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 两人出现在超市地下停车场门口，季向明推着购物车满脸笑意，江临抱着一盆竹子绷着脸往前走。
“季向明, 再笑牙掉了。”
季向明立马反应过来江临说的是“笑掉大牙”的段子, 他忍不住笑出声, 弯腰扶着购物车大笑。
“江临, 你好可爱啊。”缓过气, 季向明走到江临跟前,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江临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转移话题：“刚刚那是你同事么？”
“嗯，总裁办的。”季向明见好就收，认真跟江临介绍：“他主要负责公司内部项目对接这块业务。”
江临不由问道：“你是不是助理很多，有人负责业务, 有人负责内勤，有人负责跑腿，还有私人助理？”
反正霸总剧和小说都是这样写的，总裁出门身后都跟着一大堆人，相比之下，季向明接地气的有点过头。
季向明不知道江临又脑补到了哪里，无奈道：“没有, 其他都是工作需要，我平时不接触，我这边的事都是沈嘉树负责。”
江临对公司组织架构不太了解，很多认知都来源于网络和小说短剧, 但他也慢慢发现网络上的东西不一定都对，尤其是小说和短剧，有的确实过于夸张。
还是季向明专业。
听对方这么说, 他下意识点点头，“沈助理真不错，你别太压榨人家。”
“……我怎么就压榨他了？”
江临：“沈助理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你还让他给我办事，这还不是压榨啊。”
季向明失笑。
他没有说实际上沈嘉树以往干一个人的活拿双份的工资，只是笑着道：“好，听你的，回去我就给他涨工资。”
江临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两人回到车库，江临抱着竹子不方便解安全带，他正想腾出一只手时，季向明倾身过来按下按钮。
“喀嚓”一声，江临的心随着安全带弹出的声音一起跳动，他看着季向明近在眼前的眉眼，小声说谢谢。
季向明笑了一下，没有立马起身，帮着打开了车门，说：“不客气。”
江临连忙跳下车，落荒而逃。
再次来季向明家，江临放松了很多。
帮着将食材做好归类，放置到冰箱，他靠厨房门口问：“需要我做什么不？”
季向明知道江临不喜欢做这些，给他嘴里喂了颗洗干净的草莓，笑着说：“你去沙发上坐着玩吧，饭好了我喊你。”
“哦。”江临不再客气，转身回了客厅。
他这才发现季向明家客厅中间的一堵墙能收起来，上次没有注意里面放了什么，现在沙发后面之前被墙格挡住的地方赫然摆着一架三角钢琴，琴身通黑，泛着淡淡光泽，映照着周围的光影。
江临走过去，手指轻轻触摸琴面，仿佛能感受到木质的温润和岁月的沉淀。琴键黑白交错，像是时光刻上的印记。
他不由自主地按下一个音符。
空旷的房间瞬间被沉稳厚重的音调占据，他吓的退了一步。
季向明走过来牵着他的手将他推坐到凳子上，从后面覆身带着他的手弹了一小段音符，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别怕，又弹不坏，你随便按。”
挨着季向明的半边身子一阵酥麻，江临挣脱了还被握着的手从凳子站上起来，绷着脸说：“知道了，你去做饭，等会儿再弹！”
季向明看着对方逐渐染上血色的耳朵，还有不停闪躲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好，你先自己玩。”
季向明走了，江临忍不住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太过分了！
琴再也看不下去，他坐在沙发上机械地翻动着手机——
嗯，粉丝又涨了不少。
季向明刚刚挨的太近了吧，脸都擦在一起了。
《长宁》好像又上热搜了？
弹琴就弹琴，突然说话做什么，热气都喷到他耳朵里了……
哦，跟【刀剑如梦】的官宣视频好像还在热搜，下面评论还不少。
季向明用香水了么，身上怎么那么好闻。
嗯？#苏意明手# 什么鬼？
季向明抓他手干嘛！
江临滑动屏幕的手指轻颤，不小心在刚刚看的页面点了个赞，想起程立阳耳提面命不能用大号冲浪小心手滑的教导，吓的他一激灵，连忙按了取消点赞。
这下子人彻底清醒。
他将头埋在抱枕里砸了几下，又坐起身靠在沙发上仰头捂住脸。
季向明隔着餐厅，将江临的各种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地笑了。
“吃饭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季向明才喊江临。
江临还有些尴尬，踱步到餐桌旁坐下，讷讷开口：“你做的还挺快。”
“家常菜，费不了多少功夫。”季向明看了他一眼，说：“你说喜欢家常的味道。”
江临轻轻嗯了一声，又说：“我喜欢的可多了。”
季向明给他盛了碗汤，“还喜欢什么，说来听听。”
“不说。”江临接过来尝了口，眼睛亮了，比了个大拇指：“好喝！”
季向明看人不再别扭尴尬，笑着说：“喜欢就多吃点。”
江临点点头，他懂。
网上说，对于厨师最好的嘉奖，就是直接光盘。
最后三个菜一小份汤果然被他们两个吃的干干净净，江临摸着发撑的肚子摊在餐椅上，叹气：“感觉我以后做不了演员了。”
“为什么？”
“保持不了身材啊。”江临郁闷：“照这么个吃法，不长肉才怪，阳哥不得骂死我。”
季向明挑眉：“不会的。”
“好吧，阳哥确实不会骂我。”
“我是说不会长胖的。”季向明失笑，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若以后你要控制饮食，给你做减脂餐。”
江临哼哼两声，没接话。
季向明也不逼他，起身收拾碗筷。
江临趴在餐桌上看季向明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看着看着就笑了。
真的好温暖，好……
季向明收拾好出来，就见江临头埋在臂弯趴在桌子上，他手伸过去贴了下对方的脸颊，“困了么？”
江临换了个姿势，头枕在胳膊上侧着脸一本正经道：“嗯，犯食困。”
“煮咖啡给你喝。”季向明忍不住又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笑着道。
江临下巴依旧搭在臂弯里看季向明制作咖啡。
他发现每到这时候，季向明整个人都会彻底沉静下来，作动有条不紊，眼神特别专注，无端增添了一抹沉稳和可靠。
“季向明。”
“嗯。”
“你喜不喜欢喝茶啊。”
季向明抬头看过来。
“我茶煮的还不错。”
季向明马上接道：“我给家里添置一套茶具。”
江临将头埋进臂弯。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只剩下咖啡机运作的声音。
“尝尝看。”过了许久，季向明将做好的咖啡轻轻推过来。
一股醇香的气息瞬间萦绕在江临鼻间。
“还不错。”江临尝了一口。
“仅仅只是还不错？”
江临马上改口：“好喝，特别好喝，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咖啡。”
“我去换衣服。”
季向明换了件跟江临相同款式的毛衣，只是颜色是黑色。
江临挑了下眉。
季向明轻咳一声，“我弹琴给你听呀。”
漆黑三角钢琴静静伫立在落地窗前，太阳照在不远处的湖面，折射的光线洒在玻璃窗上，连带着给琴架布上了一层朦胧的碎光。
琴面沉默地像一面镜子，映衬着周围的一切和端坐于琴前的人。
季向明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悬于琴键之上，整个人在光晕的笼罩下仿佛与琴声融为一体，看上去深邃又孤独。
纤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不停交迭来回舞动，一串串流动的音符从他轻盈跳跃的指尖流了出来，或婉转动听，或低沉宁静。
他眉目专注，神情越发沉静，偶尔抬头看向江临，对着他露出一抹轻笑。
江临的心中有羽毛轻轻划过，让他发烫发痒。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他为他演奏。
琴声停了，季向明定定地看着江临，沉声开口：“江临，过来。”
江临受了蛊惑，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季向明走去。
他紧挨着季向明坐下，手被对方牵着搭在琴键上。季向明握着住他的手，带他一起给时光敲上印记。
音乐变的和缓而宁静。
季向明低沉醇厚的声音随着音乐响起：
“我想过似乎单调的生活，
让心中总有个空荡荡的地方，
什么也不种，就让它荒芜着，
倘若它自己长出了什么，
我就欢喜他。”
音乐停了，江临的手还被季向明牵着。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对方的侧脸。
“江临。”季向明转过脸，与江临四目相对，“可以喜欢么？”
江临的心被钝器重重地敲击了几下，心跳鼓到了嗓子眼，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季向明的脸不断在眼前放大，江临仿佛听到了心跳声，杂乱的，分不清是谁的。
“可以么？”季向明与他鼻息相抵，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江临脸上，带着季向明独有的、让他上瘾的味道，“可以喜欢么？”
“叮咚——”
第52章
门铃声打断了江临要说的话, 他从迷蒙中惊醒，往后退了退，下意识挣了下了被攥着的手。
对方手上用了力, 江临不由地往前靠了下。
“我……”季向明刚想说话, 门铃又响了起来。
江临推了把季向明：“你……你先去开门。”
看着季向明离开的背影, 江临抿了抿嘴, 说不上轻松还是遗憾。
季向明闭了下眼, 深吸一口气, 沉着脸拉开门。
他看着站在门外的几个不速之客，再也克制不住，冷着声音问：“你们来做什么？”
“过来找你玩，还能干嘛？你瞧你问的什么话。”程立阳纳闷道，而后从季向明身侧挤了进来, 十分自来熟的换鞋招呼后面的人："别堵门口，都进来吧。"
季向明这才看到后面还有三个人，他捏了捏拳头，侧开身。
“向明哥，打扰了。”温言看出季向明神色不虞，猜可能是看到自己的原因，弯着眼睛笑着解释：“上次他们组的局你没有来, 我想着咱们好久没见了，便趁着周末过来找你，你别生气。”
季向明没说话。
“你说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休息, 不出来放松躲家里干嘛，你不会……”程立阳拐进客厅，才看到里面还有人, 下意识惊呼："江临？你怎么在这里？"
江临此刻已从钢琴凳起身，看到屋里一下子进来四个人，略微有些拘束，绷着脸打招呼：“阳哥。”
看看江临泛红的耳尖，看看冷着脸站在一旁的季向明，再看看两人身上穿的衣服，程立阳终于后知后觉他们来的并不是时候，怪不得季向明要生气。
他暗自咬舌，尴尬道：“那个，不知道你也在这里，抱歉抱歉。”
后面几个字是对季向明说的。
来的都发小同学，季向明冷哼一声，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让程立阳招呼人进去坐，自己走到江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
程立阳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十分自然的拿了水端出水果招呼大家随便坐，几人都是发小，从小长到大，关系都不错，除了进门时的尴尬，不一会儿就热络地聊了起来，嚷嚷着让季向明介绍人。
季向明不知道江临的接受度，不想他有压力，便说：“这是江临。”而后又对江临分别介绍几个发小。
江临笑着打了招呼。
“你是个明星吧？”温言惊奇出声：“我在网上看到过你的视频，你真人比视频还帅。”
另一个叫林强的也跟着开口：“对，温言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最近很火的那款【刀剑如梦】游戏是不是你代言的？我弟弟特别迷这款游戏，你能不能给他个签名啊？”
江临：……
他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最近距离一次接触粉丝还是之前《长宁》探班的时候，再就是网上，现实中“熟人”要签名还是头一次。
他下意识把目光投向程立阳，他的经纪人。
程立阳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笑着开口：“要我家艺人签名找他经纪人，这些都是我代劳的。”
“怎么……这位小帅哥是万星的艺人么？”温言说着把目光投向江临和季向明，好奇道：“那你们是在谈工作？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有工作也是跟我谈，跟小明有什么好谈的。”程立阳转到钢琴旁边，拨了下按键，屋子里顿时一声轻响，不想两人的关系被其他人过多揣测，笑着转移话题：“小明，琴怎么摆外面了，好久没听你弹，要不来一曲？”
