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大门被打开, 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坐在门口的客人回看过去，被来人姣好精致的气质和面容吸引, 忘了被冷风吹的不快, 一时呆了神。
温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来到服务台, “306包厢怎么走？”
服务员带他来到包厢门口, 温言深吸一口, 重新换上温润无害的表情, 推开包厢门，迎上端坐主位的男人的目光。
他呼吸一滞。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这张脸，都让他不由自主的心动。他是那么耀眼，那么令人着迷, 又是那么遥远高不可攀。
温言回想起自己整个少年时代，几乎都在仰望眼前的男人，从青涩稚嫩到如今的成熟矜贵，他一直奢求的不过是男人直视的目光。
以前没等到的，如今终于得到。
心念百转，不过转瞬。温言压下心底的悸动和忐忑，一如平常般叫的亲切：“向明哥, 我是不是迟到了？设计室临时有个案子，帮下面的人过了下，耽误了点时间，不好意思。”
说着自顾坐在季向明对面, 拿起桌上的菜单翻看：“向明哥，好饿啊，你点餐了没, 有什么想吃的，我一起点？”
“不必。”季向明终于出声：“我找你不是为了吃饭。”
温言笑容僵了一瞬，很快隐去，给自己台阶：“也好，说完事咱们再慢慢吃。”
季向明盯着他，语气笃定：“你找过江临。”
“嗯？对啊。”温言接的自然，脸上看不出一点心虚，笑着道：“前天在中心广场碰到他了，一起喝了杯咖啡。”
看季向明没说话，温言又调笑着说：“怎么，他连这都跟你报备，也太听话了吧。”
季向明神情冷了下来，话说的直接：“温言，你别在我面前装，我因为什么找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向明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为什么找江临，你跟他都说了什么？”
“就是刚好碰到了啊，只是简单聊聊天而已。”温言十分不解：“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吗？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季向明看着温言，觉得跟他说话就是浪费时间，“既然你不想好好说，那就算了。”说着就要起身。
温言了解季向明，如果真让他就这么走了，自己这辈子都再无希望，看对方要走，他慌了，立马服软：“真的没聊什么，只是说起了些高中和小时候的事，没想到他这么小心眼，竟然跟你告状。”
“为什么要这么做？”温言说的季向明一个字都不信，他只想知道原因。
温言咬了咬唇，都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喜欢，因为得不到，因为嫉妒。
“向明哥，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温言抬头，直视季向明，“当时年纪小，不懂情爱，国外这么些年我才明白自己的心意，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可是你身边已经有了别人。我找江临，没聊别的，也没有对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我只是想确定你对他是不是真心。”
“我倒不知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该说的。”
温言噎了下，咬了咬嘴唇，语气很是可怜：“可是向明哥，高中时候你待我不是最特别么，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当时我跟女生交往，你发火生气，难道不是在乎我？可是为什么这么些年，你将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见了面也对我冷脸相待？就因为有了江临吗？”
“我什么都没有对他说，是他自己小心眼要多想，我们的过去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是谁也不能抹去的。”温言轻声道：“向明哥，我不在乎这些年你身边有过谁，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季向明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对面的人，只觉离谱又好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在一起？”季向明嗤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跟我哥都会喜欢你？”
温言不意外季向明知道季唯明喜欢自己，他反而因此欣喜：“所以，你不理我，果然是因为唯明哥么？因为唯明哥喜欢我，所以你就推开我？”
“不，你错了，恰恰相反，正因为我哥喜欢你，我才对你多了些你认为的包容，如果不是因为我哥，我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这句话刺激了温言，他眼里满是疯狂：“为什么，难道唯明哥喜欢我我就必须得喜欢他吗？我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
“你当然可以有。”季向明提醒道：“可是你似乎忘了，你当初接近我的理由，给我的暗示，不就是崇拜我哥，想跟他有进一步发展？”
季唯明年长他们几岁，当时正在读大学，对高一转学过来的温言一见钟情，顾虑对方的年纪一直没有说破。
季向明知道他哥的心思，所以在温言委婉说起他很崇拜季唯明时，他们几个私下的聚会都会叫上他。想着对方有可能会成为哥哥的男朋友，平时便对他多了些耐心。
“可是人的喜好是会变的。”心虚只是一瞬，温言语气满是不甘：“一开始我确实对唯明哥有好感，可后面我才发现我对他只有哥哥的崇拜，没有其他感情。咱们年纪相当，更有共同话题不是么？”
“喜欢谁是你的自由。”季向明凉凉开口：“可你为什么利用我哥，为什么用蒋思琪诬陷他？”
故事狗血俗套，现在看来简直拙劣又幼稚，可对于当时还是高中生和刚上大学的他们来说，却是顶顶大事。
温言给了季向明喜欢他哥的错觉，所以他对他多了耐心；给了季唯明高中毕业就在一起的暗示，所以季唯明对他多了信任和期待。
可温言在临近毕业时，却跟蒋思琪在一起了，季唯明知道后大醉一场进了医院，季向明为此发了大火跟温言不再来往。
本来故事到这里也算结束，可高三毕业后，季唯明收到了温言的一则微信消息，让他去某个酒店，声称有话要说。
季唯明鬼迷心窍，对温言还抱有念想，去赴约，结果看到裸着身子睡在酒店大床上的蒋思琪，以及随后赶来捉奸的正牌男友温言。
上演了一出女友出轨大哥哥被捉奸的戏码，温言悲愤之下跟蒋思琪分手，带着心伤远走他国，留下被利用的季唯明和被分手的蒋思琪被身边同学好友津津乐道好几年。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温言心里一惊，不知道对方知道了多少，勉强保持着镇定给自己辩解：“当时年纪小，是我误会唯明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蒋思琪会在酒店。我当时真的太气愤了，所以才对唯明哥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后来我有给他道歉，可你们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对我有意见，我现在就可以去给唯明哥说清楚。”
季向明看着眼前还在说谎演戏的人，冷冷丢出某个gay吧名字。
如果刚刚还只是心虚，听到gay吧名字，温言顿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再无侥幸，颤抖着声音问：“你……你都知道了？”
“对，不仅我，我们都知道了。”
温家算是书香门第，家里几辈人都是教师，到温父这里拐了弯开始经商，但温母依旧是大学教授。他们家家教极严，保守又古板。
温言是家里绝不可能接受的同性恋。
高中时温言混gay吧的照片被捅到了老师面前，喊了家长。在同性恋和早恋之间，温言选择了早恋，刚好蒋思琪一直喜欢他，刚好蒋思琪学习好人品好老师家长都喜欢。
混gay吧的事用和女同学早恋糊弄过去，温言被迫跟蒋思琪交往，扮演着过了父母老师明路的情侣。
可是季向明为此不理他了。
温言知道季向明是何缘由对他多了包容，可就算这些不同里面全是因为别人，他也暗喜良久。可因为他谈了女朋友，因为他让季唯明伤心了，季向明从此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再给过他。
喜欢男人的天性无法掩盖，在国内父母绝对不允许他乱玩，既然季向明已经无望，温言选择逃离父母的管束去国外浪。
找借口跟蒋思琪分手，对方不同意。于是有了酒店捉奸，他被绿后远走他国的戏码。
季唯明不是喜欢他么，帮他这点忙没问题吧？
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事，可现在季向明却说他们都知道。
“为什么？”温言脸色涨得通红，脸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你们既然都知道，为什么没……”
季向明替他说出了剩下的话：“为什么没告诉你爸妈，为什么没在你走后对圈子里的朋友澄清？”
温言下意识点头。
季向明冷笑。
因为他哥蠢，因为当时他把证据拿到季唯明面前时，从来坚强的人红着眼睛说：“小明，算了吧，他也只是被父母管的太严了，不敢出柜而已。至于我，花名早已在外，不介意多这么一桩，更何况我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名声而已，值几个钱。”
“温言，话已至此，你也不用揣着明白装胡涂，本来你别来我眼前碍眼，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季向明冷道：“可你不该，不该找江临，不该让他难受。”
季向明悲悯地看着他，说出的话无情又令人绝望：“看来你在国外呆习惯了，以后就还是在国外呆着吧。”
温言闻言猛然抬头，尖叫：“不，你不能这样，你凭什么？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季向明往桌上丢出一迭照片，淡声道：“凭这些，够么？”
第62章
被素雅精致餐布包裹的餐桌上杂乱地躺着几张照片, 细看下会发现每张照片都有相同的主人公，他跟不同的男人接吻，在灯光暧昧的酒吧乱舞, 在环境凌乱的暗巷跟人互摸, 还有跟两三个男人勾肩搭背出入酒店大门……
温言看着自己回国这段时间鬼混的照片, 彻底慌了神, 不住求饶：“向明哥, 我错了, 求你不要这样，我去跟江临澄清，我去跟他道歉，求你不要让我爸妈看到这些照片，求你了……”
“出国, 别再回来。”季向明声音听不出情绪：“以后不要出现在我跟他面前。”
温言咬着嘴唇，声音颤抖：“向明哥，我不出国，我去其他城市好不好？不要让我出国，看在唯明哥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
他就是在国外混不下去才回来的，他不要再出去, 而且他爸妈感情出了问题，爸爸在外面有了小家，他出国，家里的一切就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不要出去！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季向明说：“还有，别这么叫我们，听着恶心。”
恶心两个字触及了温言的自尊, 看季向明不松口，他彻底疯魔，眼里尽是扭曲：“我恶心？喜欢男人就恶心了么？那你呢？你捧在心尖上的江临就不恶心了？”
季向明冷眼扫了过来。
话说出口，温言反倒不惧，嘲讽道：“你以为江临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他的失态仅仅是因为我？季向明，你以为江临会喜欢你么？你不知道吧，他有个情人，那天追着他跑了好几条街。爱而不得的滋味好受么？”
“与你何干？”
“哈哈哈哈！当然与我有关系。”温言盯着他：“你说等他跟男人当众扭打纠缠的视频上了热搜，他在娱乐圈还能混的下去不？”
季向明耐心耗尽。他没理会温言的疯言疯语，拨通了一个电话：“让他们过来。”
很快，包厢门被推开。
“啪！”
温言脸上的震惊来不及收起，就被温父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爸？妈？！”
温父没理会儿子的尖叫，走过去跟季向明赔礼：“向明，是我没管教好儿子，给你添麻烦了，今晚我就送他出国。”
“老温！”
“爸！”温言大叫：“我不要出国！把我送出去，好让那贱人和她儿子鸠占鹊巢吗？”
