亲密的战友。
即使前路可能面临难以想象的困难和痛苦,但身边有人陪伴,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
暴风雪来临之前,大金高中的投手飞奔向对手席位,毫不犹豫为劲敌戴上自己的围巾,是毫不掩饰、完全明目张胆的关心。
森川来月茫然出神。
不仅仅是宿敌,还可以是恋人……吗?
他还有秘密没说,可降谷先生明明拥有侦探本能的旺盛好奇心,也默契地没问。
都是森川来月自欺欺人罢了,他才不相信降谷先生什么也没发现。
现在的问题是他自己,他是不是还有这个时间呢。
第106章
森川来月出着神。
他之所以犹豫,除了地下室不能说的秘密,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状态。
万一他死了,对降谷先生来说会不会很不公平。
可是……藤原拓海说的有道理,总得有人要先开口才行啊。
森川来月大叹一口气。
室内阴冷,穿着短裙的长腿大喇喇露在外面,森川来月一个哆嗦,下一秒鼻子就痒了,毫无停顿立刻打了个巨大响亮的喷嚏。
“卧槽——”
他赶紧驴打滚爬起来。
安室透可是警告过,要是森川来月敢再感冒就强制他穿羽绒服直到春天结束!
安室透看不顺眼特基拉那件薄风衣很久了,这次在意大利,安室透差点没在森川来月身上贴满暖宝宝。
难以想象,狂傲骄矜放荡不羁大杀四方的特基拉,背上竟然贴着四张暖宝宝。
森川来月:“……”
怕了怕了。
几十公里外,成田机场,国际航班出发大厅。
计程车下来一个鼻梁高挺、肤色白皙的貌美女人,一头红色短发烫着卷曲的波浪,黑色呢绒外套简洁大方,似乎是个刚度完假准备离境的外国游客。
她拖着个小巧的行李箱走进出发大厅。
深夜的机场没有白天那么繁忙,静悄悄的,等待航班的旅客随意坐着,神情疲惫地假寐。
红发女人看了一圈,找了个无人的背角处坐下。
才等了没多久,有人紧随其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位置上。
“来得很早嘛。”
红发女人:“是你迟到了。”
“哪有,我准时得很,还是踩点到的呢……好了,让我先看看。”
说完,黑风衣捏住女人的下巴,掰过她的脸对着自己。
包裹黑色手套的食指轻抬,挑起女人的下巴,姿势要多轻佻有多轻佻。
但那眼神……却跟一个挑剔难搞审视新造型的顶级Tony没什么两样。
宫野明美内心复杂。
毕竟黑风衣突然出现说受她下落不明的妹妹所托来帮忙、还二话不说给她换了张脸、吩咐她老老实实待着、自己去搞定琴酒……这些事放在谁身上那也是相当迷茫。
她上午刚得知另外两个劫匪的死讯,下午就看见自己也“死”了,而那个把她“弄死”的人,现在又坐在她隔壁,十分严谨又格外挑剔地查看她的易容。
宫野明美:“……”
黑风衣左右看完,灰眸透出的神色很满意。
“嗯,不错。”
新易容方法果然好用,非常服帖,丝毫看不出破绽,月一族的手艺果然是最好的。
“给你。”见没什么问题,他递给宫野明美几份离镜申请,最上面还有一本护照。
护照上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姓名和身份,但照片女人的相貌却与宫野明美现在的易容如出一辙。
“我告诉你妹妹,现在这种境地,她和你,我只能帮一个,她毫不犹豫选择了你。”
黑风衣淡淡地说:“不要让她后悔这个选择。”
女人紧抿双唇,竭力忍耐涌上眼眶的热意,低声道:“当然。”
“易容很抗糟蹋,正常生活没有问题,极限时间大概两个星期,到了美国之后我的同伴会接应你,帮你做好下一次易容,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黑风衣伸了个懒腰:“你加油吧,想救你妹妹可不容易。”
宫野明美语气轻快:“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一切准备就绪,到了美国又是全新的开始,宫野明美难得放松,转而打量身边的男人。
“你其实比我小吧,小小年纪不要想太多,想做什么就去做。”
黑风衣板着脸:“胡说八道,我比你大。”
宫野明美笑出声,展露今天第一个笑容。
大厅早就播报安检提醒,旅客陆续进入安检口,宫野明美拿好护照,起身拉过行李箱。
宫野明美:“其实你帮我,不单只是看在我妹妹请求的份上吧?”
黑风衣眨眨眼,没有回答。
宫野明美轻笑:“替我跟那个人说声谢谢。”
看着她进入安检口,身影消失在候机大厅,黑风衣双手插兜,敞着两条长腿瘫椅子上。
半晌,他掏出手机,上面有一条未读信息,里面是一组乱码数字。
十分钟后,某地下停车场。
地下车库是无人值守的自动收费模式,黑风衣仔细看完收费价目表,缓步走了进去。
监控摄像头侦测到人形,激活系统,镜头旋转,一路追踪他的身影。
黑风衣对照解读乱码得出的经纬度,一路往里面走,最后停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前。
铁门把手上挂着把大锁,黑风衣在手机上输入停车场收费价目表解读出的数字,对准铁门侧上方的摄像头。
咔嚓——密码识别成功,铁门自动开启。
黑风衣翻了个白眼。
挂一把生锈的破烂锁头做伪装,其实是一扇滑动门。
黑衣侍从已经等在门口,见到黑风衣立即躬身带路。
据点内饰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走廊尽头有一道铁质楼梯直上镂空的架空层,上面只有一个房间。
宾加正好关门,从房里出来。
黑衣侍从目不斜视低头带路,宾加一眼就看见侍从后面带着的人。
这人穿着一件黑风衣,兜帽拉得很低,黑色口罩几乎遮满了脸,浑身上下也裹得严严实实。
宾加撇嘴。
这就是特基拉?
看起来像个日本中二。
就这样还敢跟朗姆先生对着干,有什么了不起的。
宾加探究的眼神太过直接,黑风衣冷淡地掀了掀眼皮。
他看上去浑不在意,随意瞥过的目光却凌厉尖锐,宛如一头凶狠嗜血的狼,随时剜出猎物的灵魂撕咬殆尽。
宾加瞬间冷汗直冒。
黑风衣与宾加擦肩而过,宾加僵着身子,完全忘记动弹。
砰——房门在身后关上。
宾加猛地回神。
只是一个眼神……怎么可能!
房里不出所料只有朗姆一个人。
黑风衣一屁股坐在对面沙发,再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敞开手搭在沙发背,懒懒翘起二郎腿。
朗姆阴郁地抬眼看他。
“真是出息了,特地将自己摘出来,把公海的事撇干净,你是想说这样就与你无关了吗?”
独眼壮汉面上带着几分阴翳:“特基拉……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黑风衣恹恹打了个哈欠,朗姆冷哼,“看来你的组员相当优秀,给你支招了?”