“想听去音乐会。”季向明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家？”
程立阳刚想说话，温言笑着接道：“我早上有事去了趟万星大楼，没看到你，倒是碰到沈嘉树和小冯他们。”
季向明微微皱眉。
江临闻言下意识看了过来。
他发现温言长的很漂亮，皮肤白，眼睛大，一头微卷的头发垂到耳侧下方，很有特色。对方个子不高，比他矮了半个头，但身材比例很好，身上的气质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江临来这个世界时间不长，但因为进了娱乐圈，通过网络见识了很多，好看帅气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但能用漂亮来形容的人不多。
对方说话时面带微笑，眼睛弯弯的，声音软软糯糯，给人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让人无端心生好感。
程立阳诧异地看了眼温言，补充道：“早上温言发信息说好久没见你，想来看看你，我想着咱们几个也好久没聚了，就想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真的在家。”
季向明就没有再说话。
“江临，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吗？你叫我温言就好。”温言又把话题转到了江临身上，笑着从包里拿出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来的突然，不知道你在向明哥这里，没有准备礼物。这是我从国外带回来，本来打算给向明哥的，既然你在这，就给你吧。”
“……不用。”江临话没有说完，就被温言塞到了手里，他只好接过，说了声谢谢。
温言：“向明哥，你的礼物我以后补给你，你想要什么？”
“不用。”
“那送你一张画吧。”温言笑的可爱，没有把季向明的拒绝当回事：“你也看看我这么几年画画有没有进步，我在国外可是学的很认真呢。”
江临去看季向明，对方刚好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江临先移开了目光。
季向明刚要开口，温言走到钢琴旁摸着琴身感叹：“真是好久没听向明哥弹琴了，我记得这架钢琴向明哥之前护得紧，都不让人碰。我还是在去老宅时摸过几回，没想到你又搬回了这里。”
江临看他手摸着琴键面露怀念。
季向明过去盒上琴盖，淡声道：“既然知道就别碰了。”
话说的冷硬，谁知温言不怒反笑：“你也太小气了吧，还记仇呢，这都多少年了，气还没有消。”
其他几人包括江临在内都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是看两人说着旁人不知道的话题，江临抿了抿唇，觉得有些闷。
程立阳品出一丝尴尬，赶忙拉温言过去坐下，抱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臭脾气，这么多年就没变过，除了咱们几个，没人能受的了他。”
其他几人哈哈大笑，气氛又热络了过来。
他们聊着小时候高中的趣事，聊着温言在国外的生活，聊着家里长辈身体如何如何。季向明倒是没有再冷脸，倚在沙发上手搭在江临肩膀听其他人聊天，偶尔会接一两句话。
几人也知道季向明的脾气，对他冷冷冰冰的样子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气氛还算融洽。
江临坐在沙发头，垂着眼睛，听其他人聊天，思绪纷飞，直到他们又说起其他事。
“……所以你们当年真的没有在一起过？”另一个叫沈浩的发小好奇道：“当时小明对谁都冷冰冰爱答不理，唯独对阿言多点耐心，我以为你们两个早恋呢。”
江临闻言猛然抬头。
林强：“你只顾着学习知道个屁，阿言跟三班班花是一对，你太不敏感了！”
“啊，阿言喜欢女生啊。”沈浩继续八卦："那你们现在还在一起没？"
温言腼腆一笑，摇了摇头：“早分了，当时年纪小不懂事，错把友情当成了喜欢，也是长大了才慢慢明白自己的心意。”说着下意识看了眼季向明。
季向明没注意，或者说他们说的话他都没有仔细听。
他觉得江临情绪不太对。
不知道是不熟的人太多有些拘束，还是刚刚弹琴时，被他的举动吓到。若是后者，那……
“小明，你呢？”沈浩问：“你什么时候赶紧找个对象啊？咱们这么多人，就你跟阿言还单着。”
林强：“还有立阳呢，也单着。”
"立阳花心大萝卜不算！"
程立阳不乐意了：“好好说，我怎么花心了，我这次遇到了真爱。”
“去你的，每回你都这么说，结果不到一个月就分手。”
温言看江临一直没说话，便笑着问：“江临，你呢，这么帅肯定有对象了吧？”
江临不妨自己突然被cue，还有些懵，程立阳替他回答：“我们江临是帅，正因为这样，才要好好选择，不能轻易脱单。”
众人大笑。
“我同学都是学艺术的，帅哥美女不输你们娱乐圈，我给你介绍。”温言绕过茶几来到江临身边，拿出手机：“咱们加个微信，以后可以约下午茶。”
不好拒绝，江临只能打开微信扫码：“……好啊。”
“哇，好剑。”温言夸张道：“好漂亮的一把剑，我可以临摹画出来么？”
江临抿了抿嘴，还是拒绝了：“抱歉，不太方便。”
温言没放在心上，“没关系没关系，以后有机会给你画人像，这个就别拒绝我了吧。”
江临扯嘴笑了笑，没再说话。
“向明哥，你是不是换微信号了？咱们重新加一下。”温言过来时季向明正好去拿水，这会便走过去低声说话。
烦闷的情绪越来越重，江临想离开。
刚刚就想离开，只是程立阳他们刚来他不好走，这会儿看他们聊的热火，便打算回去。
季向明和温言前后从餐厅过来，看到江临在穿衣服，连忙过去问：“你要走吗？我送你。”
江临低着头往身上套衣服，没有去看季向明：“不用了，你们很久没见了，你陪他们聊会儿，我打车回去就行。”
说完又跟其他人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得先回去，实在抱歉。”
程立阳走过来问：“怎么了，工作上的事么？”
“不是。”江临摇了摇头：“一点私事。”
程立阳就没有再问。
季向明抓住江临胳膊坚持：“我送你。”
江临抬头看着季向明。
“江临……自己没开车么？”温言走过来笑着说：“要不我去送吧，向明哥你陪阿强他们多聊一会儿。”
季向明没理他，低头对江临说：“听话。”
拿上钥匙，衣服都没有套，让程立阳招呼其他人，他揽着江临出了门。
红色法拉利缓速行驶在马路上，江临和季向明都没早上过来时的心情。
江临坐在副驾驶上，偏着头有些悲哀地想：他跟程立阳说有私事，可自己并没有除了工作以外的事，如果对方再追问下去，自己连象样的借口都没法找。
“你不高兴么？”
江临心口一滞，说：“没有。”
“是因为弹琴的事么？”季向明迟疑道：“你……我让你有压力了吗？”
江临胸口发闷，为着莫名其妙没来由的情绪。
季向明看江临没说话，就以为自己说中了，他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抱歉。”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车一路开到公寓楼门口停下，季向明才缓缓说出斟酌了许久的话：“江临，如果我今天的行为，让你感到不舒服，或者有压力，我很抱歉。你不用着急响应什么，咱们可以按你的节奏来，但你别拒绝我，好么？”
江临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我没有觉得不舒服，也没有觉得有压力，你不用觉得抱歉。”
“可是你在不开心。”
江临转过头看着季向明，发现季向明也在看他，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这次江临没有躲开，他沉声道：“季向明，我没有很了解你。”
“你想了解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你……”
“嗡嗡嗡——”
一阵手机震动，打断了江临接下来的话，来电是程立阳，他按了免提，刚接通，程立阳咆哮声传来：
“江临，你点赞苏意明手丑的微博了？！！”
第53章
“阳哥, 我说我手滑，你信吗？”
江临坐在公寓沙发上，拘谨地解释。
程立阳刚从季向明家过来, 这会儿还喘着粗气：“我说我是穿越者, 你信吗？”
江临眼睛瞪的老大, 迟疑道：“你也是？”
“我是你个头, 听不出我在阴阳你啊！”
季向明不乐意了：“说事就说事儿, 别说脏话。”
“季向明你大爷, 这才叫说脏话！”程立阳彻底不再克制：“我说工作，你别插嘴，再插嘴就回你家去。”
季向明就不再开口。
“你怎么能手滑呢，我是不是给你说过冲浪用小号？”
江临点头如捣蒜。
他平时是用小号，也从来不会点赞转发, 只是默默上网，可今天，真的是手滑，他甚至都没注意点赞的是哪条微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连忙取消并退出了微博。
要不是刚刚程立阳打电话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上热搜，网友是住在微博上的吗, 从点赞到取消都不到两秒，竟然被截了图。
《长宁》自从开播，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微博上每天都有跟剧组有关的词条挂在上面, 这周刚播完七八集，更是连上好几个热搜。
这两集是云华的高光戏份，收到大召国回信, 质子云华的疯批属性逐渐显露，书桌前提笔挥洒宣泄，是他内心情感另类表达。
这两集播完，有关苏意明的好几条词条登上热搜。
#苏意明演技#
#头皮发麻#
#云华的字#
#苏意明手#
每条下面都有粉丝各种夸夸控评——
【云华的字好看不就是哥哥的字好看？】
【内鱼像哥哥这样既有演技又有才华的艺人不多了，看剧中云华的字，没有十几年功夫练不出来，说明哥哥上进。】
苏意明粉丝战斗力强，陈飞团队为了流量什么都能营销。剧播当晚，苏意明学霸人设就被吵上了热搜，再往后就是各种碾压拉踩对比，最离谱的是竟然出现了一个#哥哥的手#这样的词条。
点开评论都是说哥哥的手如何如何好看，都能做手模、漫画手、内鱼无敌手云云。
这就让部分路人和被拉踩的对家粉丝不爽了，于是开始各种扒细节、找对比。这一扒不要紧，有人在苏意明之前演的剧和上过的综艺中发现他的手部特写，不说多丑，但指定和云华的不一样。而且有细心的网友也发现，《长宁》已经播出的前八集里面，云华的手部特写虽然只有写字这一段，但网友挑刺时都是带着显微镜的。
这不，云华的各种手部镜头都被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做了对比，然后推断出云华写字这一段应该是手替，字也不是苏意明写的。
于是便有#云华 手替# #苏意明手丑#这样的词条上了热搜。
江临点赞又取消的正是#苏意明手丑# 这个词条里面的第一条高赞博文。
薏米粉正被路人吃瓜群众和对家粉骂的心头火大偏偏己方无理无处发泄，江临这一点赞，就捅了马蜂窝，纷纷跑到江临微博底下骂人，说他“不亏是贱人，人前装的多么温和有礼关爱同事，私底下净干些落井下石的勾当” “你说我们哥哥手丑，但你却是心黑！” “正常的手也能被说是丑，以为自己真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天仙呢，也不看看配不配。”……
路人吃瓜看热闹，粉丝转移目标发泄怒火，对家火上浇油尤嫌苏意明不够出丑丢人上去添油加醋几句，于是，最后上热搜的变成了#江临说苏意明手丑#
季向明和江临刚走不久，林强想起还没有拿到签名，便和程立阳提起。几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儿，程立阳刚想上微博看看，就收到团队宣传打来的电话，“哥，快去微博看看！”
这一看，程立阳人傻了，让大家原地解散，自己一脚油门杀到了江临的公寓。
“阳哥，现在怎么办，很严重么？”
程立阳喝了一大口水，叹气：“倒也不是很严重，就是对你口碑有影响。苏意明粉丝叫的凶，估计以后少不了黑你，得先看看怎么说明，到时候你发条微博解释下。”
江临没意见，“行，我听团队安排。实在不好意啊阳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程立阳摆了摆手，继续和公司公关团队沟通。
季向明看江临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公司会处理的，你别担心。”
江临情绪有些低落。
觉得今天好像万事不顺，大家好好的周末，还要为了自己的不小心忙前忙后，而他本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嗯，我知道，就是给大家添麻烦了。”江临勉强扯了扯嘴角。
季向明猜测到江临心思，便笑着说：“就当他们多完成了一项业绩，年底给他们发奖金。”
江临果然打起精神，认真道：“这笔奖金从我这边出。”
“行，都听你的。”
