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谢尧的极力劝说下, 林翊轩最终还是放弃了通过放防腐剂把食物变成标本的脑残行为,把下午茶送进了嘴里。


    尸检还在进行,这回要查清死者是直接中毒还是慢性中毒, 需要的时间更久一点。


    如果死者是直接中毒, 那他的死因未必与流行于高校之间的祈祷仪式有关。


    但如果是慢性中毒,那他就很大概率是因为信了祈祷仪式而亡。这就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是谁分了贺正豪的尸?


    是散播祈祷仪式的幕后黑手?全国那么多高校, 如果真的每死一个人都要去分尸的话, 那这个势力得有多么庞大?谢尧不觉得这样庞大的势力能在境内存活下去。


    要知道隐士之所以那么难抓, 云集团至今没有彻底消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的老巢不在境内,它是个跨国作案团伙。


    难不成这个祈祷仪式的幕后组织人也在境外?


    或者说, 这件事又跟云集团有关系?


    除了尸检外,吴边和钱书那边在顺着寿衣找发货人。


    发货地是何县, 这是全国最大的殡葬用品批发地,就像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在广市一样, 找起来宛如大海捞针。


    贺正豪的父母也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沟通, 不是哭就是抱怨,一会儿抱怨警方, 一会儿抱怨国家,一会儿抱怨贺正豪,一会儿又抱怨自己命苦。


    总之,想获得什么有效信息难如登天, 还不如他们自己去找。


    案件进行到现在, 收获了无数信息,可这些信息东一块西一块,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好像彼此之间毫无干系。


    图块很多, 却怎么也拼不成一块完整的拼图。


    这天一早,谢尧从林翊轩家醒来,迷迷糊糊间,他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找师傅过来换锁,已经大半个月了,家就在对面,自己却一直住在邻居兼同事家,太离谱了。


    然后一出门,两人直接去了理工大,这件事又被他抛到了脑后。


    下车以后,谢尧挠了挠头发:“我总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


    林翊轩把车锁好:“想不起来就算了,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也是。”


    今天他们来的是学校的另一个门,这个门外有免费停车场。


    之前几次他们来的时候这个地方都被停满了,今天因为一早起来就过来了,所以幸运的占到了位置。


    停好车,两人走了走,谢尧突然注意到这个校门外开了一家花店。


    这家花店正好也刚好开门,谢尧脚步一顿,对林翊轩说了声‘你等我一下’,然后跑了过去。


    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谢尧过去问:“你好美女,有没有粉玫瑰啊?”


    老板回头,见是个帅小伙,还穿着警服,十分热情,“有是有,不过今天的鲜花还没送来呢,是昨天卖剩下的,你介意吗?”


    谢尧:“我能先看一眼吗?”


    “当然可以啦。”


    老板打开冰柜,拿出里面仅剩的几枝粉玫瑰,“咱们家玫瑰花可以买单枝,也可以买成束的。单枝的话只卖包装好的,10块钱一枝。成束的十枝起卖,十枝一束包装好的是35。我这儿就剩下七枝了,你如果要我给你简单包装一下,打个对折。正好也是昨天的花,没那么鲜妍漂亮了。”


    谢尧看这几枝花都还可以,比前两天外卖送的好多了,便买了下来。


    35打对折是17.5,谢尧直接扫了20过去。


    拿好花,谢尧又跑回林翊轩身边,在对方呆滞的目光下,将花递了出去:“给,粉玫瑰。”


    林翊轩愣愣接过:“你……”


    “你那天不是说可喜欢我给你送花吗?今天继续。”谢尧笑眯眯地说:“你今天回去可以把那朵快枯了的花换掉了。”


    林翊轩盯着花看了一会儿,又抬眸,死死盯着谢尧。


    他的眼神很专注,专注之余,好像还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其中翻滚。


    本来谢尧是笑着的,被这么盯着,他感觉自己的笑快挂不住了,眼神也忍不住往旁边飘,不敢再继续跟他对视。


    谢尧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这么看着?”


    “没什么,谢谢你,我很喜欢。”林翊轩收回目光,又去盯花。


    谢尧哦了一声,“那,咱们要去找贺正豪的室友问话,你拿着花也不太方便,要不先放到车里?”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感觉如果自己不作出提醒,林翊轩很有可能就要拿着这束花去问话了。


    林翊轩确实有这个想法,他盯着花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点了下头,去把花放进了车里。


    他应该是真的很喜欢这束花,放之前还专门找了个东西垫在车后座,确定花瓣不会被压到,才小心翼翼放下。


    谢尧一直在旁边看着,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林翊轩只是想跟他缓和关系吗?这表现的也太……不至于吧……


    关好车门,林翊轩回过头:“走吧。”


    谢尧也回过神,嗯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


    来的时候两人还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案子,送完这束花,倒是谁都不开口了。


    一直到宿舍楼下,林翊轩才主动打破了沉默,“我查过了,今天早上孟辉没有课。”


    孟辉就是贺正豪那位学医的室友。


    谢尧又是一声嗯,答完以后,他走到宿舍楼门口的宿管休息室,将证件递给宿管大爷看,“叔,您好,我们是岑川区刑警大队的,有些话要找学生问,想上去一趟。”


    大爷其实一看两人的衣服就已经想挥手让人上去了,不过为了体现自己尽职尽责,他还是戴上眼镜接过证件细细研究了一下。


    看了两秒,当然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他把证件递回去,给人放行,“行,上去吧,辛苦两位同志了。”


    宿舍在312室,这间宿舍是混宿,非常巧的是,今天其他人都去上课了,只有孟辉没课。


    对于没有早八的男大学生来说,一天就是从中午开始的。谢尧在门口足足敲了五分钟,宿舍里才传来脚步声。


    孟辉一脸不耐烦的打开门,正要对着来人开骂,可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是谁,一句到了嘴边的‘他妈的’又被咽了回去,同时瞌睡也清醒了不少。


    谢尧冲他扬起笑容,“孟辉同学,现在方便吗?有些话想问问你。”


    孟辉吞了下口水,下意识扒住门,防备得很明显,“现在?我、我刚起来,我昨晚喝了酒,感觉头有点疼,不太方便。”


    “喝了酒啊……”谢尧回头跟林翊轩说:“有钱哥,给帮忙点个醒酒套餐。”


    听到‘有钱哥’三个字,林翊轩的眉梢忍不住一跳。


    这已经是谢尧给他起的第不知道多少个外号了,什么‘富二代’‘林公子’‘林土豪’‘钱袋子’,现在又来了个‘有钱哥’。


    林翊轩无奈道:“别瞎起外号。”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什么醒酒汤、酸奶、蜂蜜水等等,轮番点了一遍。


    孟辉一看这架势,估计今天的问话是躲不过去了,便侧开了身子,让两人进来。


    “你们等一下,我先去洗漱。”说着,他走进了洗手间。


    趁着孟辉去洗漱,谢尧和林翊轩也开始打量这间宿舍。


    六张床上都放了被褥,贺正豪被分尸也没几天,他父母又是那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估计也没想过要来帮贺正豪收拾东西。


    孟辉洗得很快,他出来以后,站到两人跟前,有些僵硬地问:“你们要问什么?”


    “别紧张,就是例行问话。”谢尧随意地靠在桌子旁边,“我记得你学习成绩挺好的是吧?好像平时总是翘课去上网,还能考年级前十。”


    提到这个,男大学生不免有些骄傲,“我学医的嘛,又没什么难的,背一背就好了。”


    谢尧闻言,眉头一皱,使劲‘啧’了一声,“你这小同学,还挺凡尔赛。背一背?这东西是光背就能背出来的吗?”


    “想当初我也是学文科的,他们都说文科简单背背就行,结果一翻开考卷,哪里是背一背就能答出来的!”


    他自己说还不够,还要去戳旁边的林翊轩,“诶,你呢?我记得你高中是学理科的吧?你觉得难吗?”


    林翊轩看他一眼,“高考有固定的考纲和题型,理科说白了也是背。文科背概念背意义,理科背定义背公式背固定题型的解法。”


    这话像是说到了孟辉的心坎儿里,他打了个响指,“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就高中大学学的这些东西,远远没有到创新的阶段,其实就是背。只不过不同的学科有不同的背法。”


    “就像你说的,文科背概念背意义,理科背公式背题型。当然了,不管是哪一科,在背之前都需要理解,不能死记硬背。”


    “都说理学难,如果要创新要发现,那当然难了。可就我们这个阶段的考试,老师在课上一遍又一遍讲题目的解题过程,每种题型至少能讲五遍。讲完了又发下去同类型的题去练,练完了又用这种题型来考。”


    “就这,还是不会,我只能说不适合走学习这条路。”


    谢尧咦了一声,“你不是学医的吗?怎么还懂理学的考试?”


    “我女朋友是学数学的,”孟辉说:“她也成绩很好,不过她这个人比较乖,从来不翘课。我要是很想见她,正好她又有课,我就去蹭她们班的课。”


    谢尧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你跟你女朋友也算是学霸情侣咯。”


    孟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颈,“学霸谈不上,但我们俩都能拿省励志奖学金。”


    谢尧又问:“那你平时出去玩就只有去上网吗?不出去旅游?我记得你家境还挺好的。”


    “我平时比较宅,工作日连网吧都很少去,就在宿舍打游戏 。周末去网吧去得多,要不就是跟我对象去约会。”孟辉回答:“出去旅游的话也会去,但只有三天以上的小长假才去,劳动节啊元旦啊这种会去。”


    “哦,还有一种情况,我女朋友特别喜欢二次元,也爱去漫展。要是附近城市有漫展,我的课也不是特别重要,我会翘课陪她去漫展。”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我女朋友特别漂亮,她去漫展一般都是要出cos,错过一次后悔半年,能去我都尽量去。”


    谢尧点点头,“那你最近跟你女朋友去过漫展吗?我记得上上周江市就办了漫展吧?只是不在岑川区,在青云区。好像还请了一个很著名的嘉宾,叫什么潇潇?”


    说到这里,孟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那个……我当然去了啊。那个漫展在周末,青云区又近,坐地铁两个小时就到了。我女朋友那天cos的人物叫知世,双马尾,可漂亮呢。”


    “是吗?”谢尧摸着下巴,“我平时也喜欢看动漫,虽然不太热衷漫展,但如果有时间的话也会去看。我记得有个特别出名的coser,是个男的,好像叫荣耀?是这个名字吗?”


    “对对!荣耀!”孟辉说:“这个男的长了一副女相,出女角色特别好看,所以还挺火的。”


    谢尧:“上上周的漫展除了潇潇,好像荣耀也去了。他出的是个国漫女角色,一身红衣,可漂亮呢。”


    孟辉想了想,眼神有些怀疑,“荣耀没去吧?我记得那个漫展只去了潇潇。”


    “嗯?”谢尧拿出手机,“你确定?我关注了荣耀,人家上上周还发的漫展返图呢。”


    孟辉见他如此笃定,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他来着。那个红衣服的角色是《千里江山图》里的狐妖是吧!”


    谢尧却在此时突然开口,“哎呀!我看错了!人家这个返图发的不是江市漫展的,是广市漫展。”


    接着他抬眼看向孟辉,“我是没去漫展,没分清楚。你上上周刚去的漫展,怎么也记错了?”


    孟辉的脸色在此刻变得难看,不过很快,他就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我……我也记错了。我女朋友喜欢看动漫,又不是我爱看,我分不清那些人。”


    “你不是知道那个红衣服的角色是谁吗?”谢尧看着他,“《千里江山图》里的狐妖,这不是挺懂的吗?”


    “那是角色,又不是人!”


    “哦……”谢尧将那声‘哦’尾音拖得老长,拖得孟辉直接变了脸,怒道:“你要问就问!阴阳怪气什么?”


    谢尧笑了,“谁阴阳怪气了?我说话大喘气不行吗?”


    孟辉冷下来脸,“你不就是怀疑我上上周没去漫展吗?我去了!”


    “是吗?”谢尧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可是你女朋友,不是这样说的哦,她说你没去呢。”


    孟辉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哇,你这么笃定啊?”谢尧的眼神有了变化,其中透露出冷意,“是因为你提前跟你女朋友串过口供,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警察问你上上周有没有去漫展,一定要说去,是吗?”


    孟辉的脸色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骤变,“你……你这都不是逼供了,是冤枉人!现在的警察就是这么查案子的吗?你们哪个局的,我要举报你们!”


    林翊轩在此时淡淡开了口,“想举报,请随意。不过在举报之前,麻烦回答我们一个问题。”


    “你又是翘课上网打游戏,又是恋爱交友出去旅游,每天这么玩,却依旧能拿到好成绩。你的室友贺正豪,难道没有向你取过经吗?”


    “他难道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考得这么好的吗?”