“是谁,波本?苏格兰?还是莱伊?”朗姆古怪地笑了笑,“有这样的部下真让人嫉妒,不如忍痛割爱一下吧,特基拉。”
黑风衣难受地挖了挖耳朵。
“唉,疯狗乱叫真麻烦,毕竟跟狗解释……它也听不懂人话啊。”
黑风衣挑了挑眉,明知故问:“呐,你说是吧。”
朗姆的表情瞬间扭曲,头顶青筋暴起,脸色发青,怒睁他反白的独眼,坐起身正要开口。
【朗姆,特基拉。】
大屏幕忽然接入通讯,朗姆语气一滞。
黑风衣朝他递了个相当遗憾的眼神。
朗姆强忍怒气,不得不坐回去。
“那位”依旧是古怪的电子变声器,语气毫无波澜。
【很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进行汇报了,朗姆,特基拉,报告你们的进度。】
黑风衣闲闲抬手:“据说组织有尊老的传统,请吧,朗姆大人。”
朗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先生,那批东西基本完成,已经全部进入舱体封存,只剩最后检验。”
【Time is money,朗姆,抓紧时间。】
“谨遵您的吩咐。还有上次跟先生提的那份资料……”
朗姆瞥了对面黑风衣一眼,笑容意味不明。
“数据已经分析完毕,也在那批东西上试验过了,效果很好……相信可以如期使用。”
【好……特基拉,你呢。】
黑风衣无所谓道:“我的任务都是100%完成,没什么好说的。”
“当然。”黑风衣瞥了对面一眼,“如果没有那么多跳梁小丑总想杀我的话,也许完成得会更快一些。”
“呵!”朗姆阴森森地,“我也是这么想,如果没有人总是添乱,项目就不会滞后这么多了。”
朗姆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这么多被炸的据点……特基拉,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怎么,你那些加工窝点被抄家哪一个跟我有关系。”
黑风衣慢条斯理掰着手指数,灰眸毫无笑意,眼神分外冷冽。
他不疾不徐,不紧不慢道:“一个都没有。”
“不管是被炸毁的,还是被公安查的,哪一个都不是我动的手。”
“反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吩咐琴酒搞我,还有我的组员。”
黑风衣戾气横生:“你真当我死了?”
朗姆脸色徒然沉了下来:“说得好听,你不也在孤儿院杀了我的人!”
“哦呵呵,所以你就在铁皮屋放烟花?”
“西多摩的据点要不是被你大闹一通,怎么会被公安发现!”
“可笑,你和琴酒被人摆一道,这也能赖我头上?”
黑风衣冷嘲热讽:“还没问你呢,一把年纪了还在地中海被教做人,开心吗?”
“砰!!”
朗姆怒不可遏猛一拍案,独目圆瞪:“你这个臭小……!”
黑风衣一脚重重将那茶几踹到一边,矮几啪嚓飞撞在墙上,撞击声刺耳尖锐,玻璃碎了一地。
“就你会拍?”
黑风衣起身。
“我在意大利枪林弹雨执行任务,你倒好,转手就把特别行动组卖给黑手党,现在还倒打一耙,跟我拍桌子?”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黑风衣弯腰俯视,优雅问候,“拍你妈呢拍。”
【——够了!成什么样子,都给我闭嘴!】
“那位”勃然大怒,电子音罕见起伏,声线怪异又刺耳。
【看看你们,组织代号最前的两大干部,鸡毛蒜皮的事在这里吵吵,把精力专注放在“大事”上现在早就完成了!】
“BOSS,偏袒也不带这样的,再来几次我就要没命了。”黑风衣嗤笑一声,“而且看来BOSS的命令对朗姆来说也就那么一回事,上次的保证屁用没有,朗姆爱听不听。”
朗姆立即道:“先生别听他挑拨,我无非是想为您排忧解难罢了。”
黑风衣好整以暇,听他狡辩。
朗姆独眼微眯:“特基拉,你敢不敢做一次DNA检测。”
黑风衣满眼都是“我姑且大发慈悲听听”的意思,哈地怪笑一声。
“你是又想搞什么科研活动吗,朗姆大人。”
“别怪我总是针对你。”朗姆意有所指,“五年过去了,人也是会变的。”
他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黑风衣看在眼里,不屑地哼了一声,甚至还有点好笑。
黑风衣说:“你想说五年来一直在组织的你没有改变,是吧。”他轻笑,“确实没变,跟五年前一样一事无成。”
“把拥有最重要技术的研究员弄丢给公安,然后劳烦本大爷亲自回来收拾残局。”
“三翻四次让组织据点遭受入侵,然后不得不炸毁放弃。”
“在意大利丢人现眼,把煮熟的鸭子拱手相让,然后灰溜溜滚回日本。”
黑风衣有趣拍手:“哈哈……‘大事’的每一分钟逾期都有朗姆大人你的功劳。”
他不屑地说:“朗姆,你才是最值得让人怀疑的那个,要做DNA检测的人应该是你。”
朗姆额头青筋直跳。
“哼,我又不是某个失踪人口,可以被趁虚而入。”朗姆看向荧屏,“先生最清楚,这五年来我一直都在先生身边侍奉……”
“再给你多侍奉十年又如何,这些年你都干了什么成果?”
黑风衣好整以暇,呵呵笑了。
“如果有麻烦你展开说说,我洗耳恭听。”
第107章
说个屁!
朗姆瞪住黑风衣。
试验成果这种东西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就算拿枪顶在研究员头上,最后能不能成也要看机缘。
这哪是时间的问题!
朗姆憋了一肚子怒气正要说话,谁想黑风衣伸了个懒腰,“要DNA检测的话,我是没有问题。”
朗姆顿时错愕。
黑风衣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补充:“但我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你,朗姆,你也要做DNA检测。”
“你跟我同样可疑,不可能我要做DNA检测,而你不用吧。
黑风衣冷笑:“没有这个道理。”
大屏幕依旧一片漆黑。
“那位”沉默不语,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仿佛是在沉思。
朗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是“那位”身边的老人了,“那位”一贯是最多疑的,他怎么会不知道黑风衣说的话正好说在“那位”的心坎上。
毕竟这就是朗姆一直以来在“那位”面前上眼药的常用伎俩。
这臭小子……他不由狠狠瞪了黑风衣一眼。
失策,原本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激起先生对这家伙的怀疑……现在反而引火上身了。
仿佛没看见朗姆不善的眼神,黑风衣自顾自继续。
“我记得组织有自行开发的多用途快速检测仪,我跟你的基因BOSS那里都有,检测结果直接上传到BOSS的终端,由BOSS做判断,这样谁也抵不了赖。”
“检测仪用毛发就可以,方便……”黑风衣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嘲弄看着朗姆的光头,“哦抱歉你没有。”
桃花眼似笑非笑逡巡一番,最后停在朗姆下方某个部位。
“好像拿这里的也行……”
朗姆头顶青筋一跳,面容瞬间扭曲。
“……但是我可没朗姆大人那么重的口味。”黑风衣嫌弃摆手,“指甲也可以吧。”
【既然如此,那就都做一次检测。】
朗姆顿住:“……先生?”