温父怒斥：“你闭嘴！”
季向明讽刺道：“温伯伯，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不干涉。”
想到这两天频繁毁约的合作，温父有苦难言，咬牙道：“温言在国外呆的太久，是不太适应国内生活，我马上着人给他办移民手续。”
“老温！”温母眼里满是沧桑，“你非要做这么绝吗？”
看丈夫垂着头不出声，温母又把目光转向季向明，言辞恳切：“向明，看在伯母曾经辅导过你的份上，让言言留在我身边可以吗？我会看着他的，算是伯母求你了。”
“伯母，若不是因为你曾经给我辅导过几天，我不会让他在国外潇洒这么多年的。”季向明不为所动，淡声道：“他该庆幸自己生在温家，该庆幸我哥心软。”
看对方还想说，季向明直接道：“如果不想温家的产业继续受损，如果不想这些照片出现在你任职的学校，你们大可让他呆在国内。”
“季向明，你怎么这么狠！”温言厉声质问。
季向明抓起衣服正要出门，闻言脚步一顿，轻笑道：“对了，温伯伯，温言的体检报告我让人发你邮箱了，记得查看，小心……”
后面的话被淹在门外。
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叫和失望愤恨的怒骂，伴随着隐隐哀求和哭泣。季向明对等在门外的人说：“看着点，国外那边安排好。”——
“爸在书房等你。”季唯明对刚进门的弟弟挤眉弄眼。
季向明顿了下，“知道了。”
季唯明跟上去，看着弟弟的脸色，提醒道：“他心情不好，你别跟他犟嘴。”
季向明哼了一声，没理他，洗完手去了书房。
刚进去，迎面砸过来一个烟灰缸，季向明稳稳接住放到桌上，对桌子后面椅子里的人说：“我妈忘了收的？”
季峥没接茬，绷着脸问：“当年能忍，现在不能忍？”
“当年是别人的事，现在是我自己的事。”
“你哥可以你不行？”
季向明无语，“爸，什么叫我不行？我真不行了您脸上有光？”
季峥被噎了下，骂道：“你别跟我贫！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继承您的家业？”
“混账！”季峥站起来隔着桌子指着季向明鼻子：“嘴里没一句好话！”
季向明说了句好话：“我哥心软。”
季峥半天没出声，过了好久，闷声开口：“真的认定了？”
“嗯。”
季峥坐回椅子，长叹一口气，“该你们的，一个三十好几不成家，一个老大不小好不容易开窍还喜欢男的。”
“同性婚姻合法。”季向明提醒道。
“我说的是合法不合法吗？”季峥将桌子拍的哐哐作响：“我说的是我什么能抱上孙子！”
“我是指望不上了，您可以指望我哥。”季向明在季峥的怒目而视里悠悠补充：“当然，您要是等不急，可以跟我妈再生一个，反正你们年纪不大。”
季峥琦气的胸膛不停起伏。
季向明在书架上翻找，随意道：“爸，消消气，生气对身体不好。对了，您那本茶经呢？送我呗。”
“送你干嘛，你又不爱喝茶。”
“追男朋友啊。”季向明面不改色：“追人不得投其所好？”
季峥挑眉：“他喜欢茶？”
“对。”
“那还不错，在最下面第二个抽屉里，还有一套茶具，你都带走吧。”
季向明就笑了。
“你也别得意的太早。”季峥绷着脸：“你妈那关还没过呢。”
“我妈不是最听您的？”
季峥哼哼两声，明显被取悦，过了片刻又问：“温家，能处理么？”
“能，爷爷给了我一个人。”
“哼，原来是仗了你爷爷的势。”季峥翻了个白眼，又严肃道：“你哥就是太心软，这点不好，你别学他，太感情用事了。”
季向明：“您的基因好，遗传。”
“滚滚滚！”
看到季向明从书房出来，季唯明鬼鬼祟祟凑过来：“爸让你滚了？”
季向明：“……去喝一杯？”
壁炉里火焰泛着温暖的光，整个屋子被暖意包裹，让人身心舒展，惬意而放松。
“上次跟你一起喝酒，还是上一次。”季唯明背靠着沙发歪坐在地毯上，捏着酒杯悠悠道。
季向明：“……你好好说话。”
季唯明仰头哈哈大笑，“小明，你太无趣了，这样追不到男朋友的。”
季向明抿了抿嘴没说话，想到江临，心里烦闷，拿起酒杯仰头就喝。
“哥，你怪我么？”季向明眼眶泛红，声音透着小心和执拗：“我不会再让他回国，也不会让他在外面的日子好过。”
旁边很久没有声音，季向明看过去，就见季唯明盯着虚空处发呆，察觉到他的视线，叹了口气：“不回就不回呗，值得你专门跟我喝酒。”
“哥，我……”
“小明啊。”季唯明声音很空，不知道在跟谁说：“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喜欢他么？”
季向明不知道。
“那年暑假我从学校回来，外面还下着雨，他穿着校服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怀里抱着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让我救救它。我当时觉得他可真好，又善良又美好。”
季唯明惆怅道：“哪怕后来我知道，当时他等的人是你，也依旧觉得他好。”
“哥……”季向明不知道怎么说。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不成家，不安定，是因为他。”季唯明轻笑一声：“不是的，早在我推开酒店门看到床上的蒋思琪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心了。”
“真正善良的人，是不会让女孩子置于难堪之地的。”季唯明认真道：“所以小明，你不要顾虑我，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你做什么，哥哥都会支持你。”
季向明嘴唇动了动，视线变得模糊，万语千言只能化作一句：“哥，谢谢你。”
季唯明拍了拍季向明的肩膀，鼓励道：“开心一点，不就是江临不理你嘛，有情绪是吃醋的表现，说明他在乎你，他心里有你。”
“嗯，我知道。”
“所以，你怎么还不去哄他？”
季向明盯着壁炉里的火焰，摇了摇头，声音很低：“我已经让他失望难受过一次了，不想再让他有任何的不开心。等事情全部处理完，我会让他再次相信我。”
“江哥，你感冒了？”顾辞看江临连打三个喷嚏担忧道。
江临揉了揉鼻子，笑着说：“没有，就是鼻子有点不舒服，咱们继续？”
“好啊好啊。”顾辞拿着半截棍子比划：“刚刚那招手怎么绕过去的，江哥你再演示一遍，动作可以慢亿点点！”
“已经不能再慢了，再慢就成龟速啦！”
顾辞哈哈大笑，两人又比划了一阵，趁着夜色回酒店。看江临自己提着包，那个叫小林的助理空手跟在后面，顾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凑过去跟江临咬耳朵：“江哥，你这个新助理有点呆啊，你咋不继续用小冯啊？”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江临默了一瞬。
来剧组的当天早上，江临看到丁辉留的纸条，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没滋没味地吃完早餐下楼就看到新助理小林等在楼下，因为要前往晋城，他们是打车去的机场。
程立阳倒是陪着他一起来的晋城，在剧组呆了两天才回，看对方的样子估计不清楚自己跟季向明之间发生的事，江临就没有提。
新助理确实有点呆，毛手毛脚不说，还喜欢偷懒打听八卦，江临索□□事亲力亲为。
也有值得高兴的事情发生，比如剧组生活真的很快乐，拍戏的时间他很少想起季向明，想起那些让他难受的事；比如顾辞又带资进组客串男主郞寒川的跟班；比如另一个男主最后定的是他们的老熟人老搭档李非，只是李非得等《长宁》杀青后进组。
“哎，对了江哥。”顾辞又跳到另一个话题：“我舅舅，他还是让我帮忙约你一起吃饭，我怎么说啊？”
江临无语。
除了开心和不开心的事，还有让人无语的事。
《刀剑如梦》演员阵容还没有对外官宣，金朝龙不知从哪里得知他出演郞寒川的事，找上制片方投了大笔资金。
别人只以为是舅舅疼外甥，只有江临和顾辞知道他舅舅司马昭之心。
他们进组多久，金朝龙就在剧组呆了多久，只要江临得空，就让顾辞约人吃饭，被拒绝了也不恼，下次继续。
“咱们明天不是要回去参加《长宁》的杀青宴了么。”江临一本正经道：“到时候各路人马齐聚一堂举杯共饮，怎么能不算一起吃饭呢！”
顾辞哈哈大笑，江哥真幽默！
第63章
《长宁》全剧24集, 已播出的14集制作精良，剧情流程，节奏紧凑, 网上热度越来越高, 算得上今年最大的爆剧。
在刚播出的13/14集里, 公主无忧拜别国主, 踏上迎亲仪仗, 于城门口与代替程含章出征的长盼擦肩而过, 一个身负和亲的使命，一个抱着赴死的决心，从此一别两宽。
根据预告和小说原著剧情，接下来就是长盼战场身死，公主一袭嫁衣骑马蹦来。
网友都跑到官博地下跪求加更, 吵的好不热闹。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宁》全员杀青，迎来杀青宴。
剧还没有播完就已经爆火，各方赚了个盆满钵满，因此杀青宴准备的十分奢华。包下了市内某家五星级酒店，不仅请了各大媒体记者，还抽取了数十名幸运观众。流程则包含红毯、主创团队致辞、现场观众互动、花絮大爆料、以及自助晚宴等。
江临乘坐程立阳的车到达现场时, 外面已经围满了人，有各路粉丝，也有媒体路人，看到有车过来, 让开一条道。
江临刚下车，就有个小姑娘尖叫：“啊，长盼, 是长盼！长盼，你能不能别死！”
本来有些紧张难熬的心情，被这一嗓子驱散，江临笑着给她们挥了挥手，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尖叫。
程立阳觉得江临真的红了，微博上涨的粉丝只是冰冷的数据，但此刻现场的吶喊才是真实，辛亏《刀剑如梦》还没有对外官宣，他们今天的行程保密，不然依照目前的架势，粉丝接机的情形简直不敢想象。
红了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见，程立阳觉得江临的气质发生了变化，本就清冷的神色更添一抹沉稳，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内敛又禁欲。
好像短短的几天时间，完成了某种重大蜕变。
清冷仙男落入凡尘，染上了人间的七情六欲喜怒悲欢。
更欲，更沉默，也更迷人。
“江老师，您待会的红毯顺序调整一下，您跟苏意明老师还有李非老师你们三个在素晴老师和柳安老师前面走，她们两个后面压轴。”剧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
江临：他何德何能竟然能跟两位主演一起？！
程立阳：宣发真特么会搞事！
“顾辞呢，他的顺序变了没？”江临问。
“没有，其他人就按原来定好的。”
“行。”
很快嘉宾到齐，主创团队依次出场。
到江临这一组，苏意明破天荒的没跟江临过不去，甚至还让江临走中间，江临吓的赶紧拒绝，他可不想被李非和苏意明的粉丝撕！
红毯环节不长，主要是拍照，嘉宾亮相。
红毯结束后主创团队致辞，媒体针对剧情提问，现场抽取观众互动。
前面都进行的好好的，突然有个观众问了个措不及防但吃瓜大众又都很好奇的事：“前不久苏老师因为手替的事上了热搜，江老师手滑点赞也跟着上了热搜，请问两位老师对这件事有什么想说的么？”
程立阳捏了把汗。
苏意明接过话筒，笑意盈盈：“我写的字很丑啦，云华的字当然不是我写的，让大家误会了很抱歉呀，我以后会多加练习的。”
现场众人哈哈大笑，气氛很好。
“至于江老师点赞的事，”苏意明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用玩笑的语气说：“我微博不是说了我信嘛，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呀！”
台下又是一片笑声，苏意明的回答显然很得观众好感。
“那江老师呢，有什么想对当初的自己说的？”
江临接过话筒，表情十分严肃：“后悔，当事人就是后悔，很后悔！”
台下静了一瞬，然后爆发一阵轰笑。
里面有江临的粉丝，都无语望天：倒也不必讲这么冷的笑话，这梗都多少年啦！
台下人声鼎沸，台上灯光璀璨。季向明坐在中间席位，眼睛里只有站在台上的江临一人，看他拍照留影，看他举着话筒讲话，看他跟身边人耳语，看他因为紧张绷着脸用手指小心搓着衣角。
季向明心里一片柔软，眼角变的酸涩。
他真的……好想他。
台下笑声还没有停止，主持人努力控场将话题引向其他方向，江临心里悄悄舒了口气，然后就发现有道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己。
循着视线看过去，就见季向明望着自己，目光如水。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跟着心脏微微蜷缩，江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几天不见，那人看着清减不少，灯光朦胧，江临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季向明抿了抿唇角，将失落和思念全都藏在眼底。
这一幕被季向明旁边的金朝龙看到，看两人目光流转间的暗流涌动，又联想到这几日在剧组观察到的。
他笑了，有趣，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媒体提问粉丝互动环节很快过去，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剧组的制作花絮，粉丝媒体留在外场，主创团队晚宴设在内场。