    孟辉露出惊恐的表情,同时脚下一软,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第42章


    已经不用再多说, 从孟辉的反应就能看出来,是有的。


    贺正豪是个无论怎么努力都拿不到成绩的人,而与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室友, 是一个不需要怎么努力就能拿到成绩的人。


    他曾向这位厉害的室友请教过, 如何才能提高成绩。


    岑川区刑警大队,审讯室。


    孟辉拷着手铐的手放在桌子上, 他的脸色灰败, 眼神中藏着深深的恐惧。


    而他的对面, 坐着谢尧与林翊轩两位警官。审讯室外,还有通过单向玻璃观察的犯罪心理分析师。


    孟辉缓缓交代了自己隐瞒的情况。


    “贺正豪不止一次问过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提高成绩。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问一次两次, 我还愿意告诉他一些学习方法。比如,要背公式的原理而不是单纯的背公式, 要背一种题的类型而不是单纯去背一道题。”


    “可问的次数多了,我也感觉很烦。我真的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连对待学习这种正儿八经的事情我都没有耐心, 更不要说应付他这种脑残的问题了。”


    “所以到后面,我给他的回答就是:我每次考试之前都会拜孔子、拜柯南、拜李时珍、拜华佗。给各大保佑不挂科的神仙上完香之后, 我还要去网上接好运,我会在所有预祝考试通过的视频下面评论‘接考试通过’。”


    “我这么说其实是在嘲笑他,因为我觉得他很烦。而且这就是一个玩笑,我觉得大家应该都能听出来我是在说笑话吧?”


    “就像你问我怎么样能赚到钱, 我说你去翻开刑法看一看, 所有赚快钱的方式都在刑法上写着了。这明显就是个玩笑啊!”


    “我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信了,他真的去把所有的神仙都拜了一遍,然后还不停地在网上接好运。我更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恶毒到去创造一个什么祈祷考试通过的仪式,去诱骗大学生。”


    “在我回答完他‘接好运’可以通过考试以后, 他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来烦我,我本来也跟他关系一般,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突然有一天,他过来跟我说,他想请我吃饭,因为他要感谢我,如果不是我给他说了学习方法,他一定不会遇上那么好的事情。”


    “虽然邀请的理由让我觉得很奇怪,但别人请我吃饭我还是挺乐意的,我就答应了。然后在我们两个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给我讲了这个祈祷仪式。”


    “他说这个仪式完成以后,他的学业就圆满了。不仅如此,他现在就已经定下来了一份福利待遇很好的高收入工作,只等学业圆满就能去入职,他终于不用再面对父母的责骂了。”


    “我一听就感觉不对,我跟他说考试前拜神什么的都是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真的通过这种方式就能获得好成绩呢?而且那个仪式一听就是假的,还是不要照做比较好。”


    “但那个时候他好像已经彻底陷进去了,我跟他说仪式是假的,他会反驳我。说得多了,他就直接开始生气,跟我翻脸,说要不是看在我是他走上这条路上的引路人,他一定跟我翻脸。”


    “他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我本来就是好心劝他,结果他还给我甩脸子?我当时就想,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要是不信我,那你就去做那个什么狗屁仪式吧,看你到最后考试能不能及格。”


    “之后我们就不欢而散了呗,本来我俩是在一块吃饭的,吃完饭以后我直接放下筷子就走了。我们两个在商场就分别了,也没有一块儿回宿舍。”


    “然后就出现问题了。”


    说到这里,孟辉抬手捂住了脸。


    良久,他才缓缓把手放下来,接着说道:“吃饭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宿舍,因为他不是一个夜不归宿的人,所以我注意到了他没有回来。”


    “当然,我跟他本来也不熟,吃晚饭的时候闹得还不愉快,我也没有想过关心他为什么没回来,反而还挺期待他要是被宿管抓住就好了。本来他成绩就不好,要是再不遵守校规,更是难及格。”


    “第一天晚上没回来,我没当回事儿。第二天晚上没回来,我还是没当回事儿。第三天晚上他依旧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就有点害怕了。”


    “我很在意他说的那个仪式,我觉得那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重点是这种不好的东西是他自己发现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因为我的一句无心之言让他知道了。我就总感觉……感觉因为我他才去信这些东西。”


    “我当时就慌了,然后我就出去找他。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过这个仪式的流程,也说过他一般都是在德信楼606做仪式。我就去了德信楼606,果然找到了他。”


    “他死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不仅如此,他跟前还摆着做仪式的东西。”


    “我当时真的被吓疯了,我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死了,因为如果不是我的话,他是没有办法知道这个仪式的,是我间接害死了他。”


    “然后……然后……”


    林翊轩接上他的话:“然后你就分了他的尸。”


    孟辉连连摇头,“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把他拖到了学校后面的那座山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被分尸。”


    “我是鬼迷心窍,那是因为我真的太害怕了。我不敢想,如果让别人知道我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室友,我的下辈子该怎么办?”


    “但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分尸的!都不说别的,我只是个学生,我不敢啊!”


    “我是想着反正他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而且他也跟我透露过他的家长不是很喜欢他,总把他当成负担。那这样的话,他失踪了,应该也不会有人太关心吧。”


    “我只是想让他失踪,让别人找不到他而已,这样就不会调查他的死因,也不会找到我身上。分尸……我怎么敢呢?我不敢啊……”


    审讯室里充斥着孟辉的哭声,谢尧和林翊轩两人看着面前的男大学生,脸上都没有什么同情。


    按照孟辉的说法,他不是直接杀害贺正豪的凶手,或许连间接杀害也算不上。


    可在面对同学死亡的时候,做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藏尸体,实在是不值得同情。


    林翊轩听他哭了一会儿,见他哭得差不多,适时开口:“玩笑当然可以开,但是也要分情况。我觉得他连你说这种鬼话都能信,就说明他来找你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崩溃了。”


    “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怎么样,肉眼是能辨别出来的。如果是一个状态很正常的人来问你,你跟他开这种玩笑自然无可厚非。可如果是面对接近崩溃的人,我认为不开玩笑也是一种负责。”


    “对于一个崩溃的人来说,只要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去尝试。”


    “为什么有那么多绝症患者去相信玄学,真的是因为他们没有分辨能力吗?真的因为他们都是没上过学没读过书的蠢货吗?不见得吧。是因为所有的方法都无法给他们带来希望,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飘渺。”


    林翊轩这话说的很缓慢,很认真,也很……沉重。


    谢尧听着,不由自主就将视线放到他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林翊轩再说这番话的时候,身上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临近崩溃的人……林翊轩是有过这种临近崩溃的时候吗?


    孟辉听着林翊轩的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继续往下流,“是,你说得对,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开这种玩笑的。他来找我的时候确实状态很不好,黑眼圈特别重,眼睛里面也都是血丝。我不应该跟他开这种玩笑的……”


    听到孟辉说话,谢尧终于将黏在林翊轩身上的视线挪开,重新放到对面的男大学生身上。


    孟辉看起来是那么的后悔,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不小心犯下的错误忏悔。


    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谢尧可能真的会为他的自省而生出那么一两分同情。


    谢尧从手边抽了两张纸递给孟辉,“别哭了,你演技这么好,干嘛要学医呢?学表演多好。你长得又好看,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个明星呢。”


    孟辉接过纸巾以后,本来是要擦眼泪。听到这话,他连眼泪都忘了擦,忍不住抬起头,茫然的啊了一声。


    谢尧笑了笑,“很迷茫吗?让我们从头捋一下,你有几处撒谎。”


    “第一,你说贺正豪失踪的第三天你才发觉不对劲,然后去找他。那么请问,你在见到贺正豪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


    孟辉回答:“他就是一具尸体啊。”


    “尸体跟尸体也是有很大的差别的,不同的死法和不同的死亡时间呈现出来的状态都不一样。”谢尧望着他,似笑非笑,“你见到的贺正豪的尸体,长什么样呢?”


    孟辉张了张嘴,“我当时太害怕了,我也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你说你是第三天晚上发现他不见了,然后才着急出门去找的,对吗?”谢尧问。


    孟辉点头,“是。”


    “你记得贺正豪跟你说过他在哪做仪式,说明你是明确了目的地的。既然明确目的地,那你的寻找的时间就不会很长。”


    “你又说你是晚上出门去找的,也就是说,你是在贺正豪失踪的第三天晚上,在德信楼606找到了他的尸体。”


    “你在大晚上的见到一具死了三天以上的尸体,第一反应是拖到后山藏起来,你跟我说你害怕?”


    说到这里,谢尧觉得十分好笑,事实上他也确实笑出来了。


    “小同学,都到了这儿了,就别撒谎了吧。”谢尧点了点桌子,“警察哥哥们也不想对你那么凶,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43章


    在理工大碰到谢风那天, 谢尧和林翊轩本来是打算去找孟辉的。


    后来发现碎尸案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也没急着再去找孟辉问话,而是又去做了一些调查。


    调查对象, 就是孟辉。


    谢尧和林翊轩一致认为, 像贺正豪这种朴素到死板的学生,是不会主动上网去‘接考试通过’的。


    从他的社交软件使用记录也能看出来, 他这个人很内向, 恐惧社交, 从不留评论。


    而且他第一次看到‘祝福考试通过’的视频,是通过搜索。不是他自己意外刷到点进去,是主动搜索。


    这就意味着, 很有可能是有人引导他去寻找这类视频,引导他去留下评论, 才让祈祷仪式进入他的视线。


    甚至可能就是有人想让他也参与进这个祈祷仪式,才会引导他去网上接好运。


    抱着这个猜想, 刑警大队开了一次会。


    贺正豪社会关系非常简单, 他接触的人就那么几个,大家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在警方问话中撒过谎的孟辉。


    将孟辉定为嫌疑人以后, 警方开始从多个方向对这个人进行调查。


    成长经历、社会关系、消费记录、上网记录等等。


    经过四天的调查,在第二次尸检结果出现的时候,孟辉的个人调查结果也整理好了。


    孟辉这个人,与贺正豪的性格可以说完全相反。


    他很外向, 上大学以后, 学校内外朋友交了一大堆,干什么的都有。


    他家庭条件好,就算是学习不好也不用担心工作,但是偏偏他成绩不错, 所以导致他这个人有点骄傲。


    最主要的是,根据警方走访贺正豪经常去的酒吧,里面一个卖酒的销售说:“贺哥经常会提到他们宿舍的一个傻子,说那个男的每天都快钻进书里了,结果还是考不及格,没见过这么蠢的。”


    经常提到,就说明孟辉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对贺正豪这个人毫不关注,不熟悉。


    开口第一句,他就在撒谎。


    当然,经常在酒吧提到贺正豪,只能说明他有点看不起贺正豪,不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问题的,是他隐瞒了自己的行程。


    就像上上周的漫展,孟辉明明没有去,却撒谎说自己去了。


    而根据尸检结果,贺正豪的死亡时间,就在上上周六晚上。


    这就又反映出了一个问题,刚才的问话中,孟辉也撒谎了。


    孟辉极有可能在贺正豪死亡当天就见到了死者,他却说自己是因为三天没有见到贺正豪才去寻找。


    谢尧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大学生,接着说:“你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你一个学医的,难道不知道尸体如果放三天以上会呈现出什么状态吗?”


    “德信楼606,这间教室是你们学校平时开放给学生的自习室。你是想说,一间每天都有人进去的自习室,贺正豪死在那儿三天才被人发现,是吗?”


    “小同学,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否则,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你这样多次干扰警方办案,也照样没法从轻发落。”


    孟辉一张脸白得好像没有血色,他嘴唇动了动,“我……我……”


    我了半天,终于开始交代事实。


    “前面说的都是真的,他前几次问我到底怎么学习才能考得这么好的时候,我是给他分享过一些学习经验的。”


    “虽然我内心有点瞧不起他,经常把他当个乐子讲出去,但是毕竟他也没有伤害我,没有损害我的利益,还总是特别崇拜我,我还是挺享受给他当老师的感觉的。”


    “但是你们知道他这个人有多烦吗?”


    “最开始,他还算有分寸,隔一两个星期才问我一次。到后面,他就跟魔怔了、中邪了一样,每天都要问我一遍。”


    “我跟他说得很清楚了,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我就是这么学习的。如果你照我的方法做了没有进步,说明这不适合你。他听不懂,还要一直问,一直问一直问一直问!”


    “他光问也就算了,我最多就是费点口舌,把跟他说过的话再重复无数遍。可是你们知道最后演变成什么了吗?他把我当成情绪垃圾桶,每天跟我吐苦水!”


    “他跟我抱怨自己真的很努力,但是还是学不会,物理太难了。抱怨完学习又抱怨家庭,他说自己从小就特别懂事,但是他的家长永远不满意,永远在骂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多懂事,才能得到一句夸赞。”


    “每次一抱怨就是两个小时,到最后我已经烦到一点都不想敷衍他,他一跟我说话我就骂他,他还要跟我说!”


    说到这里,孟辉的脸色明显变了。


    刚才他还因为谎言被戳穿,满脸的恐惧。提到贺正豪的抱怨,他脸上的恐惧变成了戾气,跟那些凶狠的杀人犯一样。


    孟辉大概也发现了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脸色菜终于好看了些。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接着往下说。


    “说真的,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觉得网上那些通过给人提供情绪价值赚钱的主播都是网络乞丐。就往那儿一坐,随便说两句好话,一天就能赚那么多钱,根本就不配。”


    “自从被贺正豪像鬼一样缠上以后,我就特别佩服那些主播。我觉得这些钱就该他们赚!换成是我,哪怕一个小时给我一万块钱,我也不想听他抱怨。太烦了,真的太烦了!烦得我想杀人!”