“好啊好啊。”黑风衣搓手,笑嘻嘻地附和,“BOSS亲自确定没问题我们才好干活嘛,这还是你提的意见呢,别这么不懂事,朗姆大人。”
他一口一个“朗姆大人”,用的也都是敬语,但语气里的嘲讽浓度几乎满值,光是听就让人感觉欠揍得不行。
朗姆怒火中烧,把这辈子的涵养都用光了,差点没给他气笑。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这家伙一样那么讨人嫌!
【现在就做,我亲自看着。】
咯咯——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敲响,黑衣侍从开门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台仪器。
这个决定不是“那位”的偶然起意,组织成员每一次任务情况“那位”都有关注。
尤其是特基拉最近几次任务。
他用行动证明自己依然好用,依然是组织最重要的第一杀手,依然是一把无往不利的杀器,绝对是最终“大事”中不可缺少的战斗力。
与其一直在是否舍弃特基拉的问题上来回拉扯,加剧内部斗争,消耗组织资源,倒不如干脆确定特基拉的身份,彻底打消心中疑虑。
虽然萨缪尔落在意大利黑手党手上,但朗姆手上有数据……那个东西也可以确保特基拉的“使用安全”。
也幸好有这份数据,“那位”才决定对朗姆在意大利任务上犯的巨大失误既往不咎。
组织干部内耗已经让“那位”看到恶果,这对“大事”来说毫无益处,简直是浪费时间——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黑衣侍从放下仪器站在一边,作为现场第三人见证者,不远不近地注视两人的动作。
黑风衣伸手进兜帽利索地拔了根头发,朝朗姆扬了扬,朗姆沉着脸,剪下一小节指甲。
“朗姆大人的表情真恐怖,难不成是怀疑我做什么手脚吗?”黑风衣托着腮帮子,“是不是想跟我换?”
朗姆面无表情。
一开始撺掇检验特基拉的DNA,除了想核实身份的猜测之外,朗姆也确实是打着弄到特基样本的算盘,这对那份意外得到的数据来说至关重要。
但这不代表朗姆想把自己的样本落在对方手上。
千不该万不该特基拉突然聪明了,开了这个头!
【这个方法不错,你们换过来。】
黑风衣耸肩,把自己的推过去:“来吧,朗姆大人。”
来什么来,朗姆只想他赶紧闭嘴。
组织开发的一体仪与常规离心机不太一样,两人各自将不同颜色的管子放进去,侍从操作仪器开始检验。
黑风衣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朗姆点了根雪茄,任由它燃着,也不抽,两人就这么默默相对,谁也不搭理谁。
气氛压抑,连屏幕那边也沉默无言,休息室内落针可闻,黑衣侍从恨不得把头垂到最低。
仪器滴一声长鸣,两人同时看过去。
黑衣侍从收起溶液,将得出的结果传送到电脑终端,朗姆摩挲酒杯,眼睛一瞬不瞬注视侍从的每一个步骤。
黑风衣兴致缺缺,实在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数据传送完成,黑衣侍从当着两人的面销毁标本,收拾好仪器,半秒不留,立即躬身退出休息室。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屏幕再次传来电子音。
【我很高兴,大家还是原来的样子。】
看来两份样本都没有问题,诡异的电子音也透出几分“那位”的松快。
朗姆抱手,深深拧了下眉。
黑风衣又打了个哈欠,咂咂嘴,帮朗姆把潜台词说了出来:“这怎么可能呢,真遗憾。”
朗姆脸色黑沉,休息室本来就黑,映衬着他的脸像块黢黑的炭。
【好了,虽然耽误不少时间,但下一阶段的任务不容有失,这个检测也是对组织的保证……朗姆,特基拉,你们不要想太多。】
朗姆恭敬道:“遵从先生一切命令。”
黑风衣眼皮耷拉,什么也没说。
【朗姆,你准备的东西呢。】
朗姆飞快扫了黑风衣一眼。
这些事情以前都是“那位”跟朗姆私下沟通,这次都确认了身份,也再没有可以避开特基拉的理由。
朗姆拿过手提电脑,打开桌面唯一一个软件。
“这是宾加潜入欧警署找到的,是国际PC组织秘密研发的程序,主要用于入侵摄像头捕捉人员信息。”
光标落在路过一个上班族身上,旁边自动列出几项简单数据,包括姓名、住址、工作等等,甚至还有上班族刚刚搭乘的深夜电车编号,以及出入站的名称。
程序还在刚开始投用的阶段,虽然可以使用,但目前只能获取简单的数据。
“它的最理想形态是从海量数据中提取关键信息,智能生成人物关系网,持续跟踪,像蛛网一样不断延伸,最终找到目标下落。”
“只可惜,”朗姆顿了顿,“这程序现在只是初代版,繁枝末节还没完善。”
【什么时候能完成。】
朗姆说:“宾加已经抽调黑客优化算法,这两天应该就能完成第一代优化。”
【很好……程序完成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黑风衣不着痕迹,兜帽下的眉心微微一皱。
朗姆应道:“是,我明白了。”
通讯中断。
朗姆看了眼对面,黑风衣斜靠沙发,还在看着屏幕出神。
现在休息室就剩他们两个人,朗姆虚伪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横肉纵生的脸每道褶皱都布满戾气。
“你好像特别关心这个程序。”朗姆阴阳怪气,“真是少见。”
黑风衣淡淡道:“这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它的原理是什么。”
“噢……我忘记说了吗?这东西可以扫描人骨呢,就算是易容也能轻易破解。”
朗姆诡异微笑了一下。
“即使是这个人不同年龄的相貌都可以分析出来……怎么样,害怕了吗?”
黑风衣神色依然淡淡。
“我只是在想,原来如此。”
“难怪你想让我做DNA,因为地下车库的摄像头读不出我的数据。”黑风衣似笑非笑地看他,“我的存在属于绝密,信息不会登记在任何系统,而且只有BOSS才知道。”
朗姆表情一顿,面容阴翳。
黑风衣笑了笑:“系统很好,但太准了未必是件好事。”
朗姆皱眉:“你什么意思。”
黑风衣没有说下去,起身拍拍屁股。
“……等以后就知道了。”
楼上房门紧闭,据点楼下,宾加看着靠站在墙边的银发男人,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你也有今天啊琴酒,竟然被女人摆了一道,巴巴地去拿钱,结果就提到一破箱子,笑死人了!”
伏特加欲言又止,小心翼翼打量大哥的神色。
来之前大哥已经发过一次火了,宾加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琴酒平静地抽着烟。
他是什么人,用得着理会一个跳梁小丑,看他的眼神都欠奉。
被宿敌故意无视,宾加更加怒了:“我倒是很好奇,你这十亿元要怎么填回来。”
琴酒嗤笑:“我用不着跟下睫毛奇怪的家伙解释。”
“你说什么!”宾加怒极反笑,“你是不用跟我解释,BOSS自然会找你……”
咔嚓——楼上休息室门打开,黑风衣居高临下站在楼梯口。
宾加顿时愣住,声音一滞,忘记接下来想说什么。
黑风衣走下楼梯。
他似乎在想事情,眼睑垂着,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经过。
【看什么看。】
黑风衣猛地一顿。
一个身穿黑白色和服的男人斜靠在走廊墙边,他双臂环抱胸前,姿态相当不羁,十分吊儿郎当。
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还有无机质的灰色瞳孔……
黑风衣愣住,差点喊出了声,却注意到和服男人的眼神不在自己身上。
黑风衣立即看向身后。
琴酒没料到黑风衣会往后看,下意识和他四目相对。
——琴酒?