宴会是自助形式，方便众人攀谈社交。
江临一进来程立阳就将他拉到旁边叮嘱：“跑腿的事交给小林去做，你自己千万要注意不要喝度数高的酒，有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微笑带过，等有人离开的时候你就可以离场了。”
“好，我记下了阳哥。”
程立阳再次确认，“你真不想去认识圈子里其他人么？”
今日来了很多平台和资方大佬，也邀请了圈内许多导演制片方。程立阳原想借这个机会替江临做个引荐，让他露露脸，以后好上戏，可来的路上提出后江临拒绝了。
“今晚我就先不过去了，《刀剑如梦》还得拍摄三个多月，我想专注把它拍完。其他的事麻烦阳哥了。”江临还是同样的说辞。
程立阳没法，只得给他多叮嘱几句，自己跑过去应酬社交。
江临原本是跟顾辞一起进来的，可顾辞看到程立阳老早就跑的没了影儿。程立阳走后就只有江临自己倚在吧台看着场内宾酬交错。
他的目光始终被一个人吸引。
场内明星艺人众多，各个气质上佳面容姣好。可在这么多容貌出众的人里面，他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季向明。
看他被围在人群中，举手投足间带着惯有的游刃有余，好像他本该这样，万众瞩目。跟自己在一起时的亲和，才是异常。
江临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移开眼睛看向别处。
“江临。”苏意明端着两杯酒笑意盈盈地朝他走过来。
江临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想法，苏意明给他的感觉竟然跟当初第一眼在季向明家里看到温言时如初一辙。
开脱的理由找太多，自己都魔怔了。
江临打起精神，扯出一个笑容：“苏老师。”
苏意明将手中的一杯酒递给江临，随意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经常跟着你的那个助理呢？我记得他叫小冯是吧？”
“苏老师好记性。”
见江临不愿多说，苏意明也不恼，反而跟着靠在吧台上看着不远处万众瞩目的男人，笑着说：“季总真是……很有魅力呢。”
江临侧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那样的男人，有几个能忍住不动心？又有几个能不喜欢？“苏意明看着江临，可惜道：”可是这个圈子，真情最少见，也最不可能。玩玩而已，认真就输了。”
江临笑了下，“是么。”
“怎么，你不信？”苏意明抿了一口酒，哼道：“曾经我也以为自己是不同的，结果……都那样。”
江临看着苏意明。
苏意明对上他的目光，罕见的露出几分心虚，话语间不自觉带着几分真诚：“我知道你知道我跟林安的关系，也不耻这种关系。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怜吧？”
江临没说话。
“可是你跟我又有什么不同呢？我求的是资源，你要的是真爱，都是各取所需罢了。”苏意明讽刺道：“可是江临，我拿到了我想要的资源，你所谓的真爱得到了么？看你这幅失落模样，希望落空了吧。”
江临笑了，“恭喜苏老师得偿所愿。”
苏意明看江临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抓狂。就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笃定，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凭什么这么幸运。
深吸一口气，苏意明举起杯子，语气真挚：“江临，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同在一个剧组待过，也是一种缘分。过去多有摩擦，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俩喝一个吧。”
江临低头看了眼苏意明递过来的酒杯，再看对方举着的手轻微颤抖，以及神色中极力掩饰的心虚和紧张。
突然觉得很无趣。
罢了。
与其被无时无刻惦记，像苍蝇一样不停地恶心着自己，不如就直接解决吧。
江临不动声色地按压了掌心和手腕的几处xue位，借着端酒杯的功夫打开了录音功能，将手机揣进衣服外侧口袋，举起酒杯跟苏意明轻轻一碰：“我酒量不好，就浅尝一口吧。”
说着果真喝了一小口，喉结上下滑动。
苏意明看着酒杯下去一小截，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等掌心的汗湿散去，他上前掺上江临，轻声道：“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醉了，我扶你去外面休息下。”
江临眼睛微闭，果真一副醉意上头的样子，搭着苏意明肩膀，任由对方将他带走。
苏意明比江临矮了大半个头，江临整个身子压着让他有点吃力，不过这件事不能假于人手，只能硬撑着将人往楼上房间带。
期间还遇到了几个剧组工作人员，苏意明笑着解释：“江老师酒量不好，喝醉了，我先扶他回去休息。”
在工作人员提出帮忙时，苏意明客气地拒绝了：“不用，马上就到电梯啦，你们去忙吧。”
工作人员虽然纳闷平时高高在上的苏意明怎么会这么好心送别人回房间，不过这个圈子太复杂，还是多一事不少一事。
苏意明将人带到1108房间门口，喘着气整理好拉扯过程中弄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刷开房门。
里面早有人等着，听见门口的响动，语气不耐道：“怎么才来，太慢了。”
第64章
苏意明脚步一顿, “人太多，我不好脱身。”
林安已经洗完澡，穿着酒店浴袍, 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 盯着门口的方向, 悠悠道：“别是心软, 突然反悔就行。”
“怎么会。”苏意明讪笑两声：“不都是说好的事么。”
“你知道就好。”
苏意明没再接话, 把昏迷的江临扶进房间摔进大床里, 微微喘息着直起身子整理衣服，看林安走过来，犹豫后还是让开了位置。
林安站在床边垂头细细打量床上昏睡的人，有些日子不见，林安发现江临好像变了很多, 此刻他双眼轻闭，酒气给他的皮肤染上一层薄红，顺着脖颈蔓延到领口底下，像是突然熟了的果子，任人采撷。
床上的人穿了件修身黑色衬衫，外面依旧搭着件带点古韵的新中式款式外套，衬衫领口如往常般系到最上面, 在酒店白色床品的映衬下更显迷人。
林安觉得领口最上面的扣子挡住的不止是江临的身体，同样也挡住了他的欲望。
这怎么能行。
他伸手想要去解江临的扣子，站在旁边的苏意明突然出声：“要不我先扶他去洗澡？”
“不用。”林安单腿跪在床上，色眯着眼睛, 朝江临附身，“这样才够味儿！”
苏意明急急开口：“季总在下面，我担心……”苏意明剩下的话没说完, 因为林安停住动作朝他看了过来。
每次只要对方露出这种眼光，苏意明就知道他接下来要不好过了。
只是这次林安心情很好，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似乎还笑了下：“担心什么，担心他追上来？”
苏意明下意识点头。
林安反倒不急了，整理下身上松垮的浴袍，下床倒了两杯酒递给苏意明一杯，“怕什么，就算他发现，等他追过来，生米早已煮成熟饭。更何况，我不相信季向明会为了这么个人跟我过不去，娱乐圈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实在不行，也让你去陪他一次不就好了。”
苏意明：“……您别说笑了。”
“怎么？”林安撇了眼苏意明，讽刺道：“别告诉我你没有这个想法？难道你不想爬他的床？”
苏意明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林安哈哈大笑，“放心吧，承诺过你的，会兑现，今晚过后，我不再找你，答应你的资源已给到陈飞。”
苏意明长舒一口气，想到近在咫尺的自由，触手可及的名气地位，他咬了咬牙，心里仅存的不忍和害怕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置之死地的坚定。
他放下酒杯，露出招牌笑容：“那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等等。”林安盯着苏意明的侧脸幽幽开口：“今晚留下，一起。”
苏意明心沉了沉，他暗吸几口气，强撑着镇定回头，勉强道：“我就不打扰您的好事了，先回……”
“之前那么多次，也没见你害羞，这时候矜持什么？我说一起就一起，今晚过后，我不再找你。”
苏意明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又蜷，“好。”
林安笑了，这就对了嘛。
他重新回到床边，看床上的人还在昏睡，一点反应都没，迟疑道：“你确定他只是昏睡，怎么到现在一点反应都没，不会是装的吧？”
“不会。”苏意明笃定道：“那杯加了料的酒是我看着他喝下去，不可能是装的。可能是药效有点猛，睡的沉。”
“那岂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林安觉得有些扫兴。
苏意明点到为止：“……江临身手好。”
林安一想也是，要是意识清醒肯定会反抗，虽说征服有意识的人更加刺激，但他还真有点怵江临的那一身手法。再说……
林安侧头看了眼苏意明，一个昏迷，一个清醒，配合起来更加有趣。
“行吧，你先去清理。”
苏意明觉得有些屈辱，不过想着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咬咬唇，脱掉西服挂在衣柜里，这是找品牌方借的衣服，明天还得还回去，不能弄皱。而后随手扯掉领带丢在床上，去了浴室。
林安看着苏意明的背影心头发痒，想离开他，真是天真。
哼笑一声，朝江临走近。
惦念两三个月，眼看就要吃到嘴里，林安心里的激动早已按耐不住，急忙伸手去解江临的衣扣。
只是手还没有碰到人，适才还嫌弃睡太沉的人，此刻突然睁开了双眼，在林安尚未反映过来之际照他脸上给了一拳，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下了对方一支胳膊。
林安顿时发出一声凄惨地嚎叫。
五星级酒店隔音做的特别好，外面听不到房间里面的动静。而卫生间此时正好传来水声，苏意明在洗澡了。
林安的惨叫被水声遮掩。
江临唇角微勾，捡起苏意明丢到床上的领带一只手将林安拎下床拽到到桌子旁边用领带将人绑在了桌腿上。
林安一只胳膊软塌塌垂着，一只被领带绑着，嘴角还有被拳头砸出来的血迹，疼的嘴里直哼哼。
江临听的恶心，xue位只能让他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加上酒精作用，他此时也有些昏沉，使劲眨了下眼睛晃了晃头，脑子恢复片刻清明。
他拿了条毛巾将林安的嘴堵住，确定对方怎么都不会发出声音后，关掉手机录音，朝着林安的下/体狠狠踢了过去。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林安疼的脸都白了，只是他嘴被堵着不能呼救，一只手断着另一只手被绑着不能触摸身下，只能夹紧双腿不断在地上摩擦来缓解下/体像是要碎掉的痛感，嘴里发出不甚清晰的呜呜声。
江临身体晃了下，忙扶住旁边的椅子。刚刚使了力，药效和酒精在体内发散的更快，他撑不了多久了，得离开这里。
砰！
门被人一脚踢开。
江临意识开始发散，眼前变的模糊，整个人开始往下坠，恍惚中有人扶住了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带着雨后松露般熟悉的味道将他牢牢包裹，他知道自己贪恋这个味道。
高度紧绷的神经变得放松，他知道自己可以依靠身后的人。
“季向明……”江临只来得及叫出这个名字，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季向明扶着江临的胳膊都在颤抖，他将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倚抱着，对身后跟进来的人吩咐：“我要让他死。”
程立阳看了眼瘫在地上疼到扭曲的林安，上去将人劈晕，而后叹气道：“依据目前的情况，顶多算是□□未遂，判不了多久，加上有律师辩护，争取减刑，恐怕……”
“小公子，程先生说的没错。”跟在身后的另一个人说。
季向明冷哼一声，声音泛着凉意：“那就让他犯下够判死刑的罪名。”
程立阳心中一惊，眼睛瞪的老大：“小明，你可别犯傻，诱导犯罪也是犯罪啊。”
“为他？呵。他还不够格。”季向明冷嗤，又对身后的人交代：“王哥，这件事你去办，可以找他的家属，具体的你找沈嘉树对接。”
看来小公子早有准备，叫王哥的人点头应是。
季向明淡淡地看了眼地上的林安，像在看一个死人，然后将江临打横抱起，转身之际又撇了眼卫生间的方向。
程立阳默契地问：“苏意明你打算怎么处理？”
卫生间洗澡的声音早在江临踢林安的时候就停了，苏意明听到外面的动静，听他们讨论对林安的安排，蹲在马桶上瑟瑟发抖。
