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松口


    等周野带林姝回来,脚底都还有些飘,脑子里亦是空白一片。林姝则小嘴儿红艳艳的,垂头瞅着地面,也有些害羞。


    好一会儿,周野才从那仿佛烟花轰然炸开后的余韵中回神,目光瞥向阿姝的手,低声问:“阿姝,你的手……还酸么?”


    问出这话时,他喉咙微微滚动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叫他血脉喷张的画面。


    林姝娇哼一声,“还好意思问呢,我听说第一次都……很快的,你怎么……”说着,又重重哼了声。


    “阿姝,我给你揉揉。”周野捏过她的手指轻轻揉着,面上有愧色浮现。


    被阿姝触及的一瞬间,他险些就去了,不过是舍不得,才强守关口。


    本想一直忍下去的,他最引以为豪的也是他的忍耐力,可这次他俨然高估了自己,哪怕阿姝动作生疏,没个轻重,弄得他有些疼,但带来的快感却胜过一切,他的脑子有烟花炸开,然后,他弄脏了阿姝的手。


    林姝由着他揉,揉了好一阵,手不那么酸软了,才勉强露出满意的神色,收回手,打了个哈欠道:“困了,我要睡去了。”


    周野嗯了声,却不见阿姝马上离开,而是笑吟吟看他,娇俏地问了声:“阿野,方才……舒服么?”


    周野听到这话,好不容易平息的气血又翻滚起来,某处复苏、躁动。


    “问你话呢。”林姝没好气地戳戳他胸膛。


    周野捏住她手指,忍不住将那纤细柔滑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哑声道:“阿姝,今晚辛苦你了。”


    林姝微微撅嘴,这个答案不算满意。


    周野便又道:“我……喜欢,只是下回莫要这样了。”


    林姝不解,望着他。


    “不是手酸么,不想累着你。”


    林姝嘀咕:“得了便宜还卖乖。”


    虽然阿野这么说,但林姝觉得肯定是因为她的手艺被嫌弃了。


    可这个不能怪她……明明是他的反应太吓人。


    “我睡去了。”林姝轻轻瞪他一眼,转身欲走。


    “阿姝,你等等。”周野不舍得就这么放她回屋,没忍住,又将人拉入怀里,粗粝大掌又揉又搓,恨不得将那娇娇人儿狠狠地揉进怀里,箍着人吻了许久。


    一回生二回熟,林姝嘴上被他占了便宜,自己也要在手上占够便宜,她扯开阿野的腰带摸上去,感受着手下的触感,那轮廓分明的壁垒似在无意识轻颤,察觉到这一点,她被阿野裹着亲吻的嘴角都是勾着的。


    等几轮亲吻过去,林姝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一些,“明儿一早我的嘴巴又要肿了。”


    周野瞅着她被吮得晶亮的娇艳唇瓣,眼底蔓延着无边欲.色,丝


    毫没有得到缓解。


    但他和阿姝之间,向来都是阿姝说了算。


    他若再缠着她索要,阿姝定会恼他。


    林姝走出两步后回头看他,见他那牢牢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啧了声,折返过去,主动仰头在他下巴上咬了口,不轻不重的,却挠得周野心尖一阵发痒,“出息点儿成不,日日都能见到我,这还不够啊?”


    周野心道:确实不够,远不够。


    “我真走了!”


    “好……”


    林姝偷摸回屋,正准备爬床时,床上林小蒲忽地翻了个身,嘴上嘟囔一句什么,将心虚的林姝吓了一跳。


    见对方只是说梦话,她这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爬上去。


    这一觉周野睡得如何林姝不清楚,她自个儿睡得却极好,只是第二日起来,她除了脚酸腿酸,屁股墩儿竟也有些疼。


    林姝一脸懵,脚酸腿酸那是昨儿个走路太多导致的,相比上次酸得发疼已经好多了,但她的屁股墩儿是怎么回事?怎么也有种轻微的疼痛感?


    林小蒲每日都起得早,这会儿已不在屋里,林姝迟疑片刻,将被子抬起一些,遮住身子,然后极快地脱去亵裤,回身瞅了眼。


    这一瞅,林姝顿时倒吸一口气。


    只见那圆润挺翘之上竟能看到清晰鲜明的两个爪印,那爪印又大又宽,微微泛着青,十分可怖,不晓得的还以为是落了两个鬼爪上去。


    几乎是瞬间,林姝就晓得这鬼爪怎么回事了。


    混蛋阿野,昨晚跟吃错了药一样,手劲儿那么大,掐得她都留下青印了!


    气哄哄的林姝匆匆穿戴好出去,欲找某人算账,结果刚到堂屋,便看到桌上插的那一大束野山花,那本也不大的小火苗顿时熄灭了下去。


    算了,阿野本就力大无穷,激动之下稍稍失控也情有可原,加之她皮肤娇嫩,稍微用些力便会留下印痕。


    林姝很好哄,阿野一束野山花便轻易哄好了她。


    她今日起得迟,出去的时候,林婶子和阿娘已经在准备早食。


    阿娘朝她看过来,表情有些微奇怪,让林姝摸不着头脑。


    她瞅了瞅阿娘头上新换的木簪,那是她精心挑选的祥云簪头的木簪,阿娘昨日接过去的时候虽然口上数落她乱花钱,实则欢喜得很,今日这便簪上了。只是阿娘今日……


    等林姝再看过去,阿娘又仿佛没什么异样。


    “阿娘,林婶子,早呀。”


    “也就你觉得还早。”何桂香笑得温婉。


    林姝理直气壮地道:“我还小呢,多睡觉才能长身体,而且我昨日睡得晚了些,晚起些也正常。”


    这话不说还好,何桂香听了这话,又露出了那种微妙的神色。


    林姝若有所思,想到什么后,嘶了声。


    莫非昨晚她和阿野去河边洗澡的事情被阿娘晓得了?


    或是昨晚他们回来后在院坝里腻歪的时候,被阿娘瞧见了?


    她自个儿倒不觉得有什么,就怕性格保守的阿娘接受无能。


    这事儿还真叫林姝猜对了,昨晚何桂香不小心饮多了水,夜间迷迷糊糊起来小解,结果竟听到院坝里传来说话声。


    她迷糊间不晓得时辰,诧异这么晚了还有人在院坝里说话,便透过窗子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看何桂香顿时就不好了。


    她看到阿野将阿姝抱在怀里,正发凶地吃着阿姝的嘴子,那激烈凶狠的样儿,若非阿姝也在阿野身上乱摸,她都要以为是阿野强迫了阿姝!


    何桂香全程看下来,晓得这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可她震惊啊,震惊极了,这一般是新婚燕尔的小两口才会到的阶段,阿野和阿姝还没成亲呢,就……


    何桂香之后许久都没有睡着,脑海中反复播放着那叫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阿姝有没有被阿野得逞,她还是能瞧得出来的,两个孩子有分寸,没有越过最后一步,但……这般干柴烈火,指不定啥时候就昏了头,提前圆了房。


    阿野的人品是好,但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阿姝又一副任他采撷的样子……


    这事儿不能耽搁下去了,得尽快要阿野和阿姝成亲!何桂香打定主意要再问问阿姝。


    不过何桂香并未着急,等用过早食,阿姝从张巧花那边回来,恰又逢林招娣去给干活的汉子们送绿豆汤,何桂香这才将林姝拉到一边说起了贴己话。


    有的没的说了一阵后,却迟迟没有说到点子上。


    何桂香还没想到该如何起这话头。


    “阿娘,你想说什么的话直说呀,咱娘俩说话还用这么见外吗?”


    何桂香这才道:“阿娘之前问过你,你说不想那么快嫁人,但阿娘今儿个还是想再问问你。阿姝,你和阿野年纪都不小了,既然你们两个互相喜欢,你就不想早些嫁给他么?阿野是自家人,就算你们成亲了,也跟如今没差……”


    林姝听到这话,总算确定阿娘昨晚的确看到什么了。


    她没想着能一直瞒着,但暴露的时间比她想的要早。


    听完阿娘语重心长的这番话,林姝略有些羞赧。


    阿娘虽说得委婉,但那字里行间都在暗示阿野血气方刚,担心她和阿野擦枪走火。


    她都没好意思说,是她先勾的阿野。


    “……阿姝,你跟阿娘说说,你如今是个什么想法,这亲事还要再拖一拖么?”


    林姝垂着头,撅了撅嘴,“算啦,阿野什么人,我已经看清了。”


    何桂香一愣,继而一喜,“阿姝,你这意思是……”


    林姝把玩着自己一缕发丝,慢悠悠地道:“阿娘选个黄道吉日,把我和阿野的亲事办了罢。”


    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结亲时走一应流程,最早也是半年后才完婚,迟些的一两年都有。她和阿野不用那么讲究,但也不能太仓促,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早些定了日子也好。


    她觉得两三个月之后就不错,天儿不冷不热,正正好。


    “好好!”何桂香松了口气,欢喜地道:“日子选定后,咱找人把你和小蒲那屋单独隔出来,旁边再凿个门,到时候这屋子就给你和阿野当新房!咱再去镇上买些红布,阿娘亲手给你缝制一身喜服!”


    红布不便宜,加之做成婚服后也就穿那么一次,村里大多数人家是不做喜服的,有条件的便去借一身,借不到的就穿一身新衣裳,盖个红盖头就成,何桂香当年成亲时便只盖了个红盖头。


    如今家里宽裕了,何桂香说什么都要给阿姝做一身喜服出来。


    “我都听阿娘的。”林姝道,脸颊微微泛红。


    何桂香解决了一桩心事,一整日都是眉开眼笑的。


    林招娣好奇问了句,何桂香却没说,只道日后便晓得了。可林招娣不傻,她猜到了,心里也替阿姝高兴。


    十里八乡再没有比周野更能干的汉子了。


    最重要的是,阿野会疼人!


    “阿娘,林婶子,我待着无聊,我去看看阿野他们。”林姝忽地起身,眼睛亮晶晶的。


    阿野去给赵三叔帮忙了,对面的茅草房已经初见雏形,如今又有了阿野的加入,要不了两日便能砌好。


    林姝跟何桂香透了底之后,便在想阿野知道她松口后会是什么反应。


    可现在,她不想等阿娘问阿野了,她想亲口告诉阿野,她愿意提前嫁给他了。


    第162章 反应


    林姝去的时候,又见到了一群赤着膀子干活的汉子。


    顿了顿,她大声喊人,“阿野——”


    在周野看过来的时候,忙冲他挥了挥手。


    眼下还不到吃晚食的时间,林姝过来便是专程寻周野的。


    周野听到了刘二壮几个善意的起哄声,他没搭理,直接放下手里的铁铲,大步朝林姝走来。


    “阿姝,怎的了?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搭把手?”


    林姝望着他,目光里透着狡黠之色,神神秘秘地道:“阿野,你同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周野心道,若是他就这么半道跟阿姝走了,恐怕真要惹人笑。不过他不怕被人笑,什么都比不过


    阿姝重要。


    “好。去哪里?”


    “不去哪里,只是咱们走远一些,我有悄悄话同你说,不能叫别人听到了。”


    周野朝那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逮住两道偷偷往这边看的目光。他这一眼看过去,偷看的人才匆忙收回目光。


    “好,那我们走远一些。”


    等走得稍远些,林姝挑了个背对着茅草屋的位置,还不等阿野站定,张口便道:“阿野,我们成亲罢!”


    周野蓦地一愣,目光落在林姝脸上,直愣愣瞅着,许久都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高兴傻了。


    “阿野?”林姝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野眼睫毛剧颤一下,“阿姝,你说……成亲?”


    他咽了下口水。


    “对呀。”林姝眨了眨眼。


    周野瞅着她,问:“逗我的么?”


    林姝:……这什么反应啊?


    不过也不怪阿野这副反应,她平时的确很爱捉弄他。


    “没逗你,我都跟阿娘说了,回头等阿娘和阿爹选个黄道吉日,咱家再办几桌席面,请村里关系亲近的村民前来吃喜酒,咱们这亲事便成了。阿娘还说,要亲手给我缝制一身嫁衣呢,不过我晓得红布贵,咱就买便宜些的红麻布……”


    林姝一样一样说着,周野的表情终于变了,但也只是面上浮起些许喜色,没有像林姝想象中那样抱着她转个圈,或是哈哈大笑两声。


    好罢,是她想多了,旁边还有人看着,以阿野的性子也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哼,阿野若知道昨夜他们俩在院坝里卿卿我我的事情被阿娘看去后,也不晓得他会不会羞愧得不敢看阿娘。


    但若不是被阿娘看到了,她也不会顺势答应下来。


    她还想再磨一磨阿野呢,不想叫他这么轻易将自己娶了去。可她到底还是松口了。


    是她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先勾了他,回回坏心地勾起了火却又不灭。


    当然,不是她不愿灭,而是阿野不愿逾距。


    如昨晚那般只用手,事后阿野看上去便愧疚得很,成亲前大抵不会有下次了,这傻子宁愿自己憋着。


    “阿姝,你怎么……突然松口了?”周野垂头看她,除了脸上那多出的喜色,看上去竟颇为淡定,只声音微微沉哑。


    林姝不满意他的平静,眼珠子微微一转后,嘴角跟着一弯,“因为……我想跟你洞房,行鱼水之欢呀。”


    她伸出手,指尖在他硬邦邦的小腹上戳了戳,“阿野,你就不好奇那是什么滋味么?”


