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半小时的受罪, 让悯希从跪坐的姿势,变成了伏趴,后面完全是卫珏单膝跪地, 强行捏着他脸颊继续进行的。
卫珏终于放手时,悯希双手撑地, 身姿款款摇晃了好几下, 才慢吞吞站起来。
那张指痕深刻的脸上,眼神迷幻, 像久居棺材里面、许久没照到天光的吸血鬼,嘴唇殷红发肿, 简直不堪入目。
其实也不是卫珏要结束。
是他们随身佩戴的手环,在场面最火热的关键时刻,忽然闪起了集结的信号灯。
导演让所有嘉宾立刻到达指定场所。
悯希才因此而解放。
……
夜晚。
远离人烟的海岛上,波浪一层一层叠打在崎岖礁石的岛屿边,几个看不清面孔的身影,将手里搬的重物倾斜,一齐使力扔向黑漆漆的海面。
“噗通”一声,海面内陷,再轰然涌起水流, 将那东西吞进肠道里。
涌动的白浪中, 隐约可见用黑色裹尸袋装好的东西,那类似脚部的地方, 像速冻过的肉类, 呈现出一种僵直感。
脚底原本密不透风的袋子,被内部的锐器刮出了几道很小的口,月光一照,是黑蓝色的。
而头部, 早已捆着绳子,让底部的巨石牵着,沉尸海底了。
二十分钟左右。
从视觉效果上与云中悬月近在咫尺的露天阳台上,嘉宾齐聚。
配有扶梯、澄亮的热水池,衔接一个五米多高的跳水板,围绕全自动烤架的蓝白色度假风沙发椅,赤焰噼啪的壁炉,共同组成适于狂欢的娱乐场。
如果再配上震感十足的摇滚乐,迷离幻丽的紫光,这里足以成为年轻男女的狩猎所,只要眼光轻轻一汇,立刻能配对成功,前往下一个快餐式、彼此不用对事后交待的地点。
悯希跟在卫珏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冰块比饮料多的杯子,欲盖弥彰地放在唇边。
一边冰着唇,一边在人群里寻找导演在哪。
他被亲习惯了,不止在这个世界,所以再也不情愿,和卫珏的畸形关系他也比常人接受得快。
悯希没找到导演,倒是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很年轻的男人。
其实面孔是有点陌生的,应该是没怎么见过的幕后人员,悯希会盯上他,主要是因为他看起来额头都是汗,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帮助。
无意识往过走了两步,悯希就在男人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上,看到一瓶双氧水和一双还在滴答掉水的手套。
悯希一愣。
再抬起眼,男人就隐没在人群中,随着人潮涌动消失了。
与此同时,姗姗来迟的导演从门口走进来。
以及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脸很臭,戾气横流的萨聿。
悯希心底正虚着,不敢和他对视,连忙在萨聿看过来之前捧着杯子低下头。
偏偏下一秒,右边手肘传来人体的温热感,是萨聿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侧头俯视了下来。
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
悯希看见,萨聿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骨骼修长的五指呈微曲状,正要牢牢捉上他的手腕。
啪!
岛屿正中央,与露天阳台高度比肩的悬空机械屏幕上方,两管筒灯中的其中一个,突然毫无征兆地直射出极长、极亮的白色光束。
光圈的尽头,是赫然被照亮的,正用手背挡住自己眼睛的悯希。
而那四面连毫毛都能看清的Led大屏上,有一面中间出现了黑色的粗线用以分割,此时的左半边,一朵玫瑰的花瓣正层层叠叠向外旋转消失,当只剩下可怜的一小颗花骨朵后,悯希的脸骤然出现在上方。
高清屏幕让任何东西都无所遁形,悯希拼尽全力遮挡的,那半张脸蛋上,古怪肿红的嘴唇也暴露无遗。
而另一筒灯还在高速旋转,似乎在寻觅良好的人选。
导演突然开始说话了。
【寻宝藏:岛屿上,一共有三十个由节目组在各地掩藏好的神秘宝藏,现在需要各组嘉宾合力寻找回来,找到宝藏最多的一组,则能获得在豪华大床房住一晚的资格。
以下是规则。
1——每两人为一组,可以不择手段从其他组成员的手上抢夺对方拥有的宝藏。
2——不准组队,四组成员彼此为劲敌。
3——需要随身携带节目组配备的雨具,药箱,台风来临时嘉宾需自行寻找避难场所,如要放弃请按下手环上的求救按钮,节目组会视你们为失败者,随后出动救援。
4——禁止接近死亡海滩。】
“噢,让我来看看,第一组的成员之一,是我们的悯希,和……谁呢。”
筒灯在导演吊足胃口、抑扬顿挫的语调中,飞速旋转不停,直到灯光“啪”地直射出来,照到一道高挑的身影上面。
导演伸出手掌,兴奋介绍道:“时宴纯!!”
场内寂静无声,没有人反应过来,而被照到的男人,瞳孔也没扩缩、颤动,仍是死水一片。
唯有唇角,错愕地抿了一瞬。
屏幕的另一半边,同样硕大的玫瑰也飞速褪去花瓣,然后猛然照出时宴纯的脸,紧接着那道黑线中间,就跳出了一行粉红的“love”字迹,还以心脏泵动的速度,一下放大,一下缩小,模拟怦然心跳的频率。
导演笑看大屏上的两人,掩去眼中的玩味之色,准备继续介绍下一组成员。
身侧突然有人大步迈上来,直逼到身前,那体型太高大,一米九几的身高令导演脸颊一抖,茫然地抬起头。
只见刚才还站在几步之远的萨聿,突然来到了他面前。
风吹得他黑发乱飘,那双眼却升着赤色,男人满脸怒意道:“你们节目组玩黑幕?”
“怎么两次都是他们。”
导演愣了片刻,似乎明白了萨聿的来意,立刻摇头无奈道:“这可冤枉了,萨聿大明星,我们的游戏设置完全公开公正,筒灯也不是人为操控,而是由电脑随机抽取的。”
“他们或许是有缘才两次组在一起?”
萨聿紧紧磨牙:“有缘个屁。”
这句话,萨聿到底没有在全是镜头直怼的地方,大声说出来,只含糊地说了一下,没被任何收音设备录到。
导演整齐好衣襟,接着主持局面。
场内.射灯照来照去。
组员的分配很快成形了。
萨聿全程大脑放空,甚至没有听见自己的队员是谁,导演宣布可自行活动的时候,他在看卫珏。
绚丽的Led屏幕灯下,暧昧到能引起多巴胺疯狂分泌的粉白光束里,卫珏脸侧和脖颈上的创痕是那么明显。
轨道蜿蜒而下,时断时续,偶尔交杂,时间太短,才刚刚停止往外渗血丝,还未结痂。
萨聿胸口堵着气,怎么拔也拔不出去,压住那口气的石头附近还有大把湿滑的海苔,在反复给他试图往外拔的手增加难度。
时间越久,气越旺。
尤其是,当人群散场后,萨聿还亲眼又目睹了两次,卫珏纠缠不放,拉着悯希往其他地方走的身影。
第一次是他无意撞见,第二次是他主动跟上去。
卫珏像没断奶一天二十四小时哭喊的婴儿,将悯希拉进椰子树丛里,按在粗壮的树干上,然后没多久又直接压在湿漉漉的草丛上面。
中途,卫珏发现了他,但或许是因为他知情人的身份,这次卫珏没有再阻拦,也没有再避开他。
只是用宽大的身躯将悯希挡得谁也看不见,只能从旁侧,看见难耐弓腰的影子,偶尔被风拨碎。
卫珏没有理会萨聿,并不是说没有给不请自来的偷窥者报复,他吮着底下人那点唇肉,往上牵扯时,故意发出了极大的打啵声。
“啵”一声热乎乎的回弹声,在椰树环绕的地形中,回声巨大。
萨聿气到胸口疼,到后面两人终于完事起身时,他很难回忆自己是怎么从椰树林里离开,回到自己木屋的。
躺在硬邦邦又冰冷的床上,萨聿拿出手环,点开悯希的信箱。
萨聿将今晚恼火到心脏疼的心情,归结为是卫珏挑衅他所致,还有就是,他还没有亲口听见悯希说他和卫珏是你情我愿的。