琴酒看他干什么。
黑风衣再回头,走廊墙边空荡荡,仿佛刚才听见的看见的都是错觉。
除了他,谁也没看见那个穿和服的男人。
宾加冷眼旁观。
看来特基拉和琴酒确实不对付,琴酒一直盯着看,特基拉却正眼都没理睬他。
黑风衣头也不回离开据点,银发男人的视线坠在身后,直到那人离开。
宾加摸了摸下巴。
有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
森川来月眉头紧锁,往地下车库外走。
因为出现的几率不固定,幻视幻听这个一直存在的问题本来没被他放在心上。
但刚才他看见的那个人……分明就是他哥!
是特基拉!
这怎么可能呢!
森川来月比谁都清楚他哥已经死了。
人是他亲自送去火化的,骨灰是他亲手带回来的,坛子现在还好端端放在地下室。
森川来月无比茫然,这……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应该是在他强行突破能力之后。
那次在他家门口似乎也听见了耳语的声音,那时候还以为听错了,现在看来……
森川来月猛地一惊。
在彭格列地下古堡听见的引路声,难道……好像也是他哥!
他哥真的没死吗?
等会……再等会。
大脑炸开一片,森川来月不得不停下脚步。
昨天在降谷先生车里也听见声音了,森川来月太阳穴剧痛,那肯定不是他哥,那些人又是谁?
“滋滋……”
地下车库的摄像头一路跟踪黑风衣的身影,黑风衣站着不动,摄像头也停住不动。
森川来月循声看向那个摄像头,若有所思。
刚才朗姆说宾加抽调了一部分黑客……该不会把欧罗也抽过去了吧。
难怪,上次欧罗被组织征集也可以偷偷接他的通信,这次却总是联系不上。
所以欧罗现在在哪。
也许可以跟踪宾加……
摄像头保持运作,森川来月思考两秒,立即走出车库。
看来今天是没机会了。
黑风衣钻进一条没有摄像头的小巷子,身后骤然撕裂一道缝隙,流金披风一闪,下一秒人已经消失在空气中。
第108章
听见异空间通道的声音,安室透回头往客厅看去,正好见到黑风衣落在床边,卷起他那拖地的斗篷。
森川来月惊讶:“降谷先生?”
“回来了?”安室透说,“稍等一下,我做点宵夜。”
有东西吃!
森川来月探头看,安室透在厨房包什么东西,身子挡住了看不见。
空气中都是香甜的味道,他没吃晚饭的胃又开始打鸣了。
“一切顺利吧?”安室透问。
“嗯,我看着她过的关,航班也顺利起飞了。”
森川来月一屁股坐在床上,顺势往后一躺,大字型瘫在床上,床垫软绵绵的,他舒服地软成一滩水。
黑果冻从黑风衣口袋咕噜咕噜滚出来,瘫在主人旁边。
一人一果冻,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表情。
森川来月已经懒得琢磨安室透到底是怎么进自己家的了,地下室的秘密迟早要暴露,继续挣扎好像也是时间问题。
而且感觉安室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等他老实交待呢。
……这样想着他更想摆烂了。
森川来月懒洋洋地说:“盗一叔叔会在那边接应广田小姐,身份住所都不用担心,接下来就是找机会跟宫野志保里应外合,伺机行动。”
安室透应了一声,手端着个托盘走过来,将一碗切好的胡萝卜粒放果冻面前。
这位今天负责给森川来月挡枪,也是大功臣。
胡萝卜扒拉着小碗边沿,面具表情特兴奋。
(*≧▽≦) !好人!
森川来月:“……”这墙头草。
腹诽是一回事吃饭是一回事,身体很自觉一骨碌爬起来,探头探脑看安室透做了什么好吃的。
夜宵是土豆泥鸡蛋沙拉三明治,安室透还加了蔬菜和火腿片,将两片软面包中间塞得鼓鼓囊囊。
现在已经是深夜,太晚喝咖啡容易睡不着,所以给他热了杯牛奶。
安室透端着杯子站在床边。
森川来月还是易容状态,顾不上别的满眼都是食物,“特基拉”的表情活灵活现。
前任特基拉的容貌不在公安系统登记,也就是说这是个黑户……他的信息也许只在组织里。
三明治加了超多美乃滋,摆盘也好看,正好对切成两半,看上去香香甜甜。
但是沙拉里面混着一颗颗红红的东西……森川来月锋利眼神瞄到,大张的嘴顿时停下,眼神充满怀疑,打量这些是什么玩意。
“这是蟹柳,”安室透看得好笑,“不是胡萝卜。”
森川来月放心了,一口啃下去,果然是咸咸甜甜的味道。
好好吃!
安室透给自己泡了杯红茶,安静看他大快朵颐。
“组织有个叫宾加的成员,你知道他吗?”
“啊……宾加,知道。”
森川来月点头,“他跟琴酒不太对付,一直在美国和欧洲活动,是朗姆的脑残粉。”他嚼着食物,说话含糊不清。
安室透说:“他最近回来了。”
森川来月继续嚼着,唔了一声表示知道。
“我在贝尔摩德那里探了下口风,宾加正在进行一项秘密任务,好像是要完善某个新程序。”
安室透摩挲着红茶杯,回想今天从贝尔摩德那里套的情报。
“他抽调了组织一部分黑客,其中负责优化的数据组组长是一个叫欧罗的组织成员。”
森川来月继续嚼着三明治。
安室透将牛奶推到森川来月面前,对方喝了一口,继续嚼巴嚼巴。
安室透定定看着森川来月:“你认识欧罗。”
森川来月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没有否认:“嗯,我认识他。”
“组织经常会找黑客挖矿筹集资金,我们见过几面。”森川来月语气松快,“没事,欧罗是个好人,他会看着办。”
安室透:“但是程序的事他没有告诉你。”
森川来月:“他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们也不熟悉。”
安室透:“不熟悉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
“是不是好人跟熟不熟有什么关系。”森川来月笑笑,“黑客最多就是为了钱,他不杀人已经很好了。”
“那我跟你那又是什么人。”安室透平静地说,“好坏用这个来判定是不是太武断。”
森川来月抿了抿唇:“降谷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安室透顿了顿。
“昨天……西多摩海滩发现一个受重伤的男人,即使马上送进ICU病房,也因为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
医院循例核查男人的身份,发觉不妙之后马上联系了他们。
这个男人因为某次网络攻击早就被列入公安重点关注名单,已经下落不明好长时间。
风见裕也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风见裕也,不断重复几句。
“……宾、加……”
“欧、欧罗,害……我!”