“好了，商量好了。”程立阳打完电话回来拿了个凳子坐下，“团队的意思是，就说你微博平时都是公司管理，助理不小心手滑点赞的。我的想法是可以冷处理，不做响应，等时间久了，这件事自然会淡出众人视野。你怎么想的？”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联系苏意明团队，两家合作配合营销，将这场手滑事件营销成剧组同事好友间的玩笑互黑。
可想到苏意明平时对江临的针对以及陈飞团队平时的作风，程立阳立马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觉得冷处理就挺好，又不是啥大事，现在是有热度，薏米粉在气头上，刚好需要发泄，江临撞了枪口，等下一个热度出现，这件事自然会不了了之。
而娱乐圈从来不缺热闹事件，很快会有其他词条出现，即使没有，公司也能花钱撤热搜买热搜。
推给助理也行，就是程立阳担心江临不愿意，果然——
“不能让别人背锅。”江临看着程立阳：“我想自己发微博说明。”
程立阳：“你想发什么？”
江临低头在手机上认真写字，写好后递给程立阳：“这样行么？”
程立阳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我说我是手滑，有人信吗？另外，谁说苏老师@苏意明-的手丑了，这手太好看啦，一点都不丑！
程立阳：“……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网上学的。”江临捏着衣角，讪讪回道。
程立阳一阵无语。
算了，江临什么情况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就别指望他能在网上学点正常的东西了。本来他还想着既然要解释，就发一份正经的说明，联想到江临偶尔的逗逼，程立阳低头敲字，改完后递过去：“就这样发吧。”
江临拿过来一看，上面内容变成：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手滑[瑟瑟发抖]，纯属无心之举。对此，我深感抱歉，并向苏老师@苏意明-诚恳道歉。往后我会更加注意，避免类似情况再次发生。请大家监督我[决心]，感谢大家的理解和包容！
江临乖乖发了微博，程立阳又联系人做后续的营销和公关、找水军带节奏、控评。
等热搜风向有了变化，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
“后面应该没啥事儿了，以后网友们提起这件事，估计会当乐子来讲，不过苏意明的粉丝怕是要恨死你，好不容易有了发泄的对象，结果倒是给你宣传了一波有担当耿直真诚乐子人的形象，以后少不得黑你。”程立阳说。
江临：“让阳哥费心了，这次公关所产生的花销从我这边走。”
“不用，这都在公司公关预算内，正常开销。”
江临抿了抿唇，坚持道：“那到时候给工作人员多发点奖金，从我这里出。”
程立阳刚想说不用，看季向明给他使了个眼色，便十分自然的接道：“行，我会说是江老师对他们工作的肯定。”
江临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热搜事件处理完，季向明看江临面露疲惫，不想他太有压力，就没有再提之前的事，想着往后时间还多，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有什么想吃的不？我订餐厅，咱们去外面。”季向明拿出手机翻看。
江临第一次拒绝了季向明邀请：“我不太想出去了，你跟阳哥你们去吃吧。”
程立阳挑眉看着季向明。
季向明想了想说：“好，那我给你叫个餐送过来？”
这次江临没拒绝，“谢谢。”
季向明和程立阳走后，江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暮色发呆，外面车水马龙，霓虹闪耀。万家灯火辉煌，没有独属于自己的那一盏。
也是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离季向明，离这里的生活，很远——
季向明和程立阳出来后，并没有一起去吃饭。
“不是吧小明，你过河拆桥啊，我刚刚帮你男朋友做完公关，不带你这样的吧。”程立阳掰着车门，不让季向明关门离去。
男朋友三个字刺痛季向明神经，想到白天被打扰的事，不由拉下脸，冷声道：“首先，那些工作是你分内之职，不是江临，别人你也一样要做。其次，你自己来我家就算了，以后不要把什么人都往我面前带。最后，托你的福，还不是男朋友。”
看出季向明眼神里的认真，程立阳：……
“你真的跟温言闹别扭了啊。”程立阳咂舌，之前以为只是说说，他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对方脸色，不像是普通闹别扭那么简单，他试探道：“你以前对他不是挺包容的么，怎么现在……”这么厌恶呢？
季向明淡声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对他包容了？就算有，也是因为别人。”
程立阳还想问，季向明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用力拉上车门，丢下一句“你最好祈祷他还愿意做我男朋友”，扬长而去。
程立阳默念着这句话，暗骂了一声“艹”，随后驾车离开。
当天晚上，苏意明转发了江临的微博，写着两个字：我信。
第54章
苏意明觉得江临真有心机。
明明他自己就是手替, 还任由夸自己手和字好看的词条上了热搜。苏意明甚至怀疑，这些热搜都有江临团队的助力。
等着夸他手好字好的词条上了热搜，再找来营销号打假。
他是不相信网友真有那么闲, 会拿着显微镜专门给自己找茬。平常都是薏米粉们为他打抱不平, 他自己在圈内没有得罪多少人……吧。
肯定是江临团队搞的鬼。
他还特能装。
哪个艺人现在上网冲浪不用小号用大号的？反正他自己从来不用大号, 他给对家的黑热搜点赞都是用小号的。
江临一看就是故意的。
《长宁》长盼已经杀青, 后面的戏份也不多, 眼看着没啥曝光, 可不就要蹭自己热度。还手滑，鬼才信。
可让苏意明无语的是，网友竟然对江临发的道歉微博接受度十分良好，甚至还夸起了江临勇敢有担当耿直乐子人。
呸！
苏意明下午看到微博的时候就气的砸了一个玻璃杯。
真不要脸，程立阳比陈飞还不要脸, 这样的人设怎么敢营销出来的！
他立马想发个微博回怼内涵一波，被陈飞阻止了。
陈飞当时说：“这件事本不是什么大事，无论江临是手滑还是故意，对方都已经先发制人发了道歉微博，如果你这时候阴阳回去，倒显得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苏意明想，他就是斤斤计较怎么了, 就是不想拿自己的事情给江临立人设怎么了。
可陈飞接下来的话说服了他。
“你这时候就应该表现的大度一点，他微博不是说说出来没人信么，你就回个你信。网友会觉得你幽默有涵养开得起玩笑，之前粉丝对你才华人设的过度营销也会淡去, 手丑的黑热搜也会淡出大众视野，一举数得。”
苏意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他这两天已经被薏米粉给蠢哭了，平时在自己面前犯蠢就算了, 怎么跑去外面丢人显眼。亏她们还是自己粉丝，声称对自己是真爱，但是她们连自己的手都认不出，这就是所谓的真爱？
可热度已经吵上去了，他因此倒是涨了不少粉，便跟陈飞商量，对粉丝的过度营销没理会，反正他本人又没承认，粉丝/路人行为，关他什么事！
如果不是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如果不是对家太阴险，也不会有他手丑的热搜！
“你好了没？”林安不耐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苏意明看着刚刚转发的微博下面一片好评，又用小号在粉丝群煽风点火几句，看薏米粉果然各个情绪高涨，积极商量对策，誓要为自己打抱不平让贱人好看，满意的收起手机，往外走：“好了。”
林安看着刚洗完澡的苏意明，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之前跟你说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苏意明滞了下，“他杀青了，我跟他没什么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杀青宴。”林安丢出几个字，提醒道：“事成后，你可以拿到你想要的。”
苏意明脱掉浴袍，赤着身子往床前走去：“知道了。”——
手滑点赞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吃瓜群众都当乐子看，江临发了道歉微博，苏意明大度转发，双方各圈了一波粉，这件事暂时以双赢的结果告一段落。
季向明因为公司事多，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江临单独相处。江临上了几天表演班，接到程立阳通知，《刀剑如梦》武指藏历回国了，周三可见面详谈。
前一天晚上，江临几乎一夜未眠。
每次玩【刀剑如梦】剑客角色时，他都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剑路招式间总有师父的影子，隔着屏幕，游戏角色少了真实感，他无法做出详确的判断。
可江临心怀期待，既然他能穿越，那么师父，是否也有可能会跟他一样来这里？
臧历的资料他在网上搜过，视频照片都有，跟师父一点都不相似。可既然能身穿，网络小说里所谓的魂穿，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的存在，想到他此生还能有与师父重逢的可能，他激动的想哭。
如果师父还在，如果他在这里。
江临在一片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竖日一早，小冯看到江临发红的双眼，担忧道：“江哥，眼睛怎么肿了，不舒服么？”
“没，看小说睡的有些晚。”江临声音有些沙哑。
小冯知道江临没说真话，之前也不是没有熬夜，第二天都不是这个状态，顶多眼底带点红，不像现在，整个眼睛都有些浮肿。
“我给你准备早餐，你先用眼袋热敷一下？”
江临：“麻烦你了。”
小冯去准备早餐，江临换好衣服，坐在床上隔着布条轻轻抚摸孤星剑：师父，会是你吗？——
与臧历的见面就约在市区某购物中心旁边的一家中式私厨，约的时间是中午。
合同已经签好，今天只是见面聊聊天，程立阳还有其他艺人要负责，就没有过来。江临和小冯到的时候编剧梦杰也刚到门口。
“江临，这里。”梦杰挥手打招呼。
江临连忙走过去，“梦杰老师，让你们久等了。”
“久等什么，我这不也刚到。”梦杰豪爽一笑：“老谢跟臧历一块儿，要等会儿才到，咱们先进去。”
他们刚坐下没等多久，导演谢景成和臧历一起进来。
江临盯着门口的方向，只一眼，就认出对方并不是他要找的人，隐下眼底的失落，起身笑着打招呼：“谢导，臧先生。”
臧历是个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的中年男性，约莫三十五岁上下，穿着一身考究的商务西装，笑容温和：“你就是江临吧，梦杰老师可是非你不可啊。”
“你现在也见了人，是不是觉得我非他不可是有道理的？”梦杰笑着说，一看就跟臧历是老相熟了。
“嗯，不错，眼睛有神。”臧历盯着江临看了片刻，突然说：“你应该跟我父亲聊得来。”
江临：……
对方跟想象中的武学大家不一样，江临不知道怎么接话，客气笑笑。
谢景成拉着大家坐下，跟江临解释：“你别看他穿的人模狗样，都是工作需要，私下可是相当不修边幅。”
“谢大哥，给我留点面子。”
“哈哈哈哈哈！”
经过这一通说笑，气氛活跃不少，几人开始聊剧本，聊动作设计，倒也相谈甚欢。
言谈间江临发现臧历没有商人气质，多了些随性和洒脱，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说话直爽不拐弯抹角，让人很有好感。
“……他老人家闲不住，这不在国外刚住没几天，就找了当地的武馆比试。”臧历笑着摇摇头，很是无奈：“今天本来说好我们两个一起过来，可临出发前他突然反悔，说进组后再过来。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
谢景成：“你父亲他身体可好？”
“好，好得不得了，自从大半年前病过一次，好转后身体是变好了，脾气倒是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哈哈哈哈，人老了就是这样，老小孩老小孩，你们做子女的多迁就他。”
臧历摇了摇头，把话题转到江临身上：“适才我说家父跟你能聊的来，不是玩笑话，你们身上有同样的气质。不知江先生师承何人？”
江临默了一瞬，沉声道：“不是什么名门大家，臧先生应该没听过。”
这就是不想说了，臧历也不勉强，随意地点点头：“有机会咱们切磋切磋。”
“不胜荣幸。”江临想了想问：“不知臧先生擅长哪方面？”