他完了。
这会儿听到程立阳问起自己，他下意识放缓了呼吸，提着嗓子屏气凝神。
季向明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江临，只见他眉头紧皱，表情难耐。季向明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怒意，克制道：“既然他这么“乐于助人”，就让他给林安助力一把。只是《长宁》跟江临有关，我不想他的努力付之东流。就等《长宁》顺利播完后解决了吧。”
程立阳默了下，“行，我知道了。”
“还有，”季向明侧头：“告诉所有今晚知道此事的人，往后若出现半句对江临不利的消息，呵……”
剩下的话被隐在门外，程立阳却知道季向明这是真的动怒了，哀叹一声，跟王哥对视一眼，开始处理后续事情。
季向明抱着江临出门，沈嘉树早已等在车外，见状赶忙帮着将人扶进后座，季向明上车前看了眼沈嘉树，沈嘉树立马说：“季总放心，酒店这边都已打过招呼，绝不泄露半个字。已经通知医生去您住处了。”
季向明点头：“好。”等沈嘉树坐在驾驶位，又破天荒说了句：“辛苦。”
沈嘉树恍然，受宠若惊道：“季总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季向明不再开口，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昏睡的人，心里一阵后怕，如果晚一步，如果江临没有提前防备，他真是，真是……
江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不似以往压抑和屈辱，梦里没有监视他的眼睛，没有流言蜚语制成的利剑，没有母亲的哀求和族人的冷漠。
他置身一个充满阳光的温房里，墙上挂着他的佩剑孤星，案几上燃着檀香，他跪坐于案前烹茶，檀香清幽，烟气缭绕。
房间明明只他一人，他却在动作间偶尔望向前方，会心一笑。
温暖和悸动包裹着江临，他从梦中醒来，平静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十分熟悉的房间，身下触感柔软，头顶灯光昏黄。
江临转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江临，对不起。”
第65章
在大启的漠北雪原上, 有一种叫雪狼的动物。它们机警、孤傲，时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在尚未靠近时便会对你亮出獠牙。
江临随师傅游历时, 曾救下一只幼年雪狼, 它聪明、机灵。可等他们离开雪原时, 幼年雪狼爬在雪域边, 对着他们哀鸣, 想跟随, 又不敢踏入陌生领土半步。
那时的它是哀伤的，委屈的，不舍的。
游历路上遇到过千奇百怪的事情，江临唯独对雪狼目送他离开的眼神难以忘怀。
桌上的座钟传来嘀嗒的走动声，屋子里开了暖气, 一股类似于被煦暖阳光笼罩的感觉传遍江临全身，让他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房间的灯被开的很暗，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打在头侧，季向明修长浓密的睫毛在光线的照耀下在脸颊投下一片阴影。
他贪恋地看着江临，说对不起。
江临对上他的目光，没来由地就想起了他曾经见过的、救治的、最后又被遗弃的幼年雪狼哀伤又委屈的、让他难以忘怀的目光。
江临手指隔着被子动了动。
“没关系。”他说：“不怪你。”
季向明伸手想触摸他的脸庞, 手伸到半空顿了下，然后收了回去，搭在床沿轻轻蜷缩。
江临又重复说：“不怪你，我知道酒有问题, 我故意的。”
季向明张了张口，想解释，对上江临的目光, 剩下的话被卡在嗓子里。他知道，他知道自己为何说对不起，可他不想往下说。
“嗯，要喝水吗？”季向明吞下苦涩，笑着问。
“谢谢。”
季向明搀扶着江临坐起身半靠着床背，递给他一杯温水，看他轻抿了几口接过来放床头柜上。
两人一时都没了声音，屋子里只有钟表走动带来的响动，周围静的可怕。江临抬眸，发现季向明正在看他，不知看了多久。
气氛突然变的诡异。
江临移开了目光，看着窗外的黑影发呆。
季向明盯着江临侧脸，终于受不了这种疏离和克制，刚要说话，一阵手机震动打破了此刻的静谧。
来电是程立阳。
江临接起电话：“阳哥。”
“江临，你好点没，没事吧？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已经没事了，谢谢阳哥。”
程立阳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先跟小明一起呆着，我今晚就不去找你了，明天下午再过去接你去机场。”
“……好。”
“对了，”程立阳斟酌了下，说：“林安那边我们会处理，你不用担心，就是苏意明，得等到《长宁》播完，配合做完宣传，不然影响剧播。不过再有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江临嗯了一声，“谢谢阳哥，就按公司的打算来吧，我这里有份录音，等下传给你，看你是否用得上。”
程立阳沉默了下，听江临的意思，似乎并不知道季向明对林安的打算，他想了想没有多说，“好，你发我邮箱。”
“还有一件事。”程立阳说：“今晚小林擅离职守，如果不是他的疏忽，你也不会着苏意明的道，当时签合同时有约束，你看要追究小林责任不？”
江临都惊呆了，忙道：“不用不用，那杯酒有问题我本来就知道，就算小林在我也会想办法支开他，不过我确实不太想用他，麻烦阳哥帮我重新找个助理吧。”
程立阳无语死了，什么叫本来知道酒有问题，他真不知道江临脑袋怎么长的，明知有问题还喝，万一他醒不过来，万一他们没有及时赶到。
何止季向明，他都一阵后怕。
程立阳不赞同道：“你这么做也太冒险了，万一房间不止林安一个人呢，万一他们还有其他准备呢，万一你中途没有醒来呢？以后不能这样做。”
这些江临都想过，如果中途发现任何不对，他都会制服苏意明离开，不过这些就不用对程立阳讲了，“好的阳哥，我知道了，给公司添麻烦了。”
程立阳又交代几句，挂了电话。
“我之前已经找人收集林安的罪证了，你不必……”不必拿自己冒险，季向明没忍住，欲言又止。
“我知道。”江临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杀意：“可是总被这样的人惦记，挺恶心的，早点解决了吧。”
季向明失笑，“好，是我动作太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江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几句玩笑话，似乎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又熟络了过来，季向明趁机说：“酒里加了迷药，药效比较猛，辛亏你喝的少，不然不会这么快醒来。医生给你施了针，等会儿再喝点药，明天就不难受了。我煮了粥，你要喝点么？”
江临看了眼墙上的座钟，12：33。时间很晚了。
季向明看出他的犹豫，小心观察他的脸色，试探道：“你现在回去我也不放心，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好么？”
“那我喝点粥吧。”江临最终说。
这几日积压在心底的浊气散去，季向明长舒一口气，笑了，“想去餐厅还是就在这里喝？”
“去楼下。”
江临身体发软，站不太稳，季向明扶着他。
他这才发现身上换了套合身的睡衣，身体清爽没有任何不适感，想到昏迷前被汗湿的背部和渗着酒气的皮肤，江临抿了抿唇。
毫无疑问，身体被人擦拭过，是谁换的衣服也一目了然。
江临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身体有点热。
季向明将一碗粘稠稀烂的大米粥放到江临面前，轻声解释：“你之前吐过，胃估计不太舒服，就别吃小菜，只喝点粥吧。”
“好，谢谢。”
江临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粥，季向明坐在旁边静静地陪着他。
“季向明。”江临突然开口。
“嗯？怎么了？”
江临垂着头，盯着碗里的粥粒，声音很轻：“你不怪我么？”
一股酸痛漫上心间，季向明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江临的头发，“说什么傻话，让你误会是我没做好，不要乱想，先吃饭，粥凉了。”
“嗯……”江临嗓子发堵。
季向明收拾完餐桌，回过身看江临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自己，那眼神中藏着只有自己能懂的情绪，忐忑不安的心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他的心满的除了眼前人再也装不下其他。
季向明开口：“江临，咱们聊聊。”
“季向明，我想跟你聊聊。”江临竟是同时开口。
两人隔着空气，默默对望。
季向明拿了两条薄毯，一条披在江临肩上，一条搭在他的腿上。江临包裹严实地坐在沙发里，无语道：“我身体没那么虚。”
“盖着，刚扎完针，不能受凉。”季向明难得在江临面前强势。
江临就不说话了。
季向明端了两杯温水，放到茶几上，挨着江临坐下。
夜色静谧，这座城市昼夜不停的喧嚣被房子隔档着，外面是风雨，是纷杂，里面是温暖，是家。
江临整理了下思绪，想要说话。
季向明看出他的打算，抢先一步，再一次说：“江临，对不起。”
江临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
“让你误会，让你难过，我很对不起，是我没有处理好身边的事，给你造成了困扰。”季向明声音很轻，“我很抱歉。”
江临的心被不知名的情绪狠狠揪着，他想说话，张了张口，却只有热气从嘴角呼出。
季向明看着他，眸子深邃，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小冯是我资助的学生，除了工作上的交集，我们俩真的不熟，你杀青那天之后，我跟他再也没有私下联系过。”
江临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天在中心广场，我是跟合作商吃饭，看到你，我才追了上去的。”季向明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我没有监督你，也不会监视你，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不问就是。”
季向明深吸一口气，“还有温言。”
江临眼睛闪了下。
“是我哥，我哥喜欢过他。因为我哥喜欢，高中时我才对他多了些容忍，但也仅止于这些。那天没有跟你解释，是因为涉及我哥隐私，我想先问过他。我没有给他做过咖啡，也没有给他弹琴。”季向明盯着江临：“他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之前的，你可以不要介意么？”
江临违心开口：“我没有介意。”
“以前没有任何人，现在和以后都只会有一个人。”季向明看着他，温柔地说：“所以江临，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生气了。”
季向明的脸上带着试探和小心，江临看的心口生疼，嗓子发干，不自觉做了几个吞咽动作，干涩地说：“季向明，对不起，那天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对不起。”
季向明小心覆上他揪着薄毯的手，牢牢攥在手里，“江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那天说的没有错，我喜欢你，我早就对你图谋不轨，我对你有无法克制的欲望，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占有你。”
江临睫毛轻颤，心尖被季向明的话烫的发麻。
“可是江临。”季向明说：“欲望可以排解，我对你的喜欢却无法压制。我不否认身体的欲望，但我更想跟你一起跑马，一起烹茶，一起闲话家常，一起走过人间四季。生理和心理，我都只喜欢你。”
江临在持续收紧的心跳里，听到季向明说：“江临，我可以追你么？”
谁的心跳乱了节奏。
“不用追。”
季向明瞳孔收缩，握着江临的手指骤然收紧，失落的情绪快要聚到眼底。
江临抬头直视季向明，语气格外坚定：“ 不用追，因为我也喜欢你。”
第66章
喜欢是场无声的雪崩, 在心跳堆积的废墟之中，幸者逃出生天，不幸者被彻底埋藏。可废墟之下也有春芽, 会在爱的滋养下长成参天大树。
季向明的心啊。
季向明的心呀。
“好, 听你的。”季向明目光牢牢锁住江临, 沉声开口。
心跳已经彻底乱了节奏, 江临在季向明的直白注视下溃不成军, 他慌乱地移开了眼睛。
季向明慢慢地、轻缓地, 仰头靠在沙发上，拉着江临的手覆在眼睛上，无声地笑，笑了很久。
“江临，我好开心啊。”
江临转过身看着季向明, 他的眼里有细碎的闪烁的光，很亮。
“我也开心。”
季向明就捏着江临的手笑。
江临实在有些受不住对方灼人的目光，“别笑了。”又说：“也别看了。”