安室透放下茶杯。
“我是不是应该理解,这个人的死是宾加跟欧罗的手笔。”
森川来月轻笑:“即使是又如何。”
“并不如何。”安室透淡淡道,“但这个程序已经开始使用,并且阿景他们已经遇到了。”
最近公安好几次行动都以失败告终,好几条长期布控在组织关键人物身边的暗线都被连根拔起。
要不是诸伏景光敏锐地在行动前发现可疑人员,风见裕也他们十条命都不够死。
不知道这个程序原理是什么,公安人员去到哪都会被对方事先察觉,在他们发现不对劲之前,组织的人早就溜之大吉。
有了这个程序,组织甚至反过来在公安的布控点设置埋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仿佛身边藏着无数双眼睛,好像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无时无刻都暴露在敌人眼中。
这对潜伏人员来说危险性极大,随时都有可能暴露他们的身份。
那种感觉就像是猫捉老鼠,猫一路狂追,却不知道那老鼠早就有帮手指点,反而将猫带进陷阱里反咬一口。
老大立刻决定停止公安一切行动,在解决系统之前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贝尔摩德不打招呼,变装对波本的“小男友”进行试探,结果遗憾地排除了波本的嫌疑。
作为冒犯的补偿,贝尔摩德多少透露了一些情报给波本。
安室透淡声道:“你我都清楚,在组织,BOSS的命令是绝对的,谁也没法违抗,我针对的也不是欧罗开发程序的问题。”
“我想说的是,为什么他没有将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你。”
安室透不着痕迹将森川来月的表情尽收眼底,森川来月的眼神他看得一清二楚。
即使是最出色的伪装大师,也有失手的一瞬间。
“不管怎么掩饰,你的眼神都在告诉我,你对欧罗负责这件事根本不知情。”
对方垂着头没说话,安室透轻声道:“你很吃惊。”
森川来月扭头给了安室透一个圆润的后脑勺,无声拒绝安室透的观察。
看不见森川来月的表情也没关系,安室透叹了口气,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之前森川来月单独行动的时候,安室透总感觉他背后有个程序高手支援。
如果欧罗是“特基拉”的协助者,那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程序会给“特基拉”带来什么样的威胁。
既然欧罗能获得组织代号,那么他的黑客技术应该是顶尖的,即使被组织监视也不可能1秒钟的报信时间都找不到。
“……他跟你说挖矿,其实是在进行软件开发。”安室透淡淡分析,“他还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他实际上……”
“不可能!”森川来月立刻打断。
安室透神色淡然,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森川来月张了张嘴:“因、因为……”
因为欧罗救了自己,因为他们是兄弟,因为他们是仅剩知道秘密的两个人。
森川来月怎么也无法想象“背叛”这个词!
他的目光闪烁不明,像一只警惕猎人陷阱的小兽,周身毛毛防备炸起,抬起的爪子不敢再进一步。
安室透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场外观众胡萝卜从碗里抬起头,淡定捧起一粒胡萝卜。
半晌,安室透轻笑一声:“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吵架吗?”
森川来月警惕的表情顿时一愣:“啊?”
那不然呢,尬舞。
安室透将碟子推过去:“先把三明治吃了。”
森川来月:“……哦。”
安室透出牌不合常理,森川来月一时茫然,浑身戒备似乎都打在了空处,一腔怒火噗嗤给水浇灭了,好像天大的事都比不上干饭。
他拿起剩下半个三明治咬了一口。
“出门前又没吃饭是吧。”安室透催促,“不吃饭又胃疼,回来得晚又吃得慢,等会睡觉要积食了……赶紧吃。”
森川来月:“……噢。”
安室透静静等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沉默半晌。
“我跟你说这件事,并不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而是告诉你有这个情况。”
见森川来月有在老实吃东西,安室透继续说:“不管欧罗是什么人,他在负责一个可能危及到你我安全的程序,这是个事实,你不得不考虑。”
他缓了缓语气,思考一下,斟酌着合适的措辞。
“虽然我不清楚欧罗跟你是什么关系,但既然你选择相信他,那么……我也选择相信他。”
森川来月含着口火腿片,惊得睁大了眼睛。
安室透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森川来月赶紧喝了口牛奶,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要不是胡萝卜在干饭,他简直想伸手抓过来看看安室透到底是不是在使坏了。
森川来月不是不知道安室透有多小心谨慎,安室透竟然轻易就说出“相信”两个字,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森川来月有些忐忑。
“但是,只有你我相信他是没用的。”安室透给自己续了杯茶,“这不是意气用事,你既然相信他,那就要找出可以说服你自己的理由。”
“当然……如果你觉得线索找起来有点困难的话,”男人笑了笑,“你也可以寻求一些场外帮助。”
森川来月:“……”
安室透好整以暇,慢条斯理地喝茶,他抛下一个诱饵,将最难的问题交回给森川来月手上。
看上去给了森川来月是与否的选择,但组织洞察力最首屈一指的波本倾力相助……这个香甜的诱饵,任谁都无法拒绝。
就很可恶!
“不带你这样的,降谷先生……”
森川来月的气势一下子瘪掉,坐在床边腰都松软了,不忿地嘟嘟囔囔。
安室透微笑:“我就当是夸奖了。”
他将茶杯放回桌面,双手在腹部交叠,表情严肃了不少。
“一开始我的想法也跟你一样。”安室透说,“如果欧罗背叛你的话,你早就暴露了。”
图书馆肯定会被组织翻个底朝天,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坐在这里讨论。
刚才那些试探只不过是想了解欧罗这个人的底细而已。
“你发现了什么让你困扰的事情,对吧?”
安室透忽然眯了眯眼,眼神十分不善。
“就在你送完宫野小姐去机场,然后失踪了5个小时的这段时间里。”
第109章
安室透大刀阔斧坐在那,抱着手臂一副听森川来月狡辩的样子。
森川来月镇定自若:“没什么,就是去应付了下臭老头而已。”
他把在据点的事大概说了,安室透背脊一凉,立刻问他:“测DNA?那你的身份不就……”
森川来月立刻说:“那不是我的头发,放心好了。”
看似是伸手拔,实际是从胡萝卜的次元口袋里拿一根他哥留下的头发,有兜帽挡着,休息室又黑,“那位”跟朗姆也没察觉。
次元口袋里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东西放进去的那一刻,发根的毛囊都是新鲜的。
看来森川来月很机灵,安室透稍微松一口气。
万一他暴露了,特别行动组谁也别想逃。
相比之下另一件事有点棘手。
安室透下意识说:“扫描头部骨骼?”
这跟机场安检的X光机有什么两样。
最难搞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扫描骨骼后生成的关系网。
有了这个程序,即使是路人随手拍的自拍照也有可能被顺藤摸瓜,这样根本防不胜防。
安室透反应过来:“那你……?”
据点该不会也有那个程序,已经将森川来月的头骨扫一遍了?