臧历：“我擅拳法，刀路也有所涉猎。”
“听姜总说【刀剑如梦】游戏里面的动作设计是在臧先生指导下完成的，剑路体式也是么？”
臧历盯着江临看了片刻，坦诚道：“不是，剑客的所有动作都是我父亲所设计。”
果然！
江临暗自激动，手指不经意蜷缩，他刚想追问，臧历先一步开口：“不过我父亲最擅长的还是枪法，剑术只是偶有练习，我们家擅枪、拳、刀。”
江临激动的心瞬间被一瓢冷水浇灭，师父最不喜的便是枪法。
他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这样。”
心有不甘，他最后挣扎：“【刀剑如梦】游戏里面剑客的招式，很是灵活多变，精妙深奥，我还以为令尊擅剑。”
“那倒不是，游戏里面剑客的动作，都是我父亲结合一本剑谱动作所设计，他本人我没有见使用过剑。”
江临彻底死心，不再奢望。
命运从来不会眷顾他，总在他快看到曙光的时候迎来黑暗，每一次都一样。
后面臧历与谢景成又聊起其他事，说着对《刀剑如梦》武术动作的设计思路，梦杰穿插几句武侠世界的背景构思，几人又针对剧本内容探讨许久。
江临垂眸默默听着，在问到他的时候积极响应配合，其他时间都在发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再次确定周五进组大家时间都没有问题后，便打算回去。
“江临，你怎么回，要不要我送你？”谢景成和臧历先走了，梦杰问江临。
“我跟助理一起过来的，他去买东西了，我等会他，梦杰老师你先走，咱们剧组见。”
梦杰：“好，剧组见。”
这两天气温骤降，江临站在餐厅门口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午后阳光刺眼，他眯着眼看了会儿天空，收拾好心情，打算给小冯打电话，一低头，就看小冯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别人。
“江临，好巧啊，一起去喝杯咖啡？”
第55章
午后阳光顺着玻璃窗慵懒的斜洒进咖啡店,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窗外行人走动，室内宾客寥寥。
咖啡厅重复播放着陈奕迅的经典慢歌，充满故事感的声音唱说：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江临坐在窗边, 看着对面衣着精致, 面容姣好的男人, 有些恍惚。
“两位先生, 喝点什么？”侍者上前询问。
“给我来杯手冲。”温言客气道：“江临, 你要喝什么？”
江临下意识选了不一样的，“美式，谢谢。”
温言笑容深了点，等侍者走后，笑着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上次你走的着急，都没来记得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江临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你今天过来这边是有事吗？”
江临嗯了一声，“跟剧组的人谈了点事。”
温言点点头，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你们拍戏一定很有趣，有机会真想去看看。可是我家里人管的严，不让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江临看了眼温言，思索着对方这么说是何意。
“那天回去后我看了你演的《长宁》。”温言托着下巴, 调皮道：“你演的真好，尤其是看着公主的眼神，爱而不得的情绪拿捏的很到位。”
江临就说是导演教的好。
温言：“你是在进剧组前签的万星还是进组后啊？我高中刚毕业就出国了，有十来年没回过, 没想到立阳那么不着调的一个人竟然做起了经纪人。”
江临不好跟着评价程立阳，只回答了前面的问题：“进组后签的。”
温言没有继续问，转而说起别的：“你跟向明哥是之前就认识么？那天看你们很熟。”
江临心道, 来了。
他刚想说话，侍者端了咖啡过来。
温言尝了一口咖啡，皱眉：“好难喝，我喝过最好喝的手冲是向明哥做的。”
江临抬头看着他。
温言继续说：“你喝美式应该喝不惯手冲，不然可以试试向明哥做的，不过他很烦的，一般不会轻易给别人做。我从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喝过了，真是怀念啊。”
明明是抱怨的话，听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熟稔和娇嗔。
那天在季向明家出现的烦闷情绪一瞬间占据了心头，江临低头抿了口咖啡，很苦。
“对了，”温言偏头看过来，“上次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么？”
礼物是一枚精致的袖章，搭配西服很合适，只是江临不怎么穿正装，他回去打开看过后就收了起来。
这会儿对方问，他便打起精神回道：“挺好看的，让你破费了。”
温言摆了摆手，笑的很是烂灿：“没什么破费的，对我来说不值几个钱。我也有一枚同款袖章，那枚本来是送给向明哥的，给他送礼不在价格。只是那天匆忙，不知道你也在，下次给你补一份更贵重的。”
江临心里很堵。
对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什么都懂了。
正好这时候小冯拿着两份包装精致的寿司进来，是刚刚来咖啡厅之前温言说他有点饿，让小冯去买的。
“哇，小冯，你真好！竟然还记得我的口味，知道我最爱吃牛油果反卷了。”温言打开寿司包装，随意地问：“向明哥让你现在跟着江临吗？他还是这样，真是的。”
小冯不知道自己在江临这里已经走了明路，听温言这么说简直冷汗直流，而且他哪里知道温言喜欢什么口味啊，他只不过是见江哥喜欢牛油果，就随便拿了两份，想着江哥吃着顺口点，结果倒像是自己专门为温言挑的，可这话他也不好反驳，只能沉默认下。
悄悄看了眼江临见他没有反应，便僻重就轻地说：“温先生你喜欢就好，江哥，我去车里等你。”
小冯走了，温言乐的哈哈大笑：“他怎么还是那么腼腆啊。”
江临心中一动，问：“温先生之前认识小冯？”
“高中的时候经常见。”温言咬了一小口寿司，声音透着怀念：“小冯跟向明哥挺熟，高中时帮我不少事，是个很周到的人，不过他那会儿可内向，我们老喜欢逗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性子还是没怎么改。”
季向明说他跟小冯不熟，江临抿了口快凉掉的咖啡，“这样。”
“他现在跟你身边的话我倒是能理解。”温言突然叹气道。
江临抬头看着他。
“其实咱们俩气质有点像，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温言盯着江临，缓缓道：“在向明哥家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江临心想，巧了，他看温言第一眼，也觉得有种熟悉感。
温言喝了口咖啡，挑起嘴角：“准确来说，不是像现在的我，是像高中时期的我。”
咖啡厅大门被打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江临只觉浑身一凉。大厅内陈奕迅的声音还在重复，悲悯又孤独：红是朱砂痣烙□□口，红是蚊子血般平庸，时间美化那仅有的悸动，也磨平激动。
“是么。”江临垂眸转动杯角，说的艰难。
温言盯着江临，笑容单纯，话语直白：“高中时年纪小，不懂事，以为自己喜欢女生，为此向明哥发了好大的火。高中毕业后我出国留学，才明白自己的心，可向明哥气性太大，竟然还在为年少的不懂事耿耿于怀。”
后面温言说了很多，江临静静地听着。
听他说他们的学生时代，听他说两家世交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听他说季向明从小脾气臭爱冷脸唯独对自己多了许多耐心，听他说季向明煮的咖啡如何好喝做的饭多么可口。
许多事跟之前程立阳随口提起的过往渐渐重合，那些江临自己没有也不曾参与的过去，别人口中的三言两语，不知会让经历过的人怎样深陷其中无限怀念。
“……向明哥钢琴弹的好，只是他不轻易弹。”温言嘴上抱怨着，眼里都是化不开的柔情：“高中时还是我们几个背着他偷偷报了钢琴表演，他才冷着脸弹完。不过在家的时候他偶尔还会弹一次，我记得第一次听他弹琴，他弹奏的是《Tassel》，可好听。”
江临心中的弦断了。
“江临。”
“嗯？怎么了？”
温言好似斟酌了下，迟疑着开口：“我说话比较直，你不要见怪。也是觉得和你挺投缘，才忍不住想跟你聊聊。就是我想问问，你跟向明哥熟不熟啊？”
“还行。”
“就是……”温言面色微红，不好意思道：“我想问问你，向明哥这些年，身边有没有出现过其他人？立阳太不着调，在我们面前嘴上不把门，我怕找他问了转头告诉向明哥，闹得大家都尴尬。”
“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江临语气干涩。
温言：“哎呀，算了，我直接跟你说吧。就是你也知道，向明哥因为我高中谈女朋友的事，对我有些误会，到现在都对我有情绪。可是高中年少不懂事，我也是出国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思。早几年想回来，可当时向明哥已经事业有成，而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他那么耀眼，我就想再努力几年，取得跟他相匹的成就，才好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现在我终于在圈子里有了些名气，我们两家又是老故交，嗯……门当户对吧。我这次回来，主要也是因为他。我想重新把他追回来。年少时喜欢的人，是会喜欢一生的。”温言眼神带着羞意却又坚定：“虽然他对我有误会，有情绪，但我知道他待我是最不同的，情绪有时候是占有欲，你知道吧。”
咖啡早已凉透，江临搅动着杯子，没有说话。
温言：“所以我想了解下，他这些年身边有没有出现过其他人，我好再做打算。”
“我跟他认识时间不久，温先生可能问错人了。”江临扯了扯嘴角。
温言面露遗憾，可惜道：“啊，看你们相处，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原来他没跟你说啊。”
江临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有也没事。”温言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眉目舒展：“就算他身边有过什么人，也不要紧，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关系都是比较开放的，一直没有人才不正常。”
似是看出江临的震惊，温言好心解释：“你还不知道吧，唯明哥初中就谈女朋友，高中跟人出去开房，男女不忌；立阳也是，换情人如换衣服，坚持过一个月的都少有；还有上次你见过的林强他们，这几年也都包过明星网红。所以，就算向明哥身边曾经出现过谁，我相信那都不是唯一，我们这个圈子的感情，是别人比不了的。”
“我说这么多，江临你别介意，我也是真的觉得和你投缘才一时忍不住说这些的。”温言颇为不好意思：“我说的这些，可以拜托你别跟向明哥说么，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这次换我来追他。”
江临离开不久，温言将桌上的牛油果反卷丢进垃圾桶，得意地笑了。
江临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答应的温言，怎么离开的咖啡厅。
他还记得温言最后说的话：咖啡我请你吧，你们演员挣钱不容易，早点攒点钱买辆车，向明哥也真是，送你档次那么低的车，明明之前随便送我的一支腕表都上百万，越来越不大方了，真是的。
江临站在商场大门口，初冬的夜晚凉意更胜，江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
他刚想出去找车，一道声音从侧后方响起：“江临！”
江临下意识转身，就见有东西朝自己砸过来。
第56章
江临头挨着车窗看着外面的夜色, 任由小冯给他擦拭肩膀上的污迹。
“什么人吶，太缺德了，竟然砸臭鸡蛋！”小冯嘴上骂骂咧咧：“不知道那个位置有没有监控, 等下我去找商场工作人员调监控, 必须追究责任！”
“江哥, 你有没有看清砸你鸡蛋的人脸, 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江临回过神, 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幕。
他刚从咖啡店出来, 心里五味陈杂，还没有理清头绪，就听有人叫他，他下意识转头，就看有东西朝他砸了过来, 他本可以躲开。
就像本可以避免这莫名其妙的穿越，本可以不来这破地方，本可以不认识季向明，本可以不动心，本可以不相信温言的话。