“嗯。”季向明嘴上应着，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身边的人。
暧昧无声蔓延，将空旷的客厅填满，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想休息了。”
“你早点休息？”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江临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因为药物的原因腿还是有些发软, 跌了一下，季向明连忙扶住他，“慢点。”
两人来到楼上，江临这才后知后觉他是从主卧季向明的房间醒来的, 想到他睡了别人的床，身上一下子热了起来，尴尬道：“我回客卧睡吧, 主卧的床品……你换一下。”
季向明默了一瞬，说：“我去客卧，已经很晚了，就别折腾了。你身上我给你简单擦拭过，身体不舒服今晚先别洗澡了，早点休息。”
江临：“……哦。”
季向明直接把人送到床上安顿好，给床头放了杯温水，替他掖好被角，握着他的手说：“睡吧，你睡了我再走。”
江临：……
药物和酒精的作用下，意识逐渐昏沉，江临支撑不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听着身边人绵长均匀的呼吸，季向明心里发烫发软。
何其有幸。
他撑着身子俯身，克制地在江临额头印下一吻，关掉房间的灯，轻轻关门离开。
上次从超市抱回来的翠竹被完好地放置在床头柜上，床上的人稍微侧头就能看见。本该熟睡的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江临盯着洞黑的屋顶发呆很久，而后笑意在嘴边无限放大，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竖日，拒绝了程立阳过来接人的提议，季向明送江临去机场。
“在晋城拍摄几天？”季向明开着车问。
江临低着头回手机消息，随意说：“还要拍一周。”
“七天。”季向明默念，语气沉沉。
江临收起手机，看了眼开车的人，他今天没有穿西服，羽绒服被丢在后座，身上只着一件薄款黑色毛衣，衬得眉眼更加深邃。
“晋城拍完去威市取景，要待十天左右。”
前面刚好是红绿灯，等车的间隙季向明看了过来。
江临又补充：“中间不回来，直接去威市。”
季向明：……
车辆重新行驶，季向明没有再说话，江临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天，转头望着车窗外，勾起嘴角，笑了。
到机场后季向明没有着急下车，江临也坐着没动。
“能探班么？”
“晋城不行。”
季向明嗯了一声。
“后面要看剧组安排，具体跟经纪人对接。”江临又说。
季向明噎了下，转头看过来，发现江临也看着自己，唇角带笑，眼中还有没来得及收起的调皮。
有羽毛从心头划过，激起一层痒意和悸动，季向明想把人抓过来。
江临笑着躲开，快速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一气呵成，“快走了。”
季向明深吸一口气，跟着下车。
程立阳早已等在机场，看两人过来，隔着老远，他就闻到了非比寻常的味道，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游移，等人走近了，才狐疑道：“你们两个……”
江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季向明朝程立阳淡淡地瞥了一眼，也没有吭声。
程立阳：……季向明刚刚那一眼什么意思？是得意吧？是显摆吧？是吧？是吧？！
机场不是说话的地方，程立阳到底没有多问什么，不过等飞机落地到达剧组后他第一时间还是给季向明去了电话：“你跟江临……你们……”
“就是你想的那样。”电话里季向明语气得意：“我们在一起了。”又说：“他说不用我追，因为他也喜欢我。”！
程立阳回头看了眼远处跟剧组众人打招呼交谈的江临，觉得小白兔终于还是被大灰狼叼走了，既为好朋友得偿所愿开心，又为江临的以后担心，各种情绪交杂，最后只化作一句：“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程立阳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以后啊，你怎么打算的？江临是个公众人物，恋爱结婚一举一动都受粉丝大众关注，可不得提前想好？而且他第一部戏还没播完，你又是《长宁》的投资方版权方加江临的老板，如果被有心人发现，拿这一点做文章，传些有的没的，你让他以后怎么办？别告诉我这些你都没有想过？”
季向明当然想过，理所当然道：“结婚肯定要公开的。”想了想又补充说：“当然，江临要是实在不愿意公开也行吧。至于现阶段，就看他的意思。”语气听起来要多可惜又多可惜。
“等等。”程立阳抓到重点：“刚在一起你就想结婚的事？”人家愿意么你就想！
“当然不是。”
听季向明否认，程立阳心下一沉，刚想教育对方别渣，就听电话那头传来执拗地声音：“事实上，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已经计划好了百年后。”
程立阳：……！！！
程立阳被暴击，有气无力道：“您还有事儿嘛，没事挂了。”
季向明哈哈大笑。
程立阳也跟着笑了。
“不过说真的，”程立阳幽幽叹气：“我真没想到，他这方面还挺……坦诚，你小子好福气。”
“嗯，他太好，不忍我难过。”
程立阳：“……那就好好对他。”
“用你说。”
程立阳来气了，报复回去，“《刀剑如梦》另一个男主定的是李非，他今晚到剧组。金朝龙给剧组投了一大笔钱，哦对了，我听说他上周在剧组呆了一周呢。不过剧组管的严，目前不开放探班。”
说完不等季向明反应，挂了电话。
“阳哥，怎么这么开心？”江临看程立阳打完电话咧着嘴大笑着过来，问。
程立阳摇了摇头没有细说，转而说起别的，“给你找的生活助理晚点过来，让他直接去酒店了，我晚上也过去，跟你说其他安排。”
今天没有江临的戏份，他们到的早，下午时间都很空，用来面试助理很合适。江临顿了顿说：“好。”——
小冯将行李箱放在门后，站在江临面前，语气十分正式：“江老师您好，我叫冯轩，过来面试您的生活助理。”
江临穿到这个世界近一年，前半年受管理局审查、为生活奔波适应，后半年误入娱乐圈。在这里他遇见很多人，有人漠视，有人善意，有人敌对。
丁辉给了他一份工作，让他在这个世界立足；墨导给了他赏识，教他如何成为一名演员；程立阳接手处理他一切工作事务，让他能心无杂念拍戏。
他在剧组遇到的很多人，顾辞，素晴，柳安，甚至李非，他们都给他释放了许多善意，让他对这个世界留有念想，怀有期待。
还有小冯。
这个在他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时教会他很多常识，会帮他理清生活中他应付不来的人情往来，会给他安利小说短剧搭配衣服，会照顾他饮食起居和生活日常的人。
江临对小冯的感情很复杂。
他视他为助手，朋友，和生活中的老师。
在意识到对方是季向明的人时他会不安，在得知对方泄露他的行踪给别人时他会失望、难过和愤怒。
他知道这不是小冯的错。
可在温言言语的刺激下，在一切巧合的激化下，在崩溃情绪的驱使下，他没法做到不迁怒，不怪责。
因为在意，所以失望。
可现在他又重新站在自己面前，说来应聘他的助理。
江临看着来人，久久没有言语。
小冯笑着说：“江老师，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冯轩，今年23岁，本科毕业于B大，大学寒暑假及毕业后都有做艺人临时助理的经验，曾经就职于万星科技，目前无供职单位，可签长期合约和保密协议。”
江临张了张口，缓缓呼出一口气，心中积攒的浊气散去，他的心变得疏朗，开阔。
“小冯，谢谢你。”江临郑重道。
小冯眼睛有点红，“江哥不怪我，还愿意用我就行。”又说：“我已经辞去季总那边的事务，江哥现在是我唯一的老板。”
江临笑开怀：“好，工资比照你在季总那边的。不，再高三成！”
剧组众人进来有两个共同的发现：一、江临身边的助理换了，现在这个懂事、勤快、有眼色，上任没多久就跟剧组打成一片；二、江临这次回来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变得调皮、开朗、爱笑很多。
这天，他们刚拍完戏，李非终于找到机会想跟江临单独说几句话，不防剧组工作人员来通知，说武指老师到了，导演让他们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就看到臧历跟谢导在监视器后面交头讨论，其他早到的演员围站在旁边。
江临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臧历旁边的、神色不耐的、留着山羊胡的老人，红了眼眶。
第67章
孤鸿者, 隐于竹林深处，散于旷野之间。其弟子专修一剑，剑法如孤鸿掠影, 飘逸独绝。世人有言：一剑惊鸿, 不问红尘。
江临记得五岁拜入惊鸿剑宗门下之始, 曾被问到：“所求为何？”
他答：“行侠仗义, 救济苍生。”
当时师父只是笑而不语。
等二十岁他从监禁状态被救出, 师父要带他离开江家时, 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所求为何？”
少年的心早被折磨的千疮百孔，再也没有了稚子的天真。
他答：“人心难测，唯剑或可存真。往后残生，但求无愧于心。”
师父说：“你跟我走吧。”
……
导演跟臧历已经说完话，看到演员都聚在一起, 便开始介绍人，让大家上前认识。江临隐在最后，隔着人群看那人或点头附和，或朗声大笑，或暗自吹胡子瞪眼。
记忆中师父总是一袭鸦青长衫，发白的胡须被他捋的根根分明整齐飘逸，偏偏头发总是凌乱地束在头顶, 美名其曰：“人生只能兼顾一头，头发和胡子亦如是。”
他总是颠三倒四，时而精益求精，时而不修边幅。
唯独对他的爱, 始终如一。
眼前人面容跟记忆中那张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在这一刻，江临看到了两个身影渐渐重合, 他们都笑看着他，说：“承影，别怕，为师在。”
江临喃喃低语：“师父……”
“咦，江临来啦，怎么站那里？快过来。”谢景成看到人群后面的江临，招手喊道。
江临收起各种情绪，换上笑容，走了过去，“谢导，臧先生。”
“快来，跟你介绍下。”谢景成笑着说：“这位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臧老先生，游戏【刀剑如梦】剑客动作设计者，国内有名的武学大家臧青云臧老前辈，他这次过来做剧组武指顾问，会随行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擅长剑法，想必能聊得来，以后可以好好探讨探讨剑术相关设计。”
江临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老人，等谢景成例行介绍完，便连忙上前，强压着激动，颤声开口：“师……老师您好，我叫江临，字承影，见到您……真是……真的太开心了。”
跟江临几乎外泄的激动不同，臧老先生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点头淡淡道：“承影？不错，挺阳光的。”
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异样，唯独江临。
唯独江临，只有他看到了师父淡定外表下的不耐和白眼，他老人家肯定在说：瞧你那点出息，什么大事，值得你如此激动。
江临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情绪逼退，安静地守在一旁看其他人交谈。
等众人说的差不多，谢景成刚要吩咐人安排两人去休息，江临笑着开口：“我对臧老师十分崇拜，今日好不容易得见，不知臧老师能否赏光，让我请您去吃个饭。”说完怕对方不答应，又补充：“正好，我最近在剑法上有些问题，想跟臧老师请教一番。”
谢景成挑眉。
江临平时很有分寸，但此时的提议可以说是有些冒昧。两人刚见面不熟，再加上对方刚到剧组肯定比较累要休息，这时候跟不相熟的人一起用餐，肯定不会轻松。不过江临理由找的好，谢景成便以为这就是习武之人对武学的热爱，没有多说什么。
臧历不同，他了解他父亲，尤其是生病恢复后脾气更是古怪，平时最烦这些应酬往来。他怕江临贸然邀请会被父亲拒绝，想到对方是导演和编剧都看好的男一号，不想场面尴尬，臧历刚想圆场，有人先他一步开口。
“吃饭啊。”臧老先生捋了把胡子，淡声道：“那就赏一个吧，走呗。”
臧历瞪大了双眼。
臧老先生又指挥道：“你不用跟着，帮我把东西整理好。”
臧历：“……好。”
餐厅大堂人声鼎沸，还没进店就能听到服务员整齐划一的吆喝，店里播放着某短视频平台最近很流行的音乐，歌词被客人说笑的声音掩盖。
房门紧闭的包厢内，是跟外面绝然不同的气氛。
餐桌上只摆着一壶清茶，两盏茶杯。身着唐装的老人端坐主位，捋着胡子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行礼叩拜。