    周野一把捏住林姝的指尖,看向她的目光这一瞬深沉得可怕,眼底似有什么藏得极深的情绪在蠢蠢欲动,“我当然想,只是阿姝,你真的想好了么?”


    林姝唇角勾起,“想好了呀,若是没遇到你这么合心意的男人,我可能不想嫁人,但谁叫我正好遇到了呀,阿野,你急着娶我吗?你若不着急,我就叫阿娘——”


    不等她说完,周野及时截断她的话,“阿姝我急!我恨不得马上就娶了你,只是我不能委屈了你,你且等等,你叫我准备准备。”


    他语气急切,一双黑沉的眼直勾勾盯着她,眼底溢满能溺死人的情意。


    林姝见他明明急切却还怕委屈了他的样子,心里有些甜,这种时候还想着她,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那你、你回头同阿爹阿娘说去。”林姝嗔他一眼,端的是人比花娇。


    “我走啦,你回去干活罢。”林姝摆摆手后,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了。


    周野却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目送她走远,直到看她回了院坝,身影再也看不到,这才转身往回走。


    只是他双眼发直,明显在走神,还没走几步,陡然被脚下石子一绊,狠狠打了个踉跄,险些摔个脸朝地。


    那头刘二壮看到,扬声问:“周野大兄,你没事罢?”


    周野摆摆手,继续加入干活的几人,只是这会儿他的四肢跟脑子却是分开的,四肢有条不紊地继续干着活,脑子和灵魂却好似飘去了别处,直到过了许久,他飘出的魂儿才归了位,紧接着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手上动作突然加大加重,干活的劲头十足。


    刘二壮:……


    他真是好奇死了,阿姝姐方才到底跟周野大兄说啥了,他怎么觉得周野大兄像是突然服了什么神丹妙药,瞅瞅这干活的劲儿,顿时就把他们衬成了几只小鸡崽。


    最惊悚的是周野大兄的反应,他头回见到周野大兄笑成这样,瞧那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刘二壮没敢问,即便问了,周野也是不会说的。


    他怕阿姝是在逗他,又或是之后他哪里做得不好,惹阿姝生气,阿姝便又反悔了。


    可若阿姝反悔的话,他也不怪阿姝。他自己也觉得就这么娶了阿姝,实在是便宜了他。


    周野心中一阵激荡,一直到林招娣来喊他们吃晚食,他才稍稍收敛了脸上的喜意,恢复得如往日一般镇定。


    晚食后,林大山和何桂香两口子简单洗漱后躺床上,从何桂香口中晓得这事儿,林大山大喜。


    他早就想把两人的事情办了,可家里婆娘非说等等,说阿姝不乐意这么早嫁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情咋能听孩子的。


    “阿姝这是松口了?”林大山笑嘿嘿地问。


    虽说阿野啥意见都没有,但毕竟关系还没有落实,他这心里终归是不踏实,终于,阿野和阿姝要成亲了,以后阿野就能改口喊他爹了!


    “她若没松口,我能同你说?”何桂香面上也露了笑,“阿姝刚回来的时候,我还觉得她看不上阿野这样的,毕竟阿姝是在京城那样的繁华之地长大。”


    林大山听到这儿,哼了声,“我看阿野好得很,京城又咋样,高门大户的少爷只是门第高,若论人品,不一定有咱家阿野好!”


    何桂香顺着他的话道:“是是,阿野最好。所以咱家阿姝这不瞧上了么。我想着把阿姝小蒲那间里屋的门堵上,在前头开个门,这样他们小两口进出也方便。”


    “成,就这么干,赶明儿我就去寻里正算几个好日子!”林大山迫不及待地道。


    里正会看黄历,村里办喜丧都是找里正帮着挑日子。


    何桂香想了想,道:“虽说咱们村里成亲没那么多讲究,但亲事不能办得太仓促,该准备的都要准备起来,最早也得一个月后。”


    林大山嘀咕道:“本就住在一起,有啥子好准备的。”要他说,下月初若是有好日子便可以把这事儿办了。


    甜水村穷,嫁娶都简单,双方更看重的是男方干活的本事大不大,女方是不是勤奋持家,早些年,男方这边聘礼也就是割几斤猪肉包几斤糖,拎着鸡鸭这些,富裕的再加几匹布,女方这边同理,备两身新衣裳,从前穿的旧衣裳也一并带过去,这便算是嫁妆了,条件好一些的会加一床新被褥。


    只是这些年甜水村风调雨顺,大家的日子都比从前好过不少,这聘礼嫁妆的也都提了规格。聘礼除了以前那些,还要给聘金,少的也要大几百文,多的便是两三吊钱往上了。


    像是村里想娶外头那几个富村的姑娘,这聘礼便要多上不少。


    说起这个,便不得不提到苗老大家那大儿子。本来苗家那大儿已经同大福村的一户人家定了亲,结果人家得知苗老大摔断了腿,居然生了反悔之意。


    苗老大家原本已经给了两吊钱的聘金,鸡鸭鱼和布匹这些也给了,发生这次的事儿后咬咬牙又多许了些好处礼,这才将这亲事保住。


    那大福村便是十里八乡里的富村,村里再落魄的人家日子都过得不算多差,若非那家姑娘看上了苗老大家的大儿,即便多给些好处,这门亲事估摸也是要作废的。


    想到苗老大家的那堆破事儿,再看看自己只用一袋子粮食就买来的女婿,林大山心里愈发满意。


    虽说阿野日后跟他们一起住,说出去不好听,但阿野跟那些入赘别家的汉子可不一样,知道怎么一回事的只会说他林大山眼光好,也只会说阿野的福气好。


    何桂香瞧他这副不上心的样子就来气,“你没啥可准备的我有!反正你明日跟里正说清楚,要下个月底或是下下个月初的黄道吉日。”


    在何桂香看来,要准备的可太多了,光是阿野和阿姝的新房就得好好布置一番,新家具要打一套罢,除了嫁衣,还得再做两身新衣裳,新被子新褥子这些也得有。


    还有……


    何桂香想到阿姝送她的那根木簪。她想给阿姝备些像样的首饰。


    金的这辈子是够不着了,银首饰还是能够得着的。当然,一整套的头面她拿不出,但一个银手镯一个银簪子,这些咬咬牙还是能承担得起。


    钱没了再攒便是,可阿姝成亲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她绝不能委屈了阿姝。


    第163章 心病


    何桂香正想着,枕边已经传来了林大山的响亮呼噜声。


    这响亮的呼噜声她已经听惯了,也不觉得这声音吵,有时候听不着她还不习惯。


    只是眼下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在心里掰着指头数自己要准备的东西,竟是越数越精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坝里传来点儿响动,何桂香想到什么,竖起耳朵听了听,果真又是阿姝和阿野。


    不过这次两人没有在院坝里黏糊,说了几句话后便各回各屋了。


    也是方才听了一耳朵,何桂香才晓得阿姝和阿野不知从哪日开始竟是夜夜都要去河边沐浴。


    阿野每日去河边沐浴这事儿,她当然知晓,以前一日下来,到了晚上,大水瓮里的水已经不剩多少,阿野便会去河边洗,河边也要洗得干净些。不像林大山,懒得走那么远路,直接用他们娘几个擦洗过的水冲刷一遍,水瓮里剩下的水再冲洗一遍,如此便算了事。


    可何桂香没想到,阿姝竟也跟着去河边了……


    她发愁地蹙起了眉。


    孤男寡女的去河边沐浴,这……这真不会发生点儿什么?


    她开始纠结,一个月是不是真的有点儿长了?


    林大山心里念着这事儿,次日用过早食没


    急着往地里去,而是去了里正家。


    去的时候,林正家那大媳妇张氏也在。


    听闻林大山是来找公爹挑成亲的黄道吉日,张氏不由地愣了下神。


    这亲事想也知道是周野和林姝两人的。


    只是没想到林大山这么心急,这亲生闺女回来也没多久便想着要将人嫁了。


    “怎的不多留留?”张氏给公爹和林大山倒了杯茶水,顺嘴问了句。


    虽然她面上笑着,林大山心底却不想同她多说什么。


    当初她儿子缠着阿瑶的事情,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但林大山碍于里正在,还是客客气气回了句:“两个孩子都不小了,村里像阿姝这么大的姑娘早两年便嫁了人,有的娃都生了,再留下去就成大姑娘喽。”


    “这事儿可问过两个孩子了?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孩子们欢喜,这成亲后日子才能和美。”张氏一副为对方考虑的样子。


    林大山并未多想,反而因为她这善意的提醒少了些成见,“孩子娘问过了,两个孩子都愿意咧。”


    张氏闻言便没有再问。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林姝这孩子,上回牛车上一路聊下来,她还挺喜欢的,不仅生得好看,这性子也讨喜,该温婉时温婉,该强势时强势,不像那林瑶,瞧着便是个倔的犟的,主意也大得很,所以当初他儿说想娶林瑶的时候,她是如何都不肯答应。


    不光是因为林家有个身子骨不好的幺女,月月药钱都要花出去不少,更是因林瑶这性子不合她心意,儿子越喜欢,她就越不喜欢。哼,还没进门她儿就因为林瑶跟她红脸,等林瑶真进了门,儿子定会为了这媳妇而忤逆她这个当娘的。


    谁能想到林瑶摇身一变就成了侯府嫡女呢!


    那可是侯府啊,京城这种繁华之地,张氏这种乡野妇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有踏足的可能,而侯府这种门第更是她这辈子想也不敢想的高门大户。


    要问张氏后悔么,她自然是有那么一点儿后悔的,若是当初答应他儿,叫他跟林瑶成了亲,她儿如今便是侯府女婿了,指不定能跟着林瑶一起去往京城,有那侯府拂照,何愁没有名师大儒教导她儿。


    不过张氏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没成了的好事,她会下意识往坏处想。这侯府是他们得罪不起的权贵,万一人家看不上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逼着她儿和林瑶和离,甚至背地里做些什么小动作,想要给侯府除去一个看不上眼的女婿……张氏只要想想,便觉得心惊肉跳,毕竟话本里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但林姝便不一样了,她是生于侯府,被侯府精心养大的贵女,后头偏偏被发现是个假的。虽是个假的,但到底受过侯府的精心教养,在他们这些底层百姓眼里,那还是比村姑甚至镇上的姑娘要高上一截的。


    张氏当然想给她儿找个能帮助他仕途的儿媳,但公爹说得对,这样的人家哪里是那么好找的,矮一些的门户也得多看看,若是门第不行,挑个能干的也好。别人家的能干媳妇看的是洗衣做饭这些,但她儿是个读书人,大字不识一个的儿媳会委屈了她儿,能给她儿研墨递纸,甚至能一起吟诗作对的才是好的。


    于是张氏想起了林姝。而牛车上那一次相处下来,更是让她满意。


    林姝跟林瑶完全不一样,性子软好拿捏,难能可贵的是对外却不怯懦,只是她晓得林老二家有个周野,林老二定然要将闺女许给周野。她便是惋惜也无用。


    除非林老二改了主意,想把林姝嫁出去,或是林姝心气高,自个儿看不上周野这样的粗人,那她倒是能将人放到备选儿媳妇里头。毕竟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个比她儿更俊更有前途的好儿郎。


    未料林老二这便要给两人办喜事了。听林老二这意思,林姝本人也是愿意的。


    张氏尤觉得难以置信。那样细皮嫩肉的姑娘,过了十几年的精细日子,竟真的答应嫁给周野这样的粗人?


    里正皱眉看了长媳一眼,张氏会意,送完茶水便离开了。


    他这长媳啥都好,就是心思重了些。


    当他不知道她方才问那两句话的意思么?也不想想人林姝在京城长大,什么公侯世家书香门第的少爷没见过,那些大门户养出来的少爷文采斐然的不知几何,林姝能看得起他那连个秀才功名都还没有的孙儿?反倒是周野那样的,孔武有力,林姝长在深闺,怕是没见过几个,反而更可能合她心意。


    “大山啊,你说个大致的时间,我给你瞅瞅。”里正道。


    林大山笑呵呵道:“我婆娘说要至少一个月后的好日子,劳您给瞧瞧,一个月后三个月以内的好日子有哪些。”


    等听完林大山的要求,里正翻了翻黄历,给他挑了几个日子,“下个月二十八便是好日子,这个离得最近,下下个月初六初八也都不错,再晚一些便是十二、二十、二十六……”


    里正略通笔墨,怕林大山记不住,便用笔在纸上写了下来叫人带回去。


    林大山将写了黄道吉日的纸折好揣怀里,喜滋滋地离开了里正家。


    路过某一处院门时,正碰上里头一个村妇出来,林大山脸色微黑,看也不看那人,扭头就走。


    他路过的正是林家老宅,老宅也建在村头这边,离里正家不远。而那正欲出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分家时尖酸刻薄的林家大嫂。


    张在甜水村是大姓,这林家大嫂也姓张,往上数几辈还跟里正家沾亲带故,若搁从前,张大嫂看到林大山也会扭头就走,可最近她身体不好,连跟人吵架都吵不动了。


    她气色差,那林大山气色却好得很,张大嫂捂着胸口,又觉得心口疼了。


    郎中说她这病治不了,是心病,不要跟人斤斤计较,要自己想开些。


    可她想不开!