他俩是不是真的哥哥弟弟萨聿一点不在意,他只是担心这个岛上,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欺负而已,极偶尔的时候,他也是有一点英雄情节的。
仅此而已。
他发消息只是为了确认悯希真的没有被强迫,只要悯希说了“没有”两字,以后这两人再怎么着也一点都不干他事。
【萨聿:睡没】
萨聿侧身,将手环放在有壁灯的那一边,继续打字。
【萨聿:那三两肉现在都肿死了吧呵呵】
……
彼时,悯希刚洗过澡爬到床上,蹑手蹑脚迈过上面的檀举星后,躺在自己的窝里,一拿起手环就看到这样两条信息。
手环的光映在那双乌黑的眼睛里,犹如两颗被切碎的水滴。
悯希心情发闷,嘴都抿了起来。
萨聿生活作风糙野惯了。
但悯希住在他那里的两天。
经常晚上赤膊给自己泡杯蛋白粉、随意了事当晚饭的男人,总是候在门口等,然后趁狂风停的那两三分钟跑出去,再从餐厅里拿回一袋袋的豆沙包、曲奇饼干,给悯希当宵夜吃。
海岛上全是绵密的沙尘,风一吹起来,尘土漫天,打在人的脸上,就是保养得再好也会变成黄脸公婆。
那两天,连定时服美役的郑椰雪脸都变糙了不少。
只有悯希,除去要上厕所非不得已的时候,他要被萨聿背去厕所,其他时间他基本是足不出户的。
萨聿还向经纪人要来一瓶bb面霜,让悯希用来晚上涂,好像比悯希还要注重那娇滴滴的脸蛋,闷了两天下来,萨聿糙得像从洞里跑出来的原始人,悯希却足足享了两天福,整个人都比原先更光滑水嫩,一张脸像剥掉壳的水煮蛋,晃一晃会弹,掐起来都能出水。
悯希潜意识里根本不想从萨聿那里搬走,却鬼使神差这么做了,被迫和满身谜团的怪种同住一屋檐下,后面还遇上讨厌的卫珏。
之前那样对他的萨聿,在他心情很不好的时候,还这样讲话。
悯希总觉得,其他人可以恶劣对待他,只有萨聿不可以。
这是很自私的想法,但他控制不住。
屋里椅子上,还搭着一件后背全是草渣和黏腻绿汁的衣服。
满心的委屈,在嘴唇传来的刺痛后,彻底爆发。
悯希嘴唇抿着,在手环上戳点,即使萨聿什么错都没有,他也忍不住把所有的坏情绪往萨聿身上发泄,甚至不惜用最恶毒的话回复萨聿。
【悯希:关你什么事】
两秒后,萨聿果然暴怒回过来。
【萨聿:你皮痒是不是?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悯希:你总是装作关心我,可我要搬出去的时候,你只是凶我,从头到尾都没挽留过我。从昨晚到现在也没有说过一句。】
【悯希:想要我回去。】
【悯希:现在也在凶我,一直在凶。】
悯希从来没用过这么快的手速打字,他将自认为伤人的话一股脑发出去。
相隔几里的萨聿看到后,一脑袋的火气陡然化作水蒸气挥发了。
他头闷脸热的,屈指在太阳穴上用力抵了抵,想让自己清醒,夜还没深怎么就有点神志不清了。
他竟然从这几句话里,看出一点点,和那个、使性子的感觉。
【萨聿:我哪凶你了……我一直在正常说话】
【悯希:我不想理你,我希望你也别再给我发消息了,我住在你那里的时候,你每天晚上都会跑出去三四个小时,很晚才会回来,衣服还脏兮兮、满是土,我知道你是讨厌和我睡一张床,宁愿跑出去在脏乱差的角落凑合。】
【悯希:我知道的你其实也不喜欢我,你背地里心里也一直认为我是拖人后腿、糊作非为的累赘,本事不多,到处作妖,我每一根头发丝都踩在你讨厌的类型上。】
………………形容词怪多的你。
【萨聿:我那是去餐厅弄食材去了,冷藏室的肉都冰得很硬,要提前一晚泡水解冻,提前太多肉质不鲜,只能提前一晚,我一去,就只能等台风停再回。不然你每天吃进嘴里的羊肉牛肉从哪里来?你有没有想过。我衣服脏那是外面脏,谁脑子有泡放着床不睡跑出去吃苦。】
【悯希:都只是你嘴上说而已。】
【悯希:总之,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真的很烦,我以后也不会往你眼前晃的,我们就做互不干扰的嘉宾就可以了。】
【悯希:别再发了。】
【悯希:尊重一下我的意愿可以吗。】
【萨聿:要不要吃菠萝包】
【悯希:吃的】
第92章 过气偶像(14)
孤岛在海上与世隔绝了整整几天。
翌日清早, 已是八点钟左右,天光依然半明半暗,昨夜的狂风将地面的物体冲刷得东倒西歪, 巨浪持续拍上海岸。
湿润的海洋腥气,在浓到无法视物的大雾中飘荡, 台风短暂过去的岛上, 仍有大小不断的风浪在席卷,让这座萧条的岛屿, 也仿佛在左右颠簸摇晃。
就是在这样说世界末日也不为过的时候,导演宣布寻宝藏环节即将开始, 让所有嘉宾赶九点之前在餐厅门口集合。
萨聿有自备的微波炉,就放在木屋临近插头的角落里,他早上很早起来,将用锡纸包裹的三个菠萝包,全塞进了微波炉里。
穿上衣服,整理好头发后,他把热腾腾的菠萝包用防油纸袋装好,走出屋外,来到自助餐厅。
餐厅每早固定时间都会提供早饭, 隔着一扇玻璃后面, 是装满原材料的自动制饮机器和自动出餐窗口,萨聿去到时, 窗口已停止运作。
萨聿吃不吃东西都无所谓, 他抬起眼,目光在几位嘉宾中徘徊,眉梢微微一挑,就听见斜后方的座椅上, 传来压低声线的争论声。
“哥哥,大清早你在闹什么脾气。”
一座伫立在地面的蓝白条纹太阳伞下面,双腿交叠的卫珏,紧盯住对面脸蛋绷着的悯希,表情很古怪,停顿半秒,又说:“我现在总是猜不透你的想法。”
悯希咬着嘴里的吸管,没吭声。
于是卫珏向前倾身,抬起手指想要捏住悯希的下巴,强迫他开口说话。
悯希却先一步,把千疮百孔的湿润管子吐出来,偏头躲开他的手,含糊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悯希把高脚杯搁到桌上,按住桌面就想站起来直接走人。
然而没走出两步,一只指关节骨感强烈的手猛然伸来——
攥住他,将他向后一拽。
悯希被桌脚绊了下,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卫珏怀里。
塑料椅的高度很低,卫珏坐在上面,放松状态下的膝盖最顶点都在小腹处,他的双腿是倾斜的,与腹部呈现出一个钝角的空间。
所以悯希几乎是人仰马翻一样,向后摔倒的。
悯希纤长的双手双脚在空中晃了晃,没两下就深坐在钝角里,脚尖高翘,碰都碰不到地。
像是一捧打发出的奶油泡沫,全洒在了深不见底的酒瓶里。
悯希一脸惊愕,白花花的手臂贴在卫珏的脖颈两侧,紧紧拢着他的后颈,随后喘息不止。
卫珏单臂压着他的肚子,一言不发,余光瞥了眼交融的衣摆,指尖抬起,想按捺住什么情绪一般,在上面叩击了两下。
没听见清脆的声音,反而每一声都消融在内凹的肉里,卫珏才反应过来,他手底的不是桌面,而是悯希。
这时悯希也从变故中缓冲过来了,他一根一根掰开卫珏的手指,嘴上道:“昨晚我说我想要公开,但你却回复我,要再等等。”
“哦,原来昨晚是因为这个才突然不回信息的?”
卫珏惊讶,而后轻眯起眼:“哥哥,胡闹也要有限度,现在岛上一点信号都没有,我想公开也发不出去。”
他指尖又在悯希身上敲击起来。这是卫珏思考事情的标志性动作,昨晚从椰树林各自分别之后,卫珏用手环给悯希发了很多条消息,让他记得往嘴上擦软膏。
一开始悯希还会回过来几个很冷淡的字眼,后面不知哪句话后,悯希就干脆不回了。
原来是因为那句话在一声不吭地发脾气。
这可不太像他那个……逮到机会就大吵大闹、直到达成目的为止的哥哥。
悯希低着头,快速道:“我不管,是你非要公开的,我同意后你反而不急了,你就是在耍我。”
他抓紧卫珏的肩膀,表情怒气冲冲的,突然听见卫珏轻哼一声,慌张垂下眸去,才看见手下抓的是一道刚结痂的疤痕。
男人脖颈脸颊上的一道道破裂的小口子,全是他抓出来的,当时最深的一道,还在鲜血淋漓地往下淌血,场面极其吓人。
卫珏却丝毫不在乎,还说回去要买个猫用指甲刀,帮他把指甲全剪掉,否则指尖嘴利的,到处伤人。
悯希闷头道:“什么时候公开了什么时候再和我说话!”