    “那段时间我跟我女朋友频繁的吵架,我女朋友说,我平时虽然没什么耐心,但不至于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可是那段时间我就跟疯了一样,她随口说一句今天的口红掉得有点快,我都要跟她发脾气。”


    “这就是被贺正豪烦的!他自己日子过得不舒心,还非要拉我下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吧,我女朋友受不了,跟我提了分手。也是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必须得改变现状,不能再被他烦下去了。”


    “然后我开始在学校附近看房子,我打算搬出去。我本来房子都找好了,结果那天见了一个朋友,我就改变了想法。”


    “我们一起吃了顿饭,我跟他说了我室友的事情。我的朋友一听,就问我,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是他一直在冒犯你,为什么不是他搬出去,而是你搬出去?”


    “我一想,对呀!我就说怎么感觉这么憋屈呢。明明错的就不是我,凭什么我要搬出去?然后我就把房子给退了,我打算整一整贺正豪,让他搬出去。”


    “说来也挺巧,我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真要让我做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还专门上网搜了搜,大家受不了集体生活搬出去都是因为什么?回答最多的就是遭到了排挤。”


    “排挤……一般人可能会因为受不了宿舍的排挤而搬出去,但是我知道,贺正豪不会。因为从集体生活开始的第一天,他就一个人把我们所有人都排挤了。我们跟他说话,他不跟我们说。我们跟他玩,他不跟我们玩。”


    “当时退掉房子是我一时冲动,我觉得错不在我,不该是我走。冷静两天之后,我也清醒过来了。管他错在谁呢,重点是我受不了他,还是我搬出去吧。”


    “然后,转机出现了。”


    “贺正豪又发疯了,他觉得我的学习方法不适用于他,所以缠着我,让我帮忙想一个适合他的学习计划。”


    “听到这个请求的时候,我都惊呆了?他以为他是谁?我女朋友让我帮忙写报告,还要给我烤个小饼干呢。他舔着一张脸,张嘴就让我给他想计划?”


    “我想拒绝他,但是按照经验,就算我拒绝了,他肯定还会缠着我。而且正好,我一直想整他,只是找不到方法,他这是给我递枕头来了。”


    “我想到自己之前在网上刷到过那种拜柯南的视频,就跟他说,考试之前如果求神拜佛,多在网上留一些‘接考试通过’的评论,就能考得好。”


    “这一听就是假的,但是他信了,并且非常认真地照做。我在旁边看着他每天上网刷视频发评论,觉得挺好笑,也挺解气,还跟别人分享过。”


    “但是我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有那种离谱的祈祷仪式存在。我也真的没想到,贺正豪连那个东西也信了。”


    “贺正豪第一次跟我提到祈祷仪式的时候,我觉得特别荒谬。尤其是他表现得非常相信的时候,我觉得他就是个傻逼。”


    “我想嘲笑他,我想说你去路边随便找一个小学生问他信不信,他可能都不信。但是我又一想,我要是告诉他这是假的,他不是又要缠着我抱怨,问我怎么学习的吗?我就没说。我不仅没说,我还鼓励他,一定要好好完成仪式,将来工作都不用愁了。”


    “然后……然后……他就死了。”


    孟辉经过了恐惧、激动愤怒,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平静的就像一谭死水,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贺正豪的死亡。


    “我确实撒了谎,贺正豪是在漫展前一天死的,那是贺正豪做祈祷仪式的最后一天。”


    “那天早上开始,我就一直感觉心很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本来我那天是打算出去看电影的,因为一直心慌,眼皮还一直跳,我就没去。”


    “当天晚上,贺正豪没有回来,我特别害怕,就出去找。然后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知道他每天晚上做仪式的地方,德信楼606。那个教室的监控坏了,而且德信楼的位置也很偏,一路上都有监控死角。晚上就算有学生悄悄去那里,也不会被拍下来。我在那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孟辉垂下眸子,“我是学医的,但那天我也着实被吓到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尸体,我真的很害怕,我……”


    “我第一反应就是跑出去报警,但是还没下楼呢,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报了警,警察肯定会问我怎么发现他的,然后所有事情都会被发现。”


    “是我让他去上网搜视频发评论,我发现了祈祷仪式不对劲,可我非但没有提醒他,反而还鼓励他。”


    “我以为那个祈祷仪式的目的是骗钱,他本来就穷,我想着他要是钱都被骗光了,肯定很难受。我真的没想到那个东西的目的竟然是害命,我真的没想到……”


    孟辉深吸了一口气,“反正不管我想到没想到,他都已经死了,而且确实是我间接害死他。我不敢让别人知道,就把他的尸体藏了起来。”


    “德信楼是老教学楼,大家平时上课都在新教学楼,那栋楼的教室渐渐改成学生自习室。楼里好多监控都坏了,灯也坏了,厕所也有好多失修的不能用的隔间。我躲着监控,把他的尸体拖到了6楼一间厕所的最里间。”


    “我经常去德信楼上自习,知道那个隔间一直不使用,里面积了好多灰和泥垢,还有很多坏了的清洁工具和废报纸什么的。我把他的尸体拖到隔间里,用垃圾袋和废报纸盖住,又把门从里面关上,然后翻到隔壁隔间出来。”


    “贺正豪挺轻的,但到底是个男生,我把他一路拖过来,走廊上就留下了痕迹。就是那种,地上都是灰,有东西拖过去,然后留下了一道一道跟别处颜色不一样的痕迹。我也不敢回宿舍,就忍着害怕清除这些痕迹。”


    “我在德信楼待了一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来上自习,我才趁着人多出去。第二天我跟我女朋友约好要去漫展,但我真的没精力去了,我就没去。然后我很严肃的叮嘱她,假如有人问我去没去漫展,一定要说我去了。”


    “我女朋友是个特别善解人意的人,我这样说,她也没问为什么,就答应了我。”


    “藏完尸体以后我回了宿舍,因为一直没睡觉,我还一直绷着精神,很快我就睡着了。可是我根本睡不好,我只要闭上眼睛,就是他死在教室里的样子。我开始后悔,我觉得应该报警的,但是尸体都被我藏起来了,再报警,我的嫌疑就更重了。


    “一直待到晚上,我又去了德信楼,我想看看尸体有没有被发现。结果新的问题出现了,尸体腐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才过去一天,就隐约开始有味道传出来!”


    “这是天气冷,这个厕所没什么人来,所以还没被发现。但照这个趋势,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我纠结了一个晚上,决定把他的尸体分开,埋到不同的角落。”


    “第二天,我就跟老师请假,说我要回家。我拿着假条,拖着行李箱从宿舍出来,假装去德信楼上了会儿自习,接着又去洗手间把尸体装进行李箱里,找了个酒店把他的尸体分开了。”


    孟辉说完,抬眼,看向对面两个毫无波澜的警察,激动道:“真的!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杀他!他真的不是我杀的!我,我只是分了他的尸……”


    谢尧轻轻点头,“我知道,他死于马/钱/子/碱慢性中毒,今天二次尸检的结果刚出来,跟你没关系。”


    他顿了顿,又问:“所以,贺正豪的头到底在哪儿?”


    孟辉苦笑一声,“在学校宿舍楼后面那片湖里。分尸以后,我想着把他的几个部位分开埋,这样或许你们会没那么容易找到他。我趁着晚上熄灯以后,顺着监控死角走,来到了宿舍楼后面的假山。”


    “那片湖是我们学校的特色,每到寒暑假都会有家长带着学生来湖周围参观,假山和湖周围的监控是最多的。为了避开监控,我找了一个很死角的地方,平时都没什么人去。”


    “别的部位都还好,我按照原本的计划埋了,就是他的头……让我觉得特别害怕。我总感觉他会突然睁开眼睛,正好那天晚上还刮风,吓得我直接把头丢进了水里。”


    “我想下去找来着,但是一想,掉水里也好,水里比地下更隐蔽。而且尸体到了水里,只会腐化得更快,到时候面目不清,你们更不好认。”


    说完,他看了看两人,“你们……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分尸的人是我。”


    “也不确定,就是推测。”谢尧说:“贺正豪的社会关系和经历都太简单了,猜到你不难。而且你这个人不会撒谎,撒谎的痕迹很明显,第一天问完话,我们就对你有所怀疑。”


    “你分尸的工具是什么?分尸以后藏在哪儿了?还有,是在哪家酒店分的尸?”


    孟辉回答:“是火车站附近一个很小的旅店,那个旅店没什么监控,我怕坐公交车会被拍到,特地从学校小门出来,打车走的。”


    “分尸的工具是学校解剖室的手术刀,我去上解剖课的头一天拿走了,第二天用完又还了回去。”


    谢尧点了点头:“怪不得我们排查了学校附近的酒店和车站监控,都没有找到你的身影。你还挺聪明,知道去火车站附近的酒店更隐蔽。”


    他顿了下,又问:“既然你一直都很注意避开监控,为什么会把尸体的躯干埋到宿舍楼前的花坛里?那里很显眼吧?”


    其他地方确实都是监控死角,所以才会被偷偷去找角落亲热的小情侣发现,花坛实在不是个隐蔽的地方。


    “因为那两天宿舍楼前照着花坛的监控被我们班同学用篮球砸坏了,我就是听到他说监控坏了,才把埋尸地选到那儿。不过那个监控好像比较重要,再加上是学生弄坏的,只坏了两天就修好了。”


    “那两天恰好我一个学植物学的朋友要在学校里收集土壤什么的,但是他想出去玩,我就主动答应帮他上课,然后借着收集土壤,在人比较少的时候,把尸块埋进去了。”


    谢尧沉默片刻,说:“果然,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你这反侦察能力真是不错。不管是分尸还是埋尸,避开监控的同时还能找到合理的借口,我上一次见到像你这么会躲监控的……是个非常专业的侦探。”


    就是保护动物宴席案后死在看守所的赵龙,那个人应该是隐士专门培养出来的职业罪犯。


    孟辉的肩膀往下塌了塌,“我,我会坐牢吗?”


    谢尧沉吟了一会儿,“你不是直接杀害贺正豪的凶手,间接杀人……也算,也不算。”


    “间接杀人是指你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引发受害人死亡,但依旧放任这种结果发生。你确实是放任贺正豪进行祈祷仪式,也知道祈祷仪式应该会有比较严重的后果,只是没想到后果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到底算不算,还是得看法官怎么判。不过分尸确实是要判刑的。”


    孟辉点了点头,良久,他又问:“如果我当时报警了,会怎么判?”


    谢尧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从孟辉决定冷眼旁观甚至煽风点火让贺正豪去完成祈祷仪式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不过主动报警确实会比现在的结果要好,最起码态度积极这一点可以争取从轻判处,而且也没有毁坏尸体的罪名。


    林翊轩看了他一眼,接上他的话:“会比现在好的。”


    孟辉的肩膀又塌了塌,“小时候看普法节目,主持人总是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一直谨记在心。可是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唉!算了,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刚才孟辉撒谎的时候,故意表现得很可怜,谢尧没有生出半分同情。


    这会儿他故作释然,反而让谢尧生出了几分心疼。


    诚然,孟辉故意引导室友走上死亡很冷漠,可贺正豪对孟辉的骚扰难道就没错吗?


    孟辉凭什么要给一个关系一般的人当情绪垃圾桶?他又有什么义务要去听贺正豪每天好几个小时的抱怨?


    再说到贺正豪,一个那么努力的孩子,一个那么听话懂事的孩子。如果他身上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将来就算不会成为国家栋梁,也一定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组成这个美好社会的一分子。


    可他的父母不放过他,他的父母总是在抱怨,总是在给他压力,不管他怎么做都不对。这样的压力让他的精神崩溃,最终成为了跟父母一样喋喋不休向他人抱怨的人。


    教育,真是一个永恒的课题。


    第44章


    根据孟辉的交代, 警方到理工大宿舍后的湖里找到了贺正豪的头颅。


    之前他们也搜过湖,不过就像孟辉说的,他一路都在躲监控, 所以头掉落的地方很隐蔽, 并没有被发现。


    孟辉交代的旅店警方也去搜查了,并没有查到住宿记录。旅店里也没有监控, 警方还是通过周边店铺的监控, 才找到分尸当天孟辉拖着行李箱来这里的画面。


    旅店因管理不当被罚款。


    分尸地、埋尸地和分尸工具都被指认, 接下来,孟辉便暂时关押在看守所,等待检察机关提起公诉。


    孟辉的父母来了, 他们虽然也在哭,但是明显比贺正豪父母理智得多。


    孟辉母亲跌坐在椅子上, 轻轻呢喃着:“造孽啊……怎么就叫我们家孩子碰上这样的室友……”


    人的怨气其实需要发泄的,虽说孟辉的行为都是自己的选择, 怪不得别人, 但他也确实是因为被室友不胜其烦才如此极端。


    贺正豪的父母连自己的孩子都口不择言的去抱怨,相比之下, 孟辉的父母已经理智很多了。


    孟辉的女朋友也来了,从先前孟辉的交代中也能看出来,他跟他女朋友感情是真不错。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们两个大一在一起, 到现在快毕业了, 两方的家长也见过面,本来是打算毕业后就结婚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情,当然是不可能结婚了。


    一念之差,结局却是天壤之别。


    孟辉的父母哭得差不多, 贺正豪的父母随即出现。


    得知是孟辉把他们的孩子给分了尸,当即就开始发疯,是真的发疯,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的那种。


    “都怪你们!你们一家子把我儿子给害死了!两口子看着人模人样的,心比那块碳还要黑!”