本可以。
他本可以对这个世界无牵无挂，毫无奢望；本可以不期待师父会在这里，本可以不抱有幻想觉得季向明是不同的。
网上说,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曾期待，就不会受伤。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也没能躲开砸过来的鸡蛋。
恍惚之间他听见那人嘴里的叫骂：太恶毒了, 为什么要对一个无辜之人抱有那么大的恶意，我哥的手怎么丑了，还专门点赞, 恶不恶心？贱人不愧是贱人，净做这些欺软怕硬的事，有本事去说别人啊，还不是因为我哥人善好说话……
是啊，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抱有那么大的恶意？
肩膀上臭鸡蛋的味道经久不散，不停刺激着江临的神经，时刻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
有什么好难过委屈伤心的呢，比这更过分更恶毒的话他不是没听过，比这更离谱更荒唐的事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没关系的。
师父不在这个世界没关系，自己始终孤身一人没关系，被黑粉咒骂没关系，温言话语里的真假也没关系。
寻根问底没有意义，都没有关系。
“江哥，江哥。”小冯轻轻拍了下江临，看对方回神才说：“蛋液擦不干净，味道还有残留，要不我去商场随便买件衣服，你先换一下？”
江临摇了摇头：“不用了，回去再说吧。”
“那……”小冯迟疑道：“江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么，要不……”
小冯想说要不跟程立阳说一声，让公司处理。
谁知道还还没有说话，江临就用锐利的眼神看着自己，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疏离：“小冯，你跟季向明熟么？”
小冯心里百转千回，不知道江临对自己和季向明的关系知道多少，他不好贸然回答，想着先问过季向明后再坦白，就保守说：“不太熟，之前工作中见过几面。”
江临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小冯刚想继续解释，只见刚刚还无精打采的人立马坐直了身子盯着窗外某个路过的行人默念一声“师父”，而后迅速推门下车，朝路人跑了过去。
怕江临被人认出，小冯连忙拿了口罩和鸭舌帽跟着下车追过去。
等小冯在马路对面追上江临时，就看对方盯着前方，目光空洞，茫然无措。
“江哥？咱们回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冯试探着问。
江临深深地看了眼人群，那里人声鼎沸，车流不息。
那里没有他要找的人，跟他一样的人。
再次回到车上，江临比刚刚更沉默，气压也更低。
“江哥……”
“小冯。”江临目光看着前方，没有焦点，声音淡淡：“不管你跟季向明什么关系，今天的事，都别告诉他。”
他想保留点隐私，仅存的。
小冯语气讪讪：“江哥，我不会的。”虽然他刚刚是有打算跟季总提一嘴，但现在江哥说了他肯定不会再透露半句。
“走吧。”江临没有再说话。
季向明晚上还是打来了视频。
江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屏幕里的人。
季向明轻声开口：“江临，你还好么？”
“没事。”江临深吸一口气，问：“谁告诉你的？”
“什么？”季向明没有明白。
“小冯跟你说了什么吗？”
季向明心里一惊，自从上次跟江临说开后，他跟小冯再也没有私下联系过，现在江临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没，小冯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季向明老实交代：“看你脸色不太好。”
江临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是今天遇到什么事了么？”
江临默了片刻，突然问：“季向明，你跟温言，你们有联系么？”
“嗯？温言么？”季向明不知道江临为何这么问，不过他还是耐心解释：“没有，高中毕业后我就删了他联系方式。”
那你们什么关系？
江临强压下这句话，心里苦涩难掩，不想让双方难堪。
季向明察觉到江临情绪不对，担忧道：“怎么了，是他跟你说什么了么？”
江临把这种担忧理解成了紧张，自嘲地笑笑：“没，你觉得他会跟我说什么？”
季向明一下子噎住，他对温言的厌恶与别人有关，不想提及其他人的隐私，季向明只能委婉道：“他撒谎成精，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用信。”
“那你呢，你的话，我能信么？”
看着江临在屏幕里笑，只是那种笑容带着悲伤和疏离，季向明心口一阵酸涩，他郑重道：“江临，我说过，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江临一时没有说话，等了半天喃喃道：“季向明，好累啊。”
季向明的心仿佛停了一瞬，翻涌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他试探着问：“江临，我现在过去找你，好么？”
“不要。”江临轻轻摇了摇头，重复着：“不要，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明天呢，明天我去见你。”说话间季向明翻看着沈嘉树发过来的行程，快速琢磨着哪些约见可以推掉和延后。
“不用了，后天我就要进组，《长宁》下周五杀青宴，有什么话等杀青宴的时候再说吧。”
“好，杀青宴再说。”季向明盯着江临的脸，最后说：“江临，不要难过。”
季向明直觉江临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可是不愿意告诉他。他本可以直接问小冯，相信小冯也不敢不说，但想到对江临的承诺，他还是决定舍近求远。
一番折腾下来，总算让他知道今天发生了何事。
他看着沈嘉树发过来一张江临被人砸了鸡蛋的照片，和营销号颠倒黑白的描述，震怒难掩。立马拨通程立阳的电话打过去给人劈头盖脸一顿骂。
程立阳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懵逼地点开季向明发过来的消息，忍不住“艹”了一声。
“我靠，谁这么缺德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砸臭鸡蛋，这是哪个傻逼！”
季向明：“我问你呢，你就是这么给他当经纪人的，这么多年经验吃到狗肚子里了？”
“我靠，小明，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手上多少艺人你不是不知道，我不能一天24小时围着他江临一个人转吧，只要你说公司其他艺人我可以不用管，让我住到江临床底下都行。再说，之前我要给他安排保镖，你们都不同意，怎么现在怪到我头上？我今天也不在现场啊！”
季向明知道自己忍不住迁怒了，哼了一声没接话，转而问道：“这种情况你们平时怎么处理的？”
程立阳腹诽，平时没遇到过这么没品缺德的事。
“如果抓住现行有证据就报警。”程立阳说：“至于网上的，发布不实信息的营销号该吿就吿，艺人那边多做安抚，或者用这次事件买通告，装惨，买同情，拉踩对家。”
季向明沉吟片刻说：“砸鸡蛋的人我这边会处理，网上的消息你压下来，别让江临知道。”
“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江临不想这么难堪的一面被别人看到，因为他不想江临再一次面对当时的心情，因为江临不需要装惨博同情。
“没为什么，你按我说的做就行，该封口封口，该撤词条撤词条，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保证这件事以后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程立阳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暗骂了一句神经。
挂完电话季向明又给沈嘉树细细交代一番，打开微信在小冯和江临的头像间来回滑动，最后还是给江临发了个晚安，然后关掉了手机。
江临没法晚安。
理智上他知道他应该相信季向明，知道温言说的虚虚实实真假参半，知道他想了解的都可以直接问季向明。
可情感始终在拉扯他。
这一天经历的所有事让他无法静心思考。
没见到臧历时的期待和见到人听到答案后的失望，被砸鸡蛋被辱骂时的无助和委屈，以及在车上看到像师父的背影追过去却不见踪影的空洞。
还有跟温言的一番交谈。
温言的所有说辞，带给他的不是对季向明对自己心意的怀疑，而是他自己对自己的怀疑和否定。
他是否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付出，在对方一片赤诚时自己是否还要隐瞒，是否该把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一层层剥开给季向明看，哪怕对方会退缩？
他是否有能力够资格，能并肩站在季向明身边，不是从属，不是施舍，不是仰望，不是救赎，而是平等的站在一起？
他是否永远属于这里，不会如莫名奇妙的来这里一样也会莫名其妙的离开？
江临翻了个身，捏着手机，给小冯发了条微信。
明天吧，他再去今天看到师父的地方看一看。
不管这个世界是否只他一个异类，他都想跟季向明好好谈一谈，不论结果如何。
第57章
京市的深秋天气说变就变, 早晨还出了太阳，这会儿就阴了下来。车窗外起了大雾，白蒙蒙一片, 可见范围变的很小。
“江哥, 外面天气不太好, 要不还是找家店进去坐着吧？”小冯有些担忧。
昨晚他都睡下了, 又收到江临的消息, 让第二天早上开车送他到之前路过的中心广场。他不知道去中心广场做什么, 昨天回来江临情绪就不太好，他没敢问。
只能按照江临要求的，将人送过来。
可是外面起了大雾，天又冷，他就有点担忧。
“没事, 不用。”江临戴好口罩，推开车门前给小冯交代：“你先忙自己的事去吧，我要回去的时候给你发消息。”
小冯看着江临拢着大衣下车，头也不回地朝广场走去，他想了想跟着下车，去了旁边的咖啡店。
十月底气温已经很低了，江临出来的时候穿了毛衣外面裹了大衣, 怕被人认出来，又戴了围巾和口罩，因此不觉得有多冷。
他找了张还算干净的长椅用纸巾擦过后坐下，看着街口的十字路口发呆：昨天就是在那里看到师父的, 他很确信，昨天见到的那个背影，就是师父,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希望今天好运……
“江哥，我给你买了杯热饮，你喝着暖暖身子。”小冯端着咖啡喘着粗气跑过来。
江临回了神，接过咖啡，“谢谢你，小冯。”
小冯挠了挠头，试探道：“江哥，你在这里是等人吗？要不你跟我说下大概情况，我在这里等，你先去车里或者店里，到时候我喊你。”
江临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回去吧。”
看出江临不想被人打扰，小冯将留下一起等的话压在嗓子里，只说：“那江哥我先走了，你有事就给我发消息。”
江临嗯了一声，小冯刚想转身，江临又叫他：“小冯。”
小冯回头，看江临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异常深邃，他心里一阵突突，就在他以为对方要说什么时，坐在长椅的上的人只是叮嘱道：“雾天视野不好，你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好的江哥。”
小冯走后江临坐在长椅上放空自己。
他穿的严实，加上没几个行人，减少了被粉丝路人认出的可能性。他发现这竟是他难得的平静时刻，有遐思整理自己的心绪。
不远处有一对母子进了街口的KFC，小男孩儿一直朝自己的方向张望，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被母亲拉着走远，大概觉得独坐外面的自己是个异类吧。
江临自嘲地想，他本就是个异类。
外面起了风，大雾渐渐散去，行人越来越少，往常热闹的广场少了很多喧嚣，只有马路上偶尔经过的车辆昭示着这是一个正常运转的世界。
江临在长椅上静坐良久，直到他拒绝了两拨上前搭讪的路人，直到手里的咖啡彻底凉透，直到大雾渐渐散去，天空细碎的雨雪飘落。
上天终对他留有眷顾。
他等到了。
昨日匆匆一撇，他却将那人的身形记了个清楚：青衣红袖唐装，一串紫檀珠缠绕在腕间，身形硬朗，仪态端方，步伐矫健。
江临将冰掉的咖啡放在路边的垃圾桶盖上，直直地朝眼前的男人追了上去——
季向明心里很不平静。