他当然知道卫珏说的再等等是出于合理的打算,但他不是来和卫珏讲道理的,他只是想借此机会让卫珏少来碰他而已。
等到时候卫珏公开了,他也能一脚把卫珏踹开了,这些天他得找个理由和卫珏拉开距离……不然,真的忍受不了他那种马一样不分场合发作的青春期需求。
悯希说完,生怕下一秒蹩脚的演技,被卫珏看出来什么,连忙头也不回从卫珏身上站起来,快速离开。
见他俩没再抱在一起,萨聿的视线也在下一秒,挪走。
卫珏坐在椅子上,拇指和食指抵在脸侧,其他三指则堆叠屈着,压在下颌上,他盯着悯希逐渐远去的背影,表情晦暗不明,不知道在考量什么。
身侧空着的椅子突然一陷,有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坐下来,目视前方,也和他一起望着略有些慌张的背影。
两秒后,男人开口道:“我原以为你和你那便宜哥哥突然搅和在一块,只是一时兴起,现在看来不是,你别告诉我,你真对他上头了。”
“上头谈不上。”
卫珏敛起唇角的弧度,要笑不笑道:“但我现在的确对他有几分兴趣。”
“尽快找到岛上搞小动作的人,只要他们识趣点,愿意把信号屏蔽器交出来,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搀和他们的破事。”
……
“给你的菠萝包。”
悯希刚走到餐厅门口,就被萨聿拦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接过对方扔来的纸袋,表情不自然道:“噢…谢谢。”
把另外两个塞进口袋里,又折开手里留下的那一个,悯希低头在上面咬了口,全程不敢去接萨聿的眼神。
悯希现在看到萨聿还有点尴尬。
原本他昨晚情绪真的很差的,他也是很认真在和萨聿吵架,结果萨聿突然来一句不相干的话,他就被套进去,忘记前一秒要老死不相往来的话了。
昨晚的争吵没有任何结果,以萨聿“明天给你带”收尾,稀里糊涂就结束了。
悯希默默吞下去两口,眼睫颤着,连扫一眼萨聿都不敢,生怕萨聿会提起昨晚的话题。
幸好导演组的到来,给悯希解了围。
穿工作服、戴口罩的工作人员,每人人手提着两个尼龙材质的专业登山包,包里满满当当全是东西,但延展性极好的布料,掩盖住了外皮上的凸起。
导演在工作人员分发的时候,介绍道:“每组一个登山包,里面是你们必要的物资,切记要妥善保管,还有你们的手环,丢什么也不能丢它,那是你们联络节目组的唯一渠道。”
嘉宾们精神不济,尤其是有个身材较弱小的女生,脸上更是憔悴得,用粉底和遮瑕都挡不住。
他们强撑着听导演的絮叨。
直到导演神秘兮兮一笑,说:“上一组第一名的嘉宾,可以获得哪里宝藏最多的提示。”
“时宴纯,悯希,你们两人可以上来领提示卡。”
悯希没想到上一次水上比赛的获胜,好处可以延续到这里,他懵懵地上前领卡片,又将其中一张塞进时宴纯的手里。
这人好像知道自己眼睛不便,于是连脚都没有动,站在原地,坐享其成地等着悯希拿给他。
悯希抿抿嘴,不想和他计较,垂下眸去看卡片上的字。
【宝藏最多的地方:回声山谷】
寻宝藏最多的一组嘉宾,拥有在豪华大床房睡一晚的资格,这对这几天接近于风餐露宿、吃尽苦头的几位嘉宾来说,诱惑力是无法想象的。
悯希看到自己打开卡片的一瞬间,闽唯唯在往过看,好像想试图偷看到上面的字眼。
他翘着的眼睛一抬,假装没有看见,还将卡片刻意展开好久才合上。
节目组早在上岛时就摸透了海岛的地形,也在岛上各处地方竖了图标,悯希不知道回声山谷的具体位置也不碍事,照着图标一直走就是了。
导演宣布开始的哨声一吹响,悯希就把包包背好,伸手揪住时宴纯的一点袖口,踮起脚往他的耳边小声道:“我们现在要去回声山谷。”
时宴纯被他拉得身子微倾。
听见那缓缓飘来的几个字,时宴纯冷峭的表情略微一顿。
他们正处的位置离海边不算远,那种刺鼻的海腥味十分重,重到无法掩饰的地步,数次都让时宴纯感到心情不悦。
而此时身边人的身上,正徐徐地、轻吞慢吐搬飘来融合体温的椰香沐浴露味道,像一只手,拨开了鼻子前面令人厌的腥味。
时宴纯通常都靠人身上的味道,想象对方的长相,例如萨聿,萨聿身上是一种海洋香型的轻微味道,他在时宴纯眼里,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形象,拥有臭驴子一般用之不尽的体力。
这是时宴纯第一次这么确切闻到悯希身上的味道,一瞬间,他的脑中就勾勒出,细细嫩嫩的下巴,圆而大的眼睛,粉而翘的鼻子,红而微肉的嘴唇……共同组成很丑的脸。
时宴纯正愣着,耳边那声音又继续说了句:“你怎么不说话。”
时宴纯偏头:“说什么。”
悯希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快:“我在和你说话,出于礼貌,你应该说哦。”
时宴纯垂眼:“哦。”
悯希闭紧嘴巴,总感觉更不舒坦了。
那边,闽唯唯已经率先拉着萨聿,往回声山谷的方向走去,悯希抓着背带,另一只手不情不愿地扯着时宴纯的手臂,也往那边走。
其他两队意识到那个方向一定是藏宝最多的地方,也一起跟在后面,最后演变成四组彼此挨着走的局面。
提示卡完全形同虚设。
上午的山谷风很是冷冽,吹在人脸上,针扎一样疼,但也让这群嘉宾,困倦的大脑被冰清醒了。
只是越往上走,几人的脸色,越是严肃。
往上的山路越发陡峭,贴着山的小路也越发狭窄,并且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连一根铁链也没有。
闽唯唯攥着登山棍,脸色发白地往底下的深渊看了眼:“我们真的要往这边走?这下面完全是悬崖吧!”
蒲缇打了个喷嚏,脸色淡然地回她的话:“我看过《doki doki》第一季,里面有类似的寻找瓶子的环节,节目组提示的地方,一定是瓶子最多的,且是碾压性的多。打个比方,其他地方总共只有8个宝藏,而回声山谷却有足足80个宝藏,就是这种悬殊的比例。”
闽唯唯瑟瑟发抖:“但不管怎么说,这里也太危险了啊……本来天气就不好,我们还往这些地方跑,不怕有去无回吗?”
“别说不吉利的话。”
郑椰雪撩开一缕头发,在后面制止她:“往上看,山上是有平地的,我们只要捱过这一段路就好。这里地方宽,我们先在这里歇歇,缓存一下体力再往上走,这样更安全点,防止有人体力不支掉下去。”
前方正是一个拐角口,弯曲的那一截路,宽度有五六米长。
在郑椰雪的提议下,所有都在原地停下休整。
悯希正好也有点口渴,就拉着时宴纯走到一边,像家长似的让他站着不许动,自己则从登山包里拿出一瓶山泉水,拧开瓶盖,仰起头喝。
与此同时,卫珏饶有兴致地走到,一路上正眼都不看他一眼的萨聿旁边。
刚一走近,就收获到萨聿冷飕飕的一句:“滚开。”
卫珏不滚反近,他耸肩,似是不解地询问:“你何必对我态度这么尖锐?”
萨聿烦躁:“你自己清楚。”
卫珏扬眉道:“我其实不是很清楚。让我想想,你态度转变是在什么时候……在泳池那天?我不是和你解释过我们是心意相通的了吗,难道你还觉得我是强迫的?”
云雾略重的山谷里,卫珏要近距离看,才能看到萨聿脸上好似默认的敌视。
“看来是了。”
卫珏确认了,反而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他肩上:“这就是你不对了。”
卫珏揽住他的肩膀,唇角勾着,一如既往的要好兄弟的姿态,似乎从未有过间隙和阻隔。
但萨聿看见他这个样子,不再觉得他只是个脑子缺根弦的交际花。
现在的他,看见卫珏只感觉面目可憎。
卫珏一点也不在意萨聿的冷漠,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笑着说:“你会这么生气的原因,究竟是因为你以为我是强迫未遂的混账,为自己这么多年的交友不慎,识人不清,而恼火。”
“还是因为,你在痛恨。”
“在泳池,在天台,在椰树林,一次又一次,你看见他被压扁的下唇肉,听见他被亲痛的,小而闷的低呼的时候。”
卫珏说到这里,刻意移动目光,看向一边早已俊脸紧绷的萨聿。
“伏在他身上的那个人…不是你?”
话音刚落,山谷中响起肢体碰撞摩擦的剧烈声响,哗一声!萨聿单手拎起卫珏的衣领,怒不可遏道:“放你的狗屁!卫珏,我警告你,别用你满是黄色废料的脑子来随意揣测我。”
卫珏状似害怕道:“难道我猜错了?”
在萨聿紊乱到没有规律的呼吸声中,卫珏转瞬又挑起无奈的笑容。
他从萨聿的手里风轻云淡地拿回自己的衣领,手指整理着,眼睛却直直看着萨聿的瞳孔:“别装了,好歹我们也当了两年的朋友,你这些天的心理活动我都了解。”
“从上岛以来,连女嘉宾都没认全,就被个奇怪的小鬼迷住,所有的心动时刻都是由一个男生赋予你的,他对你笑一下,你骨头都发软,你多次对他冷脸对他恶语相对,但其实只要他说一句,他想要什么,再不合理的要求,你都会立刻帮他解决。”
“那晚撞破我和他之间的秘密后,你气到头昏脑胀,你气的是你连刷牙都快替他代劳的人,竟然是有主的,气他的第一次不是你,气你还是处.子身,但他却不再清纯了……然后,痛恨中你又有一丝诡异的兴奋,你在想,他原来真是男女不忌,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够强势,就能拥有他。”
“你不敢和任何人说你的高兴,你只能用愤怒掩饰你的肮脏,让你看起来像个道德高尚的正常人,直到夜晚关上门,你才能回到自己的床上,回想着那张憋闷又通红的脸…在被窝里一边幻想着换脸、一边努力情景体验。”
“你找死!!!”
萨聿怒吼出声,打断卫珏流畅到没有一点磕绊的话:“你他妈再乱说,朋友都没得做!!!”
“萨聿——”
卫珏像看怎么也学不聪明的黑犬一样,目露指责:“如果我说的话是不对的,你应该会觉得我的话很可笑,你会直接笑出声来,而不是一副气得想咬死我的模样。”
他重新笑开,如同斗胜的野兽道:“这说明,我说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正中你的下怀。”
“你确实是。”
“想试试悯希的味道,想到要死要活。”
“晚上有没有想着和他亲嘴的样子、手冲过?”