    “你们怎么能把小孩教育成这样?你们养出来一个杀人犯,你们都该去死!我儿子还那么小,他还没给我们尽孝……”


    孟辉父母本来就心中有怨,被他们这样指责,更是怒不可遏。一瞬间,他们竟然十分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冲动犯错,因为他们也很想拿刀把这两个傻逼给捅死。


    “你儿子死了也活该!有你们这种傻缺家长,你儿子今天不死,明天也得死!”


    “国家就应该禁止你们这种没文化没素质的傻逼生孩子,看看你们把小孩教成什么样了?都成疯子了!”


    “还是那句话,你儿子就算不死将来也是个疯子,早晚都得死!”


    两方就这么愉快地吵起来了。


    办公大楼里的警察们不知道自己是在上班还是在菜市场,不过不管是在哪,遇见这种情况,总是要上去拉架的。


    刑警大队难得这样热闹。


    谢尧和林翊轩躲在办公室里,还有陈副局也在。


    陈副局叹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吵成这样。到时候公诉上了法庭,还不得把法院给拆了?”


    谢尧和林翊轩深以为然,都没有说话。


    陈副局又是一声叹息,“死者的死亡原因和分尸人都找到了,理工大碎尸案算是告一段落。”


    他顿了下,语气又严肃下来,“可是大学生祈祷仪式案才刚刚开始,不能松懈。”


    谢尧和林翊轩继续表示认同。


    外面吵成一片,陈副局听了一会儿,继续叹气,“这案子确实是棘手,不过你们也忙了好几天了,今天晚上好好去吃顿饭吧。”


    两人再次一起点头。


    陈副局看看谢尧,又看看林翊轩,忽然就乐了,“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以前一见面就要吵。”


    谢尧正想打哈哈说没这回事,就听林翊轩语气淡淡地说:“以前思维不同频,现在终于同频了。”


    他顿了下,又加了一句:“我很欣慰。”


    林翊轩面无表情的说出‘我很欣慰’四个字,把陈述句逗得哈哈大笑。然而没笑两下,外面的争吵声骤然变大,陈副局的笑声也跟着平息。


    他一忍再忍,任他们吵闹,是想着两边家长一个死了孩子,另一个也跟死了孩子没多大区别,都不容易。


    可显然,两方家长没有自知之明,越吵越凶,简直把刑警大队当成了辩论会现场,他是忍无可忍,决定亲自出去制止。


    陈副局离开,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谢尧和林翊轩两人。


    谢尧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林翊轩刚才的话——以前不同频,现在终于同频了。


    他想到了那辆保时捷。


    前几天,就是在这间办公室,谢尧猜测林翊轩那辆开来单位炫耀的保时捷其实是想送给他,但那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证实过。


    因此他一直都很想向林翊轩本人讨个答案,那车是不是打算送给他的。


    但是这要怎么问呢?怎么开口?


    是的话还好,万一答案不是,这个问题岂不是显得很自恋?


    谢尧欲言又止,抬眼看了一下林翊轩,又飞快地收回来,收回之后又看过去。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引起了林翊轩的注意。


    “你想说什么?”


    谢尧来来回回地看,本来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林翊轩真的问过来,他又有点不好意思说了。


    谢尧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够矫情的,要是真不好意思说,刚才干嘛还要故意引起人的注意呢?他这厚脸皮也能干出来这种扭捏的事。


    谢尧不说,林翊轩也不催,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林翊轩倒不觉得有什么,但谢尧作为被盯着的那个,则是越发不好意思。


    算了,问一句话而已,有什么可矫情的,大不了就是被嘲笑自恋,嘲笑一句又不会掉一层皮。


    谢尧心一横,语速飞快地问:“有一回你开了一辆崭新的保时捷来上班,那辆车你只开了一次就没再开过。我,我想问问你,那车你是不是打算送我来着?”


    虽说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但是真问出口,他还是有点尴尬,于是又加了一句:“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林翊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谢尧一看就觉得不好,正当他以为自己要被嘲笑了的时候,就听到林翊轩说:“谢天谢地,五年过去了,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说完,林翊轩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说真的,我做梦都没想过你会有一天主动来问我这个问题。”


    他顿了下,把那四个字又重复了一遍:“我很欣慰。”


    谢尧:“……”


    明明猜对了,怎么林翊轩的反应更让他不好意思了呢?他的情商没那么低吧?当卧底的时候,他可会察言观色呢。


    所以那辆车真是买给他的。


    那问题又来了,为什么呢?他和林翊轩那个时候关系不是闹得很僵吗?为什么还要给他买豪车?


    有钱烧得慌?好吧,林翊轩确实很有钱,但他的印象里,林翊轩只是爱用又贵又好的东西,没有给人撒钱的爱好。


    谢尧把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林翊轩的回答是:“你不是喜欢吗?”


    谢尧一噎:“我喜欢你就买给我?”


    林翊轩点头:“是。”


    那种心口发涩的感觉又出现了,什么叫他喜欢就买给他?他们关系不好啊!


    不对,现在关系已经挺平和的了,没有不好。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只是普通的事关系,谁家好人给同事说‘你喜欢我就买给你’啊!


    谢尧移开目光,半晌,又挪了回去,试探着问:“但是那辆车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收到。假如说我现在还想要,要一辆新的,更贵的,你再买给我吗?”


    听到这话,林翊轩很平静,他甚至眉毛都没扬一下,直接问:“你现在想要什么?”


    谢尧还真没想好,不过豪车就那么几种,他随口说:“想要迈巴赫。”


    “好,”林翊轩答完,便拿出了手机。


    谢尧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等等,你干嘛?你!你不会在买车吧?”


    林翊轩抬眼看他,“你不是喜欢吗?”


    谢尧张大了嘴巴。


    “我……”谢尧一句我以后就没下文了,林翊轩轻轻皱了下眉头,眼神逐渐变得疑惑,谢尧对上他不解的视线,解释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要你真的买给我。”


    林翊轩眼中的疑惑更甚。


    谢尧挪开目光,清了下嗓子:“咳!那什么,我还挺想不通的,为什么我喜欢,你就买给我?”


    林翊轩:“因为我喜欢。”


    “啊?”


    ‘我喜欢’是什么意思?喜欢什么?喜欢给他买东西?喜欢给他买他喜欢的东西?还是喜欢……


    好在林翊轩及时解释,打断了谢尧的胡思乱想:“我的意思是,我的钱,我喜欢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喜欢把钱用来买你喜欢的东西,就这么简单。”


    林翊轩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喜欢,听起来还有点绕,但意思也很好理解。总得来说就是:他乐意。


    可是这个问题看似回答了,实则还是没有回答到点子上。愿意为了他的喜好买单,这又是为什么呢?


    或者应该说,刑警大队的人多了去了,大家都是同事关系,为什么偏偏要给他的喜好买单?怎么就不这样撒钱给别人呢?


    谢尧没想出来结果,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越想越自恋。


    他这么想,这么问,倒像是要逼着林翊轩承认对自己很特别一样。


    谢尧终于停止了追问。


    林翊轩看他一眼,也没有再多说的意思。


    办公室内陷入了沉默。


    沉默片刻,林翊轩突然开口:“孟辉和贺正豪的父母都走了。”


    他这么一说,谢尧也反应过来了。


    怪不得这么安静,原来是外面的战场消停了。


    谢尧叹了口气:“终于是清静了。”


    停了一下,他又是一声叹息:“虽然他们吵得很烦,但我觉得孟辉的妈妈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贺正豪就算是侥幸没有碰到祈祷仪式,没有死在今天,将来恐怕也会自杀。就算不自杀,怕也是要精神失常,轻则重度抑郁,重则直接变成疯子。”


    林翊轩赞同:“贺正豪的父母太不会教育孩子了,或者应该说他们根本就不爱贺正豪。他们只盼着贺正豪成才,只把他当工具,贺正豪是他们用来防老的。”


    谢尧点了点头,突然看向林翊轩。


    林翊轩扬了下眉头:“怎么了?”


    谢尧奇道:“你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少见。”


    林翊轩似笑非笑:“你开会的时候都在走神吗?”


    谢尧:“……”


    开会的时候倒是没走神,但他确实没有太仔细听过林翊轩说话,他对林翊轩的印象更多的还是平时的斗嘴。


    谢尧不禁再次反省,他以前是不是真的对林翊轩有太大的偏见了?


    门被敲响。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佟姗出现在门口,冷着一张美艳的面孔对他们说:“理工大碎尸案阶段性突破,陈副局放了三个小时的假,请咱们吃大餐。”


    三个小时的假,听起来有点可怜。不过对于正在棘手案件中的刑警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谢尧十分期待地问:“大餐?吃啥好吃的?”


    佟姗缓缓吐出两个字:“自助。”


    谢尧:“……”


    第45章


    只能说陈副局真是一点都没变, 从谢尧入职起,他请吃饭请的就是自助,都多少年过去了, 快十年了, 一提请吃饭还是自助。


    不过也能理解,当官的不能发财, 想发财不能当官。陈副局可是清正廉洁的好官, 他每个月拿着固定的工资, 也没钱请吃什么豪华大餐。


    又不像林翊轩,有个好家庭,生来就是富二代。


    想到林翊轩, 谢尧缓缓停下了筷子,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虽然不断地在内心告诫自己, 那个问题再继续想下去就是自恋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


    就是很奇怪呀, 大家都是同事, 怎么林翊轩就只给他买车,不给别人买?


    林翊轩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睫毛一掀,猝不及防的,两人对视了。


    谢尧一下子就变得慌张起来,匆匆移开目光。可等看向别处, 他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慌什么?就跟他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


    这么想着,谢尧又硬生生将目光挪了回去,然后他就看到林翊轩正在直勾勾看着他。


    谢尧:“……”


    谢尧重新移开目光。


    好吧, 他确实心虚,他想得有点多。


    自助还是那家自助,已经开了二十多年了。谢尧入职后,吃的第一顿集体聚餐就是在这里。


    据说在他入职之前,聚餐也都是在这里吃的,早些年自助还不流行,这家店经营的是家常菜。


    能把一家店开二十多年,换经营模式也不倒闭,说明这个老板手艺好,而且还很会做生意。


    林翊轩家也是做生意的……


    谢尧:“……”


    真服了,他为什么要想林翊轩家也是做生意的?他明明就是在想这家店。


    都怪林翊轩,非要说什么给他买车,害得他胡思乱想!


    每次聚餐都吃自助,大家虽然嘴上说吃腻了,但实际上有人请客,大家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整个队里真正的富二代就一个,谁也没有那么挑。


    尤其是对于谢尧这种长期吃速食的选手来说,吃自助真的挺好的,有肉有菜,味道也不差。


    平时聚餐他的战斗力都非常强,但是今天……今天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林翊轩的异常,饭都没吃几口。


    陈副局这三个小时的假可以说是掐得正正好好,他们吃完饭,回到队里,正好用了三个小时。


    接下来,大家就该工作工作,该加班加班。


    警方又专门针对祈祷仪式对孟辉进行了询问,可惜孟辉本人对这个仪式丝毫不感兴趣,他对这个一无所知。


    学校那边,谢尧让老师们留意,如果有哪个学生表现得不大对劲,就多关注一下。


    虽说学习不好就考试不过是天经地义,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近期还是不要太让学生有考试的压力。


    以及,如果有哪些学生表现得反常,可以试着沟通,看能不能问出来祈祷仪式的相关线索。


    另外,警方也注册了好几个账号,积极主动地在各大祝愿考试通过的视频和帖子下方留言,企图钓出这个仪式的幕后操纵人。


    当然,想要破案,也不能光守株待兔。虽然主动联系贺正豪和谢风告知他们祈祷仪式的人早已经销号跑路,警方还是顺着找到了账号的IP地址。


    就在国内。


    就在江市。


    这个消息是警方正式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祈祷仪式案上的第四天获得的。


    同一天,去何县出差的吴边和钱书也回来了。


    两人顺着谢风收到的寿衣往上查发货地,查到了何县,去了何县以后,他们又查到了发货的店铺。


    这家店规模不大,规模大的工厂不接这种单件发货的小单子。


    也幸好店的规模不大,查找过往订单比较容易,两人联合当地警方一起查了四天三夜,查到了买家。


    这位买家的IP地址也在江市。


    主动联系贺正豪的神秘网友IP地址在江市,威胁恐吓谢风的IP也在江市,寿衣的买家还在江市。


    这都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最主要的是,何县在北方的东城,钱书和吴边两人这趟去,顺便也走访了一下当地的学校。


    他们发现,当地大学的学生并没有听过这个祈祷仪式。


    这更加说明祈祷仪式只在江市小范围内流传,还没流传到全国。


    会议室里,岑川区刑警大队针对祈祷仪式案进行第一次正式会议。


    作为本次出差何县并带回重要线索的人,吴边第一个发言。


    “这个祈祷仪式的幕后操纵团伙,从他们的手段来看,绝对不是什么有良心的善茬。可他们只挑选同城的大学生下手,为什么?”