一种类似于直觉的东西告诉他，江临有事，可他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可以在商场上杀伐果断运筹帷，可以对竞争对手多方布局精心算计，可以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洞察人心。
可他偏偏对江临无法。
小冯的事情让他知道，什么都可以算计，唯独喜欢的人不能。
江临言语上的刺探，眼神里的疏离，和行为上的躲避，让他知道昨天的事不仅是对方被砸了鸡蛋那么简单。
他可以直接问小冯，直接着人去调查。
可他答应过江临，没有下一次。
如果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情场高手，或许能凭借着经验和算计让江临对他和盘托出。如果他是卑劣又言而无信的猎人，也能让江临束手就擒。
可季向明不是。
他只是一个情窦初开不知道怎么爱人的毛头小子，往日与江临相处时的游刃有余全靠爱意硬撑，现如今对方撤退，他只觉束手无策。
昨晚视频时江临透过屏幕看向他的眼神，让他觉得陌生。而今天一直不回的信息，则让他心慌和担忧。
“季总，您觉得如何？”
季向明摁掉手机，淡声道：“合同先发给我助理，法务过完后给你们答复。”
合作商面色古怪地看了眼季向明，他刚刚只是问点的菜是否可以，不过他今天本来也是为了合同，如今对方提起，倒免了他主动开口。
“好的，一会儿我就让人发沈助理邮箱。”合作商笑着应下，见季向明又翻看手机，想了想试探道：“季总可是有事？是在等人消息？”
季向明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眼神带着不悦，似乎在责怪对方的过界。
合作商讪笑两声，解释道：“我看季总一直看手机，这不也是担心耽误您其他事嘛。”
季向明摇了摇头，示意对方说正事。
见此合作商不再想着套近乎，开始说起此次约见的目的，季向明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给一两句回应，心思早跑到了别处。
这个合作商纠缠许久，加上有他大哥那边的关系，他不得不卖个面子才有了今天的约见，这会儿听他说这些沈嘉树就能解决的问题，只觉得浪费时间。
以后还是得严格筛选，别什么人都来占用他的时间。
昨晚挂了视频后江临就没有再回消息，早上发出的消息对方也没回，还有刚刚他拨出去的电话对方也没接。
这在之前从来没有过。
等会儿还是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虽然江临明确说了今天不见，等杀青宴再说，可季向明不放心，头一次他不想听江临的，见不到人，他不安心。
忽然，有个人影从楼下马路对面跑了过去。
“……听唯明说季总目前还是一个人，有找另一半的想法没？”合作商说完工作上的事，开始聊其他的：“我有个妹子，是个长得很不错网红，如果季总有时间，可以一起吃个饭。”
“不好意思李总，我这边突然有点事，后面的安排您跟我助理沟通。”说完这句话，季向明拎起大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
合作商李总一脸懵逼：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难道对方没有包人的打算？还是这些季总不好出面，让助理代劳？
这么想着，他把目光移向一直坐在旁边默不吭声的沈嘉树：“沈助理，季总他……这是何意？”
沈嘉树也是无奈，心里直翻白眼，要谈合作之前不知道打听打听吗？不知道之前给老板塞人的都是什么下场吗？还敢给老板塞人，这合作怕是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江临一路跑着追过来，饶是他体力不错，都有点喘。本来他都快追上了，可前面的人在路口突然扫了辆自行车。
江临：……
师父他老人家竟然学会了骑车，不知道等见了他知道他什么都没学会后会不会骂他不上进？还是会跟以往一样一边嫌弃一边耐心的教他？
回忆太沉重，江临想的眼睛有些发红。
胸口有点堵，他速度慢了下来，随手撤掉口罩，站在路边大口喘气，等红绿灯过了后他又提步追了上去。
迎风而跑，寒风呼呼地刮在脸上吹地脸颊生疼，可江临没有觉得难受，反而有种久违的自由，如往日随师父游历时在旷野间奔走。
就快追上了。
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自行车拐进一个暗巷，出来后上了一座无人大桥，江临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在闹市区他不敢开口，这会儿到了桥上，没有行人，他一定要喊住他，不能这么跑下去了。
只是不等他开口喊人，自行车停在了大桥中段。
江临看着对方停下自行车，看着对方背着身走到桥边，看着对方慢慢转头看向自己。
他的心堵在嗓子里，不上不上。
“怎么，追了我一路，想做什么呢？”那人一脸风流，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江临眼睛熄了火，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抱歉，认错人了。”说着，就想转身离开。
谁知对方看清江临的脸后却急了，靠过来想抓江临的胳膊，“兄弟别急啊，我看你我有缘，不如去前面的宾馆？”
江临没让对方碰着，一个轻巧的回身躲开了对方伸来的手，冷着脸问：“你干什么？”
“干什么？”对方满脸色气，不正经道：“当然是干你啊，当然换你干我也行，咱们别站这里浪费时间了，去前面，我开房。”
一路跑过来胸腔像是着了火，听到这些话江临忍着恶心转身往回走。
对方却不依不饶起来，绕到江临面前拦住去路，嘴里调笑道：“你搁这儿装什么呢，早上就在广场坐着拉客了吧，这又是追我一路的，还矜持什么，再说，开房又不犯法，我还能少你那点钱？”
说着伸手想摸江临的脸。
江临一巴掌拍开，“让开。”
“哟，你说让开就让开啊。”对方满嘴黄腔：“等下让你哭着喊哥哥，到时候你怕是求着不让我离开了。”
胃里翻江倒海，江临默念某管理局交代的不能动手遇事找警察，想绕到旁边离开。
谁知对方见此得寸进尺起来，手朝着江临肩膀抓了过来。
去他的和平友好不打架。
江临一个过肩摔将人丢在地上，想过去再给两拳，那人双手抱头嘴里喊着：“兄弟我错了，我错了兄弟，桥头有监控，被拍到上传到网上就不好了。”
一句网上将江临拉回了现实。
“滚。”他难得说了句脏话，看着对方灰溜溜骑车自行车离开。江临再也忍不住，趴在桥边的垃圾桶上弯腰吐了起来。
桥下是翻腾的河水，远处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时刻提醒着江临，这里是现代社会，不是他古代的家，这里不能随意动手，他的行动受着监管，这里没有师父，没有替他兜底的人。
而他，经历了满心的期待后，只有一颗空落落的心。
在这里，他始终只是一个人，格格不入。
桥上只有他一个人，跟远处的高架路段形成了鲜明对比，周围静的可怕。
口袋里手机不停震动，江临扶着桥沿站了起来，发现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
第58章
“江临, 你还好么？”温言充满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江临不可思议道：“温先生？你怎么……”
温言像是知道江临要问什么，轻笑着解释：“小冯找不着你，给你发了消息打了电话你都没回, 刚好我们在中心广场, 我这里有事走不开, 向明哥过去看你了。”
昨日在咖啡店时坠空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江临嗓子像是被卡了鱼刺, 堵得他说不出一个字。
温言的声音好听又动人, 他说：“向明哥走了有一会儿了，应该快追上你了，你没事吧？”
“……没事。”江临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又想起来隔着手机, 他可以不用强颜欢笑，于是重复道：“没事，多谢温先生关心。”
“别这么客气，没事就好，你给小冯回个电话吧，他都急死了。”
挂了电话，江临看着手机上五六个小冯的未接来电和微信里的未读消息, 只觉讽刺又好笑。
他没有回消息，关上手机，站起身，然后看到了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江临长到快二十一岁, 受过三次囚禁生活。
第一次是三岁时，他被人下了药，母亲寻医无果, 不想他身体的秘密被人发现，只能将他送往外祖家。
在外祖家的一年，可能对别人来说算不上囚禁，只是怕他小孩子言多必失，被江家有心人套了话，是以换了个住处着人照顾饮食起居，并时刻记录身体变化。
后来母亲也说，那不算什么，小孩子没有隐私。
可时至今日，他依旧会梦到夜里守在身边的嬷嬷，时刻盯着他的那么多双眼睛。
第二次是十二岁那年，在江家唯一会护着自己的母亲离世后，外祖一病不起相继离世，他在江家孤身一人。被人设计以奸杀民女的罪责套出了身体有恙的真相，可大启国第一世家大族，是万万不能容忍无法延绵子嗣的人坐上家主之位。
于是他被关押了起来。
回想在密室的那六个月，是江临人生的至暗时刻。
他们明明知晓他身体有恙是何缘故，却还是不停往密室送人，男男女女，成熟或稚嫩，他们在他面前露骨交合，刺激的江临吐了又吐。
后来他才明白，药物的作用终究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只有让他彻底失去情欲，不管对男人或女人都提不起兴趣，彻底绝了他成为江氏家主的可能，那些人才会高枕无忧。
后来他被师父救了出去。
第三次是刚穿越到现代社会，被某管理局审查三个月。
狭小的房间，精密的仪器，不同性格的人员。抽血化验，仪器检测，同样的问题不同的人白天黑夜反反复复询问。
离开前反复地交代，遵纪守法，不要特立独行。
他们会看着他——
江临害怕独处，可身在现代，他孤身一人。
他尤其在意隐私，可某管理局的叮嘱让他觉得时刻被人监视，无处遁行。
他讨厌欺骗、不忠和背叛，可三岁时奶娘给他下了药，十二岁时书童被人收买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以为季向明是不同的。
他绅士，礼貌，成熟。他给与他尊重，关心，陪伴。他让他觉得，在这个世界，江临是可以放心留下的。
他以为他懂他，他以为他能信赖他。
江临看着眼前大口喘气的男人，他英俊，成熟，性感，让人着迷，令人心动。
可他还是欺骗了他。
“季向明，你为何会在这里？”江临抬头，平静地问道：“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季向明有一瞬间的怔愣，江临泛着疏离的目光让他心慌，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去拉他，被江临躲开，对方不带情绪地开口：“是小冯？温言？还是……你一直在监视我？”
对方话里的质问让季向明觉得莫名奇妙，可他看出江临此刻情绪不对，他没有着急辩白，反而耐心解释：“没有，我怎么会监视你，是我自己看到你才追过来的。”
他和合作商吃饭的时候从楼上看到江临朝马路对面跑了过去，等他下楼的时候人就不见了踪影，找路人打听才知道对方追着辆自行车朝大桥方向跑去。
直觉江临的情绪或许跟他追的人有关，季向明来不及开车，或者根本没想起开车，只身追了上去。
等他追到桥头时，就看到江临跟那人发生了争执，对方被江临一个过肩摔丢到地上，他四下看了没有发现偷拍的路人，这才放心。
“江临，你还好么？”季向明小心翼翼地问。
谁知江临听到这句话，眼神反而变的冷冽：“你希望我好么？”
季向明有心安抚，可此时江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不听解释，只是冷声质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在中心广场看到你……”
“你为什么在中心广场？”不等季向明说完，江临就急声道：“你跟谁在一起？温言么？”
季向明胡涂了，只是他来不及开口，江临一连串的质问紧随而来：
“你不是说你跟温言没有联系么？那你们今天为何又在一起？”
“你不是说你跟小冯不熟么？为何温言说高中他就跟着你？”
“咖啡你还给谁做过？钢琴给谁弹过？那么宝贝的钢琴都有谁碰过？”
“你不是答应不再让小冯监视我么？为什么我昨天和今天的行程你都知道？”
“季向明，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像高中时你求而不得的温言？”
江临平时给人的感觉是沉默的，内敛的，或许在不熟的人面前是疏离的，冷清的。在相熟的人面前偶尔会犯傻，偶尔会逗逼。在季向明面前会调皮，会呆萌，会直白，会纯真。
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冷漠中带着咄咄逼人，疏离里伴着隐隐哀伤。
季向明的心狠狠揪在一起，他没有时间探究江临声声质问中暗含的情谊，也没有心思辨别江临话语里频繁出现的人名。
他只知道江临在不安，在害怕。