萨聿眉眼中总是若有似无存在的嚣张彻底湮没,他一拳挥过去,砸在卫珏的脸上。
卫珏没有防备,颧骨附近的脸迅速浮肿,变成极高的肿块。
明星的脸是黄金,是钞票,是一个团队数千个日夜共同维护的一张人皮,破一点皮都是损失过亿的。
卫珏的脸也冷了,也阴下脸直接攥住萨聿的衣领。
只是当他要做出回击的那一刻,不远处突然爆开不同声音一起喊出的惊叫:“悯希!!!!”
两个还在对峙的男人,不约而同立刻回过头去。
然后他们便看到,山谷边沿,一道巨浪直升几十米高,如同鲨鱼张开的血盆大口,悬在空中。
悯希显然被吓了一跳,在巨浪回落的同时,他脚跟后退一步,踩到一颗滑溜溜的石子,紧接着身子就向后栽倒。
时宴纯就在悯希的身边,他是第一个听见风声的,当鞋底摩擦石子的声音一响,他本能就伸出手去捞悯希。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利落,很快便攥住了悯希的手腕。
只是时宴纯心中一口气还没松,脸上表情就怪异地变了一下——
他发觉过来。
他的一只脚,脚底是空的。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在所有身影一起试图冲上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两道身影早已经一起掉下了悬崖。
第93章 过气偶像(15)
人如果不幸坠落崖底会怎样?
悯希曾经幻想过, 第一种是人顺着陡峭的崖坡一直滚下去,被错落生长的灌木丛刮鱼鳞一样,在皮肤上刮出一层又一层肉片, 中途人会像滚筒似的无法停下来。
直到落到最下面停了,人也早已经内脏破裂、脑骨损伤、周身骨折了。
另一种是人从断崖直直掉入水域中, 任水性再好也没用, 会被深不见底的活水一次次吞进去,直到呛水溺死。
无论哪一种, 结局都是非死即伤。
这是固定的,不管中途怎么花样百出, 人都会走向既定的最终结局。
死亡。
尤其是在这种荒郊野岭里。
但悯希没有想到的是,这上面的预定情况中,他哪种都不占。
掉下悬崖的一瞬间他就吓晕过去了,没了意识,再次一睁眼,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没来得及感觉到欣喜,他脑袋就又变得空白一片。
因为他又发现一点,他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剧痛, 也没有伤口, 除去冷到打哆嗦的寒冷外,他浑身上下连一小道细细的刮痕都没有。
哪里像一个坠崖的人。这实在太奇怪了。
但他好像掉进过水中, 身上的衣服是湿的, 衣服和裤子全都沉甸甸贴着皮肤,鞋子里也都是水。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浅窄的洞穴,外面是湍急的水流,洞口只有一小片, 仅能供一个人站在上面的平地。
而那小片平地都在无时无刻被涌上来的水流冲刷。
悯希跪坐在地上,将自己肉嘟嘟的大腿当成枕头,让时宴纯侧躺在上面。
他努力忽视那种寒冷,抬起手指,带着哭腔摸上男人的脸颊,一边轻拍,一边连声呼唤:“时宴纯、时宴纯,你醒醒……”
悯希的眼圈有点红,眼尾像有人用笔刷往上扑了一圈淡粉的颜料,脆弱中带着一丝艳丽。
因为时宴纯的状况实在很糟糕。
相比起他,时宴纯完全中了他的第一条预想,身上那件洁白的衬衣被枝条刮出了几十道口子,全都在往外渗血,不仅如此,他的身体还呈现出一种过度失温的淡紫色。
悯希好害怕。
他觉得时宴纯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他又去叫时宴纯,但男人依旧奄奄一息地紧闭着双眼,不回应他。
洞穴里只有水声,还暗沉沉的,悯希也不能带时宴纯走出洞穴,照他看到的地势而言,他们一旦出去,肯定必死无疑。
相应的,这样的地势也说明这附近不可能有活人的痕迹,他们大概率等上三天三夜也等不来有人救援,直到一个冷死,一个失血而死。
悯希闭上眼睛,连忙将这些消极的设想抛出脑外,肚子有点饿,他强迫自己想象口中有酸酸甜甜的果汁,脆甜的果肉,以此望梅止渴。
但他失败了。
悯希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想其他的,洞外哗哗的水声不停打断悯希的思绪,他一睁开眼睛,又望见洞里石缝中宛如霉菌一样的灰块。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岛上本来就有檀举星那样奇异的存在,他盯着那水面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幻想里面会有变异的鸭嘴兽,或者食人肉的野蛮人族,从水里跳出来,冲进洞穴里将他们一网打尽。
或许、或许这个洞穴都是那些怪东西刻意凿出来的陷阱,就像猎人会挖一个洞,在上面铺满草作迷惑,等到有肥美的猎物掉了进去,就会立刻收网,回家往锅里烧上水,把猎物扔进去煮一样。
这个洞穴也是人为的,这里的“人”是指比他们更强大的未知生物,掉进洞穴里的他和时宴纯是他们的战利品,他们马上就会过来将他们抓回家,煮完又洒上孜然,用叉子一块块切开享用。
悯希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原来能有这么丰富。
他又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忙俯身,双手一起捧住时宴纯的脸颊,脑袋低下去,唤道:“时宴纯,你醒醒好不好。”
“时宴纯……”
“求你了,我好害怕。”
“时宴纯、时宴纯。”
“时宴纯……”
奇异的、有点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在悯希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一直不停叫时宴纯的名字,叫到口水快干、眼泪快流出来的时候。
侧躺在他膝盖上方,像个石膏像那样一动不动的男人。
就像童话故事里,公主用一个吻唤醒沉睡的王子那样……
慢慢睁开了眼皮。
悯希时刻关注着时宴纯的一举一动,当那双瞳孔慢慢露出来的时候,他连忙惊喜道:“你醒了!”
没有吻,但是也醒了。
悯希小心翼翼扶住时宴纯的肩膀,将他从侧躺的姿势,换成正面仰躺的姿势,时宴纯那张没有活人味总是对人刻薄又冷漠的脸,由此正对向他。
以前悯希是最讨厌这张脸的,可现在看见时宴纯还能苏醒,他唇角都忍不住弯起来:“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时宴纯没有动静,他失去焦距的瞳孔对着洞穴的头顶,好像在梳理短路的记忆。
最后唤醒他的,是身上四处一起传来的火烧火燎的剧痛。
时宴纯那一刻简直忍不住吐露出难听的脏话。
他紧皱起眉头,只感觉右腿的骨头错位了,口腔里全是血腥味,肩胛骨也是断的,甚至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裂成了一块一块的。
时宴纯一口血喷出来。
悯希放晴的脸色还没维持多久,看到他吐出来的血后,顿时变得煞白煞白的,忙颤抖着凑上去问:“你怎么了,哪里痛吗?怎么办,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想去扶时宴纯,又怕动作太大会对时宴纯造成二次伤害,只好把手虚虚放在时宴纯的肩膀上,悯希嘴唇抿着,简直慌得六神无主:“我要怎么做才好,你别有事,时宴……”
一慌乱,悯希就只知道不停叫男人的名字,只他刚蹦出两个字,就被时宴纯忽然抬起的手抓住了胳膊。
那只手紧扣在他的手臂上,先是向里捏了捏,而后从那里为起点一路向上抚摸,测量。
悯希任他动作,自己却一点也不敢碰他,又眨了两下眼睛,悯希闷闷道:“你是在摸我有没有受伤吗?没有的,我身上没有伤口。”
闻言,时宴纯再一次拧起眉,悯希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可能毫发无伤,他正要解释,就听时宴纯淡淡道:“自作多情。”
换做平时,悯希见他这么不识好歹肯定又要生闷气,但现在听着时宴纯刻薄的话语,他只是耷拉着眉,怏怏不乐地出声:“时宴纯……”
时宴纯打断他:“别一副我快死了的样子,我没事。”
悯希脸色依旧没好转:“可你刚刚都吐血了。”
时宴纯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沫,一点没当回事:“那是淤血。”
导盲杖早在坠崖过程中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他用手掌向四周摸索,没摸到熟悉的长棍,便向脸侧摸去,摸了摸,又掐了一下,时宴纯古怪顿住。
良久,他才忍着四肢百骸的破碎,坐起来平静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在哪,周围都有什么,说给我听。”
悯希还是很担心时宴纯身上的挫伤,见他乱动,顿时大惊失色,想让他重新躺下。
可刚伸过手去,悯希目光就触到一张火球都捂不热的冰冷面容,黑发微湿的男人,眼皮微挑,等着他的情报。
悯希只好调整坐姿,用双手抱紧发酸的两条腿,轻轻咳嗽一声润了润嗓子,开始老老实实跟他讲洞穴的地形、面积大小和四周有的东西。
时宴纯不说话只听,脸上时而出现思索事情的神情,悯希抱了会膝盖,又伸出两只手掌心互相摩挲,朝里面哈气。
正说到洞穴外没有路的关键时候,一直沉默的时宴纯突然言简意赅出声道:“脱掉衣服。”
悯希一下懵了:“啊?”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一只手臂就横挡在身上:“不、不要,我不脱。”
提出刁难命令的明明是时宴纯,但在悯希明确拒绝后,对方却眉梢一挑,露出了几分,好像他在无理取闹的怪异神色。
时宴纯半垂眼皮,冷声道:“你不想失温冻死的话,现在就脱。”
而后他语调一变,问:“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会看你?然后再对你做什么?”