    当林姝回来那日,那侯府马夫要给林大山一百两银子却被他一口回绝的时候,她就想不开了。


    那可是一百两白银啊!白花花的十个银锭子!林大山怎么能一口就回绝了!!


    乡下人家用钱少,有了这一百两,莫说只林大山一家几口,便是他们这一大家子一起用,那也是能用一辈子的。


    但凡、但凡当初没有分家,这钱都能由林大田这个当大哥的收下!还轮得到林大山说不要?


    可怎么就分家了呢!


    如今张大嫂每每想到那侯府马夫收回去的一百两白银,她就心肝痛,数日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她觉得邪乎啊,虽没收下那一百两银子,可自打那林姝回来,林大山家里日子是越过越滋润了,听说他们家挖了鱼池子,养了好多鱼,日日都能吃到大肥鱼,连林小蒲那小药罐子都病愈了,前两日还猎了只野鸭回去,没去镇上换钱,自己做了吃。


    她原本还不信,可当日林大山家里的鸭肉香飘得老远,好几家都闻到了那香味儿,提起来都是一脸羡


    慕,夸林小蒲好本事,孝顺,又夸林大山和何桂香有福气。


    张大嫂越想越是心口疼。


    若是没分家,那肥鱼那野鸭,还有先前周野猎的那野猪,这些都有她的份。


    ……


    两日后,赵三叔家的茅草屋落好,天公作美,期间也就下过一场小雨,茅草晒个一日便干了,没有耽搁什么。除了堵在前面的那土坡,院坝里的土都铲平夯实了,只剩下围竹篱笆。


    最后一日,林招娣花了大手笔,叫廖老汉帮着带了三斤五花肉回来,做了一顿极丰盛的早食,五花肉分出一斤留着晚食用,剩下的都听林姝的做了马齿苋干菜焖肉。


    马齿苋晒干之前已是焯过水的,又经过暴晒,酸味少了些,干菜泡发后加切块的五花肉煸炒,加入酱油和些许砂糖慢炖收汁。


    因着阿姝备了好多马齿苋菜干,和着那猪肉一起焖后,竟又焖了一大锅出来,吃得一群汉子大呼过瘾。


    林招娣没想到这随处可见的马齿苋晒干后焖肉会是如此的香。两斤肉自是不够一群汉子吃的,但这肉里的马齿苋干菜吸饱了肉汁,吃起来酸香解腻,十分下饭,一群人将盘子都吃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宝们,临时出一趟远门,六号回归,这期间能更多少更多少,可能只一两章,怪我平时没存稿呜呜,但等我回来,我会把欠的更新慢慢补起来的,求宝们别弃我而去!!![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164章 角子


    到了晚食,林姝又露了一手,带着何桂香和林招娣一起包了饺子。


    饺子做的是酸辣马齿苋河虾陷饺。


    用新鲜马齿苋,焯水去酸后放纱布里用力拧干水分,再剁碎后拌一勺花椒油,一勺艾油。


    花椒油是青花椒放油里炸出香麻味道的油,艾油则是用干茱萸果子炸过的油,保留了辣味,类似于辣椒油。


    两种油林姝各做了一小罐子,如此一来,用的时候也方便,尤其是拌凉菜的时候,只需浇上一勺半勺的,拌一拌后便香得很。


    河虾碎则是上次让王银根那群小娃子去河里捞的,被林小蒲晒干后便用罐子存放了起来,用的时候抓个几大把出来,再以猪油炒香,冷却备用。


    早食特意留的五花肉剁成肉末,打水后加河虾碎,再和马齿苋拌一起,拌匀后加入一应调料。


    馅料是林招娣按着林姝说的步骤拌的,那馅料光是瞧着便觉得好吃。


    林招娣笑道:“阿姝,我上回还琢磨着你让王银根他们捞这么多小河虾做啥子,原来是用来包角子。”


    角子便是饺子,说法不一样。


    甜水村这边是极少吃角子的,便是老赵家吃面食算多的,林招娣也不会包。


    此时她和何桂香一起跟着林姝学,前头几个包得还歪歪扭扭,到后头,她竟然学得极快,包得越来越好看了。


    河里小虾多,但个头小味道腥,村里人不爱吃,也没那闲功夫去河里抓这小虾,可林招娣晓得,阿姝想出来的吃食味道绝对差不了。


    这马齿苋河虾馅的角子好吃,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也做给赵三吃!


    林姝手中动作不停,擀好的角子皮到她手里转瞬就成了一个漂亮的大角子,“我平时就喜欢捣鼓一些吃食,婶子可莫笑我嘴馋。”


    林婶子:“我们哪个不嘴馋,有好吃的谁都喜欢吃。对了,何嫂子、阿姝,眼下茅草屋已经起好了,等通风暴晒个两日,我和赵三便住进来,到时候我请你们一家子吃饭,你们可千万要来。”


    林姝不客气地笑应道:“便是林婶子不喊我,我也要厚着脸皮去给你暖灶。至于阿娘几个,他们都听我的,是罢阿娘?”


    何桂香嗔她一眼,“是是是。”


    林姝嘻嘻笑了声。


    暖灶便是暖居,搬进新房时主人家会请亲友在新起的房子里生火做饭,有驱邪纳福之意。


    不过林婶子和赵三叔跟家里闹成那样,怕是不会请家里人来了,林姝自然是要去的,何桂香也没意见。


    几日下来,何桂香跟林招娣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无话可聊了,两人熟稔了许多,虽不如林招娣跟李春苗那般无话不谈,却也能交心几句了。


    角子包好后开始下锅煮,这煮角子也有讲究,水开下角子,等水滚后林姝又点了两次冷水,如此煮法虾仁熟透后口感弹牙。


    第一锅角子熟了后,林招娣迫不及待夹了几个出来,同何桂香母女三儿一起先尝了个鲜儿。


    林小蒲吃得眼睛都发亮了,一如既往地夸夸起来,“阿姐,这马齿苋河虾馅儿的角子好好吃!”


    林招娣也狠狠夸赞一番,不是她吹,村里人家过年都不可能吃这么好!


    等到最后一锅角子也煮上,林招娣喜滋滋地去喊人。


    茅草屋那头,篱笆已经围好了,刘二壮和王长顺几个也不歇息,趁着还有时间将前头那挡路的土坡能铲多少铲多少。


    林婶子给他们做的饭顿顿都足量,还那么好吃,他们恨不得再多干几日,但几人也晓得,他们能干的都干完了,眼前这土坡赵三叔从一开始就说了日后他一个人慢慢地铲,其他人不用管。


    今儿是干活的最后一日,林婶子尤为大方,也不晓得一会儿晚食吃啥子好东西。


    结果等林婶子喊人,几人收拾好进院坝,看到桌上的东西后都惊呆了!


    角子,竟是几大盘盛得冒尖儿的角子!


    村里婆娘能做个面饼蒸饼啥的就算不错,大部分家里的灰面都是揉面团做擀面,或是直接用手揪成面疙瘩吃。这角子可是去镇上才能吃到的好东西!


    一个个的大角子皮擀得极薄,煮熟后角子皮上透出粉红虾色,极其诱人食欲。


    刘二壮一大口下去,一个角子便去了半个。


    唔,好吃好吃!


    林姝细嚼慢咽,吃得眼眸弯起,她也觉得味道不错。


    马齿苋微酸滑腻,能化解河虾腥气,而河鲜的鲜甜弹嫩又叫野菜别有一番风味,馅里加了花椒油和艾油,吃起来又麻又辣,加配上马齿苋自带的微酸,酸辣鲜香!


    一群汉子一吃一个不吭声,刘二壮一想到这样的好日子到了头,吃得都快哭了。


    赵三叔这茅草屋咋就不多造几日呢,他还没吃够。


    回到家里又得吃白粥咸菜了,唉。


    说起来,一开始他给赵三叔干活时,有人还笑他爹抹不开面子拒绝,这才用他这半大小子凑个人头,还说他给赵三叔干活肯定吃不好,因为赵三叔分家后啥都没捞着。


    结果知道他在赵三叔这儿干活每顿吃的是什么后,一个个全都傻眼了。


    刘二壮记仇,他爹是仗义是重情,才不是傻,所以他吃了啥好吃的他就一样样全往外说,起初还有人不信,说他吹牛,可那从院坝里飘出去的香味做不得假,好些人都闻到了,尤其是那些道荤菜,那焖鱼炸鱼那泥鳅,还有那焖鸭!


    村里好多人都看到周野大兄和阿姝姐还有小蒲拎着野鸭回来!


    那三只焖鸭焖了多久,香味就往外飘了多久!


    要晓得以往就算是村中大户找人干活,那做的菜里也有荤菜,但不是大荤,就是菜里放些肉片,这已算极好的了,其他人多的是青菜下米饭,稀饭就咸菜。


    于是,当初那些说他们傻的人都馋死了,后悔没有来给赵三叔帮忙。


    只可惜这种好日子到今儿个也要结束了。


    刘二壮满心不舍,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只觉赵三叔这茅草屋造得太小,恨不能再造个十天半月。


    不过想归想,事实上他们吃好喝好了,只想把所有劲儿都使在这茅草屋上,好叫赵三叔等人知晓,找他们干活时非常英明的决定,然后日后有需要帮忙的时候第一个考虑的就是他们!


    赵老三饭桌上感谢了一众人,大家这一顿都吃得高


    兴又满足,离开时也是满心不舍。


    “……何嫂子,阿姝,千恩万谢的话我也不说了,柴米油盐这些我都折成了钱,等家里有了闲钱我马上给你们。”林招娣离开前对两人道。


    她本想给一串铜钱的,但若勉强给了,手头钱不够,便又要借,之前那些钱借得已是不易,再借怕是难借,到头来便只能问何嫂子或阿姝借,倒腾来倒腾去的实在没必要。


    何桂香忙道:“招娣,你这话说得实在客气,米粮是你带的,我们加进去的那些也只是我们几个吃的量,瞧着多,那不过因着是他爹和阿野那孩子能吃,我才多放了些。


    至于油盐这些,是比平时多费些,但也就几日,哪里用得着你折成钱,回头等你和你当家的住进来,有多的瓜果蔬菜送过来一些便是……”


    林招娣没有再坚持,但她心里有数。


    嫁进赵家多年,人情世故她虽烦,却不是不懂,很多时候不能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所以她不管别人说什么干什么,她只坚持自己的,这会儿先提上一嘴,说再多便没意思了,到时候她直接把钱塞给何嫂子就是。


    赵老三那头也在跟林大山道谢。


    等林招娣两口子离开,何桂香感叹了句:“阿姝,你林婶子和赵三叔都是实诚人,与他们做邻里挺好。”


    林姝却道:“阿爹阿娘也是实诚人,谁与咱家做邻居,吃亏的都不会是对方。”


    何桂香亲昵地点了点她鼻尖儿,“哪儿有你这般可劲儿夸自家人的。”


    说着,跟林大山对了个眼神。


    林大山这头将周野叫到了一边,何桂香则将林姝和林小蒲叫到一边。


    受林姝影响,何桂香如今也将林小蒲当个小大人看待,说正事不会避着。


    “阿姝,你阿爹前两日找里正看了黄历,下月二十八就是好日子,虽说那会儿天正热,但热也有热的好,村里大家都不忙,野菜野果这些也都多。阿娘和阿爹想将你和阿野的亲事先办了,你自个儿觉得如何?”何桂香问道。


    林小蒲哇的一声,“阿娘,我觉得好!”


    何桂香揉揉这鬼灵精的脑瓜子,“你觉得好没用,得问你阿姐的意思。”


    林姝没怎么犹豫,爽快地道:“阿娘,我也没问题。”


    微顿,话音却又一转,“不过你和阿爹可别指望我成了亲就生娃,我和阿野要先过过两个人的小日子。”


    何桂香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还以为阿姝会觉得太快。不过村里人家成婚简单,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足够了。


    “生娃这事儿不急,你和阿野自己商量着来!”何桂香笑得温柔。


    两人这头顺利,林大山和周野那头却出了些问题——周野竟没有马上点头。


    他当然恨不得马上娶了阿姝,但他觉得这会委屈了阿姝,一个月还是太短了。


    林大山听他说不想的时候脸一下黑了下来,还当他是外头哪个不知耻的村姑勾搭了去,得知他只是觉得太仓促,黑脸登时就变成了个笑脸。


    不愧是他看上的好女婿,心里净想着如何对阿姝好了。


    “叔,一个月对我来说还是太仓促了些,我想攒攒钱再说。”周野无比郑重地道。


    林大山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攒啥攒,咱都一家人,你以往从山里搞干货卖的那些钱,全用来买小蒲的药材了,叔都没有跟你分个你我,你还分什么?听叔的,就下个月底,咱这便能准备起来了!”