见三明治都要凉了,森川来月三两口把剩下的干完,“有也没事,那玩意获取不到‘特基拉’的信息。”他淡定地说。
安室透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上下左右将森川来月扫视一遍。
探究的视线犹如探照灯,森川来月喝完杯子的牛奶,冷静道:“干什么。”
安室透:“所以你在欧罗那找到了什么线索。”
森川来月:“……”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有些时候真的搞不明白降谷先生到底怎么猜到的,话题根本转不走。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甚至一点暴露的迹象都没有,降谷先生却总有方法找到他偷偷干坏事的蛛丝马迹。
安室透挑了挑唇角,这有多难猜。
正常人知道重要消息都会第一时间核实真实性,何况森川来月那么相信欧罗,肯定忍不住去确认。
森川来月无奈地说:“好吧。”
他确实去了趟欧罗家。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乱,满地都是拆卸的零件,距离无法下脚只剩一线之遥。
空间裂缝开的位置刚好在仅有空出来的地板上方,森川来月落地时差点没站稳,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森川来月:“……”
不管欧罗发生了什么,找到他之后一定要捉回来打扫卫生!
欧罗最宝贝的十几个电脑分屏已经蒙上薄薄一层灰,桌面地面的灰痕清晰可见,屋主人显然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屋子缺少人气,还是背光,空气中的冷因子激得森川来月打了个冷颤,顺手按开地上的电暖器。
才按开没多久,森川来月忽地扭头看那机器,立刻将它关掉。
安室透蹙眉:“没有闻到焦味?”
森川来月脸色不好,嗯了一声。
长时间没使用的电暖器再开应该有烧焦灰尘的味道,既然没有,那就是有谁开过。
安室透问:“会不会是组织的人。”
这个可能性森川来月当然有想过,他摇头:“应该不是。”
欧罗住的是旧式公寓,完全是老破小,他人懒又社恐,去便利店最爱搭计程车,每周只选一天去一次便利店采购,顺便扔垃圾。
公寓的房东一直在国外居住,很少回来,加上地段也不好,大部分住户陆续搬走,公寓一到晚上连灯都没有,森川来月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还以为那是个烂尾楼。
不过欧罗却喜欢得不行,因为公寓“安静又偏僻,很适合社恐人士居住”。
要是组织能找上欧罗家,也算他们有本事。
安室透:“……”
不开玩笑,一时间他还真没想出来东京寸土寸金的地,到底哪里有这么一栋烂尾楼。
森川来月说:“而且他家门锁没有撬开的痕迹。”
怎么看都是欧罗自己回来的。
欧罗找得到回家的机会,却没有找到机会联系他……森川来月神情郁郁,这才是他不愿相信的事实。
“会不会是有人监视?”安室透看他一脸纠结,思考片刻,“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没有吧……”
“那跟上次去他家相比,家里有没有多出什么没见过的。”
森川来月嘴角抽抽:“那就多了去了。”
也许是全世界工科男的通病,一拿到崭新的机器欧罗就手痒,他经常拆零件,还三心两意见异思迁……咳,就是拆着手上的看着桌上的,拆下来的东西到处乱扔。
每次去他家,桌上地上的东西都不一样,真要森川来月说到底有什么没见过的他还真察觉不出来,因为所有垃圾他都没见过。
谁知道那些垃圾是欧罗从哪个机器拆下来的!
森川来月拍了些照片。
安室透凑过来看。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骤然接近,森川来月心脏蓦地停了一瞬,强自镇定,将照片调出来。
安室透没发现他的异常,目光审视,认真在那几张照片来回逡巡,最后落在其中一张的角落处。
那照片拍的是墙边的样子,墙上贴着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是个街拍,马路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几个路人停下脚步,围着街边一辆汽车拍照。
似乎是汽车发烧友偶然经过,惊喜发现路边停着一辆野生爆改JDM,兴奋之余拍下来记录。
安室透问:“欧罗是改装车爱好者?”
“不是,那家伙社恐,连驾照都没考。
“那谁喜欢车子多一些。”
“特基拉吧。”
“为什么。”
森川来月有些莫名:“特基拉有一个车库的收藏,他还有很多摩托车……”
安室透:“哼。”
“……?”森川来月小心看他一眼,这是怎么了。
安室透也不说他哼什么,放大仔细看照片。
森川来月:“??”
安室透指着那辆车:“这是自家用车,这个车牌不对。”
森川来月没听懂,自家用车又怎么了。
安室透知道他记忆不全,于是略微解释。
日本的车牌号由地名、分类号码、平假名和数字共同组成,各种汽车的车牌号都有具体规定。
其中平假名主要用于区别车辆用途,自家用车的平假名可选项最多,有十几个。
但这照片上的车牌平假名是“あ”。
“あ”并不是自家用车的平假名,而是商业运营车辆的。
然而这车的外型确实是小型车,车牌也确实是白底绿字的普通自家用车牌。
所以这个“あ”肯定有问题。
“而且他的分类号码也是错的。”安室透手指摩挲下颌,“小型车的分类号码怎么可能是0。”
小型车的分类号码虽然也可以选,但第一位数字依然有规定,可以是3、5、7,但绝对不可能是0。
“照片上这种应该是大于2000cc排量的普通汽车。”安室透说,“这种车的分类号码一般是3或者33开头,像我的RX7那样。”
森川来月恍然:“唉……”
他一直都是用他哥留下的车,还真没关注车牌的小知识。
为了核实猜测,安室透拍下车牌在内网搜索,果然是“查无此号”。
保险起见他又匹配了那张照片。
页面跳转好久,终于在一个汽车交流网站上搜到一张糊图,即使看不太清,但可以确定的是,车是同一辆车,车牌却不是同一个车牌。
车牌号被改了。
安室透说:“难道是欧罗改的?”
看来还是要破解“あ”想表达的意思,难道这个平假名有什么特殊意义……
森川来月眉心皱成一块疙瘩,没什么头绪。
安室透问:“欧罗有什么是跟‘あ’跟有关系的?”
森川来月:“唔……”
“哥哥(あに)?姐姐(あね)?”
“唔……”
“早上(あさ)?”
“呃……”
“后天(あさって)?”
“唔唔……”森川来月头都大了,“感觉都没什么关系啊。”
他抱手盘坐在床上,苦思冥想,脸都要皱成一只苦瓜。
这下安室透也没办法帮忙了。
如果是欧罗留给森川来月的暗号,那应该会是个双方都知道的东西,所以还得靠森川来月自己破解。
安室透思考片刻。
最近还是得提醒公安那边减少活动,毕竟信息时代,到处都是摄像头,再怎么样也无法避免。
“组里几个人,我倒是有办法应付摄像头,但是……”森川来月犹犹豫豫。
安室透说:“会暴露你的身份?”
森川来月:“苏格兰是无所谓啦,莱伊还要再确认一下,毕竟是联邦局的人。”
安室透冷酷无情,即答:“他是死是活无所谓。”
森川来月:“……”
之前就想问了,莱伊到底哪里惹了降谷先生?
西多摩双子摩天大楼那一次,不是说好像苏格兰就提了一嘴,莱伊立刻就帮忙找了美国富豪来混淆视听,还亲自埋伏琴酒了嘛……好歹人家也帮过公安的忙呢。
“哼……帮忙?”