“你的担心是不是有点多余,我只是个瞎子。”
悯希从来没听过时宴纯这么快的语速。
他眼睫抬着,神情发愣,完完全全懵到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
时宴纯身上如若在散发冷气,一丝表情都没有的脸上,有几分怪异的色彩:“我看不到你的身体,看不到你的任何地方,更看不到你平到一点都没有的胸。”
“还是你觉得看到这些,能产生让我走不动路的效果?”
明明是很不客气的话语。
时宴纯好像受不了他的污蔑和指责,在快速地指出他行为中的漏洞。
悯希听着听着,逐渐放下那只手。
也是。
时宴纯的淡然让悯希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起来,这几个世界遇到的同性恋太多,搞得他有点杯弓蛇影了,但实际上异性恋才是世界的主流,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弯的。
他大学寝室的男生,每天穿着条裤衩子到处乱晃的比比皆是,两个同性之间,肌肉紧凑堆垒的才能受到另一方的仰视。
像悯希这种,是完全没看头,还会遭到嘲讽和歧视的类型。
悯希放心了。
他把手交叉放在衣摆下方,攥住,准备向上脱掉身上那件湿透的衣服。
然而到最关头,他不知哪些别扭的小心思在作祟,临了,他还是背过身去,准备背对时宴纯再脱。
面积狭小的洞穴,以及收缩的洞口,让这里有一种半封闭空间的安全感,悯希看着石壁,心跳逐渐放缓起来,他垂下睫毛,再次摸上衣摆——
忽地,一道微光闪过,悯希下意识闭了下眼睛,用手背遮住半张脸。
这个动作使得悯希的视角有一定的偏移,所以再次睁开眼睛后,悯希看到的不再是刚才的石面,而是要再往左偏一点的地方。
悯希不经意地看了眼,正想收回目光,下一秒,呼吸却猛然一断,他快速回头道:“时宴纯,你快过来看……这里有字!”
远处一动不动的男人被他召回来。
悯希口中有字的石面有些许潮湿,但那几行字却是刻上去的,不受水腐蚀。
悯希想起时宴纯眼睛看不见,忙凑过去要念给他听,时宴纯却直接将手放在了他按住的地方,顺着第一个字,接连向后抚摸辨别。
想要从这里出去吗?完成下面百分之八十的任务,即能立刻获救。
第一条:其中一人下水,憋气时间超过三十分钟
第二条:敲断对方的骨头,洞里只能活一人
第三条:找到趁手的枝插,入水叉鱼叉够一千条
悯希用眼睛看,比时宴纯用手摸更快,他用最快速度念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怎么可能?
第二条是从根本上的不可能,他们不可能互相残杀的。
其他两条则是身体和物理条件上的不可能,光说水下憋气那一条,世界吉尼斯最新纪录者,都只用了二十九分钟零三秒,其他普通人哪能憋那么久?
至于叉鱼,他们体力够不够另说,水里能有那么多条鱼吗?
悯希脸色惨白,在时宴纯收回手时,颤颤出声道:“这肯定不是节目组安排的,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
时宴纯沉思了会,才抬头:“即使是有人恶作剧,那也是无法无天、有恃无恐的一帮人,在玩人命游戏。我们目前的条件,是受制于人的弱者一方,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做,才能有存活可能。”
说罢,他偏过目光,似乎知道悯希绝望的心情,所以下一句话又给出了希望:“我们可以钻漏洞。”
悯希鼻尖发红,声音微哑:“漏洞?”
时宴纯没再说话,只抬起指尖,重新按在石面上。
“玩文字游戏的漏洞。”
悯希听见时宴纯说完这一句,指尖就在几个字上面来回移动起来,移动了两次,又悬空,往右边挪,再重新按上去移动。
好像不是在随意乱动,悯希认真盯着,然后倏然愣住。
时宴纯勾的是。
“其中一人下水”
“憋气”
“找到趁手的枝”
“叉鱼”
原来是这样钻游戏漏洞。
悯希恍然,可眉梢转眼又飘起一丝不安。
这几条都是很容易做到的。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原来的三条任务中,有六个小句,也就是有六个需要完成的事项,如果要达到要求所说的百分之八十,那么至少要完成其中五项。
而现在,就算时宴纯根据漏洞找出了四项他们能完成的,也还差一项。
悯希心中又升起绝望,正想无助地去看时宴纯的脸,就见时宴纯的指尖再次挪动。
那截苍白的指腹,定在第三条任务中。
无视标点符号。
圈住了两个字。
第94章 过气偶像(16)
“插……”
“插……”
悯希睁着眼睛, 连说两遍都没说出口的话,被时宴纯接过:“插入。怎么,这个字烫嘴?”
悯希:“!!!!”
因为听到的话过于惊骇, 悯希甚至觉得洞穴里那个唯一的瞎子不是时宴纯,而是他自己。
他眼中的所有东西都扭曲了, 耳朵却异常灵敏, 似乎能听见清水流过石头表面纹理的声音,杂错灌木丛被溅起的水珠拍打的哗哗声, 拖着巨壳在缝隙里行走的蜗牛的咔咔声……
以及夹杂在其中,时宴纯微不可闻的一声嗤。
男人出声道:“你又在担心些没必要的, 在人命面前,是那些纯情重要,还是离开这里更重要?”
悯希头晕目眩地摇摇头:“这,这不一样。如果我们真的那样做了,出去后要怎么相处?”
时宴纯气定神闲:“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和之前一样。”
悯希睫毛往上翘起一点,圆圆鼻尖是红的,他看了眼时宴纯,忙扭过身斩钉截铁道:“总之绝对不行!我们还没走到末路的……你说钻漏洞, 我们可以把这些字都全部拆开打乱, 重新组句。”
时宴纯很快接道:“天真。如果是一百个毫无关联的字,也许能组成无数个句子。但这上面的字, 已经按语意排列好了, 再怎么重组,固定搭配也是那么几个。”
他语调微冷:“你要想好,我们的身体情况还能不能经得起犹豫,在这种地方, 我们说不定都活不过今晚。”
男人说的是对的。
他们在地形极端的洞穴里,荒僻无人,与其指望有天兵神将从天而降,扔给他们救生筏,老老实实配合游戏,让那些神秘生物出面救他们出去才是现实的。
对,神秘生物,时宴纯没见过那些怪种,他却是见过的,这个游戏的真实性他应该比时宴纯更清楚。
如果完成了,就有得救,完不成,只能和时宴纯双双死在洞里。
但是……但是……
究竟让他怎么接受这种事?
悯希绞着手指犹豫,睫毛晃动得比外面活水流过的速度还要快,在他大脑乱成一片浆糊想半天什么都没想出来的时候。
时宴纯忽然站起来:“你还有十分钟时间思考。”
待看见时宴纯脱掉上衣,走出洞穴,双手撑住那片平地翻身浸入水中后,悯希才明白过来,这十分钟是他们完成其他事项的时间。
悯希还没没心肝到让一个瞎子去单独行动,他忙走到洞口的平地上,扒住一点岩石,往外小心探出脑袋。
幸亏洞口的石壁上有许多灌木丛,很容易就能掰到,悯希拽过最近的那一丛,从上面折下来一根没刺的树枝,递给时宴纯。
时宴纯单手撑地,另一手拿着树枝用耳听声辩位,狠戾往下一戳,枝头跃出水后就赫然多出了一条银灰色的鱼。
那条鱼一戳即死,两边眼白了无声息,腮部却仍在翕动。
时宴纯将鱼扔进洞穴,额发微湿地从水里上来,边走边问:“答案。”
悯希见时宴纯走回洞穴深处坐下来,人还是傻的,下意识发出一声:“嗯……”
扬起的“?”的调子还没来得及发出,手腕上就一紧,悯希懵懵地,被男人拖坐到了腿上。
浑身是伤的男人,力气依旧惊为天人,优越的气质和夺目的眉眼,配合那些血迹,让他看起来像电影中某种杀人不眨眼的高智商罪犯。
他三下五除二,单手托高悯希的皮鼓,向下一扯,又捏着那白色布料往左侧拉去,而后重新放下来。
悯希猛然意识到时宴纯在做什么了,他那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很圆,几近失声道:“等等,等等。时宴纯、我还没有考虑好,我不要!”
他双手双脚一同胡乱挣扎,却使得自己更深地嵌在男人怀中,滚烫的热意从后背上拥抱上来,又将一件衣服放在他身上。
好烫,烫到悯希觉得皮肤都在颤栗,他嘴唇蠕动两下,想要哀求时宴纯再想想办法。
一只手却在这时,放到了他后背上。
悯希忍不住肩膀一抖,那截指腹就快速动作了起来,在上面书写。
一戳、一提……一撇、一捺……一勾、一横。
在悯希敏感的皮肤上写下三个字。
装样子。
不是真的做。
……
岛上天气多变,只一眨眼,天色便如戏剧中途换幕一般,阴沉下来。
岛屿某一处,重重叠叠的椰树林后面,也就是恶.魔岛右边犄角那一部分延伸出去的地带,竖着鲜红的禁止进入标识。
月光下,标识后面隐约传来急躁的脚步声。
一望无垠的银白沙滩上,落下几道瘦瘦高高的影子,他们迈着腿前后往前走去,看起来只不过是岛上的正常游客。
如果忽略他们属于肩膀的位置以上,那几条脖子,都有不平整的、嶙峋往外凸出的鳞片的话。
“我想破头皮都没想明白,那帮死畜生就在附近,为什么就是不能动手?真他妈叫人憋屈。”
“看了几天那死导演,我现在只想扒了他那一身狗皮。”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网,明明他们都在岛上!檀举星非要我们等,等个吊等!”