    周野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却被林大山堵了回去。


    无法,他只得道:“叔,成亲的日子先放放,赶明儿我想进山一趟。”


    林大山一愣,神色有些不认可,“离上回进山也没多久,啷个又要进山?”


    “我想再弄些山货,卖山货的这些钱可以把婚礼办得热闹些。叔和婶愿意把阿姝嫁给我,聘礼我也要准备得丰厚些。”


    林大山听到这话顿时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以后咱住一起,又不是瞧不见了,用不着聘礼这些!”


    话虽如此,这次他却没有拦着了。


    阿野对闺女上心,他这个当爹的乐见其成,巴不得他对闺女更好些!


    两人瞒着这事儿没提,等第二日林姝没见着周野,问何桂香,这才晓得人居然进山了,气恼得她直跺脚。


    还没娶到她呢,就学会隐瞒不报,这还了得?


    等阿野回来,她可得好好说道说道,揪着他耳朵叫他明白,这是不对的,不管想偷摸干什么,对自家媳妇那都得事无巨细通通上报!


    第165章 冰块


    林姝又不傻,阿娘刚提了成亲的事情,阿野转头便进山,想也知道这是着急攒媳妇本了。


    能有如此觉悟,林姝面上恼怒,心里却开心得很。


    虽说之前阿野跟家人住一起,阿野也去过深山数次,搞到的那些山货卖了不少钱,细论下来,半个家都是他养的,但一码归一码,成亲该有的流程还是得有。聘金这些不用多丰厚,可若阿野想往隆重了办,那也表明他对自己上心,林姝自会照单全收。


    只是这次得知阿野进山,与她刚来甜水村阿野进山那一次感觉又不一样。那一次是事不关己,顶多因好奇多问一句,而这次,她会担心阿野会不会在深山遇到野兽,会不会受伤。


    林小蒲得知她担心这些,有模有样地拍拍她肩膀,安抚道:“阿姐放心,阿野哥哥厉害着咧,最初阿野哥哥进山的时候,阿爹阿娘也是担心得睡不着觉,可回回阿野哥哥不但毫发无损,还满载而归,阿爹阿娘这才放心下来。”


    在林小蒲眼里,周野这个外姓哥哥是比林大山这个亲爹还要高大的存在,毕竟阿野哥哥可是全村公认的十里八乡最强壮的汉子。


    可林姝上辈子为了饱腹也去过山里打野,晓得山里头有多危险,见得着的野兽这些还不是最危险的,像那些毒蛇毒虫,若是一不留神被咬了蛰了,再强壮的人也能被毒得浑身麻痹甚至被毒死。她又怎么可能因为阿野身高体壮而完全放心呢。


    不过她也晓得阿野在这方面的经验异常丰富,什么草能止血什么草祛毒,这些他都一清二楚,不至于让自己落到那样危险的地步,但这不妨碍林姝胡思乱想。


    唉,人便是这样,既要又要。


    阿野为了他们的亲事急吼吼地去了山里,恨不得马上攒够钱办婚礼,她知道后心里欢喜,可同时又不想阿野承担一丁点儿的风险。可若一点儿风险都没有,也不至于叫林姝如此心动了。


    “小蒲,阿野往日去山里,除了采香蕈和猎山鸡野兔这些,还能带什么回来?”林姝问。


    林小蒲回道:“要看月份,每年这个时候阿野哥哥一般都是采香蕈,因为这个时候的香蕈多,秋冬进山的话,阿野哥哥能带的东西便多了,山上葛根多,有时候阿野哥哥会顺便带一捆回来,只是葛根不值钱,好些人不用去深山,只在山外围就能挖到葛根,东西多便价贱,拿去药铺里也卖不到几个钱。阿野哥哥更多时候是采薯蓣和人参,薯蓣多,但多长在高山的悬崖峭壁上,不好挖,也危险。人参嘛则是难找,阿野哥哥也就运气好挖到过一次。”


    林姝眼睛微微一亮,“薯蓣?咱这山里还有薯蓣呢?


    薯蓣就是山药,如今的大晏朝已有栽培,不过这东西贵,是富贵人家的吃食,普通老百姓吃不起。


    林小蒲一看阿姐这样儿便晓得她又在琢磨吃的了,“阿野哥哥说,山里头的薯蓣多着呢,只是咱山里的这些野生薯蓣跟外头那些不一样,口感差,没法吃。何况也没人吃这玩意儿,这东西精贵,若有人挖到了,那肯定是拿到镇上药铺换钱。多少钱一斤我不晓得,但有一回阿野哥哥挖了两根回来,拿到镇上药铺换了钱,当时候阿娘心情好得很,我猜至少换了大几百文钱!”


    林姝瞧她那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禁


    失笑。


    想也知道,阿娘以前是不同小蒲说这些的,但小蒲是个鬼灵精,自个儿就能从大人的脸上观察出些什么来。


    “那这一趟便保佑阿野多采些香蕈多猎些山鸡野兔回来罢,若是再猎到一头野猪就更完美了。”林姝双手合十,嘴上嘟囔着祈祷。


    林小蒲听得嘿嘿直笑,“阿姐,你想啥咧,野猪哪儿是那么好猎的?阿野哥哥来家里三年,也就上回运气好猎到了一头野猪,我还想肯定是阿姐回来之后把好运也一并带来了,不然怎的阿野哥哥以前没猎到,阿姐一回来就猎到了?”


    林姝嘴角一勾,顺着这话道:“既然你说我运气好,那我保佑阿野再猎到一头野猪,指不定他就真猎到了呢?”


    林小蒲点点头,“有道理,那我也保佑阿野哥哥再猎到一头野猪!”


    她如今跟着林姝,算术已学得有模有样,已经能算出一头野猪能卖多少钱了。也是这么一算,林小蒲才晓得上回那半扇野猪能给家里带来多少铜板。难怪那日阿野哥哥从镇上回来,阿娘连着整整三日心情都极好。


    “对了阿姐,今儿个是不是要制冰?!”林小蒲忽地问,语气兴奋。


    “我就昨个儿提了一嘴,你便记得这么清楚了?今儿可以是可以,但早食后我要去三婶家教书,等我回来便晌午了,这制冰得挑个稍凉快的时候才省时省力,要么一大早,要么晚上,眼下已是来不及了,且等傍晚那会儿罢。”


    要制冰,尤其想要多制点儿冰,这硝石的用量可不能少。前两日林姝也没闲着,叫王银根几个小子又去刨了含硝土,特别是那种已经带白霜的土,如此又熬了两次,加上前头一次,一共得了四大碗的硝石结晶,全都被林姝磨成了硝石粉。


    虽说四大碗硝石粉听着不少,但若想顺利制冰,配制的硝石溶液硝石与清水比不能太低,这硝石溶液便不会有太多,能制成的冰自然也少。


    林姝先前让廖老汉带了个带盖的宽口陶罐,本是用来当制冰的小容器,但只这些硝石的话,约莫还用不上这,得换更小的容器。


    竹子的导热性不错,用竹筒就可以。


    林小蒲听了林姝的话,挠挠头,笑嘿嘿地问:“阿姐,我跟王银根他们说阿姐能用他们挖来的土做出冰块来,可他们一个个的都不信,觉得我在吹牛,到时候能不能叫他们来旁观?”


    林姝闻言,眼睛微微一弯,“行呐,我这儿正缺几个打下手的,等今儿我歇晌起来教你上完课咱们便可以开始了。”


    如今她用起王银根这几个小童工来已是得心应手,也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林小蒲听到这话顿时笑咧了嘴。


    她对阿姐的话是深信不疑,所以被王银根那几个臭小子质疑的时候她非常不爽,若是能叫他们亲眼瞧瞧,那最好不过了。


    于是她盼啊盼,盼着吃了早食,盼着阿姐从三婶家回来,再歇个晌起来,然后給她讲今日份的课堂小故事,再手把手教今日份的生字,林小蒲一遍默写下来居然全对。


    林姝啧了声,“你平儿要是也有这劲头,每日都能多学五个字了。”


    “咳~阿姐,那咱们何时制冰?”


    林姝点点她的小脑袋,笑道:“现下便去喊人罢,等人到齐了马上开始。”


    王银根几个提前得了信儿,一直在附近玩耍,得了大姐头的准话,一溜烟地跑了来。


    “阿姝姐,你真能做出冰块来?!”王银根问,虽然小蒲姐一副绝没问题的模样,但他心底还是不信。


    冰块啥样儿他还没见过咧,听他阿娘说,每年天儿最冷的那几日也不一定结冰,得看年份,年头冷的时候,水瓮里的水会结一层冰,极薄的一层,捞起来没多久就化了。


    王银根没见过,很想亲眼见一见,可阿娘说见不到才好,见到了就说明那年是个寒冬,天儿太冷是会冻死人的。


    他们甜水村最冷的时候都不一定见到冰,眼下大热天的还能见到冰?


    林姝道:“当然能,今日我便叫你们见到冰。不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们能给我打下手不?”


    几个小娃子听到这话,一个个都积极得不行。


    于是林姝便当了甩手掌柜,将小竹凳端到一旁阴凉处放着,一边打着蒲扇,一边指挥几人。


    想要制能入口的冰,得大容器里套个小容器。小容器用长竹筒杯,大容器则选木桶,能承受低温还不易破裂。


    林小蒲找来三个大小差不多的竹筒杯,杯底加一块洗干净的鹅卵石镇着,如此,竹筒杯便不会浮起来,而后加入能饮用的干净山泉水,加到八成满便行。最后以布塞子封口,防止一会儿木桶里的硝石溶液溅进去。


    王银根几个则寻来草绳,将三个竹筒杯缠好吊在木桶的手柄上,使竹筒杯底面也悬空,如此是为增大接触面积,能让竹筒杯里的水更好地被木桶里的硝石溶液吸走热度。


    木桶里则加入竹水管引下来的新鲜山泉水,山泉水凉,越凉的水越好。水不加多,比竹筒杯再低个两寸。


    “阿姝姐,是这样不?”王银根扭头问。


    林姝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干得很不错,你们几个真是能干极了。”


    这话说得一群小娃子干活更卖力了。


    村里人都说他们顽皮,亲爹亲娘也是嫌弃得不行,也就阿姝姐觉得他们能干,而他们也的确在一次次替阿姝姐干活的过程中得了趣,那是一种莫大的成就感,亲爹亲娘都给不了的成就感。


    王银根:“阿姝姐,接下来咧?”


    “桌上那几大碗的白色粉末瞧见没,那就是用你们收集来的土壤熬出来的硝石结晶,我已磨成了粉,你们直接倒入桶里,边倒边用木棍搅拌桶里的水,叫这东西都融到水里去,拌的时候小心些,别叫溶液溅到脸上了,等拌得差不多了,便将竹筒杯放进去。放进去之后等着就是,快的话两刻钟,慢的话一个时辰,这竹筒杯里的水便能结成冰了。”林姝懒洋洋地打着蒲扇,语调慢悠悠地道。


    一群小娃子按照林姝说的做,等到所有步骤都完成后,一个个的都守在旁边,等着见证奇迹。


    “噗,瞧你们这眼巴巴的样子,不是说了么,最快也得两刻钟。时间还早,你们先去玩,也不用走远,就在院坝里玩玩水枪射射弹弓。听小蒲说,你们使弹弓的准头都大有长进?”


    提到竹弹弓,一群小娃子顿时来了劲儿,纷纷应声。


    冯石头道:“阿姝姐,小蒲姐上回还夸我进步大咧!”


    孙来福胸有成竹地道:“阿姝姐,我虽然比不过小蒲姐,但我已能超过王银根了!”


    王银根急得跳脚,“也就上回不小心输了你,今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转而又对林姝道:“阿姝姐,我日日苦练,不出一个月,我肯定追上小蒲姐。”


    林姝笑眯眯地道:“那你们继续努力哦,等你们啥时候能跟小蒲一较高下了,回头我便喊上阿野,叫他带你们去猎野鸭。”


    猎野鸭的地方离甜水村远,出了村不说,地方也不熟悉,加之靠着河,家中长辈都不允许几个小娃子去那么远的地方猎鸭,但若有村里大人带着便不一样了,尤其这个人还是村里公认的靠谱大力士。


    几人闻言,一个个都期待极了。


    自从得知林小蒲猎到野鸭之后,他们就攒着劲儿,也想去猎野鸭,毕竟林小蒲就是因为猎野鸭在村里一战成名!如今林小蒲在村里的名气都能跟王银根媲美了,王银根是以顽皮而闻名,但林小蒲却是因为太争气,家中长辈提到都是夸。


    他们也想要这样的名气!