安室透语气阴恻恻的:“那是他有所图谋。”
那双小眼睛去到哪都盯着自家好友,以为他不知道呢……不,也许就是故意让他知道的!
忽然想到这种可能性,一股辛勤耕种的白菜被猪拱的悲怆感油然而生,安室透牙都想咬碎。
森川来月:“……”
感觉现在的降谷先生很不好惹。
窗外天空已经微微泛光,他们竟然不知不觉讨论到清晨。
新的一天开始了。
安室透看了眼时间。
原本还想让森川来月休息一下的。
手机接入一条信息,森川来月摸开锁屏,快速看完,不禁啧了一声。
“刚刚说的方法可能来不及了。”他将信息转给安室透看。
安室透看完,略微思索:“不如这样——”
——三小时后,米花町车站。
早高峰刚刚过去,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鹤立鸡群,站在月台等电车。
长发男人头戴黑色毛线帽,鼻梁架着副墨镜,身边的男人更是将外套帽子拉到最低,严严实实盖住半边脸,各自背着一个硕大的吉他包,像两个孤僻又神秘的音乐家。
莱伊摸出香烟盒,点了支烟,呼出一口淡淡的烟气。
“原来如此……按照现在的情况分析,这个不明监视系统可以辨识出人际关系。”
莱伊顿了顿,继续说:“相当危险呢。”
苏格兰说:“嗯,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原理是什么,也不知道破解的方法。”
“是谁干的还用猜吗?”
莱伊冷笑道:“除了‘我们’还有谁。”
电车席卷冷风进站,两人混在人群上了车。
“这里是日本,如果那东西真的可以追踪人际关系,对我来说影响稍微小一点。”
“但是你不一样,这里是你的大本营,关于你的踪迹到处都是,随便一个路人也许都曾经跟你有关联。”
莱伊声音有些严肃:“你们那边的应对措施是什么。”
苏格兰没说话。
莱伊看懂了,说:“那就是没有。”
苏格兰:“暂时减少活动,避开摄像头就好了。”
“呵……”
莱伊气笑,嗤地喷了口烟,“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出门?”
苏格兰不高兴:“怎么可能。”
莱伊反问:“所以你这算什么办法。”
苏格兰不想说了:“反正我们会尽快的。”
说实话苏格兰自己也满腹疑虑。
不为别的,就说早上收到的信息。
零说他已经找到暂时解决的方法了……?
第110章
两人坐了几站,下车走去另一个站台换乘。
苏格兰往下拉了拉外套兜帽,勉强遮住自己大半张脸,莱伊见状,不着痕迹走近了些,仗着身高优势挡在他身前。
“用不着这样……”
“今天这次任务之后你先请假一段时间,避开这次风头再说。”
“请假……这都什么东西。”
苏格兰好笑。
“别说组织没有请假这一说法,就是特别行动组以外,组织其他任务一样可以抽调我们。”
只要是更高级的成员就可以,比如朗姆,比如“那位”。
还有打着清老鼠旗号的某些成员,他们才不会管什么请假。
“跟特基拉说一声就好了。”莱伊声音硬邦邦的,“别的不说,这些小事他还是会答应的。”
苏格兰还是觉得不大行,正准备开口,莱伊已经转了话头:“这次任务只有我们两个?”
苏格兰纳闷:“我们两个还不够吗?”
虽然是行动组派下来的,但又不是什么非常难的任务,用不着四个人一起。
“你要是想找谁支援,我去问问波本有没有空。”
“波本来有什么用,要更大那个来才有意思。”
苏格兰说:“我可没办法向组长提这样的要求,不然你试试?”
莱伊瞥他一眼:“以前就想问,你好像蛮相信特基拉的?”
“没那回事。”
“是吗?”
苏格兰的脸藏在兜帽底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莱伊将烟头放回随身携带的烟盒,抽出第二根香烟点上。
苏格兰抿了抿唇,似乎想寻找合适的词语表达他的想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斟酌好一会,实在找不到想说的词汇去形容那种感觉。
“他……怎么说呢,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
“奇怪?”
苏格兰说:“组织里关于特基拉的传言不少吧,你对他的感觉如何?”
“嘛……”莱伊顿了顿,“大概是个大麻烦吧。”
作为经常添乱那个人,特基拉简直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别忘了前些日子他们被组织杀手暗中伏击,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特基拉。
莱伊喷了道烟圈。
“但是老实说,有这样的组长感觉也不赖。”
虽然特基拉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麻烦,行走的活靶子,做他的组员约等于随时会被误伤,还经常被迫一起背锅,稍有不慎就会小命不保。
但他又是独树一帜,唯一会给组员擦屁股的护犊子组长。
有个硬扛集火不怕死的顶在前面,时刻罩着手底下的人,性格还行,出手也大方,硬要说缺点嘛……就是偶尔会搞点小恶作剧,无伤大雅。
如果特基拉是普通株式会社的老板,估计手底下的员工早就对他死心塌地了吧。
听莱伊说完,苏格兰忍不住笑出声:“果然,他确实是有点矛盾吧。”
他叹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单要找某几个词实在很难形容。”
苏格兰本能感觉特基拉没什么危险性,总是给他一种……他们在任务外接触过很多次的错觉。
明明行动组一起出过的任务也就几次,他们应该不熟悉才对。
而且好像只要不触及特基拉的底线,他似乎完全无所谓身边的人是谁。
组织成员也好,卧底老鼠也好,特基拉从来都不关心。
他还经常不在组织,存在感若有似无,即使在同一组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神秘得像个幽灵。
苏格兰看不透特基拉。
“先不说这个了——”
苏格兰笑意一敛:“后面那个,怎么办?”
从他们进车站开始后面就有人跟着,本以为是偶然,没想到连续换了三趟电车,尾巴还一直坠在身后。
跟踪技术实在不怎么样,稚嫩得很。
两人在月台等换第四趟电车,苏格兰借着人群的掩护,向后扫了一眼。
跟着他们的是个女生,看年纪大概是中学生,穿着件蓝白条纹衫,躲在车站的柱子后面。
苏格兰确定他不认识这个女生,所以:“找你的?”
莱伊闻言也瞥了一眼,这一看咬着的烟差点没掉地上。
“啧!”
他赶紧将烟丢随身烟盒里按灭。
见他这样子,苏格兰是真吃惊了,不禁问:“你认识?”
莱伊咬牙切齿:“……那个笨蛋。”
另一个方向,黑风衣溜溜达达走出监控室,顺手将硬盘塞回兜里。
还好安室透记得白大褂行动时黑风衣搞的小手段,在还没破解宾加的程序之前,欧罗的病毒硬盘正好派上用场。
既然能瞒过公安的摄像头,公共的摄像头自然不在话下,即使组织入侵了公共摄像头,看到的也是他们覆盖过的画面。
这方法不是不行,就是有点麻烦,还有点像跟踪狂。
安室透说:“好了?”
“当然。”黑风衣懒散靠着柱子,“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安室透压了压棒球帽。
“在兴师问罪。”
“噢?”
难道是刚刚在监控看到的小尾巴?