江临跪在地上，额头触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才直起身子抬头，红着眼睛叫：“师父。”
臧老先生静坐椅子不动如山，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临无语，又叫了一声：“师父。”
臧老先生胡子动了动，似是终于受不了江临的眼神和语气，搓了搓胳膊：“快起来快起来，叫的肉麻死了。”
江临：……
在对面乖乖坐好，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对面的人，江临端起另一杯，轻抿了一口，低着头轻声道：“师父，我好想你。”
臧老先生眨了眨眼，被徒弟突如其来的直白话语镇住，难得愣了片刻，很久才喃喃自语：“我本不打算见你。”
闻言，江临瞬间红了眼眶，语气尽是委屈：“师父……”
“既已重新开始，前尘往事尽该了却。”臧老先生幽幽道：“不管是以前的人，还是以前的事，再提起，只会徒增烦恼。”
看爱徒紧抿着嘴唇，眼里满是固执，臧老先生叹了口气：“可我知道你，必会念着过去，将自己逼到疯魔。”
江临依旧没有说话。
“人怎可深陷过去，要向前看啊。”
江临握着茶杯，头埋的很低，讷讷道：“师父，我……我不能忘掉，也忘不掉。在这里我一个人，我也会……害怕。”
臧老先生看着眼前头垂的很低的少年，盯着他干净利落的短发看了半天，长呼一口气：“罢了，上天总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指明方向，既然让咱们俩以这样的方式重获新生，必有它的用意，只是承影，我已寻到我的去路，你可曾找到你的光？”
“师父，我……”
江临刚要回答，被藏老先生抬手制止，“不用告诉我。记得你十二岁离家时，我问你所求如何，你怎么回答的不？”
江临点头。
“真实的未必是手中的剑，眼睛看不到的，需要用心体会。”臧老师先生直视着他：“不论你的选择如何，记得你曾经的回答，但求无愧于心。”
“是，师父。弟子谨遵教诲。”江临坐着行了一礼。
臧老先生不再多言，示意上菜。
吃饭过程中，江临问起一直惦记的事，“师父，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我去了悬崖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些黑衣人可有对你下手？知道他们是何来路不？”
黑衣人的来路左不过就那么几处，江临能想到，臧老先生自然也知道。
喝了一口茶，臧老先生想了想道：“大半年前来这里的吧，当时你追着剑鞘掉落悬崖，我在上面久等不见你上来，想去前方查看，结果突然晕倒，再醒来，就来了这里，还占用了别人的身子。”
“那……”
知道江临想问什么，臧老先生叹气：“原身早年习武不知轻重，身体早已坏掉，我过来了时他已经不行啦。”
江临好奇道：“那师父您有臧……原身原来的记忆么？”
“当然有。”臧老先生说的理所当然：“要是没有原身的记忆，我在这里怎么生活？难道你没有？”
说着仔细打量江临，像是突然才发现一般惊呼：“你……你怎么跟原来一副长相？世界上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江临无语：“师父，我就是我，没有原身，您难道一直没有发现？”
臧老先生假意咳嗽两声：“我年纪大了，眼睛花，而且你头发短了，脸上抹的油头粉面的，衣服也跟原来不一样，我认不清很正常嘛。更何况，我能通过你演的电视剧认出你眼神和剑术招式就不错了。”
“什么叫不错了？剑术都是您教的您认不出才怪好吧！而且，”江临瞪着对面的人：“《长宁》都快播完了，这么说您那么早认出我却一直躲着不见我？”
臧老先生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他：“咳咳，这道小炒肉不错，比为师手艺好，你不是最喜欢吃肉嘛，多吃点。”
“师父！”
看出徒弟是真的恼了，臧老先生解释：“刚刚不是说了嘛，我原先没打算见你。”
江临盯着他不说话。
臧老先生讪讪改口：“好吧，一开始是没打算见你。后来想见你的时候，我那个儿子，不是带我去国外了嘛，你也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比咱们以前世界新奇，我这……一不小心逛花了眼，就忘了你了。”
看徒弟红着眼睛就要哭了，臧老先生又倒打一耙：“后来我也给你机会了，你跟我儿子见面那天，我偷偷去看你，谁叫你一心多用，不好好盯住我。”
“合着最后还怪我？”江临简直不可思议，他就知道那天他没有认错人。
“倒也不是怪你，咱们师徒俩就别互相责怪了，好好享受生活不好吗？”
江临无奈：“师父，你怎么还是这么，这么……”
臧老先生正色道：“承影啊，你就是太放不开自己，须知随遇而安，只要心有归宿，身在哪里都不算流浪。”
“师父，我……”
“我知道你这近一年来过的艰难。”臧老先生摆了摆手，语重心长道：“可是承影，为师还是那句话，凡事有得必有失，与其纠结失去的，不如看看自己得到了什么。人生在世，不过随心而活。”
“好好的，向前看，在这个世界你不止一个人，你的身边有我，但不只有我。”
第68章
江临洗完澡躺在床上,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这个世界他真的不是一个人，原来师父真的跟他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有生之年, 他还能见到师父, 听到他的谆谆教诲, 看到他一如往常般随性洒脱。
他的心如同被柔软的云朵包裹, 轻的他无处安放。
江临拿起手机, 刚打算给季向明发消息, 对方的视频就弹了过来。
视频里季向明一副西装革履的模样，站在玄关处，很明显刚下班回到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迫不及待地跟他视频。
这次进组后，他们每天都会联系，有时是简单的微信消息, 有时是讲几句电话，而只要季向明下班回到家，都会给他拨视频过来，不管他接不接。
江临耳朵悄悄漫上血色，靠在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轻声问：“你刚回来啊？”
“嗯。”季向明随手扯掉领带，看了眼视频里的人, 只一眼，就发现了不同，拧着眉毛问：“你额头怎么了？”
江临下意识摸了下额头，不明所以：“什么怎么了？”
“有点红。”季向明盯着屏幕说。
江临手机往脸上凑了下, 借着视频看清额头上果真有点发红，想到估计是之前给师父行礼磕到了，不在意道：“哦, 没什么，估计是磕到了。”
季向明看着他没说话。
“真的，睡一觉起来就看不到了。真的没事，别担心。”
季向明深吸一口气，无奈道：“我能不担心么？”
江临的心轻轻跳了下，当然，心肯定一直在跳，刚刚只是跳的有点明显，有点快。他忽然想到吃饭时师傅说的那句“在这个世界你不止一个人，你的身边有我，但不只有我。”
看着视频对面的人，这个无论何时都陪在自己身边、坚定不移选择他的人，江临突然很想告诉师傅，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光。
“季向明。”江临轻声说：“我有点想你。”
对面的人像是被定在了视频中，一动不动一声不响，要不是轻微颤抖的睫毛和上下起伏的胸膛，江临都以为网卡了。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不好意思，刚想把脸移开，对面的人开口了：“别动，让我看看你。”
江临就不动了，忍着心跳将脸部正对手机，只是眼睛四处游移。
“唉。”季向明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后悔了。”
江临抿了抿嘴唇，毫无理由的，他就是知道季向明在后悔什么，果然，对方沉声开口：“那天不该让你那么轻易下车。”
心轻轻颤了下，江临没有说话。
“我也想你。”季向明看着屏幕里的人，声音哑的可怕：“很想你。”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隔着手机静静对望，最后还是季向明转移话题，问起别的：“剧组今天有发生有趣的事吗？”
“你怎么知道？”
“猜的。”
“那你还挺会猜。”
季向明笑了下，说：“看你今晚很开心。”
“这么明显么？”
“嗯，很明显。”跟往日很不同，不同到他有些心慌。
江临没察觉季向明的异样，笑着说：“今天见到了……一位故人，很开心。”
“故人。”季向明轻念，又问：“什么样的故人，对你很重要？”
“对，很重要。”
看对方垂下眼睛没吭声，江临不忍再逗他，就说：“以后介绍给你认识。”
似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季向明愣了一下，说：“好啊。”又说：“我会好好表现。”
“你干嘛要好好表现？”
季向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那一眼看的江临心头一跳，脸上像是着火了一般，怕从对方口中听到什么解释，忙转移话题：“你吃饭没啊，要不先去弄点吃的吧。”
“江临，别转移话题。”季向明盯着他。
“我没。”
季向明不放过他：“你已经答应了的，别想抵赖。”
画面突然变黑，江临闷闷地声音传来，浇在季向明心头：“我才没想抵赖。”
季向明深吸一口气，看着外面的夜色，突然觉得有些难挨。
“后天去威市，能探班？”
“嗯……”
季向明盯着黑掉的屏幕：“等我。”
“哦。”
挂了视频，季向明站在落地窗前平复。
没关系的，不论是谁影响了江临的情绪，不论是谁能牵动他的思绪，都没关系，江临亲口承认了的。
他不会让他跑掉——
《刀剑如梦》是一部以武侠元素为基础，现代都市为背景的另类武侠原创剧本。故事以江临饰演的郎寒川个人成长为主线剧情开展，讲述了落魄武学世家传人，在高科技纵横的现代，夹缝求生，重整门楣，将传统武学发扬光大，并在过程中收获友情师门情谊的故事。
剧本以市井小人物的日常为基调，通过一个个单元故事集的形式，以小见大，将现代与传统、个人与集体、小家与大家之间的关系展现在大众面前。郎寒川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凡小人物，成长到一代武学大家，以他为榜样，诞生了很多热爱武学的人，故事最后以出现的一场传统武学复兴浪潮为结局，同时也是一种新的开始。
初看剧本，确实会让人觉得很寡淡普通，没有特别创新的点支撑故事线，必然不会在网上引起热度。
但随着拍摄，对故事有了切身的感受和更多的了解，江临就觉得这是一部值得用心品味的网剧。
每一个小故事，都有不同的切入点，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另类江湖世界。
谁说行侠仗义、救济苍生只能出现在传统意义上的江湖中？
只要有人，都是江湖；只要有心，皆能如愿。
行侠仗义，救济苍生；心之所往，刀剑如梦。
江临想，就算不为师父，不为武学，这部剧他也会接，会不会火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创作的过程，重要的是故事所传达的理念。
最后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到，多一个人看到，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
剧组主创团队显然也都是这么想的。
因此在制作上格外用心，明明只是不到十集的网剧，制作周期却预设了四个月之久，外景拍摄地更是多达十多个城乡，经费多的更是难以想象。
晋城拍摄两周后，他们转战威市取景，这次要在这边呆整整十天，不过对常年到处跑的剧组众人来说，都已习惯。
季向明和程立阳到的时候，江临正在吊威亚，今天是他跟另一个男主沈凌云的对手戏。
李非饰演的沈凌云是现代武学之家沈家小公子，仗着家里的地位和财富，加上不凡的身手，经常在市井横行，美名其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其实每次都因为鲁莽帮倒忙。
郎寒川跟沈凌云是冤家路窄，不打不相识。
从初时的敌对到之后的互相欣赏，到最后携手并肩，独创武学门派，是友情，亦是爱情，端看观众怎么解读。
这场戏是两人的一场打戏，吊着威亚在凌乱的居民区你追我赶，大打出手。
谢景成站在监视器后看拍摄的画面，留心到旁边有人过来，趁着演员调整状态的间隙，招呼：“立阳，又来看江临啊。”
程立阳在晋城前后呆了三四天，剧组众人都知道对方看重江临，这朝见人又来了，早都见怪不怪。
程立阳侧了下身露出旁边的人，笑着说：“我老板过来这边开会，顺便看看公司艺人，给大家买了下午茶，一会让工作人员帮忙分一下。”
这是两人来的路上商量好的说辞，对外就说是开会路过来看公司艺人，剧组里面万星的艺人有三个，不至于让大家对江临有所猜测。
谢景成这才看到程立阳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季向明他也听说过，传说中季家小公子，万星科技掌权人，近两年如火如荼的万星娱乐的实际老板等等，只是他一直不在内地没有见过人，现在见了人，不仅惊讶于对方实在年轻，又感叹堂堂季家小公子，竟然如此亲民，亲自来看公司艺人，虽然只是开会路过。