    林小蒲趁热打铁,又组织了一场竹弹弓比试。


    林姝则摇着蒲扇在一旁看热闹,表情颇为惬意。


    及至何桂香从张巧花那头唠完家常回来做晚食,林姝才吆喝几人,叫表现最好的三个娃子一人选一个竹筒杯,然后亲自取下那竹筒杯,看里头是否结冰。


    “阿娘回来得正好,我们将将制了冰,正要验收成果呢。”林姝笑着同何桂香道。


    何桂香用锅熬上米粥后凑过来看,她早便听阿姝说过这个硝石制冰,又亲眼看着她熬了几锅卤水、得到了那硝石,心里一直好奇着呢。


    王银根动作最快,用绳子提起一个竹筒杯,手刚触及到那竹筒杯外头,便震惊地哇了一声,“天啊,是冰的!好冰好冰啊,跟冬日的河水一样冰!”


    他迫不及待地解开竹筒杯上的绳子,将那封口的布塞往外一拔,待看到里头冻住的冰块时,惊喜得眼都瞪圆了,“是冰,真的是冰!竹筒里的水变成冰了!”


    孙来福和冯石头接连发出了惊呼声。


    剩下的小娃子也都围上去看。


    王银根伸手想去摸竹筒里面的冰块,被林小蒲及时拍开了手,“莫用你的脏手去碰里头的冰,这里头的冰可是要入口的。”


    “不碰不碰,我那是忘了。”王银根嘿嘿笑了声,捧着冰冰凉凉的竹筒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里头看,还将竹筒杯倒过来抖了抖,结果没抖出一滴水,里头的水竟全都结成了冰。


    几个小娃子都稀奇得不行,拿着那竹筒杯在外头的筒壁上摸来摸去,还用来冰脸蛋。


    “阿姝姐,里头的冰块要怎么拿出来啊?”王银根问。


    “笨啊,放到日头下面晒一晒,等冰块稍稍化开一些不就能倒出来了?”林小蒲一脸嫌弃地道。


    王银根龇着牙笑,竹筒杯捧在手里舍不得松手,好一会儿后才将那竹筒杯放在日头下,而自己则蹲在一旁瞧。


    约莫一刻钟后,他大声喊道:“阿姝姐,化了化了,能倒出一点儿水了!”


    竹筒杯在烈日下晒了片刻后,冻成一整块的冰与竹筒壁产生了缝隙,倒过来抖一抖,那圆柱形的冰块便整个地脱落了出来。


    三个晶莹剔透的圆柱形冰块整整齐齐地码在桌子上,包括林小蒲在内,全都看呆了。


    原来冰块就是这样的。可真好看!


    何桂香的反应不比几个小家伙好多少。


    她晓得阿姝从不说大话,但亲眼瞧着阿姝将这冰块做出来,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可是冰啊!镇上富贵人家都用不上的冰块,却叫她家阿姝给捣鼓出来了!


    林姝自然也高兴,虽然她口上说着没问题,但这并不是百分百成功的事儿,没想到第一次制冰便成功了。


    “阿娘,你瞧瞧这冰块能砸碎不,我想做几碗冰甜水。”


    何桂香说没问题,然而片刻后,她一手按着那滑不溜秋的冰块,一手拿菜刀,愣是没把冰块给敲碎。


    最后还是林姝端来木盆,把那菜刀搁在盆底,直接举着冰块往盆里的菜刀上砸,这才将一整块冰给砸得四分五裂。


    而后,林姝取来一陶罐的山泉水,丢一块石蜜化开。末了,用小碗分装,每个碗里丢两个小冰块,先递给何桂香和林小蒲一人一碗,剩下的则分给王银根几人。


    丢了冰块的甜水喝起来极为解暑,爽得一群小娃子连连啧声。


    第166章 动静


    等一碗甜水喝完,王银根几个再把碗底的冰块含到嘴里慢慢地啜,一块冰能啜好久,整个嘴里都冰冰凉凉的。


    三个竹筒杯做的冰块只用了一个,还剩两个没凿开,一个林姝留着自用,一个则被她装回了竹筒杯,用布塞塞上,然后叫林小蒲送到赵三叔家里去。


    “小蒲,赵家敢去不?”林姝问。


    林小蒲:“阿姐,有啥不敢的,我就是去赵家给林婶子送个东西,赵家其他人难不成要把我赶出去?”


    王银根立马道:“阿姝姐,我们陪小蒲姐一起去,给小蒲姐壮胆!”


    “一边去,谁要你们陪了。阿姐说了,硝石还不够多,你们没事干的话就再去刨些土来。”


    王银根脸顿时一皱,“之前那些还不够啊?可是阿姝姐,其他地方能刨的土都刨来了,再要刨就得去茅厕外头刨了。”


    前几次由他带头,他们几个分头行动,挖的那什么含硝土都是先挑老房子和别人家的墙根土,没人住的老房子自然没人说,可别人家的墙根土哪怕他们只是刨一点点,被人瞧见了,都要被主人家骂骂咧咧半天。


    尤其是年纪大的阿公阿婆,骂得忒难听了,好像他不是刨的不是墙根土,而是他们先人的坟土。


    这再要挖,就真的去找茅厕了。


    茅厕家家户户都有,阿姝姐要多少土有多少土。


    林姝想了想,颔首道:“那便再挖一下来罢,茅厕外的土也没关系,辛苦你们了哦。”只是到时候熬硝的时候最好做个口罩带上。


    王银根几人忙说不辛苦,他们平时本也闲得没事干,给阿姝姐刨土就当是玩耍了。


    “阿姝姐,我能不能带一块冰回去,叫我阿娘还有阿公阿婆他们也尝一尝冰水?”王银根笑嘿嘿地问。


    他这头一开,其他几个也跟着开口讨要。


    他们可看到了,阿姝姐有整整两大块冰咧,一块给那林婶子送去,这不还剩了一块么。


    林姝故作迟疑地道:“成罢,难得你们几个小子有孝心,我无论如何都得满足你们,何况你们今儿的确帮了我忙,多点儿奖励也是应该的。”


    只是,林姝委屈谁也不会委屈了自己,剩下那块冰她不打算动,而是把给林小蒲的那竹筒要了回来,然后将里头的筒状冰块砸开,砸出来的最大一块放回竹筒杯里,只送这一块给林婶子。原本她也只是想叫林婶子瞧瞧她今儿制出来的冰,少一些无妨。


    “喏,剩下的这些碎冰你们一人挑两块回去,别直接用手拿,掌心温度高,化得快,你们去摘个桐子叶洗干净包着冰,拿好了别耽搁,马上带回家里去。”


    “好咧好咧!”王银根欢喜应声,这就要上手去抢最大的那块,却被林小蒲敲了一记脑门,“凭啥子你先拿?你们几个出石头剪刀布,赢的先拿。”


    王银根没意见,乖乖听她的。


    几个小子分出输赢后,按顺序来挑冰,每人从砸出的小冰块里挑了两个拿走。因为急着回去孝顺长辈,也不提要陪林小蒲去赵家的事了,打了声招呼便溜了。


    林小蒲切了声,她才不要一群人跟着呢,丢人。


    “阿姐,除了这冰块,还有什么话要带给林婶子不?”


    林姝拄着下巴,含笑看她,“阿妹,真敢一个人去呀,用不用阿姐陪着?”


    林小蒲下巴一扬,“有啥不敢的,那赵家又不是龙潭虎穴,赵家阿公阿婆只是跟赵三叔和林婶子生了龃龉,岂会跟我一个小娃子发脾气,何况我给林婶子送完东西就走,又不是去赵家做客。”


    林姝立马朝她竖大拇指,“咱家小蒲胆子越来越壮了,真厉害!那你帮我给林婶子带句话,就说下月初的集市前备好一应家伙什,集市当日咱们便卖冰粉。”


    “好咧,保准把话带到!”林小蒲提着竹筒杯上的草绳,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今日她穿了一身新衣,是上回买的淡黄色麻布,张巧花没有只给林姝做,也给她缝制了一身衣裳,林小蒲收到后美得不行,如今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一身衣裳。因着林姝回来后全家都吃得好,林小蒲原本干黄的脸颊不光生了肉,也变得极有气色,不知不觉中,已能看出是个小美人坯子了,只是相比林姝和何桂香温婉的眉眼,她的眉眼多了一丝英气,能看出林大山的影子。


    何桂香看着幺女走远,满脸欣慰。


    从前的小蒲见了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如今都敢一人去别人家叫门了。这全都靠了阿姝。


    “阿娘,这可不是因为我。”林姝像是能读懂她的心思一般,解释道:“王银根那几个小娃子性子顽皮,小蒲跟他们一起玩久了,也或多或少受些影响。您也瞧见了,如今小蒲不光是人开朗了,还将王银根几个小子治得服服帖帖呢。”


    这也是林姝赞成林小蒲跟王银根这群熊孩子玩耍的原因之一,不光是小蒲受到影响变得越来越开朗,小蒲还能学着如何驯服,或者说管理这群熊孩子。


    与之同时,小蒲也能很好地引导这群熊孩子。


    就比如今日,王银根几个小子没有再吃独食,也开始晓得孝顺长辈了,这何尝不是受了小蒲的影响。毕竟平儿小蒲一旦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跟阿娘还有她这阿姐分享。


    林小蒲那头很快便完成任务回来了,一回来便从盆里捡了个冰渣子嚼着吃,边嚼边道:“阿姐你是不晓得,林婶子见到这冰块时有多惊喜!她说她明儿一早就和赵三叔搬过来,到时候再跟你细说。”


    “你上门的时候,赵家其他人可有给你脸色?”林姝问。


    林小蒲撇了撇嘴,“我没进去。我在外头叫门之后,林婶子听到声儿便出来了,我俩在外头说的。不过我俩说话的时候,林婶子那俩嫂子偷摸瞅我呢。”


    她没跟阿姐说的是,她去的时候,林婶子那俩嫂子正在院坝里说林婶子的坏话,说得忒难听了,她扯着嗓子喊了林婶子一声,那俩人才闭了嘴,表情还怪精彩的,似是没料到门外居然有人“偷听”。


    哼,林婶子的那俩嫂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也


    不晓得赵家阿婆是如何挑的儿媳妇,瞧着一个比一个刻薄。


    从前她觉得林婶子厉害,敢跟人回嘴,更敢跟人动嘴,可她听多了阿姐讲的小故事后不这么认为了,林婶子只是表面上看着厉害,事实上根本干不过那种背地里使坏的碎嘴子,林婶子这样的性子反而容易吃亏。


    “早点搬出来也好,明儿我去搭把手。”何桂香道。


    她这方面有经验,正好去帮帮忙。


    今日晚食做的简单,只稀粥加几张摊饼,因着阿野不在,做的量都不多,也就林大山和廖老汉一人吃了三张一人吃了两张,何桂香娘三儿分着吃两张摊饼便饱了。


    廖老汉拍拍吃饱喝足的肚子,问林大山,“阿野小子这是又进山了?”


    林大山一副无奈的样子,实则暗搓搓炫耀道:“这不是打算把他和阿姝的事儿给办了么,这孩子是个实心眼,非觉得要再攒些钱才能娶阿姝,不然会委屈了阿姝,我这拦都拦不住哇!”


    廖老汉嘿的一声,“我之前问他啥时候娶阿姝,你猜他还跟我说啥?他说他都听阿姝,没想到这么快就叫他娶到媳妇了,可美得他哟!大山,不是我专拣好听的说,阿野小子不光人有本事,还是个好孩子,日后你可放宽心了,有阿野养老送终,比那些家里有子孙的都靠谱!”


    这话林大山爱听,笑得脸上褶子都深了。


    他当初买下阿野,不就是图有个“儿子”能给自己养老送终么,女婿就是半个儿。阿野种地种得好不说,他还有进山的本领,还能猎来山鸡野兔这些,比猎户都不差,如今还能做竹凳竹椅这些,放眼这十里八乡,的确是再也找不出一个比阿野更有本事的了。


    里正家那读书的孙儿在林大山这里都是远不及阿野的。


    廖老汉同林大山闲聊片刻才回去,回去的路上还哼着小曲儿。


    林大山也心情极佳,地里干了一日竟也不嫌累,趁着隔壁周野不在,搂着何桂香放肆弄了一回。


    里屋的林姝听着堂屋另一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睡意全无,一会儿想阿野此时在山里歇在何处,一会儿又想那还没有影子的洞房花烛夜。


    到时候她和阿野弄出些什么动静的话,是不是也会被阿爹阿娘听去?一想到这个,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茅草屋的隔音实在是太差劲了。加之木板床没有那么稳当,到时候动作稍微重些便会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想想便觉得羞人。


    她决定了,她不要在床上!只要不碰床便会好上许多,到时候叫阿野站着,她缠在他腰上,这个姿势应该动静不大,她也喜欢……


    林姝想了些有的没的,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小脸儿都是红扑扑的。


    第167章 知心


    翌日起来后,林姝去看自己储存起来的冰块。


    家家户户都有稻壳和粗糠这些,稻壳碾碎后和粗糠这些拌一拌,喂猪喂鸡这些都好。若遇荒年,这些东西还能充饥,所以村民都会备一些以防不时之需。


    林姝问何桂香要了一袋子稻壳,将那放着冰的竹筒埋入稻壳里,外头再盖几层稻草,果不其然,冰块融化得极慢。


    林姝拨开稻草,掏出埋在稻壳里的竹筒杯,取掉布塞看里头的冰块,冰块早已化成了水,但伸手去摸,还有残余的冰意。结合昨晚睡前竹筒里冰块的融化程度,林姝推断若这冰块储存得当的话,坚持至少三个时辰不成问题!