    吴边说完,没等别人说话,自己先答了出来:“说明他们能力有限!他们不是不想将这个祈祷仪式流向全国,而是他们这个团伙的人手也好、资金也好,不足以支撑仪式流到全国。”


    “祈祷仪式流向全国,意味着需要有很多人同时在线去维护上当的学生。最主要的是,如果有人像谢风一样,中途反应过来仪式不对劲,他们还得花更大的精力去恐吓。”


    “寿衣不贵,但如果这样的人太多,每天一件寿衣,也是一个不小的开销。更何况还要有很多微信账号去跟被恐吓的学生保持联系,人工更是一笔大开销。”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幕后团伙规模没有那么大,没那么多人也没那么多钱,所以只能在同城范围内挑选学生下手。”


    吴边说完,下意识看向谢尧。


    谢尧接收到他的目光,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其中夸赞的意思很明显。


    林翊轩侧头看了一眼,接上吴边的话:“除了规模不够这个原因以外,我认为幕后团伙只选择同城的大学生下手,还存在一种可能。”


    吴边看过去,下意识问:“什么可能?”


    “恨,报复。”


    吴边的发言结束后,曾经的分局刑警大队队长、当前的市公安局刑警队副支队长作为第二个发言人,将祈祷仪式幕后团伙为什么只在江市范围内挑选受害人的第二种理由列了出来。


    这不仅是第二种理由,也是对作案团伙动机的猜测。


    林翊轩:“从这个案件发生开始,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祈祷仪式会被创造出来?”


    “人犯罪总有理由,大部分犯罪都是为了求财,但显然这个要人命的祈祷仪式不是为了钱。”


    “不是求财,反而要人命,那大概率就是报复。而报复往往是因为恨,那么……这个幕后团伙到底恨什么呢?”


    顺着‘恨’这个思路往下,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围着长桌坐着的警察们个个一脸凝重,都在思考背后的团伙在恨什么。


    半晌,以为女警察啊了一声,开口道:“我认为可以从受害人进行反推。受害人都是大学生,且是成绩不好的大学生,或许这个幕后团伙是恨大学生占着好资源却不好好学习?”


    “可能犯罪团伙是什么退休老教师,他们觉得以前的人都是想努力但没有上升通道。而现在的大学生,都进了学校了,却每天只知道打游戏,考试之前不好好复习,反而迷信接好运就能考试通过,所以想给他们教训?”


    说完,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忍不住往椅子里缩了缩。


    “我、我随口一猜,”她笑了笑,“可能说得不太对。”


    “没有啊,我觉得这个思路就很好。”谢尧冲她笑了笑,“退休老教师的可能性不大,一来退休教师年纪都比较大了,我觉得能把互联网玩这么明白的,还是年轻人居多。”


    “二来,如果真是老教师,想让学生明白学习机会得来不易,给他们一个教训,那他的目的应该是劝学,而不是害命。”


    “但你说的恨大学生占着资源却不好好学习,我觉得很对,这个思路很好。顺着这个思路想的话,这个幕后操控人,大概是个自认为怀才不遇的秀才。”


    女警察被夸了,腼腆地笑了笑,“谢谢谢队。”


    他的姓连上‘谢谢’两个字一起说,听起来有点好笑,谢尧也确实笑了两声。他问:“你是新来的吗?我看你不太眼熟啊,叫什么名字?”


    女警察站了起来,“我叫陈妙,今年刚入队。入职那段时间突然生病了,做手术休息了半年,最近才复工。”


    谢尧点了点头,“难怪,感觉看你眼生。坐坐坐,表现挺好的,不用紧张。”


    陈妙应声坐下。


    一场会议下来,警方对祈祷仪式的幕后操控人有了初步的猜测。


    年龄不超过30岁,学籍在江市,近几年有过高考、考研失利或被大学除名的经历。


    会议结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林翊轩将饭盒拿到了谢尧的办公室。


    经过这段时间的投喂,谢尧已经习惯了吃林翊轩的东西,也习惯了两人一起吃饭。见他进来,不仅没有排斥,还把另一把椅子拉了过来,“坐坐坐。”


    谢尧还在想刚才的会议:“我还以为这个案子也会跟隐士有关系呢,这么分析下来的话应该没关系。不是他就好,是他的话又不知道有多少麻烦,我真是被他给搞怕了。”


    林翊轩没有说话。


    谢尧接着道:“我是不是有点太应激了?希望我在职期间能把云集团彻底端了,不然真是觉都睡不好。”


    林翊轩依旧保持沉默。


    谢尧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林翊轩也看他:“你说得对,云集团和隐士只要在一天,就一天得不到太平。”


    谢尧沉吟了一下,虚心求教:“你……有点敷衍,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翊轩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是我的问题。”


    谢尧的眼神更迷茫了。


    林翊轩叹了口气:“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在想,为什么开会的时候谁说话你都要夸一句,就不夸我呢?”


    他顿了顿,又摇了下头:“可能还是我说得不够好吧,所以才得不到队长的肯定。”


    第46章


    谢尧特别想摇着林翊轩的肩膀, 问问他到底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真的很容易让人多想!


    谢尧好不容易才把白天脑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压下去,林翊轩这样说, 那些想法不仅重新翻腾了出来, 还让他生出了更多异样的感觉。


    林翊轩……是在吃醋吗?醋他夸别人,不夸他?


    谢尧的脸色几番变化, 最终趋于平静。他清了清嗓子:“你都升了官了, 级别在我上面, 哪需要我夸你啊。说严肃点,我还得想办法得到你的肯定呢,对吧?林支队。”


    林翊轩静静看着他, 谢尧脸色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他不信谢尧没觉得不对劲, 这么说只是在装听不懂。


    是要加大力度,继续暗示?还是点到为止?


    林翊轩想了想, 凭他对谢尧的了解, 他觉得后者应该更合适。


    谢尧上大学的时候也被人追求过,是个男的。本来谢尧是没有意识到那个人的想法的, 两人一直像朋友一样相处。


    直到谢尧毕业时班级聚餐,这位追求者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意,当众向谢尧表了白,谢尧被吓得落荒而逃。


    后来这位追求者追了出去, 从身后抱住了谢尧, 很激烈的对他说着情话,谢尧直接把人给打了一顿。


    也幸好当时学位证什么的已经发下来了,不然打架说不定还要被处分。


    飞快的回忆了一下亲眼见过的往事,林翊轩还是决定温水煮青蛙, 循序渐进慢慢来。


    他轻笑了一下,没回应谢尧那句‘林支队’,低下头吃饭。


    谢尧松了口气,垂下眸子,盒饭看着还是那么诱人,色香味俱全,但是他却没有刚才那么好的胃口了。


    很不想承认,但他再一次被林翊轩影响了心情。


    妈的!午饭扰得他没有胃口,晚饭还是扰他没有胃口!


    林翊轩!


    谢尧大口往嘴里送饭,好像把嘴里的食物当成了林翊轩,一口一口嚼碎了吞到肚子里。


    晚上下班,林翊轩很自然的等谢尧一起走。


    谢尧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这个时间没有公交地铁了,附近也不好打车,豪车不蹭白不蹭,还是跟上了林翊轩的脚步。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


    其实从谢尧重新归队以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平时上下班路上都是在聊案子中度过的,这还是头一次坐在一起一句话都不说。


    谢尧一开始只是有点生气林翊轩说话没有分寸,让人胡思乱想,后来想着想着就开始走神。


    林翊轩则是一路上都在注意着谢尧的反应,他表面上很淡定,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但从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能看出来他心里的焦虑。


    进了小区,林翊轩把车停好,两人一起上楼。


    林翊轩去开门,谢尧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又忘了给自己家门换锁了。


    有案子太忙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谢尧觉得这不是必要完成的事,懒得弄。


    一个人如果没地方住,只能暂时在某个地方落脚,那么不管第二天有什么事要忙,他都一定会挤出来时间去给自己看一套房子,找一个可以长期落脚的地方。


    因为衣食住行这四样是人的必需品,缺一不可。


    但是这件事情发生在了他身上,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解决住处的问题,反而一拖再拖。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觉得现状挺好的。


    对,跟林翊轩一起住就是即便不立刻去解决住处问题,日子也可以照常过,所以谢尧才一再把给自己打不开门的房子换锁一事一再耽搁。


    跟着林翊轩进入公寓,谢尧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明天无论如何,他都得抽点时间出来换锁了。


    就在这个想法敲定的瞬间,沉默了一路的林翊轩突然开口:“抱歉。”


    谢尧一愣:“啊?”


    林翊轩神色淡淡:“抱歉,对不起。”


    谢尧茫然的看着他:“你干嘛突然道歉?”


    “我今天说的话给你带来了困扰,对不起。”


    谢尧:“……”


    谢尧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不受控制地往上涌,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脸应该开始泛红了。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好像有。


    今天下班路上,他们两个一句话都没有说,是他一上车就把脑袋扭向窗外,一副不欲交谈的模样。


    林翊轩接着说:“虽然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但在社交当中应该注意分寸的。是我没管住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对不起。”


    谢尧:“……”


    谢尧张了张嘴:“你,你这话对吗?”


    林翊轩淡定地问:“哪里不对?”


    谢尧:“……”


    林翊轩先进门,人已经到了桌子跟前把东西放下了,谢尧还站在玄关处。


    林翊轩问完这个问题,谢尧没有说话,两人便都沉默下来。


    半晌,林翊轩走到谢尧跟前,两人面对面,将彼此的神情看得更清楚。


    林翊轩先打破了沉默:“我是想给你买车的,也想你能给我一些肯定,这是我的心里话。只是这话说出来,尤其是直白的说出来,会让你多想。”


    “为了保持我们良好的同事关系,我应该忍着不说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


    “我认为我应该道歉,因为在人际交往中,有些话就是不能说的。比如不能戳人痛处、揭人短板,隐私问题要点到为止。”


    “今天也一样,我明知道这些话说了会让你多想、纠结,但我还是选择说了出来,所以我应该道歉。”


    谢尧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倒是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终于忍不住把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的问题问了出口:“为什么呢?为什么想给我买车?为什么想得到我的肯定?”


    林翊轩反问:“你觉得呢?”


    谢尧觉得,如果林翊轩是个女孩子的话,他应该脱口就能说出来一个答案,可他偏偏是个男的。


    男的……倒也能是那个答案,他也不是没遇到过。


    谢尧年纪不小了,但他确实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感情问题。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当然也没有喜欢过男孩子,喜欢他的人里面有男有女,他看谁都没什么感觉。


    因为对谁都没有感觉,所以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性向应该符合主流,是喜欢女孩子的……吧?


    不对,这跟他喜欢什么没关系,应该思考的是林翊轩喜欢什么。


    林翊轩……回想自己曾经遇到过的追求者,林翊轩的表现跟他们的表现差别还挺大的。那些人都是恨不得跟他一起洗澡帮他捡肥皂,林翊轩就只是单纯的想给他花钱,想被他认可。


    这不像是那种喜欢,倒像是……欣赏?


    是了,谢尧突然回想起来一件经常被他们两个人都忽略的事,他比林翊轩大两岁,且林翊轩入队后他就是林翊轩的师父。


    这样说来,他算是林翊轩工作上的第一个前辈,林翊轩希望得到他的认可也正常。


    谢尧脑子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儿,实际上也不过才过去几秒钟。


    他的视线下落又上移,然后对上林翊轩从未移开过的目光,问:“你很欣赏我吗?”


    林翊轩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点了点头:“对。”


    起了个头,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谢尧也跟着笑了一下:“是因为从你入职起就是我带着你,但是咱俩……反正我没咋夸过你,应该说从来没有夸过你,所以你很希望得到我的肯定?”


    林翊轩接着点头:“对。”


    谢尧松了口气,使劲捶了下林翊轩的肩膀:“你早说嘛!你这搞得我一整天七上八下的。我的锅,是我小心眼儿了,我以后一定经常夸你!”


    林翊轩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欣赏?也……行吧。


    接着他又展开笑容:“倒也不用那么刻意,对我好一点就行了。一视同仁,怎么对别人就怎么对我。”


    他顿了顿,又说:“当然已经区别对待的可以继续保持,比如粉玫瑰。”


    被这么一提,谢尧想起来,自己最近确实已经养成了习惯,路过花店就会给林翊轩带几朵粉玫瑰。


    因为总是有新鲜的玫瑰花,林翊轩的办公桌上摆了个花瓶,为此,队里不少同事都调侃过,说林翊轩终于在三十岁迎来了自己迟到多年的少女心。


    谢尧一口答应:“当然,下回路过花店继续给你带。”


    “好。”


    林翊轩对今晚的谈话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谢尧的性子不能逼得太急,就是得慢慢来。


    谢尧愿意接受他的欣赏,并愿意回应他的欣赏,已经非常好了。


    他回来才多久?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这样进步,真的很好了。


    那一点别扭说开,谢尧就把明天一定要换锁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两人就案子聊了起来,一直到躺上床都没停。


    与此同时,江市南城区。


    老旧小区里的灯全都坏了,这个时间回家必须得打着手电,不然很容易被小区里坑坑洼洼的路给绊一跤。


    王伦很不幸,就是因为没打手电,走得又太急,踩到了路上脚掌宽的裂缝,步子一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过他现在太兴奋了,并没有因为意外摔倒而骂街,而是飞快撑着地站了起来,继续往家跑,连裤子上的灰都没有拍。


    他的家,准确来讲是他的出租屋,是这个小区里一间由车库改造的小房子。虽然小区很破旧,地理位置也不好,但江市的房价整体偏高,就算是这个小区的房子他也租不起,只能租得起一个车库。


    回到车库,王伦把门反锁,立马扑到电脑前面,打开微信电脑版,跟他新上钩的鱼聊天。


    他的眼神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面色因为激动而变得潮红。


    太好了!自从警方插手祈祷仪式以后,就再也没有鱼儿上钩。他发出去的祝愿考试通过的视频被限流,几乎没有新的点赞评论,甚至好多视频都被举报下架了。


    本来视频都从同城范围往全国流了,就因为那个叫谢风的蠢货,竟然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别说往全国流了,同城都看不到他的视频!