位于最后面的男人,正怒火中烧地说着,前排并列走着的四人,不知是不是撞鬼了,一声招呼不打猝然停下脚步。
他脸都差点撞上去,身子也狼狈地一个踉跄。“愣啥呢?”,他不满拧眉,伸手扣住前面人的肩膀,重重往右边一拨,向前俯身望去。
身前的房车足有三层楼高,他一脚踩在踏板上面,身子前探,视线沿着一条极长的染色红羊毛地毯,一路向前伸,直到落在最尽头的沙发上。
那沙发是背对他们的,有个男人坐在上面,只露出一头冷冽的黑发和后脑。
而男人前方,赫然是紧密排列的无数个监视屏,密布在岛上各个角落的针孔摄像头,正将照到的所有事物实时反馈在镜头里。
男人腿边的桌面,有一杯刚斟出来的热水在吞云吐雾,雾气在四周缭绕,模糊了男人的半边身子,也模糊了车里的些许家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眼看到正中央最大屏幕上面的景象。
“操、”
单脚踩进车内的男人,睁大眼睛,错愕骂出声。
大屏上,昏暗的洞穴里,一上一下叠坐的两个人,是空气忽然变稠变热的关键。
或许是挑衅,或许是要让他们看清楚。
下方的黑发男人,用双手分别托住那男生的腿弯往两边大大敞开,正面对向洞穴外面。
男生的腿一高一低,一垂一翘,垂下的那条腿连鞋子都掉下去了。
正往下滴水的脚趾后面,能看见男人抽开的匹戴,还有拉开拉链的,往两边分开的布料。
那是连傻子都能读懂的场面。
已经将近于现场直播一样了,偏偏男生似乎还没摒弃掉自尊心,手里还攥着一件衬衣,紧紧埋在脸上,将五官挡得严严实实。
那样有作用吗?像洗澡站在短帘子后面,肚子都看得一丝不落,偏还要扯着那条没用的破布挡住脸,简直是顾前不顾后顾头不顾尾。
可惜,那衣服貌似还真有点作用,因为过于大件,一部分被他攥在手里挡住了脸,剩下的布料就垂坠下来,叠在了地上。
将可以判定为通过的事物全部遮住,一点点都看不见。
房车内,真皮豪华沙发上,重重一陷,又坐下几个男人,他们表情浮夸,如看马戏团目不暇接的神奇魔术一样,高声赞叹。
“上帝!谁能告诉我,这是在搞什么?”
其中有知情人道:“游戏呗,他们力气太泛滥了,又被禁止做其他事,只能玩些游戏找点乐子咯。”
听见洞穴里雕刻的文字,和两人坠崖的事,男人笑起来:“有意思,就得这么玩儿。”
“那死导演都搞掉了我们的一个人,玩玩他们又能怎样,都是那帮贱人才害我们落得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田地。现在他妈是因果循环报复不爽咎由自……”
“呃、!”
一声突然从屏幕里发出的声音。
让正说到激情之处的俊秀男人,喉结一抖,被用手掐住了声带般猛地收声。
洞穴里,男生在两条肌肉紧绷的手臂中,一上一下。
缓慢地,轻轻地。那两截小腿简直可以当作灯泡,白到能在洞里照出光。
偶尔没力气攥牢的衣服掉下去一点,露出几缕乌黑的头发,和嫩到光看肤质都知道经不住暴力的半张脸,还有时不时露出的,辛苦咬住下唇的牙齿。
又是一下。
那紧咬的嘴唇,湿润地错开,发出短促的、没憋住的,一声喘。
男人瞠目结舌,许久才发出声音来。
“是真的……了?”
很显然,狭窄到一点多余东西都不可能有的艰苦洞穴里,不会有任何用品。
假如,真的是那样。
男人没再多说,但几人心中已经是心照不宣。
真是奇怪了,相比起直面的交缠,这种要露不露也看不出多少东西,半小时才能听见一声响儿的现场,竟然更让他们的后背挠痒痒似的,微微冒汗。
后面几人又偏开头去有的没的调笑,却已不像刚开始那样认真,几人眼神都有点放空,没说两句,又借喝水的动作,往屏幕上瞥。
伴随着最后的响声。
镜头中的男人垂头将下颌深埋在男生的颈窝处,一只原本搭在腰上的手上抬,紧紧扣在男生的肩头上。
男生后腰前弓,头发乱跳,露出的半张脸上表情像是内脏不舒服,想吐出来似的。
遍布在岛上的收音设备好到出奇,那声音响在人的耳朵里,让人神经都跳个不停,又是足足两分钟过去。
终于停下来了。
一开始嘴里不干不净的男人,此时眼睛都是直的,显然这场现场秀让他心中饱受震撼,他松开手里的杯子,让自己发汗的掌心晾出来,然后出声:“这、”
声音都没发出来。
仿佛忘记了怎么使用牙齿和舌头,也忘记了二十六个汉语拼写字母的发音,他可笑得像个刚牙牙学语的稚童。
大半个世纪过去,他才问出一句完整的话:“虽然是他们耍小聪明在钻漏洞,但的确是我们要求不严谨在先,他们这样算通关了吧,谁去救。”
说罢,他不经意喝了口水:“我正好没事,不然让我……”
“拉倒吧,谁不知道你,是也想去试试?”
男人神情古怪地笑骂:“滚!”
“你晚上有事没事我不知道,我晚上是真没事做,我们一起去也行。”
“喂你们俩当我不在这?”
“神经吧你们,其他体力活不见你们吵着要去干,你们好吃懒做惯了,那洞穴外面的水流那么急,别人还没救回来自己先死在那……”
房车内灯线发昏,几人互相打趣调侃,事态即将在身体推搡中,进一步升级的时候。
沙发中间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陡然出声道。
“已经有人去了。”
第95章 过气偶像(17)
又是一次换幕。
夜色更深浓了几分。
悯希被弄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在他连咬住嘴唇的力气都丧失时,这场装模作样的现场秀终于在时宴纯轻轻咬了口他的脖子后,终止下来。
他攥着手里的衣服, 一点声息都没地垂下脑袋,在时宴纯怀里缓了缓, 他才站起来整理好裤子, 踉踉跄跄地往山洞外面走。
当他双手扶住岩壁,杏眼圆睁, 满心期望地往外望时,一行浓稠的白液也从他腿侧滑落在脚踝处, 颇有重量地啪一声砸到地上。
悯希没看见来救援的怪种,反倒先耻得一晕眩,抬起脚就踩在上面用鞋底摩擦,妄图毁尸灭迹。
一场戏,当然要真假参半,虚虚实实,才更能让人信服,如果说悯希全程出自本能的偶尔抖一抖、颤一颤,全是时宴纯引领着他, 或舔他一口逼他哼出声音的那一幕幕, 全是在做戏的话。
那么时宴纯那对准准心,喷出来的玩意儿, 就是真的。
让这场游戏的“观测员”信服是真刀实枪的东西。
悯希觉得很累。
虽然这场戏基本上都是时宴纯在出力, 也是时宴纯在掌控全局,他只需要做一个让外界观赏的娃娃,偶尔骚骚地气喘两声,甚至都不用刻意配合时宴纯, 隔一会露一下那红彤彤的脸,就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了。
他根本都不用做什么,但还是累得周身都是软的。
那若有似无怼过来的触感还是很明显,所以一完事,悯希都不敢多看时宴纯一秒,连忙跑到洞穴外,看有没有飞檐走壁的怪种身影。
但,让他失望了。
在平地上站着,一连站了十分钟,悯希除森森渗进两边夹击山谷中的月光外,连个影儿都没看见。
“时宴纯、为什么……没有人来?”
悯希颤着回过头。
洞穴里面坐在地上的男人已收拾齐整,系紧的皮带,扣到最上面一颗的扣子,都让他人模人样。
听见没有人来,时宴纯眉梢只一挑,眼中的暗色就一秒消弭,如同微风难皱的静谧湖面,一点波澜都没有。
但悯希却是睫毛一跃,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
努力了一个小时都是在做无用功,这种事谁能接受,而且逃生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他忍不住走回到写字的洞壁那面,用模糊的泪眼去看上头的字。
哽咽着问:“是不是不能钻漏洞,必须得按上面的来?但这些都太难了,我们要怎么才能做到。”
“先睡吧。”时宴纯说。
悯希愕然,差点以为时宴纯在说笑,他膝盖蹭着往前挪两步,揪住时宴纯的衣服,天塌般质问:“你怎么还有心情睡,你不是说,我们都不一定能活过今晚吗?”
时宴纯略一顿,垂覆眼皮:“不然还能怎么?正常的完成不了,漏洞他们也不认,大概我们的命运就是一起死在这。”
他说笑不像说笑,语气平直无波,让悯希眼泪又哗哗淌得更急:“我才不要。你刚才还很积极想办法,现在就一副认命的语气?”