    至于昨日用来制冰的硝石溶液,后头又被她放到旧陶锅里加热熬了熬,里头便又析出了硝石晶体,晾干储存后便能反复使用。


    “阿姐阿姐!”林小蒲扬声喊道:“赵三叔和林婶子他们搬过来了!阿娘已经过去帮忙,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自然要去。”林姝应道,和林小蒲一起去斜对面的赵三叔家。


    昨儿个晚上,林招娣和赵三问廖老汉提前定了牛车,然后于今日一早去隔壁村老木匠家拉回来一张木床板并一张放木桌、四条长凳。


    东西是一早就定下的,结清了钱便能将东西拉回来。


    这长凳原本只要了两条,后来林招娣又追加了两条,打算以后卖冰粉时带去镇上。


    再是陶锅陶罐水桶水瓮还有日常用的油盐酱醋这些,提前跟廖老汉说好后,廖老汉也帮着从镇上带了回来。


    一应东西买下来,两口子的手里已不剩几个铜板了。


    因着家里东西不多,赵老三没喊别人帮忙,但廖老汉卸完东西却搭了把手,与他合力将木床和桌子这些搬进了屋。


    没多久,斜对屋的何桂香也来帮忙,和林招娣一起做些洗洗涮涮的活儿。


    何桂香去的时候提了一桶水。


    “招娣,你也晓得我那边有后山引下来的山泉水,方便得很,以后要用水你就直接去我家院坝里取,不用叫赵三弟去河边打,一来一回地麻烦。”


    林招娣忙道:“多谢何嫂子好意,只是今日便罢了,日后却不成。”


    何桂香掰开了给她讲,“如今你们分家出来,家里劳力汉只赵三一个,样样粗活都得他来干,你不心疼,还有谁心疼他?你若不好意思一大清晨的来我家叫门,那就每日吃了晚食后过来接上两桶水。”


    林招娣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儿,赧然应道:“嫂子说的是,那我便厚颜应下了。”


    何桂香左右瞅了瞅,看到那空着的柴棚,又道:“一会儿再去我那柴棚里抱一捆柴来,以后再还回来便是。”


    起茅草屋的时候,灶台和柴棚这些也一并搭好了,只是如今林招娣两口子刚入新家,柴棚里的木柴这些都还是空的。


    林招娣应了,心里感激不已。


    “何嫂子,早食匆忙,我就不请你们过来了,等晚食我做丰盛些,你们一家子全都过来,咱们坐一起好好吃一顿!”


    何桂香笑应:“成,晚食的时候我过来帮你一起准备。”


    林姝和林小蒲来的时候,林婶子这院坝里的东西已经收得七七八八,不过姐妹俩也没有空手来,而是带了竹筒罐子和竹勺竹筷这些。


    “我和小蒲琢磨着您这边肯定需要些瓶瓶罐罐,便带了些竹筒过来,都是前些日阿野才锯下来的,竹勺子竹筷子也都是新的。”


    林招娣收了,欢喜道谢。


    虽只是些竹筒,但这玩意儿也得去山上伐了竹子再一个个锯下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对如今的她和赵三来说,这些小玩意儿可有用得很。


    等帮着收拾得差不多了,何桂香娘三儿才告辞离去,林招娣再三提醒道,“晚食可要来我家吃啊,还有廖老哥,你也来!”


    廖老汉也没多迟疑便答应了下来,如今他在林大山家吃得舒坦,脸上


    笑容都多了,人也不钻牛角尖了,反正他也没多少年可活,想那么多做啥子。


    “廖老爹,你今儿不去镇上的话一会儿来我家吃早食。”林姝道。


    廖老汉摆了摆手,“今儿是因着赵老三他们两口子搬家要用牛车,我这才走了一趟,一会儿我还得去镇上咧。”


    林姝这才作罢。


    回到自家院坝后,林小蒲问:“阿姐,怎的不跟林婶子说卖冰粉的事儿?”


    “急啥,人家两口子才忙活完,肯定有说不完的话聊,等去林婶子吃晚食的时候,顺嘴提一提这事便成,正好廖老爹也在,同他一块说了。”


    未料还没等到吃晚食,林姝歇晌后才起,家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瞧来人,她心里便对其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


    “阿姝,去洗把脸过来,你李婶子有话同你说。”何桂香道,同林姝对了个眼色。


    林姝赧然笑笑,“我歇到这会儿才起,叫李婶子看笑话了。”


    李春苗忙道:“啥子笑话,阿姝每日脑子动得多,比一般人累些也正常!”


    在桌边练大字的林小蒲抿着嘴偷笑,李婶子有求于阿姐,竟是睁眼说起了瞎话。


    等林姝梳洗好坐过来,李春苗这才开口道:“阿姝啊,婶子有个不情之请,你看……唉,我家银根最近跟着小蒲一起玩,人都懂事了不少,昨儿个他居然做了几碗冰甜水给我还要他阿公阿婆喝!这孩子以前三天两头的给我惹事,我一天到晚给他收拾烂摊子,昨晚竟晓得孝顺人了……”李春苗说着说着,竟抹起了眼泪。


    “老王家就这一个独苗苗,我和他阿爹还有他阿公阿婆都盼着他好,不指望他有多出息,能像小蒲丫头这般,识几个大字晓得一些道理便成。婶子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还是想厚颜问上一句,阿姝你每日教小蒲的时候能不能顺带着叫我家银根也坐一旁听听?你不用特意管他,他能听进去多少算多少,成不?”


    林姝微怔,委实没料到李婶子平时瞧着精明泼辣,在这件事上竟尤为的小心谨慎,似生怕惹了她厌弃。


    “李婶子,我还当是什么大事,这当然没问题!”林姝爽快应道。


    李春苗没想着林姝能答应,人不光答应了,还答应得如此痛快,那她这些日还纠结个什么劲儿?


    她当即一拍大腿,“阿姝,婶子真不知如何谢你!”


    林姝微微一笑,“婶子,我这边没有问题,但这事儿还得看王银根自个儿愿不愿意,他若是不愿,您强行将他的人拘在这里,他也坐不住呀。”


    李春苗当即道:“阿姝你放心,我保准叫他乖乖坐下来听你讲!”


    林姝点头,“那好,他何时愿意,便何时过来。”


    李春苗得偿所愿,脸上笑开了花儿。


    等人走后,林小蒲有模有样地摆了摆头,“饶是李婶子用尽办法劝得王银根答应,不出三日王银根就会坐不住。我还不晓得他么?阿娘阿姐你们且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何桂香敲了她一记,“你啊,这话自个儿私底下说说便算了,可千万莫要当着你李婶子的面说。”


    林小蒲咧嘴,“阿娘当我傻啊,这种话自然是只在自家人面前说。”


    林小蒲说的林姝也清楚,不过这件事她心中自有计较。


    在堂屋给林小蒲上完了课后,林姝望着院坝外发呆。


    林小蒲在竹片上练习今日学的字,见她心不在焉的,眼珠子一转,笑嘿嘿问:“阿姐可是在想阿野哥哥?除了上次猎到野猪回来得晚了些,往常这个时候阿野哥哥已经回来了,所以我料想阿野哥哥今日也快回来了。”


    林姝嗔她一眼,“谁说我想他啦?我只是想他能猎些什么野味回来,上回猎的山鸡都没舍得吃呢,本是准备等着和芋荷梗一起焖的,结果后头猎了野鸭,先焖了那野鸭。这回等阿野再猎几只山鸡回来,咱就把前头养的那山鸡给杀了吃。”


    林小蒲笑呵呵的没有反驳。


    她也馋了,虽说阿野哥哥猎这些是要去镇上换钱的,但若阿姐开口要吃,阿野哥哥肯定就留着给家里吃了。


    姐妹俩都觉得周野今日肯定回来,熟料直到阿娘要去林婶子家帮忙做晚食,都不见周野的身影。


    何桂香神色有些担忧,嘴上却安抚两人道:“你们阿爹同我说了,阿野去前便知会过他,这次怕是要在山里过个两夜。”


    她晓得的时候还埋怨了林大山几句,说他竟不阻止,山里多危险啊,待一夜便罢了,竟要待两夜。但林大山说,这是阿野自个儿坚持的,他拦不住,只能由着他去了。


    林姝闻言,反过来宽何桂香的心,“阿野的本事阿娘还不晓得么,他这次定是想多猎几只山鸡野兔,这才想多待一日。”


    可她心里却颇为遗憾,遗憾自己这辈子身子过于柔弱。


    没了上辈子觉醒的巨力,听觉嗅觉这些也不及上辈子敏锐,这辈子的她便只是个普通人,哪怕那些在实战中积累的招数还能使出来,可力道速度跟不上,也是白搭。


    如若是上辈子的自己,她能毫不犹豫地去山里寻阿野,还能和阿野一起去山里打野狩猎。


    可如今的她却只能跟阿爹阿娘一样,在外头等着盼着,祈祷他一切顺利。


    按理说,林姝应该同阿爹阿娘一样,叫阿野能少去山里便少去,但……


    莫说阿野这次是为了攒老婆本才去了山里,便是什么都不为只单纯想要进山,林姝也不会拦他。


    因为她感觉得出,阿野是喜欢大山的。


    上回阿野带她去山里,这糙汉明显要比平时更为放松自在,那副游刃有余又颇为自得的样子,好似他就是这片山里的王。


    林姝喜欢这样的阿野。


    第168章 接人


    见何桂香还是眉心微蹙,林姝极其丝滑地转移了话题,将她的注意力转到了林婶子搬新家一事上,然后跟着她一起去了林婶子家帮忙准备晚食。


    晚食这一顿是暖灶饭,做得颇为丰盛,林招娣将之前数日向林姝学的那些山野美食都做了一遍,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她还专托廖老汉从镇上沽来几两黄酒。


    林大山廖老汉还有赵老三,三个爷们聚一起每人喝了些,喝了酒后闲聊的声儿都比平儿大了不少。


    趁几个爷们闲聊的空档,林招娣也同林姝聊起那冰粉营生,补充敲定了一应细节。


    一顿暖灶饭吃得大家俱欢喜。


    林大山酒量不好,一点儿黄酒就上脸,回去时脸颊和脖子都是红红的,不晓得的还以为他喝了什么烈酒。


    家里正好有林姝炮制的葛花茶能醒酒,她忙给泡了一碗。


    何桂香喂林大山喝了葛花茶后扶他回屋躺下。


    “不能喝就别喝,你说你凑啥热闹。”何桂香口上数落几句,却是动作细致地给他擦洗了一番。


    “嘿嘿,我心情好哇,赵三弟和廖老哥都是讲义气的,日后咱几家一定要多来往。还有阿野,嘿嘿,等阿野和阿姝成了亲,咱就多了半个儿了,再没有比阿野更靠谱的孩子了,日后咱有人养老送终喽。”


    何桂香笑骂:“咋还惦记着这事儿呢。阿野便是不娶阿姝,他也是咱半个儿。”


    说这话时她不知想到什么,偷偷红了眼。怪她没能给当家的生个儿子,叫他惦记了这些年。


    虽心有愧疚,她自个儿却很知足,有阿姝和小蒲这两个贴心闺女已经够了,她已胜过世间许多人家。如廖老汉,如林招娣,各有各的苦,他们都还在认真生活,她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两人这头闲聊的时候,林姝和林小蒲姐妹俩也在闲聊,只是等林小蒲都睡着了,林姝却还没有丝毫睡意,脑子里竟都是阿野。


    这是阿野不在的第二个晚上。这两日因剩她一个人,她没有去河边沐浴,又像从前一样,用温水擦擦身子便了事。


    林姝轻叹。她怀疑自己是个潜在恋爱脑,


    以前只是没有一个觉醒的契机,不然怎么阿野才走了两日,她便想他想得睡不着呢。


    不光是晚上想,白日也想。


    及至次日在三婶家教书的时候,林姝都走了好几次神。


    不过那都是在歇息的时候,她讲学的时候和林玉书提问的时候,她便是想走神都没有机会。这孩子的问题太有水准了,有时候林姝都得在脑子里仔细搜刮一遍才能解答他的疑问。


    等教完林玉书,林姝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同张巧花闲聊了一会儿。


    “如今你阿娘有了能陪她闲话家常的,都不爱往我这儿跑了。”张巧花嘴上嘀咕,实则并没有怨怪的意思。


    林姝失笑,“这些日阿娘帮着林婶子一起准备吃食,不好撇下林婶子来寻三婶,说到底林婶子再好也是外人,哪及三婶亲,咱两家的关系自不是旁人能比的。”


    说几句好听话就能你好我好大家好,林姝在这方面一向不吝啬。


    果然,张巧花听了这话,心里熨帖极了。


    其实一个人待着除了寂寞些也没啥不好,二嫂不来的这些日,她只管埋头苦干,不用分神同她闲聊,便比平时多编了几双草鞋,也绣了好些绢帕,月底大集拿去镇上卖,叫她一趟攒了不少钱呢。


    “阿姝,阿野今儿是不是该回了?”张巧花问。她晓得阿野是进了山的。阿姝今日几次发呆应当也是因着这事儿。


    林姝回道:“没甚意外的话,应是今儿白日回。”


    张巧花忙应声儿,“那肯定是没啥意外的!阿姝你没来咱村前,阿野时常进山,我晓得他的本事,大家也都晓得。”


    然而话无绝对,直到太阳下山,阿野都没有回来。


    这下连林大山都有些焦躁了。


    上次阿野回得晚是因为猎了一头野猪,路上给耽搁了。野猪一头就是四五百斤,小的也有两三百斤,山路不好走,回程自然就会慢些。阿野这次难不成又猎了一头野猪?