    这段时间他特别焦虑,他以为不会再有蠢货上当,他以为自己的百人计划才完成了不到十分之一就要被迫提前结束,这个新上钩的鱼儿又给了他希望。


    大学里还是考试不通过的蠢货多!


    王伦给这个名叫姚谢的蠢货简单透露了一下祈祷仪式。


    「哥们儿,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你想想咱们这么努力的学习、考好成绩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拿学位证,再找一份好工作嘛!我现在发现有一个东西,可以让我们跳过考试这一步,直接拿到学位证,还能找到好工作!」


    消息发出去后,很快对面就回复了。


    「第九个-姚谢:真的假的?什么好东西啊?」


    第47章


    公寓里, 谢尧睡的床和林翊轩睡的临时小床挨得很近,几乎没有缝隙。这样的距离,两人虽然分别睡在两张床上, 仍然像同床共枕。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 回来洗漱完以后,他们也没说几句话。房子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睡意笼罩在小公寓里。


    就在这个时候, 谢尧的手机响了。消息提示音在关了灯的小公寓里十分突兀, 让昏昏欲睡的两人立马清醒过来。


    只有谢尧一个人的手机响了,说明不是工作群。谢尧现在这个身体也没什么社交,如果不是原主的家人, 那就只能是……


    谢尧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打开一看, 果然,是社交平台上联系他的神秘网友, 他们前天互加了微信。


    警方联合网警将网上祝愿考试通过的视频下架了大半, 相关词条也进行了限流,再加上高校里老师也在警告学生警惕此类视频, 几乎没有人会再上当。


    祈祷仪式的幕后人不出意外的急了。


    贺正豪是在网上刷了近一个月的视频,留了上千条‘接考试通过’的评论,神秘网友才主动在后台私信他。后来两人又在社交平台上聊了一个多星期,才互加了微信。微信上又是聊了一个多星期, 才提到祈祷仪式。


    也就是说, 贺正豪从开始刷相关视频到知道祈祷仪式的存在,中间至少过去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而谢尧不过是在网上刷了一周的视频,评论也是稀稀拉拉的留,后台就收到了私信。今天不过是两人加微信的第三天, 对方就开始提祈祷仪式。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有多害怕他这条鱼儿溜走。


    谢尧回完消息,对话框上方的网名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大约五分钟,一段小作文发了过来。


    内容嘛,就是围绕着祈祷仪式到底有多么神奇。


    「我跟你的经历简直一模一样,成绩不好,学校劝退,家长给压力,甚至以死相逼。那段时间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后来意外接触到了这个仪式,我想着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肯定是假的,我就没信。」


    「但是特别神奇,我明明不相信这些的,可自从知道仪式存在以后,我就总梦到它。」


    「梦了一段时间吧,我觉得可能是天意,我决定试一试。」


    「我都做好被骗钱的准备了,结果这东西不要钱!我就每天上上香,竟然真的起效果了!」


    「它不是单纯的帮我解决了考试不通过这么简单,我做完仪式以后,我们老师直接来找我,说我可以免试,直接拿证!」


    「你看,我的证书已经提前发给我了!这是学信网的资料,只有我更新了。真的太神奇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家特别大的企业给我发了offer,我去实习了半个月,工资已经发下来了!」


    「你看,我第一次手里拿这么多钱!用了四年的手机终于能换了。」


    谢尧和林翊轩凑到一起,看着神秘网友发来的图片。


    证书照片、学信网截图、支付宝截图、购物截图,每一张都那么真,那么诱人。


    如果是一个涉世未深又处于绝望中的大学生,正好又在深夜这种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恐怕已经上头了。


    就算一时不信,每天被这样洗脑,也很难不动摇。


    谢尧想了想,回复:「真的有这么神奇吗?有点超出我的认知,你不是骗我的吧?」


    立马就相信肯定是不可能的,直接否决又容易让对方放弃,不敢相信却又很动摇才是最好的表现。


    这也是一个迷茫的、走投无路的、受过教育的人会有的表现。


    对面的人应该也是个深谙心理学的人,知道钓上一条鱼最好的方法不是把鱼饵强行摆到鱼面前,而是将鱼饵放到一个半遮半露的地方,引起鱼的好奇,让鱼自己产生兴趣游过来叼住。


    因此面对谢尧的质疑,他再着急,也没有强行推销祈祷仪式,而是说:「嗐,这种东西就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你不信就算了,我也就这么一说。」


    时间不早了,对面提完祈祷仪式,便以明天还要忙着去公司实习为由道了晚安。


    一共就说了几句话,离开前还要再暗示一下仪式有多神奇。


    谢尧本来快睡着了,被消息一扰,困意散了个干净。


    他不知道这个神秘网友是不是真的去睡了,但他是真的睡不着了。


    谢尧坐了起来,林翊轩也跟着坐了起来:“不困了?”


    “嗯,”谢尧还在翻两人的聊天记录,“这个人在社交软件上给我发私信的时间是晚上,加上微信以后也是晚上联系居多。你说他是故意挑着晚上这个人容易冲动不清醒的时间,还是他只有晚上有时间?”


    “或许……两者兼有?”林翊轩分析:“如果顺着我们今天的思路往下推,嫌疑人有过考学失利或者被退学的经历,那他的工作肯定不太好。”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他但凡能自己闯出来一番事业,哪怕开个生意比较好的店,摆个收入不错的小摊,也不至于对大学生恨成这样。”


    “所以他的工作大概率就是打零工,或者在肯德基便利店这种地方打小时工,这样的话,确实只有晚上有时间。”


    “不过就算是在这种地方打工,也不至于一整个白天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只在晚上说话应该还是有晚上人的意识容易不清醒这个原因。”


    “而且白天完全不回信息的话,也能维持住他因为祈祷仪式过上忙碌充实的生活的人设。”


    谢尧点头:“你说得对,等一轮嫌疑人筛完,可以再按照这个工作标准细筛第二轮。”


    说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冲林翊轩竖起了大拇指:“你分析得非常棒!夸夸你!”


    林翊轩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失笑道:“你这也太刻意了。”


    谢尧收回大拇指:“你不是嫌我总不夸你么?夸了又嫌刻意,真难伺候。”


    这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戳中了林翊轩的笑点,他一个冷笑居多的人,这会儿就跟被按了开关似的笑个不停。


    谢尧皱起脸:“有这么好笑吗?”


    林翊轩勉强收了笑容:“我觉得好笑。”


    他清了下嗓子:“你饿不饿?”


    他们晚上吃饭的时间不算早,八点左右才吃,这会儿才过去三个多小时,其实不算很饿。


    但是夜晚很神奇,这个时间一旦有人开口问‘你饿不饿’,立马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感觉到饥饿。


    不过饿归饿,谢尧沉吟了一下,问:“你家里应该没吃的吧?这个时间外面也只有烧烤了,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要不还是算了吧,不管点外卖还是出去吃,咱俩吃完之后再等着消化一会儿,至少得用俩小时。太浪费时间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林翊轩直接从床上下来:“谁说家里没吃的了?你就说饿不饿吧。你要是想吃东西,我十分钟就能给你变出来。”


    “这么快?不会是方便面吧?”


    “当然不是了,哪能让你吃方便面。”


    林翊轩打开冰箱,谢尧在旁边看着,这才发现其实林翊轩家的冰箱并不是摆设。里面不说满,却是摆了不少食材,什么鸡蛋、下饭菜、各种肉卷、牛奶等能短期储存的食物都有。


    橱柜里也有东西,米面粮油,各种调味料,比他家的厨房满多了。


    谢尧惊讶:“从来没见过你做饭,我以为你家厨房也是摆设呢。”


    “确实做得不多,但以防万一,还是会让人定期来换上新鲜的食材。”


    “那换下来的呢?”


    “一般接近临期就会换了,换下来的家政拿回去吃。”


    谢尧点点头:“那也不算浪费。”


    林翊轩拿了个碗出来,往里面放了一勺面粉,又放了三勺水,接着打了三颗鸡蛋进去,最后边搅边放了盐和一样棕色的不知名粉末。


    谢尧虚心求教:“那个棕色的是啥?”


    “十三香。”


    林翊轩的动作极快,从盛面开始,到碗里的食材搅成面糊,一共也就用了两分钟。


    接着起锅喷油,面糊下锅,快速定型,一张鸡蛋饼就摊好了。


    谢尧眼睛差点瞪出来:“我去这么快!我没眨眼啊,你这就做好了?”


    林翊轩回头笑了一下:“鸡蛋水饼很快的。咱俩吃估计得把这点面糊都摊完,饼先让它摊着,我弄两个菜。”


    “两个菜?!”


    林翊轩再次用行动表明人类做饭的极限速度。


    土豆打皮,叉成丝,简单清洗后跟辣椒一起炒,起锅前喷一圈醋和酱油,酸辣土豆丝就好了。


    牛肉卷跟泡菜一起焖煮,泡菜自带味道,几乎不用怎么调味,泡菜牛肉也好了。


    随着两个菜出锅,最后一张鸡蛋水饼也完成。


    十五分钟,一份主食两个菜,谢尧这个厨房杀手差点惊得下巴掉地。


    最主要的是,林翊轩还特别凡尔赛的来了一句:“啧,还是慢了,竟然比预计的多用了五分钟。”


    谢尧:“……”


    你这样显得我特别没用。


    林翊轩把菜端到桌子上,落座后,他拿起一张饼摊开,将泡菜牛肉和土豆丝卷了进去:“不灌蛋的鸡蛋灌饼,试试看。”


    卷饼谢尧还是会吃的,不过他想先尝尝这几样食物单独的味道。


    他先吃了一口饼,又单独尝了两道菜,鸡蛋饼松软可口,土豆丝酸辣入味,泡菜牛肉是不会出错的泡菜味,步骤简单,味道一点都不简单。


    每一样都好吃的东西合在一起也是好吃的,两道菜卷进饼里,味道一点不输小摊买的卷饼。


    这一瞬间,谢尧对林翊轩感到了由衷的崇拜:“你太厉害了!我以为你这种金贵的少爷都是连小葱和蒜苗都分不清的!”


    林翊轩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分得清吗?”


    谢尧:“……”


    草!他还真分不清。


    林翊轩读懂了他的表情,长长‘哦’了一声:“原来你才是金贵的少爷啊。”


    谢尧:“……”


    林翊轩收了笑容,神情逐渐认真:“我可一点都不金贵,我成年之前过得很苦的,总是被人欺负呢。”


    “你被欺负?”


    “嗯。”


    谢尧想了想,摇了下头:“有点想象不出来,你平时看着像欺负别人的。”


    林翊轩失笑:“可能就是因为我以前被人霸凌过,所以才对人比较冷漠。”


    “霸凌?”一提到这个词,很容易令人想到另一个词——校园。


    谢尧问:“你是上学的时候被人欺负啊?”


    林翊轩点头:“那段日子很难熬,幸好有个好心的学长对我伸出了援手,不然我的性格可能比现在还要扭曲。”


    “那你还挺幸运,你跟那个学长还联系吗?”