黑风衣狗狗祟祟地探出脑袋。
长发男人拉着女中学生走到站台边边,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双手叉腰不停说着什么。
莱伊压着嗓子:“你跟着我干什么?”
女生小小声地说:“我就是刚好见到秀哥而已……”
“赶紧回去!”
“可是我,我没有坐车的钱。”她低头嗫嚅,“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莱伊简直气结。
在这种节骨眼上居然遇见亲妹妹……万一被摄像头捕捉到,程序的关系网一拉,想查他的底细简直轻而易举。
“你站在这里哪也别去,我给你买车票。”
莱伊匆匆离开,女生眼巴巴看着他背上的吉他包,闷闷不乐低下头,有点沮丧。
“小妹妹,你喜欢音乐吗?”
女生吓了一跳,原来是跟秀哥一起走的大哥哥。
她点点头:“嗯!”
“这样啊。”
男人放下背上的吉他包,掏出自己那把贝斯。
他笑眯眯地说:“想玩吗?我来教你。”
“……唉?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也没那么快回来,干等着也是无聊。”
男人给她套上贝斯。
教的人很有耐心,学的人也很聪明,虽然只是基本音阶,但女生很快就上手了,流畅地弹着刚刚学会的音符。
“苏格兰——”
女生正弹得兴致勃勃,男人应了一声:“怎么。”
“嗯……?”
金发男人像是才发现有个陌生女孩,他颇感兴趣,弯下腰仔细打量。
“这是你新交的朋友?”
“算是吧。”
金发男人眯了眯眼:“这位……不认识的新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叫世良真纯。”
女生百忙之中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好奇地问:“你们是同一个乐队的吗?”
月台另一边,黑风衣换了个方向,一瞬不瞬紧盯着月台边上的三个人。
刚刚在监控没看清楚,现在近距离一看,这女生……分明跟莱伊长得很像。
难道是莱伊的妹妹?
但是为什么姓“世良”?
莱伊的真实身份是联邦局安插在组织的卧底人员,叫赤井秀一,可是他的妹妹却姓“世良”,是跟了父母双方不同的姓氏吗?
“请问,你看着我的妹妹是有什么事吗?”
黑风衣淡淡回头。
年轻男子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鼻梁架着副巨大的圆框眼镜,后脑勺头发乱蓬蓬,翘得快要飞起来,下巴留着一圈胡茬,似乎很久没有清理。
他的浅绿色袍子上有几道折痕,看起来有些邋遢。
如此随意、不拘小节的打扮,就像个刚刚外出丢垃圾,正准备回家的普通宅男。
但是……黑风衣皱了皱眉。
绿袍男子的嘴角噙着一抹笃定的笑意,目光自信,仿佛他有十万个证据可以证明黑风衣就是在看他的妹妹。
等等,他说……妹妹?
世良真纯是他妹妹?
世良真纯不是莱伊的妹妹吗?
黑风衣不动声色,将绿袍男子的长相大致看了一圈。
不对,要说相貌,好像还是莱伊和世良真纯更像一些,两个人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黑风衣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又是谁。
“你看我的妹妹没关系,但你应该跟外面那个戴棒球帽的认识吧。”
绿袍男子微笑:“你们两个合起来是想套我妹妹的话吗?”
“……”
黑风衣默不作声,月台那边的对话不时传来。
“……世良吗?我们是一个乐队的……感兴趣?”
“真的吗?秀哥也跟你们是同一个乐队?”
“是啊,不过那家伙不太爱说话……”
“秀哥从以前开始就是……海滩的时候……”
“波本——!”
莱伊匆匆跑过来。
波本满脸笑容,苏格兰欲言又止,而自家涉世未深的傻妹妹正滔滔不绝,不知道倒豆子地在说什么。
莱伊警告地看了金发男人一眼。
波本哼了一声。
绿袍男子脑壳疼,真纯怎么三两句就被人套话了。
“好吧,反正我也有事想问你。”绿袍男子歪歪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黑风衣依旧没有做声。
绿袍男子是真的很认真在思考。
“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我很确定我们见过面,因为职业的关系我需要很强的记忆力,一定要是日本第一……不,世界第一强才行。”
“我们不是在最近见的,应该是在更久之前,五年?不……也许是十年。”
“地点也不是在东京,而是在更远的地方,电车站?不……也许是某个安静的地方。”
他又说:“因为我对你这身黑风衣很有印象。”
“戴着黑口罩,穿着黑风衣、黑裤子,甚至连鞋子也是黑的……”绿袍男子摸着下巴,“在寒冷的季节里,你的打扮比我还要突兀。”
“刻意的遮掩反而是凸出的象征。”
“所以我是在哪里见过你呢。”
忽然,他终于在记忆深处想到什么,吃了一惊。
“难道你是……”
“呜——!”
电车鸣笛进站了。
月台再次挤满上下车的乘客,绿袍男子被拥挤的人群推开,暗道一声不好,再看黑风衣原本站着的地方,那里早已经没了人影。
对方已经借着拥挤的人群溜走了。
月台方向,世良真纯拿着秀哥给她买的车票,茫然张望。
但是周围都是比她高的大人,他们步履匆匆,里面没有那几个背着吉他包的身影。
“——真纯。”
“哥哥?”世良真纯回过头见到绿袍男子,吃惊地说,“哥哥怎么在这里?”
羽田秀吉:“你今天不是跟朋友去看电影?”
“我、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秀哥,想听秀哥弹吉他,所以……”
“但是秀哥之前不是说他在美国联邦局吗?”世良真纯不明白,“怎么会在日本?”
羽田秀吉说:“也许是休假吧。”
“那他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世良真纯闷闷地说,“秀哥好凶,见到我就让我回家。”
“他说得对,我们快走吧。”
“为什么?”
羽田秀吉沉默片刻。
“因为接下来就不是我们可以涉及的领域了。”
*
赤井秀一刚刚结束任务,咬着根烟,隐晦地观察片刻,然后走进一条昏暗的巷子。
“——喂?哥,你现在方便吗?”
“秀吉吗?怎么了。”
“哥今天在车站见到真纯了?”
“啊,是啊。”赤井秀一说,“她怎么会在日本,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说她和母亲一起回了英国。”
羽田秀吉说:“她来日本玩。”
赤井秀一头有点疼:“快让她回去。”
日本可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手机对面应了声。
妹妹原本就只打算待几天而已,没想到这么巧。
“哥,你认识一个穿黑风衣的人吗?”
赤井秀一眉心一动,“怎么?”
“他今天也在车站。”羽田秀吉说,“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在十几年前。”
“什么?”赤井秀一惊讶,“在哪里见过?”
“我第一次上将棋班那回……哥你好像跟父亲走开了,说是顺便去见父亲的朋友。”
赤井秀一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竟然是那一次。
“啊……”赤井秀一说,“我记得,你就是在那里见到——”
组织专用的手机震了一下,赤井秀一掏出来,还没看完,一道黑影走进巷子,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有条一模一样的信息,是特别行动组的最新任务。
黑风衣斜靠在巷子对面,淡淡道:“我们聊一下,有件事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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