    林姝也微微蹙眉,若是今日天黑之前回不来,阿野应当不会在今日回来了,因为在山间行夜路是极其危险的,一不留神摔断腿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信阿野不会让自己出事,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他应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阿爹,我想去深山看看,就在林子边缘,不进去。”林姝忽道。


    林大山想了想,道:“闺女,你在家里等着,阿爹喊几个人一起去。”


    林姝却坚持,“阿爹,我要去。另外,咱别惊动旁人,只喊赵三叔一个便成。”


    最后拗不过林姝,林大山只得应下。


    两人匆匆吃过晚食,喊上赵三便往深山方向而去。


    说是不惊动村民,可林大山和赵老三手里都握着一个火把,虽天色还未暗下来,火把也未点燃,却也打眼。加之他们又是往大山那边走,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


    瞧见几人的村民识趣地没有问出声,心里却已经开始往不好的地方猜测。


    说起来林老二家的周野小子的确好几日没见人了,这人怕不是在山里出事了!


    有三四个热心的村民拿着火把跟了上来,“大山,我们跟着一起去瞧瞧。”


    “周野小子有没有说这次啥时候回来?可是过了时辰?”


    林大山叹气,晓得他们也是好意,便没有瞒着,“说是要在山里过两夜,可若今晚不归,这便是第三夜了。”


    那问话的汉子嘴上安抚几句,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莫说三夜,便是两夜他也觉得危险。周野可别真的是在深山里出事了罢?


    若是周野出事,等明日天亮,里正自会号召更多的人去山里寻周野踪迹,今晚他们至多在山的外围喊上几声,不可能往里走。


    一路沉默的林姝突然开口,“几位叔伯宽心,阿野应当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行程,我和阿爹来这深山外,也只是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碰到阿野,并非是去山里寻人。”她说这话时语调不急不缓,听上去颇为镇定。


    几位跟来的叔伯听到这话,嘴上虽顺着她应了几句,心里却暗自叹息。只盼周野小子福大命大,真是像林姝丫头说的这般。


    从前那么多次,周野都安然无恙地从山里出来了,没道理这次就出了意外。


    可是,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一行人说着说着,已至深山外头。而天儿也暗下来了。


    一人点了火把,其他几人借火,没多久,五六个火把亮了起来。


    “大山,咱往里再走走。”稍年长的一位汉子道。


    林大山心存感激,“成,但不要进得太多,只在咱平儿常去的那一片喊上几声。若阿野能听到,那自然好,若他没应,便……便算了。”


    如今他也有些后悔了,他就不该一时脑热同意阿野在里头过两夜。阿野若真在山里出事了,他得懊悔一辈子!


    “阿爹放心,阿野没事的。”林姝安抚道。


    林大山见她如此笃定,纳闷道:“你咋晓得他没事?”


    林姝:“说不清,但我就是知道他没事。”


    林大山哭笑不得,但心情不似方才那般沉重了。


    林姝补充道:“指不定是因为阿野这次猎了两头大野猪,他一个人扛不动,分成两次往外扛,所以路上耽搁了呢?”


    她这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赵三叔和其他几位叔伯都听到了。他们被林姝单纯率真的言论弄无语了。


    林姝丫头还真敢想,若野猪这么容易就能猎到,那周野小子一天到晚啥也不用干,光去山里猎野猪得了。


    一头野猪能有几百斤,按市场价算下来,一头野猪能卖到十数贯钱呢!便是被压了价,那也能有个数贯!


    上回猎的那野猪若不是运气好而是周野小子就有猎野猪的诀窍和本领,那他何不专门干这个?几头野猪卖下去,直接就能成为村里的大富户。


    但想着林姝从前是个大家闺秀,几人便只当她天真烂漫不知事。


    走到差不多深的时候,一行人没有再往里,林大山直接扯着嗓子喊,“阿野——”


    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本也没指望着真能得了回应,结果还没喊几声,林子深处突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叔,我在这儿——”


    林姝闻声双眼登时一亮,高声叫喊道:“阿野阿野!!!”


    那头的人似顿了下,随即回应的声音较之方才更大了些许,“阿姝,你们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一群人吃惊不已,万万没想到他们还真把人给喊应声了!


    光听周野这声儿也知道他此刻生龙活虎,屁事都没有。


    不过对方声音虽听得分明,经验老道的却知他们之间至少隔了一座山,周野一时半会儿根本走不到跟前。


    他们不是周野,没有周野那本事,便听


    他的在原地等。这期间双方时不时对答一句,周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眼尖的林姝看到前方林子里出现了火星子。


    是阿野!


    阿野手中竟也举着一个火把!


    正是因为他腾出一只手举了火把,背上又扛着让人震惊的巨物,这才大大影响了他的脚程。


    在看清楚他肩上扛着的东西时,一群人都震惊得瞪大了眼,有人反应过来后,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那怎么像是黑瞎子?!”


    “黑瞎子下头好像还叠着一头野猪!”


    “天呐,周野小子竟是猎了一头野猪和一头黑瞎子回来!!!”


    第169章 下面


    黑瞎子说的便是黑熊,黑熊平均体重其实不及野猪大,但周野猎的这头黑熊却跟野猪差不多大小,足有四五百斤重,再加上叠在下头的那头大野猪,只这两样便是近千斤的重量!


    更莫说周野腰间还缠着两只野兔三只山鸡,背篓里也装得满满当当。


    这如何不叫人震惊!


    难怪周野被耽搁了行程,扛着这么些山珍野味,能走得快才怪!


    可周野究竟是如何猎到这么多野味的?只凭他腰间那一把斧子?


    野猪便罢,这回竟连黑瞎子也叫他猎着了!他身上瞧着还一点儿伤都没有,实在叫人震撼。


    其他人都被那黑瞎子吸引了注意力,林姝却只看了一眼便朝他奔了过去,皱着眉问:“阿野,可有哪里受伤?”


    那可是黑瞎子,饶是阿野力大无穷,怕也不好对付。


    周野卸下身上重物,双眼直勾勾瞅着她,摇了摇头,“阿姝,我没事。你怎的来了?”


    方才他听到阿姝喊他,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确定他真的无事,林姝松懈下来,嘴角一点点勾起,“我来接你。”


    她有预感,阿野会在今晚赶回来。他是个重诺的人,跟阿爹说了会过两夜,那他若无意外的话,便一定会在今晚赶回来。


    可夜晚路黑,她想来接他,至少叫他从深山到家里的这段路是亮的。


    “太危险了阿野,这么黑,你一个人在山里走,不怕一个打滑滚下山去么?受伤了怎么办?”林姝蹙眉看他,表情不赞成。


    “我跟叔说好的,若不按时回来,怕你们会担心。阿姝,我不想你担心。”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林姝却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软软的。


    “呆子,我担心你也只是心里担心,身上不会少一块肉,可你赶夜路,若是不小心伤了瘸了,你日后怎么办,你又叫我怎么办……”林姝说到最后几近嘟囔。


    还有外人在呢,好多话都不方便说。


    不过此时阿爹和几位叔伯的注意力都在一旁那黑瞎子上头,倒是没功夫偷听他俩嘀咕什么。


    “阿野,你搬这么多东西可是累坏了?你歇会儿,叔几个一起抬!”林大山此刻担忧尽去,喜滋滋地瞅着那黑瞎子和野猪。


    野猪便罢了,野猪虽能撞死人,但野猪只会横冲直撞,想办法避开便无事,但这黑瞎子可是猛兽,林大山活了半辈子都还没有见过黑瞎子,只是听村里老人说过,知道这深山里头是有黑瞎子存在的,一旦遇着,十之八九会丧命,它们是吃荤的畜生,是会吃人的。


    阿野想来也是清楚这点,猎来的这头黑瞎子已经死透,虽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但隐约能瞧见黑瞎子颈部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脑袋险些被削断,林大山猜想是阿野用了他那斧头,一斧头对准黑瞎子脖颈便砍了下去,砍得极狠,只一下便要了这黑瞎子的命。


    不光是林大山,赵老三等几个跟来的汉子也是看得稀奇不已。


    “阿野小子,这黑瞎子和野猪加一起得近千斤了,你竟扛着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一人感叹道。


    周野目光未从林姝身上收回,闻言回了一句,“一路走走歇歇,所以耽搁了些时辰。”说着对林大山道:“叔,那便劳烦你和几位叔伯搭把手了,黑瞎子你们抬,野猪我来,这样我们也能早些回去。”


    林大山乐道:“同你叔还客气啥,要不了多久便要改口喊爹的人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叔伯好奇问了句。


    林大山趁机说了办喜事的好日子,“嘿嘿,到时候都来我家喝喜酒!”


    同来的几位热心叔伯连声道贺,心道林大山运道好,买了周野这女婿回来,这又是野猪又是黑瞎子的,日后要不了多久怕就要成为甜水村的富户之一了。不,根本不用等多久,只此次这一头黑瞎子,这要是遇到阔绰的买主,不夸张地说,能得几十贯钱咧!再加上那头野猪,啧,这要富得流油了!这些钱若换成田地,林大山家里都能添个数十亩上好水田了!


    羡慕归羡慕,但几人也晓得这附近十里八乡以及往上的镇甚至州县,恐怕都找不出几个能如周野这般,猎来一头黑瞎子的。


    人家这本事不是羡慕就能羡慕来的。


    几人不再耽搁,四个壮汉合力抬那头黑瞎子,剩下两人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然后轮流替换着抬,毕竟那黑瞎子得有四五百斤,即便四个壮汉一起抬,太久了也会觉得吃力。


    在几个叔伯的衬托下便显得周野尤其轻松自在,扛着一头差不多重的野猪,肩背上竟等同于无物,还能轻轻松松地跟林姝闲聊。


    “阿野,这几日你累不?”林姝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他在山里的事情。


    “不累,比地里干活轻松。”周野语调轻快,的确不见疲惫之色。


    “阿野,从前遇到过黑瞎子么,怎么偏偏就这次遇着了?”林姝好奇。


    “以前也遇到过,不过是远远看到,能避就避着了,也没想着要猎这黑瞎子。”


    周野能与野兽搏斗,也能轻松杀了野兽,可那到底是野兽,能不与之对上便不与之对上。但这次他是主动寻上黑瞎子的,谁都晓得黑瞎子值钱,尤其熊胆熊掌和熊皮,这可是贵族们花再多钱都愿意收购的奢侈品!


    林姝听懂了周野的言外之意,一颗心像是泡在了蜜里一般甜。


    “阿野,已经够了,你的安危第一,日后别这样了,知道么?”


    周野嗯了声,“阿姝,只这一次。”


    林姝仗着夜色浓郁,一只手偷偷拉住了阿野的。


    两人落后一截走着,阿野手中也有火把,不用担心脚下的路看不清楚。


    周野在她手递来的一瞬便抓住了她,牵着她一起,遇到不好走的路还会出声提醒一句。


    等一群人回到村里,村里大部分村民都已经歇下了,可不知是哪家还未歇息的村民瞧见了几人,片刻后亢奋地高高吆喝一声,“周野从山里猎到了一头黑瞎子——”


    这声吆喝一出,不管是还没睡着的还是睡着的,都动作麻溜地从屋里赶出来看热闹。


    啥?黑瞎子!


    周野竟从山里猎了一头黑瞎子!