    谢尧手里的饼吃到了最后一口,为了最后一点连饼带菜都成功送进嘴里,不掉到桌子上,他稍微低了点头。


    也因为这个动作,他没有看到林翊轩忽然变得深邃的眼神:“联系啊,我跟他一直都有联系。”


    饼吃完了,谢尧揪了张纸,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接着伸手去拿第二张饼。


    “都没听你提过。嘶……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对你关心不够啊,钱书他们上学的事儿我都一清二楚呢。我的失职,我以后一定改。”


    林翊轩露出无奈的笑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菜的味道。


    谢尧连连点头:“好吃好吃!你真的太厉害了!你好像是我身边第一个这么会做饭的人。”


    林翊轩看着他,轻声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继续给你做。”


    第48章


    警方根据年龄不超过30岁、考学失利或高校辍学、大学学籍在江市等信息, 筛选出来了第一轮嫌疑人。


    一共八个人符合以上条件,五男三女。


    其中有两个可以直接排除。


    第一个名叫方阳夏,性别为女, 去年参加高考, 因为考试的时候急性肠胃炎,导致最后一门直接缺考, 没去成理想院校, 转而来了江市工商大学。


    她在学校读了一年, 大概是每天都在想要是没缺考会怎么样,于是在大二开学的时候下定了决心,退学重考。


    大概半年前, 她回了老家,一直没再来过江市。


    第二个名叫唐锡, 性别为男,这个人的履历也比较简单, 大学毕业于江市大学, 接着考了本校的研究生。研一没读完,家里突生意外, 父母双双去世,他没有精力也没有财力继续学业,就辍学了。


    辍学后他去了海市发展,在一家中型企业当白领。他大概是三个月前离开的江市, 也是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除开这两个压根就不在江市的, 还有六个人符合条件。


    这六人当中,符合生活条件一般、打小时工、白天忙碌晚上有空这几个条件的,只有三个人。


    第一个叫申水桃,性别为女。这姑娘是个资深恋爱脑, 军训的时候爱上了教官,军训结束后跟教官开启了异地恋。


    不到一年,教官把她甩了,她就彻底疯狂了,直接逃学去找部队找人要说法。


    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她和教官双双被开除。她被学校开除,教官被部队开除。


    之后申水桃就一直在本地一家女仆咖啡厅打工,彻底为爱堕落。


    第二个人名叫黄文轩,性别为男,因为大考作弊被发现而被学校开除。不过这个人从履历来看本来也不喜欢读书,被开除后他找了一家店打小时工,同时在学理发。


    他在理发这一行还挺有天赋,学了一段时间,已经有专门冲着他来剪头发的顾客了。


    第三个名叫王伦,性别为男。这人半年前被江市大学开除,那时候他正读研三,马上就要毕业了。被开除的原因是,他潜入女生宿舍偷内衣被发现。


    相比于其他人离开学校的原因,这个人的行径恶劣的不是一点半点。最主要的是,王伦学的专业是药学。


    王伦的过往行径和专业,让他成功成为了警方的重点关注对象。


    其他几个嫌疑人警方也没放松警惕,也在派人暗中观察,但王伦这个人,由谢尧和林翊轩亲自去盯。


    这几天谢尧一直在手机上跟神秘网友保持联系,对方有意无意提到祈祷仪式,谢尧也开始慢慢地表现出对仪式的兴趣。


    他们依旧只在晚上沟通,神秘网友说自己白天的时候很忙,都没时间看手机。


    正好,谢尧也忙,他忙着观察嫌疑人,忙着观察那个便利店里的收银员是不是因为祈祷仪式而走上人生巅峰的王伦。


    车里。


    谢尧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他喜食甜,美式对他来说简直是噩梦,抿一口就能让他整张脸都皱起来。


    不过也正因如此,咖啡对他的提神作用非常好。


    不像林翊轩,喝咖啡跟喝水没区别,所以他的神情恹恹,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这是两人在便利店门口蹲守的第三天。


    这三天里,他们一直盯着王伦,越盯,越觉得这个人问题很大。


    王伦是便利店的收银员,便利店24小时营业,他和另外两个收银员三班来回倒。


    他只有这一份工作,据这三天的观察,他们发现王伦这个人几乎没有社交,只要下班,他就会缩回自己租的小库房。


    他连外卖都很少点,每天下班的时候手上都会拎个袋子,塑料袋是透明的,隐约能看出来里面装的是方便面。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谢尧并没有询问便利店里其他人关于王伦的情况,倒是趁着王伦去上班,穿着便装向小区里的人打听了一下他。


    这个小区租金便宜,还有车库改成的小房子,经常有外来务工人员来这里租房子。


    王伦住过来的时间不长,再加上平时不与人交流,附近的人对他没什么印象,除了一个每天都出来晒太阳的大爷。


    大爷说,他偶尔能看到王伦出来丢垃圾。这个年轻人性格很恶劣,如果看到垃圾桶旁边有流浪猫在找东西吃,就会故意把猫吓走,要是猫不走,他就拿打火机去点猫毛。


    大爷自己平时也不喜欢流浪猫,因为流浪猫总是半夜嚎叫,扰得他睡不着。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那也是一条小生命,他觉得拿火烫也太过分了点,就出言制止过。


    理所当然的,大爷被那个性格脾气都很恶劣的年轻人给骂了,骂了还不够,第二天他再出来晒太阳,竟然发现这个年轻人往他常坐的椅子上泼了油漆。还是掐着时间泼的,因为他一坐下沾了一裤子。


    被报复了以后,大爷就知道这人是个流氓,虽然很生气,但一把老骨头了也拼不过年轻人,便吃了这个哑巴亏。不过自那以后,他对这个年轻人,对那个小车库的关注便多了起来。


    大爷发现王伦平时很少出门,也很少点外卖,只偶尔网购过几回,但不知道买的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到快递的外包装是盒子。


    王伦这个人不止是脾气不好,怨气还很重,他走在路上不小心跟人碰到,他都要大骂出口。


    大爷家跟王伦租的小库房是斜对角,大爷偶尔半夜起来能看到库房的灯还亮着。


    有了大爷的辅助,王伦这个人的形象就更加清晰了。


    一个因为偷内衣被开除的研究生,一个性格恶劣、自我封闭的年轻人。


    他所表现出来的恨全世界的行为,很符合警方分析的作案动机。


    谢尧又嘬了一口咖啡,等那股苦劲儿过去以后,他说:“今天晚上应该是轮到王伦值夜班,我俩一般晚上九点以后开始说话,到时候你进去买东西,我会在你结账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试他一下。”


    林翊轩点头。


    谢尧透过车窗,盯着便利店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看了一会儿,“总有种预感,这个案子快要结束了。”


    *


    晚上九点,神秘网友的消息准时发来。


    「忙完了忙完了,这一天天的,累死我了。哥们儿,你今天咋样啊?你们学校快补考了吧?复习得怎么样?」


    谢尧把提前想好的说辞发了过去:「别提了,今天又被老师叫办公室了。」


    「啊?叫你去干啥?」


    「能干啥,警告我再挂科就劝退呗。我真的服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听得我心烦。我知道我考试没过,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难道不想过吗?是我学不会啊!」


    「唉!老师都那样,别理他们了。他们辛辛苦苦一个月就赚那么点钱,肯定怨气重,理解一下。」


    谢尧看着新发过来的消息,心想这人还真是敢说。不过也确实需要这样说,不然怎么侧面体现出祈祷仪式的作用?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谢尧想,拉扯这么久,他也该对仪式表现出兴趣了。


    「我觉得大学老师牛逼死了,你竟然……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你的工作到底有多好,工资到底有多高啊?」


    对面很快回复:「好谈不上,钱多事少才叫好,我这虽然钱多,但事也多,你没看我每天忙成狗。工资嘛,现在还没正式转正,月薪才5w左右,转正以后应该能到8.5w。」


    「我去!我只知道你收入高,不知道高的竟然这么离谱!」


    「还好还好,我有一个一起做仪式的朋友,他起点比我高,那工作才叫好呢。」


    「那个仪式真的这么灵啊?」


    「我觉得灵,我身边的人也都觉得灵,但这个东西嘛,见仁见智。」


    「你能不能再给我说说,这个仪式到底怎么做啊?」


    发完这个问题,谢尧示意身边的林翊轩下车。


    林翊轩大步走进便利店,开始挑选商品。


    谢尧透过车窗,看到店里的王伦正低头看手机,他看得十分专注,连顾客进店他都没发现。


    而他和神秘网友的聊天对话框上方正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三分钟过去,店里的林翊轩拿着两瓶水和一包糖来到收银台,王伦如梦初醒一般抖了一下,放下手机去结账。


    非常巧,谢尧看到对话框上方的字变了,变成了神秘网友的网名。


    谢尧立马播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便利店里,突然响起的铃声把王伦吓了一跳,他正拿着水扫条形码呢,因为身体哆嗦了一下,水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王伦立马弯腰去捡,林翊轩则趁着这个时候身体前倾,往手机屏幕上扫。


    微信电话来电显示,正是谢尧的头像。


    实锤了。


    王伦动作很快,捡起水以后发现林翊轩似乎在看他的手机,语气非常凶:“你看什么?!”


    林翊轩皱起眉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关你屁事?”


    林翊轩愣了一下,随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什么态度了?看你手机响想好心提醒你,吼什么吼?”


    “用不着你看!”


    林翊轩表现得像被态度很差的服务人员气到的顾客一样,指着王伦骂了两句,接着把东西一摔,留下一句‘等着吃投诉吧’,便大步离开了便利店。


    王伦也不示弱,对着他的背影喊:“你他妈赶紧去投诉!老子好怕哦!”


    林翊轩回到车上,见王伦还在看,便驱车离开了。


    谢尧也在这时又收到了消息。


    「你干嘛突然给我打电话,吓我一跳。我刚去上厕所了,手机在外面。」


    「你打字打着打着突然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不想告诉我。」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咱俩聊这么久,也是朋友了,我哪能那么小气?」


    谢尧趁着对方打字的工夫,抬头问林翊轩:“怎么样?你看到了吗?”


    “是他,你打电话那会儿我瞥到他手机了,来电显示是你的头像。不过他起来的太快了,没看清名字。他应该给你打了备注,反正不是你的网名。”


    谢尧冷笑一声:“就这,刚还跟我装呢,瞧不起大学老师的收入。”


    想到刚才,林翊轩也忍不住冷笑一声:“他是真的恨,我以为他在便利店打工,多少得注意点服务态度,结果对着顾客也是张嘴就骂。”


    王伦发来了祈祷仪式的步骤,谢尧继续将注意力放到手机上,边打字边说:“等着吧,再盯几天,他嚣张不了多久了。”


    第49章


    确定了神秘网友的身份就是王伦以后, 警方加派人手,24小时密切关注着他的动向。


    大约过了一周,随着谢尧表现出想要做祈祷仪式的意向越来越强烈, 王伦那边也假惺惺的松了口, 表示愿意帮他做祈祷仪式,并给他寄了仪式需要用的香。


    寄快递这天, 王伦前脚刚从快递点离开, 吴边后脚就带着人进去, 把王伦寄出的包裹拦截了。香拿到检验科,里面果然含有微过量的马/钱/子/碱。


    趁着王伦去上班,警方进入了他租住的小库房。库房面积不大, 东西也不多,里面摆了一张床, 一个电脑桌,还有一个简易的实验台。


    一个住人的地方, 连个衣柜都没有, 反而是实验台占了很大的地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实验台上放着酒精灯、烧杯、药捣等常见的实验室用品, 桌子旁边堆满了纸箱子,箱子里全是没用完的制马钱子中药饮片。


    马钱子有毒,一般的药店是不卖的,网上想买也不太容易。只能买到这种剂量安全的饮片。


    因为库房面积太小, 所以警方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酒精中混杂着苦味,令人有些作呕。


    佟姗说:“这股苦味就是□□的味道,虽然这点量不至于中毒,但大家还是把口罩戴上比较保险。”


    原本是只有法医和检验科的人戴着口罩, 佟姗说完,所有人都老老实实把口罩给戴好了。


    一群警察突然出现在小区里,二话不说开了库房的门,旁边还停着几辆警车,成功吸引了所有路人的注意。


    那位被谢尧问过话的大爷也探着头往这儿看,不过这会儿谢尧不在,他没看见脸熟的人,也不敢上前问什么,只是单纯的在警戒线外围观。


    等警察把该收集的证据收集完,大爷眼瞅着陈妙是个好说话的,便凑上去问了一句:“小姑娘,你们这是在干啥呢?这屋里边的人是犯什么事儿了吗?”


    案子还没结束,相关细节不能向无关人员透露。陈妙冲大爷抱歉一笑:“您要是很好奇的话,这几天可以关注一下同城新闻。”


    大爷见问不出来,也就不再坚持。不过陈妙的回答让他心里有点窃喜,这个年轻人果然是犯事儿了!他就说这个小伙子这么恶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


    今天王伦上的是上午班,早上八点到岗,下午四点下班。下班以后,他如往常一样,去打折商品去挑了几袋方便面。


    他今天心情不错,看人的眼神都没有那么凶了,还多拿了个鸡腿。


    付完账,王伦从便利店出来,低着头往住处走。没走两步,就见一个人挡在了自己身前。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往旁边挪了两步。对面的人也跟着他一起挪,又挡到了他面前。


    这一看就是故意的,王伦猛地抬头,正准备开骂,就看到了对方身上穿的衣服。


    他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跑当然是跑不了的了,谢尧挡在他身前,林翊轩则是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他身后。


    王伦一转身就撞到了林翊轩身上,没等他挣扎,手上就被拷上了国字号银白金属双手环。


    谢尧走过去,绕着王伦转了一圈,奇道:“我以为你是个多厉害的角色呢,结果这么沉不住气,看见我就跑,装都不装一下啊。”


    王伦被说的脸色又是一变,好像这才想起来应该装不知道,于是僵硬地说:“你追我我当然要跑了,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这年头装警察的也不少。”


    谢尧嗤笑一声:“行,那就走一趟,看看我们是真的还是装的,也看看你是真的还是装的。”


    审讯室里。


    王伦双手被铐着,对面坐着谢尧和吴边两位警官。


    审讯室连着外走廊的墙上有一块单向玻璃,虽然看不到玻璃后面有什么,但王伦知道,有人正透过窗户观察他。


    比起刚才在便利店外刚碰见时的惊慌失措,现在的王伦才真的有点高智商罪犯的样子了,身在审讯室也很淡定。


    “王伦,”吴边点出他的大名,“知道为什么抓你过来吗?”


    王伦摇头:“不知道。”


    吴边:“最近江市的高校之间流传着一个祈祷仪式,说只要做了这个仪式,所有考试都能通过,还能找到一份福利待遇名声都非常好的工作。这个仪式,你知道吗?”


    王伦继续摇头:“不知道,没听过,也没见过。我已经被大学开除了,离开学校后我也没再关注学校里的事。”


    “行,嘴还挺硬的。”吴边说着,拿出王伦的手机,打开以后放到他面前,“你在网上跟人聊这个祈祷仪式聊得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这会儿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伦垂眸看了一眼手机,舔了下嘴,明显有些紧张,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吴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是打算抗争到底,点了下头:“行,不到黄河心不死。”


    接着他又把拦截下来的香摆到桌子上:“你不是没听过吗?那你这香是怎么回事?你既然对祈祷仪式一无所知,为什么要给我们队长寄这个东西?”