时宴纯不仅语气消极,行为上也是,他将自己身上那件衣服,摊到较为干净的一面,示意悯希,你想睡,那就睡,不想睡我也没办法。
见他自己侧躺到地上闭上眼睛,悯希攥紧手指,眼眶气得红通通。
一开始,悯希自己蹲在洞穴角落,不想沾染到时宴纯一根毛般蹲在那看洞穴外的风吹草动,不肯死心。
到后面月亮逐渐高升,夜色更深,灌进洞穴里的风都阴寒刺骨得惊人,悯希慢吞吞挪着,缩在时宴纯那件衣服上面,再后面,又跟小动物似的靠近时宴纯,想要汲取一点热度。
男人的体温滚烫,给了悯希很好的抚慰,他抖得厉害的肩膀渐渐平复了些,却越想越气不过,气得一口咬住时宴纯的肩膀,口齿不清地骂:“我就不该信你,你让我做了那么丢脸的事,结果……我们最后还是得困在这里。”
时宴纯压根没睡,五脏六腑濒临破碎的痛感,让他翻一下身都痛得想骂脏话。
悯希的靠近、啃咬,他都清楚,却没作声,也没动。
悯希温顺地蜷在时宴纯怀里,闭着眼在那里嘀嘀咕咕骂,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没注意到,后面头顶上方,传来困倦又含混的一声。
“明早我再带你出去。”
【系统,我真的会死吗?】夜深人静,悯希快窝在时宴纯怀中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在脑中问。
那道机械音只模棱两可地回复:【等。】
悯希不知道要等什么、等谁,他眼皮一搭一抬,渐渐要没了声息时,洞穴外蓦然压下来一道“人”影。
男人单手撑在洞穴入口的顶部,俯身弓腰,往洞里看去,随后便看到,里面微微俯身,将悯希罩在身前的时宴纯,和如缩在胎里的悯希。
两人亲密无间,像受伤的动物在互相抱团取暖和舔舐。
“哈哈、真该拿部摄像机过来。”
怪异响在洞穴里,也没刻意掩饰的声音,让窝在时宴纯的悯希一下抬起头。
他本来就因为太冷没睡太熟,又因为系统的话,留了个心眼,神经一直紧绷着,一听见声音心脏骤地一跳,眯眼一看:“檀举星?”
话音刚落,他就被檀举星捉住手腕,脚跟绊着脚跟站了起来,还不小心往时宴纯脸上踹了脚。
他一惊,正要低头看,檀举星却把他横抱了起来:“你掉这地方还真不太好找。瞧给你脸冻的。”
檀举星目不斜视从时宴纯身上跨过去,笑着道:“走吧,今天我是冠军,作为我的合住人,你有一起和我睡大床房的资格……开心吗,还后悔之前从萨聿那里搬出来了吗?”
悯希脑袋不太能转弯,嘴唇张着、表情呆着,直到檀举星忽地一顿,将那高挺的鼻梁,抵在他手腕上,一嗅。
沉冷月色下,檀举星语调中的笑意微微敛起:“一股臭腥味。回去好好洗洗。”
这句话,悯希听明白了,他脑袋轰地冒出热气,想起脚踝不舒服、所以上手直接擦掉的津液,正哆哆嗦嗦,要狡辩和否认。
视线一拐,发现檀举星疾步走出洞穴,一只手指甲狂长,延伸出锋利的爪子,铿然扎在岩石壁上。
他愣愣地问:“那时宴纯怎么办?”
随后又猜测:“先送我上去,再下来抱他吗?”
檀举星脸色铁青片刻,淡声道:“不,会有其他‘人’去救他。”
将手里人往上一颠,檀举星:“抱好,我们现在上去。”
“噢…噢。”
悯希单手拢着檀举星硌手的脖子,手臂皮肤被上面疯狂翕动的鳞片,硌得很痒,他正想呼一口气,便被急速上升的失重感,弄得失声。
檀举星往上攀岩的速度非常快,那两边因适应极端海岛环境而生长的尖爪,让这些陡峭的山坡于他而言简直与儿童滑滑梯没差别,两边的情景都成了残影。
悯希胃里翻江倒海的,无异于在游乐园坐了一百遍海盗船和大摆锤。
“檀举星,能不能慢,慢点。”
檀举星额发四飘,垂眸看了他一眼,笑:“哦,忘记你吃不了一点苦头了。”
调笑完,速度终究放缓。
封密堡垒一般的山谷,逐渐在悯希的视野中下沉、缩小,变成不足叶片大小的颗粒。
……
悯希在夜半两点左右回到檀举星的豪华房。
今天的寻宝赛,檀举星那一组是第一名,男女各一间紧挨的豪华套房,檀举星住的这一间拥有敞亮的海景。
一只手拿着黑金VIP卡,在门上感应器一刷,门应声打开。
悯希已经困到不行,他有点小洁癖,原本被檀举星一说,想着怎么也要洗干净再睡的,偏被檀举星一放到床上,他就脑袋一沉。
一睁眼,就是第二天早上。
微敞开的卧室大门外,放着两辆提供早餐的餐车。
悯希认出有一辆餐车不是节目组的,今早他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有人蹑手蹑脚将另一个更大的餐车推了进来。
这餐车上全是海参鲍鱼,悯希猜测这是檀举星从岛外运输上来的食物,他应该是有秘密的路线和专门供应的人,平常在岛上的吃喝都是这么来的。
只是这专门运一趟的费用和食材保鲜的成本,估计是寻常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天价。
悯希被檀举星叫过来吃早饭。
吃完,便在檀举星的视线中,一直看书,看到下午。
悯希这一整天都不太说话,除早上问了嘴时宴纯的情况后,基本就是哑巴着的。
他是那种遇到事会变得安静、孤僻的类型,类似于小动物会自动竖起防御机制,沉默就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
檀举星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所以一直在用各种方式,逼他开口,不说话不给饭吃,说了才给,不说话不让上厕所,让他尿裤子里。
再搭配上檀举星威胁的话:“不然我再专门给你买个水垫,垫在床上怎么样,反正你也不需要上厕所。”
好像非得逼迫他养成吃饭要说、上厕所要说、不开心要说开心也要说的习惯。
每当那时候,悯希睫毛就会跳很快,眼中跃着跳动的水光,问:“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自言自语都行。”
说罢,檀举星唇边的弧度隐匿了些。
他当然知道他现在的行为不太正常。
看着也就比别人漂亮点儿,竟然祸水到让他头脑昏聩,多次做出不利于当前形势的决策。
例如昨晚他本该在岛上踩点,找出适合一击包围岛上所有人的地方,一晃眼,却现身在那洞穴之外,承认这场游戏也就罢了,还亲自上场营救。
算了,他向来随心所欲。
左右也不费钱。
再留在身边,养一养。
等到腻歪那一天再撇开就是了。
想着,檀举星便把一盘切好的牛排推到悯希前面,让他吃,悯希望了眼他,拿起叉子咬了一口。
就在这时,檀举星眉梢忽然一凛。
原本扒着碗的悯希,被他带起来,不由分说塞进衣柜里。
门外恰巧传来敲门声:“萨聿来找你。没说要来干什么……但我瞧着,不是好相与的架势。”
“那就送客,说我昨晚没睡好,没心力见人,恐怕会待客不周。”檀举星漫不经心的,低头用沾水的帕巾擦拭手腕上,沾到的黑色酱料。
“砰!”
萨聿直接推门而入。
檀举星与他对上视线,唇角抽动:“你可真是粗俗、没教养,踹门这种强盗行径你也能干出来?”
回应他的声音冷到能结冰碴:“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你多担待担待得了,我问你,听说你昨晚带回来一个人,是谁?”
彼时,卧室衣柜里,悯希蜷缩在里面,抱着膝盖,晕飘飘地在密不透风的空间中,将脑袋埋进腿窝里。
……
衣柜门大敞,光亮透进来。
檀举星将里面的悯希抱出来,而后单手拉开窗户,踩在上面,翻窗而出。
悯希被吓了一大跳,忙问:“去哪?”
檀举星眉毛古怪扬了下:“我真正的家。”
悯希被颠在肩上,一路往前带去,没一会,埋在檀举星身前不敢抬头看的悯希,才听见哗一声开门声。
他抬起头看,看见一辆三层楼高的房车。
此时,檀举星将他带进房车里面,启动加湿器后,把他放在沙发上。
那过于柔软的沙发,把悯希垫得一个弹跳,刚慌里慌张坐好,檀举星就紧挨着他的肩膀坐下来。
檀举星第一感受是,柔软。
当初他以为萨聿不肯放人,还不惜闹那么大动静让自己脸上无光,是因为自尊心过剩,不想输给他,直到现在他才明白。
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悯希身上很软,还散发着暖烘烘的热意,抱在怀里,能让人体产生大量的快乐因子,竟有些让人爱不释手。
檀举星攒动喉结,拿起一个遥控器样式的东西:“让你看样东西。”
悯希还懵着,就见檀举星指尖一按,按下其中一个按钮。
面前数不清的监视屏中,顿时亮起一个。
画面里,赫然是正处山谷上的导演组。
今天一大早时宴纯就冷着脸归队了,悯希却不见踪影,迫于其他嘉宾的压力,这几人不得不主动上山寻找。
此时,紧贴岩壁,慢吞吞挪蹭的几个男人,正说着要下山的话,突然一片巨浪升高,几头看不清轮廓的爬行动物,猛钻出水中,狠咬上几人的小腿。
咬住,一撕扯。
一块血被咬下来。
血红一片。
悯希心跳猛然飙高,檀举星却在这时关掉遥控。
扭头望向他:“你想替他们求情?”