“没有，江临，都没有。”季向明小心上前，盯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小冯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你怪我没有关系。答应你的事我从不会食言，我没有再找小冯打听过你的情况。你的一切，我等你自己告诉我。”
江临跟季向明沉默地对视，看不出信没信。
季向明又轻声解释：“江临，没有别人，只有你。咖啡只给你煮过，琴也只想给你一个人弹，如果有求而不得，也只会是你，不会有别人。”
江临神情有点恍惚，他自顾问：“那温言呢，你没有找小冯打听我的情况，那温言呢？小冯为什么知道温言的口味？温言为什么知道我的行踪？他送你情侣款的袖章，说着你们才知道的秘密，他说你煮的咖啡最好喝，说听你第一次弹琴弹的是《Tassel》。”
说出来，江临才惊觉自己竟然是在意的。
以为温言昨日那些话对他的影响，只是他对自己的怀疑，现在他才发现，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语和他未曾参与的过往，他是在意的。
他看着季向明。
季向明只觉十分荒唐。
仔细回忆过往，能想起的有关温言的一切都与另一个人有关，他不知道江临从哪里得出这些荒唐的结论，但他十分肯定一定是温言又对江临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季向明眼神冷了下来，“是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江临看着季向明突变的脸色，眼睛变的酸涩，果然是不同的么。
“为什么？”江临轻声问：“为什么每次提起他，你的态度都会不同，为什么他能牵动你的情绪？”
季向明哑然，张了张口想解释，“我……”没有征得当事人的同意，剩下的话到底没能说出口。
江临嘲讽的笑笑。
季向明看的难受，“江临，你别这样，我会给你个解释。”
“不用了。”江临摇了摇头，仰头问：“季向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季向明从小到大，就喜欢过一个江临。在他的计划里，告白是件郑重又浪漫的事，会是在璀璨的烟花下，优雅的琴声里，或者纷飞的大雪中。
他会跟江临说喜欢他，爱他，江临会给与他响应，他们会牵手，拥抱，接吻。
又或者是平常的一天，在饭桌上，他忍不住对江临说了喜欢。
但唯独不能是现在，在被不相干的人刺激下，在几近失控的情绪里。
哪怕他们早已心知肚明，互相默契。
季向明没有说的话，江临替他说了出来：“因为喜欢我，是么？”
“江临，你……”
江临看到了季向明眼中的震惊，不合时宜的，他突然就想到温言昨天还说过的一句话“我们这个圈子，很难谈喜欢。对谁好，或许只是欲望的催化，你知道的，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闭了闭眼，说着让自己难受的话：“因为想跟我上床，是么？”
季向明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江临莫名有种凌虐的快意，他说着伤人又伤己的话，语速飞快：“可是我没感觉，季向明，我没有感觉，不止对你，对任何人都一样，我没感觉，我硬不起来。”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坦白，明明可以静心思考用心斟酌，可这一刻江临有种自暴自弃的快感，他在季向明晦暗不明的眼神里说着残忍的话：
“看不出来么？我不仅人冷，心更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有意思么，你以为当初吃饭时那两个女孩说咱们是一对的话我没有听到么，你以为小冯是你的人我一早不知道么？”
“我都知道，我享受着你对我的好，借着你签进了万星，有程立阳这么个金牌经纪人给我保驾护航，我的星途该有多顺。”
“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不说，我假装不知道，心安理得的享受你对我的好。”
“看不出来么，季向明，我在钓着你。”
季向明眼底都是隐痛，他知道不是这样，“江临，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说了？”江临仰头看着他笑，可那笑容很是悲伤，“这就不敢听了么？这就怕了么？这就不敢面对了么？可是季向明，这就是事实。”
江临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没有情欲，我硬不起来，我跟任何人都上不了床，你的打算你的心意全都要落空了。”
从来不穿短袖，衣领要遮住锁骨的人；对女孩子绅士客气，对工作人员耐心有礼的人；不说脏话粗话，连李非约炮都用行房事替代的人；保守，古板，容易羞涩脸红的人。
这会儿却说着情欲、硬不起来、上床这样的话。
季向明如何不懂江临，因为懂，此刻才觉心痛。
“江临，别说了。”
“为什么不敢面对呢，季向明。”江临盯着季向明：“你对我有欲望吧，马场躺在草地上时你起反应了对么？在剧组酒店时你也起了反应，还有在你家弹琴时你也起了反应，不是么？可是怎么办，我对你无动于衷，我没有任何感觉。”
河水翻腾，雨水夹杂着雪粒砸在脸上，都比不上江临的话刺人。
“季向明。”江临最后说：“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说完不去看季向明反应，转身大步离开。
不要回头，不要心软，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你本来就是异类，你就应该一个人……
手被牢牢攥住，江临回头，对上了季向明泛红的双眼，他听见他说：
“江临，你不能这样，不能就这样判我死刑。”
第59章
大雾散去, 视野渐渐划开了口子，天气格外阴沉，整个城市灰蒙一片。
大桥底下, 有人推着自行车走了出来, 衣着打扮赫然便是不久前对江临骚扰纠缠的人, 他看着缓慢开走的宾利, 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很快被接起,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走了么？”
自行车男：“走了啊, 还真像你说的，起了争执。不过你怎么没说他身手那么好啊，给老子丢地上那一下可真用力，背到现在都在疼，回头你可得补偿啊。”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
“温言。”自行车男不解道：“你费尽心思做这些干嘛, 喜欢季小公子直接追呗，你那么好看，又有发小的情谊，还怕追不上？”
费尽心机做这些干嘛？
温言端着咖啡隔着玻璃望着外面的雨幕，追不上，从来都追不上。
高中时用了手段也只是让季向明因着别人的缘故对自己多了一些忍耐，那点微不足道忍耐甚至比不上季向明对程立阳的熟稔。
他以为季向明不会爱人, 如果一直这样也好。
可如今，季向明满心满眼装了别人，比起曾经对自己的那些微末照顾，季向明投在江临身上的目光让他嫉妒到发狂。
如果从来没有看到过, 如果季向明的爱从来没有显露过，他不会有这些举动。
可是江临凭什么。
“还有，你干嘛让我穿这样？”
温言仰头得意地笑了几下, “为什么，因为这是他的软肋，这是他所在意的，你不觉得濒临崩溃时信任倒塌的瞬间，才是最过瘾的么？”
如果不是他派人调查，如果不是他昨天发现江临对着一个身穿唐装的人的背影失了态，今天这一切也不会这么顺利。
虽然他不知道那人和江临之间有什么关系，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能让江临多添一份痛苦，他就满意。
即使这个计划落空，等回头江临追着男人满街跑又在桥上拉扯争执的视频在网上发酵时，也一定非常精彩。
“搞不懂你。”自行车男嘟囔道：“晚上来酒吧玩啊。”——
外面起了风，夹杂着雪粒子的雨水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车内开足了暖气，但里面的人持续散发的低气压还是让人忍不住打冷颤。
雨逐渐变大，路面很快潮湿起来。
沈嘉树不敢开太快，黑色宾利缓速行驶在大道上。因为下雨，交通变的拥堵，喇叭声不绝于耳。
沈嘉树用余光撇了眼后视镜。
江临还是保持着刚上车时的动作：头靠车窗壁，眼睛盯着外面，目光空洞，没有焦点。
想到半小时前他接到老板电话把车开到大桥时的情形，他从老板三言两语的交代里窥得一些细微端倪。
迟疑片刻，沈嘉树以轻松的语气开口：“江老师今天怎么来这边了，也是跟人有约吗？我陪季总过来见合作商，从饭店窗户看到江老师路过。季总匆忙离开后合作商还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哈哈……”
沈嘉树在江临的视线里尬笑两声，抿了抿嘴唇，讪讪补充道：“季总对江老师真的很上心，之前从未有过。”
后视镜里，江临只是扯了扯嘴角，依旧一言不发继续看着车窗外。
沈嘉树摸不准江临的心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专心开车不再说话。
江临确实没有什么意思，他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
伤人的话已说出口，寻根究底没有意义。
温言话里的真假，小冯是否泄露他的行程，季向明因何缘由对他好，自己是否一直被监视，这些他通通没有心思去整理。
他从未有过的累。
想到半小时前，季向明红着眼睛说他不能判他死刑，江临心里如同洒满了劣质浊酒，酸涩又发闷。
被自己判了死刑的何止季向明。
他只是一个外乡异客，来这个世界本就是误入。如果他不曾心怀贪恋，不曾奢望能有归宿，不曾期待能遇到师父。
不曾希望，就不会失望难过。
昔日下毒的奶娘，监视自己的嬷嬷，背叛他给他致命一击的书童，还有母亲的哀求，父亲脸上的冷漠，族人如看怪物一般的眼神，那些如针尖刀刃般的恶语。
还有网友铺天盖地的谩骂，砸向自己的臭鸡蛋，温言笑容里的得意和不屑。
那些江临以为自己不在乎，可以笑着说没关系的一切，都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他突然想起师父曾说：“承影，望你前路含光，心怀暖阳。”
季向明，意含光，可他不再会是自己的暖阳。
“江老师，咱们到了。”
江临回神，轻声说了声谢，没有多余的客套，迈着步子往公寓走。沈嘉树想了想在后面跟上，他得按季总交代的，将人安全送到家。
房间在11楼，江临突然不想乘坐电梯，他一步一步踏着楼梯台阶往上走，脑海里全是季向明。
第一次开车送他回家沉默少言的季向明，听到他跟李非对台词匆忙赶来等在房间门外的季向明，电话里开解引导他让他跟顾辞解释清楚的季向明，茶室目光如水静静望着他走神的季向明，开机宴被投资商纠缠替他解围的季向明，说他习剑肯定很累的季向明。
马场仰头看着他说自己不太会骑马的季向明，拢着他脖颈说“江老师，别欺负我”的季向明，清晨的卧室轻抚着他的脸庞说“别怕，我在。”将他从噩梦中拉回现实的季向明。
以及杀青戏时逆着光走向自己的季向明，琴声交错间说“江临，可以喜欢么”的季向明。
那么多心动的瞬间，他在想什么，季向明在想什么。
还有不久前的桥头，红着眼睛说“江临，你不能就这样判我死刑”的季向明，他在想什么？想自己是捂不热的硬石头，暖不开化不了的冰疙瘩？
“江临，就这一次，先让沈嘉树送你回去，好不好？”半小时前季向明攥住他胳膊后，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喊来沈嘉树，对他如是说道。
那时季向明眼里满是痛苦和挣扎，声音都在颤抖：“爷爷昏迷住院了，我得回去。江临，对不起，但是请你相信我。”
“踏，踏，踏。”
空旷的楼梯间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头顶的感应灯应声亮起，白光打在身上，照亮了脸上的湿痕，有泪滴砸到台阶上，跟地面融在一起，很快消失不见。
车窗外季向明的身影逐渐模糊，很快从视野中消失。
好像那些心动的，欢愉的，期待的瞬间，都不曾出现过。
“江哥，你可算回来了！”
江临应声抬头，看着抱着背包等在门口的人。
他想质问他为何知道温言的口味，他的行程为何要透露给温言？想问他除了行程还跟别人泄露过什么，想为他为何要背叛他。
话出口的瞬间，江临顿住了。
本就不是他自己的人，对方听老板行事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既然从一开始就免不了被监视，现在问这些都没有意义。
“小冯。”江临神色很是平静，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你今天……碰到温言了么？”
小冯有什么答什么：“在中心广场碰到了，他还问起了你，江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临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站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