“其他两位艺人今天没戏，江临还有一场戏拍完就可以，季总要不着急可以在这边等会儿。”谢景成解释道。
季向明点点头：“好。”
这不是季向明第一次看江临拍戏，但却是他第一次看江临吊威亚。除了感叹于他凌厉的身姿和干脆利落的动作外，他还震惊对方过于柔软的腰身。
习武腰身也能这么软么。
季向明的视线始终黏着江临，直到他拍完戏，拆完装备，向他们走来，看到导演身边的人，挑了下眉，笑意从脸上绽开。
季向明刚想走过去，结果被其他人截了胡。
李非也已经换完了衣服，裹着羽绒服，说话时嘴里呼出一团白气：“江临，今天拍完的早，一起出去走走？”
季向明停下脚步看着江临没说话。
程立阳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也没有说话。
见此情形，江临看了眼季向明，又看了眼李非，想了想说：“季总，阳哥，你们先等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跟李非并肩离开。
第69章
看着江临头也不回的走掉, 好友眯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程立阳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惹得剧组工作人员都看了过来。
程立摆摆手：“没事没事, 你们忙你们的。”
季向明收回目光,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冷哼一声站在旁边不再开口。
谢景成不知道情况, 看季向明似乎有点生气, 就想给江临开脱几句, 笑着解释：“江临平时挺有礼貌的，这也是被李非缠的紧了，那孩子最近老想找江临说话，都被拒绝了不知多少次。这也是今天时间赶巧，收工的早, 当着你们的面江临不好再拒绝。季总，你们要不先去房车休息，等他们回来让工作人员去喊你们？”
季向明：……
“没事没事，我们在这等会儿就行，刚好看看你们拍戏，开开眼界。”程立阳笑呵呵接话。
见此谢景成就不再多说，忙着去拍其他镜头。
季向明原地站了一会儿, 隔着街景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岸线，抿了抿唇。
李非会跟江临说什么，江临会给与什么样的反应，他也会对他那么笑么。
酸闷在心中持续发酵, 季向明发现有些事是不能想下去的，哪怕他无比坚定江临不会动摇，可喜欢是占有, 他无法容忍江临的眼光分给别人一丝一毫。
谁也不行。
“我去走走。”丢下这句话，季向明朝江临离开的方向走去。
程立阳在身后翻了个白眼，低头发消息——
李非跟江临并肩走在无人的街头，想说的话太多，一时间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今天其实是故意当着季向明的面喊江临，但又不是故意。有了之前对台词的乌龙，李非感觉江临一直对他抱有防御姿态，虽然他当时就已经解释清楚。
李非很是无奈。
好在很快有了第二次合作机会。
坦白来讲，如果只靠剧本和片酬，让他被一个新人压番，这样的剧本他是不会接的，演戏这么多年，归来仍旧给人做配，想想就不可能。
可在《刀剑如梦》剧组找上他的时候，在知道另一个男主是江临后，在得知郎寒川和沈凌云后期有爱情线时，他动摇了。
他想，再也没有比这好的机会，能跟江临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如果一开始只是想跟对方上床，只是生理上的反应，这么久以来身体上的欲望反倒消散，更多的是被江临气质所吸引，想跟他有长远意义上的发展。
于是他说服了经纪团队，接了这个剧本。
好在江临对他并没有疏远，随着剧情发展，剧里他们两个关系越来越紧密，剧外，江临也渐渐对他放下防备，待他跟顾辞无二，也可能差那么一点点。
不过不重要，他相信深入了解后，自己并不是毫无希望，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会尽力争取。
可江临总是拒绝他的单独邀请，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都让他很苦恼。
“江临。”李非停下脚步，站在江临面前，很认真地说：“我还是想为之前在《长宁》剧组时的乌龙道歉，挺不好意思。”
江临看着他，笑着说：“没事非哥，都过去这么久了，当时我也有责任，不都怪你。况且你之前都已经道过歉了，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李非摇了摇头，无奈道：“可是因为那件事让你对我的印象变的很差，你是不是觉得我精/虫上脑，只想着那档子事？”
不想讨论这么私密的问题，江临尴尬道：“没有的事。”
“我过去确实有跟人约，也不觉得有什么，释放欲望，多正常的事。”李非自嘲一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自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找过别人。”
江临不知道怎么接，只能笑笑。
李非舌头抵了下上颚，郑重道：“江临，我知道你对我之前印象不怎么样，也一定不会喜欢之前那样的我。可现在我真的有在改变，我不希望你能立马答应我，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咱们两接触看看，试一试？”
江临叹气，他就是知道李非这段时间找他要说的估计就是这件事，所以他才一直回避，同在一个剧组，还要继续拍戏，关系挑破多尴尬啊。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早在《长宁》剧组的时候他都已经明确拒绝过对方了，怎么这件事在李非这里还没有过去呢，唉。
“抱歉，我只能跟你做朋友，除此以外其他的不行。”江临声音温和，但语气坚定。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亲耳听到对方这么说，李非还是觉得无比失落，他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以前关系乱，还是觉得撞号了？我没有再跟人约，如果你不想在上，我在上也可以的，我可以为你做1。”
江临真的是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无奈道：“跟这些都没关系，真的抱歉。”
“那是因为什么？”李非脑海里闪过刚刚出现的季向明，又很快否掉，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再说一起相处的机会也不多，江临不一定会喜欢他。难道是顾辞？还是一直流连在剧组的金朝龙？
这个倒有可能，金朝龙的心思都明晃晃地摆在外面了，剧组众人都有猜测，甚至有人打赌江临什么时候抵挡不住诱惑，被对方拿下。
想到这里，李非试探道：“你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是J……”
后面的话没说完，刚刚还面无表情的人一下子就笑了，“对。”
对方承认的这么爽快，李非一下子愣住，心酸地想，果然就算是清冷禁欲如江临，也抵挡不住资本糖衣炮弹的洗礼么。
江临看着李非身后、缓缓走过来的人，笑着补充：“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很喜欢。所以非哥，真的很抱歉，也谢谢你。”
李非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人，很缓很缓地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他想起对台词乌龙时等在门外的人，那时对方跟江临都没说上几句话吧。
果然，有些人，还没上场就已是赢家；有些喜欢，哪怕说的再早，都无济于事。顾辞的直白示爱如何，金朝龙的糖衣炮弹如何，都抵不过对方心里早已倾斜的天平。
更遑论自己隐秘的，拿不出手的，摇摆不定的，心意——
“过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让小冯去接？”江临看了眼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人，轻声问。
季向明嗯了一声，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肩膀抵着江临慢慢往前走，过了片刻突然说：“江老师，你好受欢迎啊。”
江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季向明声音听起来很委屈：“你之前都没有跟我提过。”
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露出这副模样，但江临止不住心软，轻声解释：“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
季向明眼睛亮了，重复着：“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那我呢？”
江临不再理他，继续往前走，季向明从后面追上来，非要个肯定的答案：“我是么？”
“不是。”江临快走几步，故意道。
季向明扯住他的手腕，突然从后面抱住他，将他紧紧地圈在臂弯里，头压在他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说：“真的不是么？”
江临不防季向明会来这一招，心跳急剧加速，隔着厚重的羽绒服，他仿佛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火热的胸膛，热意从胸口涌了上来，耳朵瞬间染上血色，江临歪着头往旁边躲，“痒。”
季向明故意用侧脸蹭他，嘴里不依不饶：“那你说我是不是？”
“是是是。”对方箍的太紧，江临躲不开，只能改口：“你很重要，最重要。”
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季向明满意了，头埋在江临脖颈，深吸一口气，“江老师，你别欺负我。”
江临无语，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快走了，阳哥等着急了。”
季向明不情不愿地放开。
直到三人在餐厅落座，江临脸上都还泛着热意，季向明突变的态度，他一时还不太能够适应，就，挺难为情的。
程立阳看对面两人之间四溢的暧昧，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单身狗陪他们两个一起吃饭简直是找罪受，但这个罪他现在还真得受，因为有事要说。
随着《长宁》十五十六集的播出，长盼战场身死，一众角色粉跪求编剧改写原著剧情，以期让长盼死而复活，江临的热度和粉丝都跟着涨起来。
可能是看到江临的价值，最近有几个不错的品牌找上门，想请江临做代言，虽然待遇给的不高，但品牌知名度高，口碑很不错，接了代言的话能快速打开江临在时尚圈的资源，程立阳就亲自过来对接。
“这方面我不太懂，阳哥你看着来就行，跟剧组把时间协调好，我这边没有问题的。”
见江临没有意见，这件事就此定下，后续由程立阳对接，江临按着行程去拍摄就行。正事谈完，又说起别的。
“你们两个，在外面稍微注意点，别被偷拍到。”程立阳没想让江临尴尬，一副谈正事的语气，试探道：“还是，你们想公开？”
季向明去看江临。
江临不意外程立阳知道，见对方没有任何打趣的想法，果然坦然很多，想了想说：“等《刀剑如梦》拍完再说吧。”末了又转头问旁边的人：“行么？”
季向明虽然恨不得马上公开让全世界都知道江临是自己的其他人该干嘛干嘛，但想也知道他肯定不愿意现在就公开，虽觉失落，不过江临特意询问自己的意见，还是让他一阵熨帖，宠溺道：“听你的。”
程立阳见不得季向明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故意说：“江临你别问他，你说行就行，管他干嘛！”
江临抿着嘴笑。
季向明看了眼程立阳，好像在说正事谈完了，你怎么还不滚。
程立阳不滚，他还有事要问江临，“江临，顾辞没在片场吗？”
江临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坐直身子问：“不啊，一直在片场，你问他干嘛？”
“这不是想着你跟他关系好，他对你也多有照顾，请他一起吃个饭嘛，要不你问问他？”程立阳摸了摸鼻子。
季向明：“要请客自己开一桌。”
程立阳：“……”一点面子都不给？
江临连忙打圆场：“对了阳哥我还想问你呢，顾辞怎么那么怕你，见了你就跑？”
“你不懂。”程立阳摆了摆手，刚要说话，手机有消息进来，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抓起衣服就要走，嘴里不忘叮嘱：“那个，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享受二人世界，注意别被发现。”说着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江临和季向明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两人缓步往酒店走。