而后一嗤:“放心,我暂且不会真正动他们,直接杀死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悯希惊魂甫定,他看出来,檀举星应该是这些怪种的头目,这些怪东西敢那么做,一定是接了他的口谕,“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想知道?”檀举星好像突然兴奋起来。
悯希抿唇点头。
檀举星眉梢扬着,嘴唇要笑不笑道:“那应该要从。”
“密切列敦小镇还存在的时候说起。”
密切列敦小镇是个人口只有五六十人左右、被遗忘在世的小镇,这里有被称为“世界之眼”的湖泊,植被茂密,树木也高大威武,风一拂,齐齐颤动的景观美不胜收。
这里的人不需要工作,在小镇中,钱币是不流通的,有些镇民一辈子也出不了一次镇,他们靠自种庄稼养活自己和小孩。
檀举星五岁之前,镇民们都幸福美满,直到有一年,流年不利、庄稼长不出粮食,镇子半月下来颗粒未收。
这群如稚子一般单纯的镇民们慌了,他们与世界脱轨,融入不进人群中,也不懂通用汉语,彼此沟通用的都是自成一派的语言。
就在连饿两天肚子后,一名中年男人跳了出来,他是镇中唯一一个会通用语言的,之前出过一次镇,也和其他人说过话。
他对这帮被绝望笼罩的镇民们说,他之前写的剧本被人看中,有机会被拍出来、在大荧幕上公布于世,之后他的前途一定光辉明亮,盆满钵满,只要他们对他言听计从,他就可以考虑养活他们所有人。
约定达成。
起初,中年男人只是本性暴露,让镇民们替他打扫打扫屋子,捶捶肩和背。
再后来,中年男人拍出的短剧火了,他的确像他说的那样,每月赚的钱整整一个地下室都装不下。
这时,中年男人带回来的米和面更多了,却都是劣质的,放超市里都滞销的便宜货。
镇民们每天饿得挥锄头都手软,却只能依靠中年男人而活,他们见中年男人每天开豪车进进出出,志得意满的模样,一点都不嫉妒。
只想对中年男人更好些、更殷勤些,希望他能带回来更多的粮食。
甚至有镇民将珍藏许久不舍得喝的燕窝,都煮给了男人喝。
他们其他东西不求,只求每天有口吃的,孩子有奶喝就够了。
中年男人没有像他们期望的那样,带回来更多食物。
噩梦是在哪一天开始的,檀举星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天天色有点暗,想下雨又不想下的,母亲还嘀咕要不要出去收衣服的时候。
中年男人拍门而进,娇小的母亲被他拎起来,甩在床上,再之后是野兽般的低吼,和母亲泣不成声的尖叫。
中年男人抽着皮带春光满面从屋子里离开的时候,檀举星还有点懵懂,他只看到母亲垂泪的眼眸,和故作坚强和没事的表情。
在那之后,檀举星从同伴那里得知,这几天中年男人不仅在他家里进出过,每天傍晚中年男人都会随机踹开一个女人的家门,进去大展雄风。
这镇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小孩,男人们敢怒不敢言,小孩们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而镇上的所有女人则都被中年男人当成了免费的工具,只用每天几两米就能白嫖到。
中年男人不会担心这些人想要反抗,就是反抗又能如何?他们跟警察报得了案,警察又能听得懂他们的话吗,他们都得仰仗自己鼻息而活。
再后来,就不只是中年男人一个了。
从镇外回来的,除中年男人外,还有他们剧组上下十来号人,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的庆祝宴会,就是在中年男人热情的招待下。
每个人都挑选一户人进去,狠狠享用。
这一镇的人都像中年男人养的妓和奴仆。
那天,有一名孕妇生生流产了,有两名奋起反抗的男人,被打断了手和腿拖到街上逛了一圈以示惩戒。
这之后,中年男人依旧每次回来都直奔主题,有时是他一个,有时是两三个,有时是几十个……
檀举星幼时每次都躲在空荡荡的米缸里,透过缝隙去看自己的母亲,母亲像是受伤的雌兽,蓬头垢面,而她身后窗户上的天色,都是阴的、冷的。
每回,每回都是这样。
那灰霾的天空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檀举星声线毫无起伏:“……直到那一天,与密切列敦小镇遥遥对望的比维亚岛上,一夜之间出现大量放射性陨石,我和几个人出于好奇,晚上乘船过去,误碰了那些陨石。”
顿了顿,“当晚,我们几个就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变,有的人撑过去了,有的人没有……我叫所有镇民来岛上,触碰那些陨石,那畜生回来看见空无一人的小镇,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提前跑了。”
“我们在岛上驻扎,生存,变异后的身体不需要每天进食人类的东西……我们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今天,才等到这绝妙的,能一网打尽的机会。”
尾声刚落,檀举星几乎是迫切地,偏头看向沙发上的人。
你会可怜我吗,会想要同情我吗,还是会对我温声细语,将我揽进怀里柔声安慰?
都不是。
檀举星看见,仰脸看着他的悯希,瞳孔放大,里面映着的是无尽的恐惧。
恐惧?就只是恐惧?
恐惧我是个怪物?
后背一霎升起来一股燥意,檀举星用手撑在悯希腿边,控制不住地恶声道:“所以,我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宁愿错杀、滥杀,也要把当年那几个畜生全部杀死。”
悯希顿住。
原本想要伸手去摸檀举星手背的指尖收回来,僵在空中。
他原以为,檀举星是在向他揭露伤口,虽然对导演过于恐惧,也想去安慰下檀举星,但檀举星这一番恶言,让他恍然。
万一檀举星只是想告诉他,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呢。
……
悯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起身跑走的。
他一心只想远离恐吓他的檀举星,于是闷头就是向前跑。
全程也没怎么看路,有路就走,有弯就拐。
直到终于跑不动停下来后,悯希才大喘着气,仰头望去。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四周寂静得厉害。
因为没记路,连原路返回都做不到。
悯希微喘两口气,眯眼在昏暗的地方一看,看见正前方,有一扇门,门上有字体。
储粮库?
是檀举星平常储存粮食的地方吗?
这样想着,悯希往过走去。
……
“咔——”
门被打开。
当鞋尖踏入这片区域的第一秒起,悯希就后悔了。
这一定是。
禁地。
灯光诡异到有些发绿的储粮库里,弥漫着瘾君子吸食毒物的氛围,空气中断续传来腮部内缩、吸嘬东西的声响,但里面没有烟雾,也没有神鬼颠倒的毒鬼。
悯希视线正中央,是一个背对着他、肩背宽阔的男人。
那男人齐整到没有一缕皱褶的衬衣上,领口中的脖子,由于吸动的力气太大,青筋在一抽一抽地抽搐。
悯希后背发冷,这不是男人的举动所致的,应该说有一点,但不占大头。
储粮库里实在太冷了,从地表升起的一丝丝寒意,能无视鞋子和衣服的抵御,直接闯进皮肤里,将人冰冻三尺。
没有一个人类能在这种地方长久待下来。
悯希很快就想起檀举星说的话,他说,他们这些经过变异的怪种,不喜欢温暖舒适,也不喜欢春暖花开,他们只喜欢冷冰冰的水,和黑黯黯的洞穴。
而前面靴子周边一直在滴答掉血的男人,脖子和耳垂的确有着深蓝的鳞片。
这是檀举星的同类。
悯希想跑了。
然而,当脚尖往后刚撤去一步时,他就踩到了一片稻草上面。
脆生生的枯草从中间断开,发出“咯”的一声——
嗦食的声音顿住,噪杂的储粮库里骤然寂静了。
悯希慢半拍抬起脸,随后就看见,正前方的男人侧过身子,露出了一张猩红到宛如戴上假面的脸,他的手中则攥着一只兔子。
千疮百孔的兔子。
身上全是用獠牙穿透进去的血洞,应该不是野生,而是由人工养殖的,那只兔子肥美圆润,还有一点没见过天地的憨态。
紧接着,第二眼,悯希望见了……男人侧过身后,再没有了遮挡的储粮库,趴在石壁上、倒吊在天花板上、蹲在窗口,的无数怪种。
悯希愣了下。
当那些怪种放下手中的兔子,齐刷刷望过来时,他吓得心脏猛跳到喉咙,一个不慎,跌坐在地。
这一摔让他屁股上最多肉的地方,猛然被拍扁,小腿上的肉弧也狠狠晃了晃。
“搞什么。”
“谁这么不长眼,专挑这种时候,闯进来。”
密闭的粮库里响起声色各异的抱怨声。
悯希紧咬唇,抬起头,便看见前方的阴影在一步步朝他靠近,那男人的脸上有点怔忡,又有点不确定,像视力不太好的怪物,一点点凑近。
悯希连动都不敢动,攥住两边的稻草,仰着一张脸,眼睛睁到不能再圆。
直到男人在他面前蹲下,用长长的指甲尖,向上一挑,挑起他的下巴。
“见鬼。”
“居然真是,昨天视频里的那个……”悯希听见男人怔愣过后,嗓音压着怪声,这样说道。
悯希没听明白视频是哪个视频,他也没时间去多想,因为在这一刻,悯希发觉周遭的氛围猛然变了,空气中如同激起了千层浪。
再然后,那些趴着站着蹲着倒吊,以各种怪异姿势密布在储粮库里的怪种们。
原本正常形态的眼睛,缓慢变成了竖瞳。
下一秒,伴随着眼周逸散出的飘渺金光,全部“唰”地一下,集聚在悯希的身上。
这场景过于荒诞,没有人能在看见后保持冷静。
悯希手指都无端打起了哆嗦,只没等他像以往那样,咬痛嘴唇肉来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就听见捏着他下巴的男人,抑扬顿挫地怪叫道。
“——Good luck!!”
“主动送上门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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