    听到这里,王伦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你们队长?”


    他立马就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谢尧:“那个姚谢是你?”


    谢尧一直抱着胳膊坐在旁边,闻言,他露出笑容:“没错啊,是我。你每天忙得不见人影,我以为是干什么大事去了,原来是在便利店里当收银员呀。我也不是说看不起收银员,只不过你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工作吧?小伙子,你虚荣心有点太重了吧。”


    这话无疑是戳进了王伦的肺管子,如果说刚才他只是脸色微变,那么现在他的脸用猪肝色形容都不过分,好像是什么最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当场戳穿。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不仅是最见不得人的秘密被戳穿了,他一直都站在戏耍别人的位置,哪里能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被戏耍的那个。


    谢尧接着问:“为什么给我的备注是第九个?有什么含义吗?”


    王伦先是怒瞪着两人,瞪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的展开了笑容:“为什么……当然因为你是第九个上当的了。”


    这话让审讯室内外的警察脸色都有了变化,谢尧微微收了笑容:“你的意思是,在我之前,还有八个人上当了?那八个人都照着你说的去做了仪式?”


    看到警察因为他的话而有了情绪波动,王伦脸上的红温渐渐降了下来。他慢慢靠上椅子背,甚至还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当然了,一群蠢货,大学考试那么简单都过不了,当然是我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咯。”


    谢尧是第九个,已知的谢风和贺正豪也算在其中,那除去这三个,还有六个受害人。


    在贺正豪之前还有六个祈祷仪式的受害人!他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在贺正豪之前上当的人都有谁?”谢尧问。


    “想知道?”警方越是着急,王伦就越得意,“你们不是很厉害吗?都能查到我头上,了那几个受害人也自己去查呗。”


    谢尧看着他,两三秒后,毫无预兆的,他使劲拍了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纸杯都跳了一下:“你以为这是哪儿?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在跟你开玩笑吗?给我态度端正点!”


    不得不说,谢尧发起火来也是很能唬人的,王伦刚才还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嘴脸,被这么一吓唬,他忍不住抖了一下,脸上得意的消失的一干二净。


    吴边也开始扮好人,轻轻拍了谢尧的肩膀,让他坐下:“好了谢队,别生气,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说完,他转头看向王伦:“你最好老实交代,你现在身上已经背了人命了,要是你愿意积极配合我们调查,还能给你申请减刑。不然的话……”


    王伦确实被谢尧突然的发火给吓到了,不过他倒是理智尚存,吴边的威胁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他冷着脸说:“你不用拿减刑那一套来唬我,八个上当的人,除了那个叫谢风的,剩下的都死了。我害了七条人命,再怎么减刑我也肯定是死刑。你们就去找吧,看看到底是谁死了,怎么死的?看你们焦头烂额,我就开心。”


    谢尧冷笑一声:“害了七条人命,你承认的倒是痛快。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让我来猜一猜……你不会是嫉妒吧?”


    “那些人的成绩那么差,依旧有在大学里学习和考试的机会。你倒是自诩成绩好,却因为偷了女生的内衣被学校开除了。”


    “硕研快毕业的时候被迫中止学业,名声也坏了,只能到便利店打小时工。收入不高,社会地位更是没有。看着那些成绩那么差的人依旧在学校里面光鲜亮丽的,你快嫉妒死了吧?”


    谢尧这一通分析,再次戳到了王伦的肺管子,他的脸又变成了猪肝色。


    谢尧继续下猛料:“那些被你看不起的蠢货,他们在新闻上的身份是受害人,是可怜的大学生,倍受同情。”


    “而你,没人会在意你读研期间成绩好不好,大家只会记得你品性恶劣,偷女生的内衣,被开除以后更是破防成了一个变态,以杀人为乐。”


    “你活着是个恶心的变态,就算是死了也是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你自以为的才华没人会在意,你幻想的好名声也一辈子与你无缘。”


    “你就是个垃圾。”


    王伦喘了几口粗气,突然开始发疯,剧烈晃动身体,桌子都被他晃得作响:“你给我闭嘴!别说了!闭嘴!闭嘴——”


    第50章


    人的情绪一旦崩溃, 心理防线一旦被破除,那么言行举止就不受大脑控制了。


    谢尧和吴边并没有阻止王伦发疯,他越疯越好, 越疯才越会露出破绽。


    反正他的双手都被固定在桌子上, 桌子又固定在地面上,他再怎么晃也就是把水杯晃撒了, 也造成不了什么实际伤害。


    王伦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 嘶吼得更厉害。


    最终, 无法通过肢体行为发泄出去的怒气转而从嘴巴流了出去,他开始口不择言。


    “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的成绩有多好吗?我读研是被保送的!别人都在为了毕业工作发愁的时候,我已经被保送到江市最好大学了, 还是口碑最好的老师带着我!”


    “我大三的时候就开始接触科研项目,读研之后, 因为我效率高产出快,研二就跟着老师一起发论文。老师是一作, 我是二作。等到研三快毕业的时候, 我已经能独立发期刊了!”


    “因为那篇论文,我被保送了本校的博士研究生。你知道在江市大学这么好的学校里被保博, 含金量有多高吗?你知道我有多厉害吗?”


    “所有人都特别羡慕我,家里的亲戚、学校的同学、同实验室的学弟学妹,他们都视我为榜样!”


    “我这么优秀的人,我能看上她, 是她宁娅思的荣幸!可是她竟然还拒绝我!她以为她是谁呢?一个跳舞的, 说难听点,将来就是个给人玩的戏子。我以后可是要做科研的!她被我这样的人看上,她还不愿意了!”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追女人就是追她,她倒好, 不识好歹,所以我决定给她一点教训。她拒绝我,无非就是觉得我现在没有钱罢了,她想留着给那些有钱人睡。行啊,我满足她。”


    “我把她的内衣拿走,在二手平台上标高价卖,这是什么意思懂的都懂。我一下给她标了十万块钱,她不是乐意找有钱人吗?十万块钱一次,能下单的绝对是有钱人!”


    “我这么满足她的愿望,结果那个婊/子还是不是好歹,她竟然敢报警!装他妈了个***呢!不乐意给我睡,也不乐意给有钱人睡,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我呸!”


    “警察查我头上了,学校就把我给开除了。哈哈……真的是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我诶!我!我研三独立发表了期刊,学校竟然为了一个学舞蹈的婊/子来开除我?江市大学也他妈的是个傻逼!”


    “看看那些蠢货,那个余志,我室友,考了三年才考上研究生,读研以后每天都在被劝退的边缘徘徊。那么一个蠢货留在学校到底有什么意义?学校不先把他给开除了,反而过来开除我?”


    “还有那个罗望,比我低一个年级,也是,光考研就考了三年。考上以后什么都学不会,天天在图书馆待到凌晨,两年过去了,连老师说什么都听不懂。”


    “就这些蠢货,指望他们搞科研?开什么玩笑?他们就是一帮占着学校资源社会资源的废物!学校不开他们,开除我?”


    “还有那个萧婉仪,一个女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去结婚生孩子不好吗?非要读什么书?读又读不明白,随便骗一骗就能上当,这种蠢货留在学校到底有什么意义?”


    王伦持续发疯,审讯室内外的警察却没有一个人阻止他,反而都在记录他的疯言疯语。


    不,这不应该叫疯言疯语,这是证词。他提到的这些名字,应该就是受害人。


    根据王伦的阐述,他们只能了解一个大概的情况,事情的全貌还需要深入调查。


    不过概括也够让人生气了。


    王伦终于发够了疯,渐渐平息下来。


    谢尧把被晃倒了纸杯扶了起来,又把桌子上的水擦了擦,问:“说完了?”


    王伦没有说话。


    谢尧轻轻笑了笑:“好一通底层猥琐男的破防,本来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听你发这么一通疯,听得我都乐了。”


    王伦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这个表情出现的很莫名其妙,理论上来讲,人被骂了,露出来的表情应该是愤怒,而不是震惊,但谢尧却读懂了他表情中的含义:“说你底层猥琐男不乐意了?怎么,你觉得你不是底层,你是天才,你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学校、社会乃至国家,没了你简直就无法运转了,是吗?”


    王伦把头偏到一边:“废话,总比你们这些废物警察要强。”


    “那你这自信得简直不是一点半点啊。”谢尧没忍住,又笑了一下:“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爱这么想,我也管不着,但我就跟你说一句,你口中的废物警察为社会安定做出了实质的贡献,实质性,肉眼看得见的那种。”


    “而你这个自封的天才,除了给其他合法公民添乱,给你的学校、你的老师抹黑以外,没做出任何贡献。当然了,你也可以不听我说的,继续活在自己的想象当中。反正……你怎么想,是你的自由。而你现在,也只有思想是自由的了。”


    说着,谢尧站了起来:“你刚才提到的那些名字我都记下来了,我们会去一一调查,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这段时间,你就老实在这儿待着吧。”


    从审讯室出来,林翊轩组织着队里的警察简单开了个会。


    针对刚才王伦提到的四个名字,他们将派出四个小组,分别去调查。


    谢尧带着陈妙一组,去查宁娅思。从刚才王伦的叙述来看,这个人应该是让王伦破防开始作恶的根本原因。


    林翊轩带着韩盛一组,去查余志,王伦的室友。


    吴边带着燕妙海,去查罗望,王伦的学弟。


    钱书带着陆修一组,去查萧婉仪,王伦最后提到的一个人。


    祈祷仪式的未知受害人共六个,上述王伦一共提到了四人,还有两个人是王伦没有提到的。


    剩下还在队里的人,就在审讯室继续跟王伦耗,负责把其余两个受害人的名字给问出来。


    *


    因为王伦自曝一共有八个受害人,所以警方理所当然的以为提到的四个人都已经遇害了。


    因此,谢尧来到江市大学以后,直接去找了宁娅思的老师。


    万万没想到,老师说的第一句话,就直接推翻了他们的设想:“宁娅思就在学校,你有什么想问的,我把她叫过来。”


    闻言,谢尧和陈妙两人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陈妙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谢尧,谢尧摊手,耸了下肩,表示他也很意外。


    老师给宁娅思发了个消息,很快,一个身形高挑容貌清丽的女孩儿就来到了办公室。


    警察这一行什么人都见过,谢尧见过不少美女,也跟明星也打过交道,但这个女孩还是惊艳到他了。


    陈妙表现得更夸张,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叹道:“好漂亮呀!”


    陈妙说话的时候,宁娅思已经走进办公室了。


    办公室并不大,因为警察的到来,也没什么人说闲话,很安静。


    不出意外,宁娅思应该是听到了陈妙的话。


    不过显然对于她来说,这种赞美就像家常便饭,宁娅思听到以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看起来有些反感。


    谢尧怀疑,她应该是因为自己的长相遇到过不少麻烦,所以才对他人的赞美露出这种反应。


    宁娅思跟老师打了声招呼:“老师好,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老师指了下谢尧和陈妙:“这两个警察同志要找你问话,你配合一下。”


    她这才转头看向两人,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问话其实在办公室里问就好,不过从刚才宁娅思的反应来判断,她应该不太想让别人,尤其是老师听到她和王伦之间的纠缠。


    于是谢尧主动提出:“你们学校应该有奶茶店吧?咱们去那儿说吧。办公室里面老师还要工作呢,我们一直占着地方也不太好,而且我们要问的东西也不少,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宁娅思没什么意见,点头说好。


    于是,一行三人来到了学校的奶茶店。


    校园水吧的角落里,谢尧和陈妙坐在一边,宁娅思在对面坐着。


    天气渐渐回暖,谢尧在冬天都喝冷饮,回暖了更是放肆。


    两个小姑娘也是一样贪凉,点单的时候特意备注多加冰块。


    不知道为什么,谢尧忽然想到了林翊轩。


    王伦曝出来的四个名字都是江市大学的学生,因此其他三个小组的人也在学校里。


    林翊轩现在不知道在哪儿,但待会儿说不定会碰上,要是被看到又在喝冷饮,他肯定要念经了。


    想着想着,谢尧觉得好玩,便笑了一声。


    落座以后,宁娅思说她没准备好,想先调整一下状态。谢尧爽快的答应了,并贴心的低下头看手机,尽可能让宁娅思感到放松。


    陈妙也跟着打开手机开始刷视频,正刷得起劲儿,谢尧突然这么一笑,她还以为是不能摸鱼,吓得她一哆嗦:“谢队?你笑什么?”


    谢尧回过神,清了下嗓子:“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高兴的事情。”


    接着他抬眼看向对面面无表情的宁娅思,问:“同学,十分钟了,你准备好了吗?”


    宁娅思嘴巴微微张开,放开被她咬的乱七八糟的吸管,漠然道:“差不多了。”


    “王伦,你认识吗?”


    从见面起,宁娅思便表现得很冷漠,经过刚才十分钟的休息,她更是淡漠到像是将自我封闭了起来。


    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她还是本能的有了反应。皱眉,咬唇,脸上惊怒交加。足足过了一分钟,她才恢复平静。


    “我就知道是他,”宁娅思露出一丝冷笑,“认识,你们要问什么,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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