    据说足有四五百斤重,老大一头了!


    什么?还有一头野猪,这次居然又猎到了一头野猪!


    一直到周野几人回了院坝,都还有看热闹的村民迟迟舍不得回去。


    嚯,真是黑瞎子,这可是黑瞎子啊,周野这小子也太有能耐了!


    林大山招呼着,喊村民明日一早再来,看热闹的村民们这才陆续离去。


    院坝里,林小蒲熬不住先睡了,只何桂香一人焦灼地等消息,岂料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好消息!她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地上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就吓人,原来这就是老一辈提到的黑瞎子?这东西长这样?


    林小蒲也被外头的吵嚷声惊醒,迷迷糊糊地出来,结果就被院坝里多出的那一头黑瞎子一头大野猪给震惊得睡意全飞。


    她不是做梦罢,阿野哥哥带回来一头野猪便罢了,居然还带回来一头黑瞎子??!!


    “阿野,你扛着这俩重物走了这么久,定然饿了,我去给做点儿擀面吃!”林姝率先出声。


    何桂香这才回过神来,“对对,赶紧给阿野做些吃的。阿姝,我来和面,你去给阿野倒碗水喝。”


    林姝却笑道:“阿娘,还是我来罢,我午时歇了晌,这会儿还不如何困,倒是你和阿爹劳累一日,早些睡罢。”


    林大山正想说他不困,却被何桂香掐了一记,“成,阿姝,你和阿野收拾收拾后也早些睡,若是有啥需要阿爹阿娘帮忙的,你随时喊一声啊。”


    “阿娘,我晓得。”


    何桂香拉着林大山去里屋歇息了,还不忘给瞌睡惊飞的林小蒲一个眼神。于是林小蒲也识趣地溜进里屋。


    嘿嘿,她懂,阿姐好几日没见到阿野哥哥了,想他想得紧,肯定有很多话要跟阿野哥哥单独说,他们这些旁人还是不要打搅了。


    林姝先给周野倒了一碗清凉的山泉水,随即动作麻溜地舀面粉揉面团。阿野食量大,她便揉了极大的一团,不等她擀面,周野已熟练生了灶火,铁锅里烧上水,待简单搓洗了脸和脖颈这些后,他径直走来,接过她手里的活儿,“阿姝,我来,你去歇着。”


    林姝扁嘴,“可是阿野,今晚这一顿,我想亲自做给你吃。”


    周野笑笑,“你指挥,我听你的做,便当是你亲手做的。”


    林姝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却还是嘟囔道:“擀面有什么好指挥的,分成几个小面团,每张都擀薄,实在等不及擀厚点也成,擀好了折几折后切成条,宽窄看你自己喜欢……”


    两人一个说一个做,没一会儿,一大锅的手擀面便做好了。家里有鸡枞酱,啥都不用放,几勺鸡枞酱挖进去拌一拌,周野坐在堂屋条凳上,一手扶碗,一手用筷子卷着擀面就往嘴里塞,滋溜滋溜吃得极香。


    “呆子,离开前没烤只野兔山鸡什么的吃么?”


    周野抽空解释道,“我没控制好方向,这黑瞎子被我一斧子砍死了,黑瞎子的皮要想完整剥下来,最好在杀死后一个时辰内剥,割喉放血,血尽方剥,但丛林里鲜血会引来其他猛兽,没这个条件,我只能尽早赶回来,其他的便没顾上。”


    林姝哦了一声,拄着脑袋看他,眼里盈满笑意。


    第170章 独处


    周野没有问她笑什么,只看着她含笑的眉眼,嘴角也不自觉地噙了一抹笑。


    等到小半盆的擀面下肚,周野舒坦地伸展了一下臂膀,对林姝道:“阿姝,你早些睡,我将这熊皮剥下来再睡。”


    “我睡不着,陪你罢。”林姝道,的确是一副毫无睡意的模样,并未强撑。


    周野盯着她半晌,点了下头,“好,你若困了随时去睡。”


    说完便自顾自忙活了起来。


    黑瞎子颈间的伤口大,回来的路途上血已经差不多流干了,省了放血这一步,只是黑瞎子已经死透,这皮已不如才死的时候好剥。


    周野再不耽搁,手执菜刀,刀口直接沿着腹部白线剖开,中途并不顺畅,时缓时急,剖到四肢内侧再划Y形切口,到足部的时候则用环割法,整个过程下来竟像是给这黑瞎子脱衣裳一般。


    高大魁梧的汉子半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割着熊皮,割到不那么重要的部位,才会分神看林姝一眼。


    林姝问他,“你干你的,看我作甚?”


    周野嘴角微扬了一下,“怕你被我吓着。”


    谁知结果相反,阿姝一点儿不怕他剥皮的样子。虽知阿姝与他印象中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但看到这血腥残忍的行为,没有丝毫不适不说,竟还一副悠闲模样,委实叫周野吃了一惊,随即他心底涌现出一阵自己也无法形容的轻松惬意。


    林姝嗤笑一声,“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解,阿野,我不怕这些,也不是那种觉得兔兔可爱就舍不得吃的善心姑娘。人嘛,填饱肚子最重要,我这人还有些好吃,好吃的人就没有不爱吃肉的,这吃肉怎么可能离得开血腥二字?不过是平常没有亲眼瞧见宰杀现场罢了。”


    周野顿了顿,问:“阿姝,不觉得这黑瞎子长得吓人么?”


    林姝语调淡淡,“野兽么,长得吓人很正常,可它这是死的,死的有什么好怕的,活着的话我可能怕一怕?”


    周野不知被她哪一句逗笑,看她的目光稀罕得紧。


    他喜欢阿姝的娇俏柔软,可与之同时,他又怕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粗暴血腥的一面会吓到她,可眼下,他觉得自己似乎想太多,阿姝不光那方面胆大奔放,在这方面竟也无惧无畏。


    有时候周野百思不得其解,养在深闺里的闺秀怎么会是阿姝这样的,可后来听说阿姝原本在的那侯府老爷是个厉害武将,这么一来,似乎也解释得通。


    等一张完整的皮剥下来,周野又取来一片竹刀,用竹刀刮净皮下脂肪,之后再从灶里取草木灰出来,撒适量盐巴进去,和一和之后涂抹到皮上,如此可以吸油防腐。


    林姝认真看着,好奇问道:“阿野,你动作这么熟练,从前是不是也猎过黑瞎子?”


    周野同她解释道:“黑瞎子是我第一次猎,但我从前猎过别的野兽,野兽皮毛的处理过程大差不差。像这些野兽皮毛,一般秋冬狩猎的最好,入秋后猛兽身上皮下脂肪多,皮板坚韧不易撕裂,而入冬后就更佳了,为了御寒,它们的毛发极为浓密,丰厚而油亮。


    而这黑瞎子,冬眠后便会脱毛,所以入春后皮板薄脆不说还会有秃斑,割下来的熊皮也称癞熊皮,价跌十之有六。入夏后皮毛则多虫蛀疤痕,因天热油脂旺盛皮毛易腐臭,售出的价钱只有秋冬皮毛的三成。”


    林姝听着,眼睛亮晶晶的,“阿野,你懂的很多,那咱们这张皮毛能卖多少钱呀?”


    周野道:“我方才数了数,皮上只两处虫蛀疤痕,不算多,毛长近两寸,色泽也不错,能算作乙等熊毛,最低也能卖个八贯钱,若运气好,十一二贯也卖得。”


    林姝哇的一声,“只这一张皮便能卖这么多钱,那咱们还有熊掌熊胆熊肉这些,岂不发财啦?”


    周野看她双眼放光的财迷样儿,觉得极为可爱,便又笑着同她说了其他部位的价钱。


    熊胆乃名贵药材,若有药铺和富商竞购,一枚熊胆就能卖到十几二十贯钱,熊脂也是制药膏的紧俏材料,一斤能卖到三五贯。


    还有那熊骨,泡酒能治风湿,药铺收购价是一斤一贯到两贯,再是那熊掌,乃豪门望族某种程度上彰显财力和身份的名贵菜肴,只一对熊掌便能卖到五到八贯。


    以及那最多的熊肉,酒楼和富户们忠爱,拿到市集上卖,一斤就能卖到两百文甚至更多。


    剩下那些,熊筋能制弓弦乐弦这些,熊牙能制佩饰等等,这些都是能卖钱的。


    可以说黑瞎子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


    林姝:真要发财啦?!


    他们是不是一夜之间成了村中暴发户?


    不过林姝想着最多的是,发财了就能买很多很多的粮食,阿野日后应当不用挨饿了!


    “阿野,你为何对这些这么清楚?”林姝好奇地问。


    “我以前住的地方有世代狩猎的猎户,对这些自比旁人更清楚些。猎户有许多猎捕野兽的经验和窍门,但轻易不传给外人,但我好奇打听这些,不碍着人什么,那猎户便都同我说了。”周野如今狩猎的那些经验也都是他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那猎户便曾猎过一头黑瞎子。”周野道。


    “原来如此。阿野,你既有这样的本事,从前为何不使出来?不管是黑瞎子,其他猛兽的皮毛也成呀。”


    周野这次迟疑了片刻才道:“阿姝,从前没有你,我觉得怎样活着没甚分别。”


    再者,有时候本事太大也不是件好事,会招致一些烦恼甚至祸事。方才他跟阿姝提到的那家猎户,虽然猎到了黑瞎子,


    但结局并不好,有权贵找到了那猎户,威逼利诱猎户再猎一头黑瞎子来,后来……后来猎户死在了山里。


    只是这些阿姝便不必知晓了。


    林姝听到他这话,怔怔地瞅着他,忽而一笑,阿野对她真好,以后她也想对阿野更好些。


    “对了阿姝,我没有受伤,但明日若是有村民问起,我会说自己受了些内伤,日后都不能再猎捕这种凶兽,到时候你和叔婶别担心。”周野提前跟林姝报备了一下。


    林姝多聪颖,马上便猜出了他的顾虑,“阿野,你嘴笨,明儿我帮你说。”


    周野不知想到什么,眼底又漫上笑意。


    等熊皮处理好,夜色已暗,周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疲惫。


    他这两夜歇在山间石洞里,虽然石洞洞口被他以巨石封住,巨石沉重,很好地预防了大部分野兽的侵袭,但那石头不可能与山洞口严丝缝合,蛇虫这些是能爬进去的,是以他不可能睡死,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惊醒。


    加之猎野猪和黑瞎子这些耗费了不少体力,此刻完全松懈下来,疲惫和困意便齐齐涌了上来。


    可他看着眼前的阿姝,却舍不得睡。


    “阿姝,我身上脏得很,要去河边洗一洗,你去么?”他直勾勾瞅着林姝,眼底藏着不加遮掩的欲色。


    林姝心领神会,嗔他一眼,“你不在的这两夜,我一个人都没去,没你替我守着,我哪敢下河。”


    “那今夜去么?”


    “去呀。阿野,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很想你。”


    “阿姝,我也想,想得紧。”声音渐沉。


    片刻后,两人拿上换洗衣物,静悄悄地出了院坝门,才出院坝,周野便背着林姝,动作极快地往河边去了。


    甜水村万籁俱寂,只余四周蛙叫虫鸣,而黑暗和静谧最是能放大人心中的欲望……


    等林姝回来,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她的嘴唇被吮得发红发亮,脸蛋也红扑扑的,只那脸上表情却有些无语。


    她和阿野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方才两人都那样了,她也愿意提前跟阿野尝尝禁果,但阿野愣是给憋了回去,只把着她的手,不愿她劳累,匆匆来了一回。


    当然,在这之前,阿野先吃她嘴吃了个够,比以前几次都还要凶上一两分。


    林姝没等明日,回屋之前便用院坝里的山泉水先冰了冰嘴唇,否则明日一早起来肯定会肿成俩腊肠。


    周野见状,有些愧疚地道:“阿姝,下回我一定动作轻些。”


    林姝:我信你个鬼。


    再老实的男人最不能信的便是那几句,什么我动作轻些,什么我就蹭蹭不进去。呸,大猪蹄子。


    可……可她又喜欢阿野这个大猪蹄子。


    “阿姝,快去睡罢,明儿你若是不被吵醒,想睡多久便睡多久。”


    林姝哪用周野提醒,她今儿睡得这么晚,明儿肯定要一觉睡到青天白亮,可事实上仿佛只是一个闭眼再一个睁眼,便是第二日清晨了,她也并非睡到自然醒,而是被院坝里的吵嚷人声吵醒的。


    睡眠不足的林姝一脸怨气。


    想也知道院坝里这么热闹是因为阿野昨日带回来的那头黑瞎子。


    但看热闹就不能晚一些么,这天儿也就将将亮罢?!


    等林姝收拾好出去,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


    我去,这么多人?!


    家里的院坝已算是甜水村里围得极宽敞的,可此时,院坝里除了中间空出来的一块,几乎站满了人!


    甜水村里甭管老的大的小的,竟都来她家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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