小冯一脸莫名。
过了很久，江临缓缓说：“你……以后你不用再过来了，也不用夹在我跟季向明中间为难，你回他那边吧。
小冯大惊，顾不上多想，惊呼出声：“江哥，你……你都知道啦？！！！”
沈嘉树好不容易爬完楼梯喘着粗气来到门口，还没有舒一口气，就听到小冯这么一句不打自招犯蠢的话，气的他恨不得晕过去。
他不都已经走了明路了么，就算之后还给老板透露过江临的什么行踪，这时候肯定不能承认啊。
这么呆的助理，挑剔的老板怎么留他在身边这么久的！
“嗯。”江临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回去吧。”
说完，不再看身后的两人，走进屋子关上了房门。
小冯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再看着喘着粗气瞪着自己的老板身边第一助理，委屈道：“沈助，我……江哥他，什么意思啊？我现在该怎么办？”
沈嘉树彻底放弃形象，靠着墙蹲下，叹了口气，“你都不问问你江哥知道了什么。”
“不是知道我是季总安排过去的吗？”小冯十分不解，不是这个还有什么。
“《长宁》已经杀青一段时间了，你江哥还让你继续跟在他身边呢。”
小冯：“是啊。”
“季总后面再找你问过江临的情况吗？”
“没啊。”
“你觉得你江哥傻吗？”
小冯使劲摇头，除了偶尔犯迷糊，江哥在很多时候都很聪明的。
沈嘉树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季总和江临最近关系怎么样？”
小冯嘿嘿笑了笑：“暧昧，感觉要成了！”
“江临没赶你走，季总没联系过你。”沈嘉树觑了一眼小冯，叹气道：“我给江临添置东西联系你都不避开他。”
小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睛瞪的老大，称呼都变了：“沈哥，你的意思是说，江哥早就知道我跟季总的关系了？！”
沈嘉树无奈点头。
“那……那刚刚江哥是什么意思？”
沈嘉树想到两人此前的状态，问：“他刚刚还说什么没？”
小冯就从头重复了一遍。
“行了，回吧。”沈嘉树站起身，“你跟季总说一声，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第60章
蕴着水汽的卫生间传来压抑的声响。
水流顺着喷头淌下来, 带着凉意的水花打在身上，给裸露在外的皮肤带起一阵战栗，但丝毫不能浇灭江临身体的热意和某处的灼烫。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沉寂二十年的身体苏醒, 伴着痛意逐渐抬头。
江临刻意忽略身体变化带给他的不适感, 一遍遍将冷水往自己身上浇, 任水流在下巴处形成水柱自胸口垂直向下, 直到消失不见。
季向明像空气中盘踞不散的水汽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江临的皮肤, 瞬间布满四肢百骸, 牢牢占据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无处躲避，心痒难耐。
陌生的体感自腹间传遍全身，终究是欲望战胜了理智，江临左手扶着墙壁, 右手覆上自己……
如果情/欲是爱意的化身，为何他此刻这么痛苦。
季向明，季向明，季向明。
江临在一个个季向明堆砌的瞬间攀至高峰又跌落云端，试图将所有压抑的、难过的、憋闷的情绪全部释放……
一切重回平静，这场迟到多年的独属于江临的成人礼，终是完成。
江临将自己置于水流中, 任由泛着凉气的水柱冲刷着自己身上的痕迹。可身体的污秽能被水流带走，他心中的委屈和痛苦该怎么整理。
江临蹲在不足三平的卫生间地上，失声痛哭。
欲念是深渊，会让人万劫不复——
空寂的医院走廊有脚步声响起, 季向明抬头，看着来人。
季唯明对上季向明布满血色的双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故作轻松道：“怎么一副被丢弃的模样？放心吧，爷爷没事的，医生说就是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已经脱离危险了，很快就会醒过来。”
季向明嗯了一声。
“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等爷爷醒了我给你电话你再过来。”
季向明摇了摇头，“不用，我等爷爷醒来。”
季唯明看了眼弟弟，无奈地叹了口气。人老了，身体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老爷子刚晕倒时家里人都吓了一跳，送往医院的路上通知了他们兄弟二人。
季向明赶到医院时，将家里众人都吓了一跳，他们都没有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季向明。
想着老爷子平时最疼他，而季向明除了哥哥外，也跟老爷子最亲，其他人也都理解，平时再怎么运筹帷幄成熟内敛，遇到最亲的人生病，还是会有所显露。
可知弟莫如哥，季唯明知道季向明的失魂落魄不仅仅是因为老爷子昏迷，这不医生都说老爷子没事了，弟弟还是一副被遗弃的淋雨小狗模样嘛。
就是小孩子长大了，有了心事了，不跟哥哥说咯。
“哥。”季向明冷不丁叫了一声，打断了季唯明的脑补。
季唯明看着弟弟满脸挣扎，轻声问：“怎么了？”
“温言回国了。”
季唯明难得怔愣，片刻后干巴巴道：“啊，是嘛。”
“哥。”季向明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恳求：“温言的事，我可以告诉江临吗？”
“可以啊，可是为什么呢？”
季向明抿了抿唇，眼神是只有在季唯明面前才会出现的无措和委屈：“江临不理我了，好像是因为温言，又好像不是。温言的事你没有同意我不能跟他说，其他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的很喜欢他吗？”
“很喜欢。”季向明声音很轻：“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他，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一定是他。”
季唯明张了张口，一时无言，过了很久，才郑重道：“小明，我曾因为喜欢错了人，受了很多苦，哥哥不想你痛苦。”
“可是哥，江临不是错的人，只要见到他，我心里就高兴。而失去他，我才会痛苦。”
“唉。”季唯明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仰头说：“温言的事，你想说就说吧。我喜欢过他，被他利用，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哥哥我啊，现在已经浴火重生了，现在是钮祜禄唯明！”
季向明被他哥的中二逗乐，终于忍不住笑了下。
季唯明：“这就对了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不问我，你想说也能说啊，值得你这么纠结。”
季向明心说肯定不能，江临重要，哥哥不愿提及的隐私也很重要，如果季唯明不同意，他会找其他办法跟江临解释。只是，让江临情绪失控的，好像不只是温言……
“怎么还哭丧着脸。”季唯明睨了他一眼，故意道：“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想要个人嘛，要是他不愿意，强制到他愿意，如果你下不来手，哥哥给你绑回来。”
季向明无语，虽然知道他只是开玩笑，还是忍不住交代：“哥，你别乱来，没事别找他。”
“好好好，听你的。”季唯明有意打探：“爷爷现在没事了，你要不要去哄你的准男友？”
季向明摇了摇头：“他现在不想见我和跟我有关的一切，小冯也被赶了回来。我让丁辉去看他了。”
“小冯？”季唯明彻底震惊：“你让小冯去监视他？！！”
他这弟弟有点虎啊，这是追人吗？
季向明被戳到痛点，不吭声了。季唯明还想说话，病房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老爷子醒了，让小公子进去呢。”
听见动静从另一边椅子上急忙过来的季父季母脚步一顿，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后又坐了回去。
“爷爷。”季向明坐到床边小声叫道。
季老爷子倚靠在病床上，看着旁边最疼爱的小孙子眼眶泛红，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瞧你那点出息，我只是晕了，又不是死了！”
声音浑厚，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昏迷刚醒的人。
季向明被骂也不生气，无奈道：“爷爷别乱说。”
季老爷子哼哼两声，瞅着季向明，“听唯明说你跟一个小男生在交往？”
“嗯。”季向明回的坦荡：“不过还没有交往，我还没有追上。”
“本事！”季老爷子不满道：“磨磨唧唧的，出去别说是我孙子，丢人！”
“爷爷教教我。”
“什么样的人啊？”
季向明低了一下头，眉眼含笑：“是个很好的人，没人不会喜欢他。”
“追上了带回来给我看看。”
“好。”季向明笑着小声说：“我努力。”
“出息！”——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帘被拉的严实，电视里循环播放着《长宁》已播出剧集。
夕阳下无忧公主奔溃大哭：“长盼，我不想和亲。”
竹林里质子云华历声警告：“记住你的身份，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大殿上夏国国主悲凉叮嘱：“世人当责我怪我，我皆不在乎，只，今日要你记住，若真有那么一天，告诉无忧，我爱天下，也爱她。”
背景音乐悲凉而惆怅。
几瓶空的啤酒罐凌乱地躺在茶几上，江临仰靠着沙发，手里捏着罐啤酒，脸上已经有了醉意，眼睛一片迷蒙。
配合着电视背景音，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
“阿临，带着这个秘密，谁都不要告诉，活下去。”
“此子异常，关押密室，任何人不得探视。”
“今为你取字承影，只盼你莫要深陷过去，心怀善念，前路含光。”
“江临，琴我练会了，什么时候来我家呀？”
“江老师，不要欺负我。”
“江临，你怎么那么好啊。”
“江临，你喜欢的都会有。”
“江临，可以喜欢么？”
“向明哥煮的咖啡最好喝了，我第一次听他弹琴弹的是《Tassel》”
“有了瞩目的成就，才能跟向明哥站一起，这次换我来追他。”
“他们那个圈子，很难谈喜欢，都是欲望而已。你的气质跟高中时的我很像。”
酒精能麻痹身体，此刻却无法麻痹意识，江临想赶走脑海里这些烦人的声音，正想再打开一罐啤酒，突然听见有人在按密码锁。
他强睁着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借着电视里散发的微弱光线看清来人，“丁……丁哥，你怎么来了？”
丁辉刚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酒气冲了下，打开房间全灯，就看平时有些洁癖喜爱整洁的人瘫坐在沙发上，茶几一片凌乱。
拾起地上的啤酒罐，丁辉无奈道：“你这是喝了多少？”
江临呵呵傻笑，说出的话跟表情一点都不相衬：“丁哥，我好想回到刚认识你的时候啊。”
看着江临脸上似哭非笑的神情，丁辉一个大老爷们突然觉得很是难绷，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温声问：“你喝了多少啊？不是酒量不好嘛，还喝酒。”
“不知道。”江临机械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季向明，说……每天一杯红酒……练酒量，我酒量现在……可以！”
丁辉看着那五六个小罐啤酒瓶，心想这酒量真是太可以了，差一点就不是一杯倒了。
扶着人在沙发上躺下，盖好被子，关掉电视，收拾完房间，丁辉看着已经陷入昏睡的人叹气。他想起季向明的交代，找到江临的旧手机一看，屏幕果然摔的稀碎。
将常用软件登录到新手机上，放到茶几显眼位置，找了张纸条留言：
冰箱有吃的，醒来记得用微波炉热了吃。旧手机坏了我拿走了，新手机是我买的醒来记得给我转钱。闹钟对的明天早上5点，起来喝杯咖啡吃过早餐再去剧组。帮你找了临时助理小林，明早会过来接你去机场，你先凑合用，过几天给你物色新的。——你的老大哥：丁辉。
竖日，江临去往晋城，参加《刀剑如梦》户外取景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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