江临这次是男一号，剧组给定的套房，在17楼，季向明和程立阳来的突然，酒店只剩12楼的普通套房。
电梯到达12楼，季向明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江临忍不住提醒：“你房间到了。”
季向明嗯了一声，“我送你上去。”
江临：……就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
盯着缓缓上升的数字，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到了。”江临刷开房间门，站门口轻声说。
季向明低头看他，目光粘稠，“进去吧。”
“嗯。”
江临站着没动，季向明也没走。
“我明天晚上得回去。”
江临抬头看他。
“明天下午没戏？”
“嗯。”
“好。”季向明摸了摸他的头，手指划过耳朵，捻了一下，“进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见。”
江临轻掩上门，觉得心里有点空。
下一秒，门被推开，外面的人去又复返。
“你……”江临惊呼。
手上用了力，门被拉开，季向明顺势挤进房间，用脚带上门，轻巧地转了个身，将江临抵在门后面，微垂着头，额头要抵不抵。
季向明视线扫过江临的眼睛，鼻子，最后落到嘴唇上。
江临被对方一连串动作弄的有点懵，仰着头嘴巴微微张开，有点懵懂地望着眼前的人。
离得太近了，对方呼吸时带出的热气喷洒在脸上，激地江临一阵颤栗。慌乱中，他对上了季向明的眸子。
如果眼神能吃人。
房间的灯突然被关掉，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中，所有的听觉和感观都会被无限放大，江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江老师。”季向明声音很低，说话时靠在一起的胸膛微微颤动，“我想亲你，可以么？”
第70章
威市是座靠海的北方城市, 《刀剑如梦》剧组包下的酒店临海，在房间内就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窗户大开着，冬天的夜里风很大, 晚风带着浓浓的海腥味飘进房间, 江临趴在阳台上头伸到外面吹了好久, 直到身体开始打冷颤, 他才关上窗户进屋。
脸上的热意并没有消退。
江临把自己丢进大床里, 闭上眼, 鼻息间全是季向明的味道。
别人的初吻都是这样么？
小说中不都说第一次亲吻都是嘴唇相触，会很温柔么？怎么季向明亲那么凶。
江临翻了个身。
他还亲特别久。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身体又有了热意，不能再想下去，不然刚刚的冷风白吹了。
江临一言不发地爬起来, 看着被自己弄得十分凌乱的床铺，再看看自己没有来得及换掉的衣服，默默找出新的床品换上，然后拿着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站洗浴镜前吹头发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嘴唇上，很红，很艳, 还有点破皮。
江临抿了抿嘴唇。
季向明不仅亲的久，最后还用咬的。
果然就像他自己说的，一点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
还装的特绅士，竟然问自己能不能亲, 结果不等他回答，就亲了下来，那他问什么问！
收拾好卫生间, 回到床上，江临打开短视频app心不在焉地刷起来，刚好刷到某条视频，里面提到一句“实践是最好的老师。”
江临想，可不就是这样。
季向明一开始亲他的时候横冲直撞的，又急又凶，唇瓣相触没多久就闯了进来，不得章法。但很明显对方是个很善于学习和总结经验的人，等快结束的时候，他被亲的腿都有点软，而对方只是有些气息不稳。
想到这里，江临关上手机，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头顶，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
中间季向明还让他换气，可自己嘴巴被堵着，怎么换！
而且，到最后季向明手是在捏自己腰吧，怎么那么痒，他自己碰就不会痒。
江临一把将被子拉开，直愣愣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发呆。
之前觉得很空的心，好像更空了。
正好这时候，手机响了，有消息进来，江临打开一看——
向明：【睡不着。】
江临猛地摁灭手机丢老远，就着平躺的姿势腰部用力从床上翻起来，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又出来。
从被子里翻出被埋掉的手机开始写字——
承影：【那你来。】
消息发出去了，江临又有点后悔，打开微信想撤回，就听到了敲门声。
江临：……
“你……”江临刚打开门，剩下的话就被堵进了嘴里，季向明捧着他的脸，将他推在墙角，压着亲了上来。
开始是疾风骤雨，急切又凶狠。慢慢地变成微风细雨，温柔又缱绻。
房间没关灯，江临靠在墙壁上，季向明垂头亲他。眼前的人双眼轻闭，浓密的睫毛搭在下眼睑微微颤动，江临的心跟着颤抖起来。他在他口腔里面搜刮，像是要给自己的每一处都打上他的印记。
江临揪着季向明腰侧衣服的手松开，环到他的肩背上，轻轻回应，一起沉沦。
感觉到江临的主动，季向明的动作逐渐加重，揽着他背部的手用力收紧，将对方彻底带到怀里，压着亲吻。
“呼吸。”季向明拉开点距离，左手揽着江临的腰，右手抚上他的脸，最后拇指压在他的嘴唇上，轻笑道：“怎么不换气啊。”
“……我不会。”
季向明好像笑了下，“真笨。”
说完，又亲了上来。
过了很久，纠缠的唇舌终于分开，季向明在江临脸上不停啄吻，贴着他的耳朵说：“怎么没睡？”
江临声音还有点喘，“你不也没睡。”
季向明就抱着他笑。
江临将头轻轻抵在季向明肩上，也笑了。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抱了好一会儿，江临动了动胳膊，推他：“起来了。”
季向明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再等等。”又说：“一会儿就好。”
察觉到有东西抵着自己，江临就不敢动了，静静地靠季向明怀里睁着眼睛四处乱瞟。
过了好一会儿，季向明起身，拉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这么凉？”
江临看季向明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只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此刻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就将想要打趣的话收了回去，说：“刚用冷水洗的手。”
季向明嗯了一声，牵着江临往里面走，自然的就像他才是这间房间的主人。
江临看他还是刚刚的打扮，衣服都没有换，又想到刚才几乎是消息刚发出去的瞬间，敲门声就响起，他直接问：“你怎么上来这么快？”
季向明顿了下，没吭声，转头看了眼江临。
那一眼看得江临心头发麻，他抿了下嘴唇，“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回去，站楼梯口吹了快一小时冷风，发现根本冷静不下来，他还是想见江临，只有看到他，激荡的心才能得以安宁。
季向明没回答，摸了下江临头发，手指划到脖颈，大拇指按着他的喉结，盯着他的嘴唇威胁：“别问了，再问就继续亲你。”
江临：……神经。
“你衣服怎么办？”江临到底受了威胁不再追问，转而问起别的：“让小冯拿上来？”
季向明几乎瞬间就理解了江临话里的意思，笑意在眼底无限放大，低声道：“江老师，你的睡衣借我穿呗？”
卫生间传来水声，江临回完消息对好闹钟将手机放床头，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在床上留出一大半位置，自己在靠窗的一侧背对着屋子躺下。
黑夜透过窗帘悄悄漫进屋子，江临想，季向明说的是对的。
喜欢一个人，身体和心理都会说话，他对季向明也会产生欲望，且只对他有。只是欲望能解，爱意难消。
只要看到这个人，心就会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只要待在这个人身边，就会觉得无比安心，好像漂泊无依的心终于找到归宿。
房间主灯关了，只留了两盏床头灯。季向明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昏黄的灯光下蜷缩在被子里的人，他侧身背对着自己，身子被竹青色的被子包裹着，只露出黑黑的头顶。
季向明的心被一种叫温暖的情绪填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倦鸟归林，浮舟归岸。
仿佛几世轮转，等的不过就是这一时刻。
用毛巾随意地擦了下头发，掀开被角，小心地朝江临靠过去。
胸前伸过来一只紧致有力的手臂，江临放到身侧的手被牢牢攥住，顺着身体的曲线滑倒腰部，收紧，不动了。江临刚想说话，后背贴上一具火热的胸膛。腰被紧紧箍着，江临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迫使自己放松。
接着，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
季向明头埋在江临脖颈，深吸一口气，低低道：“江临，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情话总是最动人。
热意顺着耳朵传遍全身，江临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微微挣了下，在对方手臂放松的间隙转身，抬眸，对上季向明晦暗不明的眼神。
记事起，江临都没有跟人同床共枕过。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身边的人穿着自己的睡衣，躺在自己旁边，周身都被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环绕。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英俊的脸庞，抬眸就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江临突然觉得有点口渴，他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说：“我也好喜欢你的。”
空气粘稠又燥热，仿佛火星子遇到了火源，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季向明眼神更暗了，搭在腰侧的手收紧，“江老师，亲一下我。”
心仿佛要从嗓子里蹦出来，江临盯着季向明勾起的唇角，缓缓靠过去。
季向明一动不动地等着，只有忽然加重的呼吸和颤抖的手臂，昭示着他此刻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就在嘴唇相触的瞬间，江临突然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他转了方向，咬上季向明的喉结。
季向明喉间发出一道闷哼，一个用力，将江临压在身/下，猩红着眼睛咬牙：“江老师，你别这么……惹我。”
江临胳膊搭上他的脖颈，将他拉近，眼睛勾人，说出的话更勾人，“已经惹了。”
季向明再也忍不住，也无需再忍，低头狠狠亲了下去。
床上跟地下到底不一样，没一会儿，两人都出了汗，欲望在身体里叫嚣，季向明不满足于只亲吻。
湿濡的吻在眉眼流连片刻，顺着下巴逐渐向下。江临仰了仰头，并没有阻止，季向明就一路往下。
直到江临闷哼一声。
季向明抬头，布满情/欲的眼神来不及整理，迟疑道：“你怎么……”
虽觉羞涩，但江临还是直视着季向明目光，坦诚道：“我好了。而且……”他抚上季向明，慢慢收紧：“我跟你一样，只对你有感觉，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只喜欢你。”
从平时那么保守的人口中听到如此直白的话语，季向明如何能不懂江临的心意。
身体和心理受到双重刺激的季向明，再也克制不住，刚刚一直克制的手变的肆意起来。
……
心意可以迂回，欲望无需隐藏，是释放，亦是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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