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Alpha来了, 宝宝。”
江昭生迅速挣脱边泊的手臂,转身的瞬间,脸上已换上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你是谁?”他皱着眉,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孩,语气疏离。
江晚眼底掠过一丝惊疑, 视线快速扫过江昭生冰冷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个笑容玩味的边泊, 立刻明白了形势——江昭生在伪装。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她注意到江昭生垂在身侧的手, 食指极轻地在裤缝上敲击了三个短促的节奏。那是很多年前, 父女为了应付难缠的访客而约定的暗号——意思是“危险,配合我, 稍后联系”。一瞬间,江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昭生此刻如履薄冰。
“抱歉,认错人了。”江晚从善如流地道歉。
说罢, 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仿佛真的只是认错人般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另一头。
边泊看着江晚消失的方向,又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江昭生, 轻笑一声:
“看来我们昭昭, 即使失忆了, 也还是很招人。”
江昭生没理他,径直朝前走去, 只丢下一句:
“让你的人动作快点,这里的味道让我恶心。”
夜晚,废弃教堂。
月光透过残破的彩绘玻璃投下诡谲的光斑。江昭生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约定地点。
江晚早已等在那里, 一见他,立刻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边泊他有没有……”
“我没事,”江昭生打断她,语气放缓了些,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个短暂的、安抚性的动作,“长话短说。”
“边泊这里有个突破口,但他和他背后的复制体网络比想象的更麻烦。我需要徐凛动用他所有的资源,帮我查清两件事:第一,边泊本体的确切藏匿地点;第二,复制体意识传输的核心枢纽在哪里。告诉他,我需要‘清道夫’待命。”
快速交代了任务,江晚的眉头紧紧蹙起:“就不能让别人去吗?那太危险了。”
“我知道,”江昭生看着她,月光在他眼中沉淀出冷静残酷的光芒,“但这是最快的途径,边泊和他背后的网络必须连根拔起。”
“晚晚,记得小时候,我们看过的那本图鉴吗?那种生活在极地的狐狸,为了捕捉雪层下的猎物,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冰河里,弄湿自己珍贵的皮毛。”
江晚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隐喻,眼眶微微发热:“记得可是,我不想你伤到自己”
“皮毛而已,”江昭生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扯了扯嘴角,“脏了,洗干净就是。”
“你知道他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他是什么东西,正因为知道,才好利用。走吧,别让人起疑。”
回到边泊的据点。
刚一踏入那间被布置得如同华丽牢笼的卧室,江昭生就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从脊椎窜上大脑。与江晚的短暂分开,像是强行剥离了某种赖以生存的气息,让属于Omega的本能在叫嚣着不适。
标记他的Alpha不在身边,这种生理上的空缺感让他暴躁易怒,信息素都带上了一丝不稳的尖锐。
边泊正好推门进来:“这么晚出去散心?”
江昭生猛地抬眼,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暴戾。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抓起手边一个冰凉沉重的金属装饰品,朝着边泊狠狠砸了过去!
边泊似乎早有预料,侧身轻松避开,物品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谁准你进来的?”江昭生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火气。
边泊不仅没退,反而饶有兴致地走近,目光在他因为怒气而微微泛红的眼尾流连:
“火气这么大?是外面的冷风,吹得你不舒服了?”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江昭生此刻敏感的神经。他像是被激怒的小兽,骤然扑了上去,狠狠抓向边泊的脸!
边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像铁钳一样稳稳箍紧。
江昭生没有试图跟他比力气,顺势利用身体的重量将边泊撞得后退几步,最终,两人一起跌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谁让你进来的?”
江昭生骑在边泊身上,另一只自由的手扼住他的喉咙,不打算置人于死地,而是用一种近乎凌虐的力道,看着他因缺氧而微微涨红的脸,感受着指尖下血管的搏动。
“看着我痛苦,你很开心?”江昭生俯下身,长发垂落,扫在边泊脸上,声音很轻,带着狠意。
边泊被迫仰着头,呼吸不畅,眼底却没有任何恐惧或愤怒,反而漾开一种近乎迷醉的、扭曲的愉悦。
他甚至微微抬了抬腰,让自己更贴近身上的人,做出一种近乎拥抱的姿势,喉间发出模糊的、带着笑意的气音:
“你的所有情绪,愤怒、痛苦都很美。”
“神经病。”
他享受着这种被江昭生全力对待的感觉,哪怕是暴力,是虐待,也好过被无视,被冷落。这证明他有能力牵动这个人的情绪,能让他为自己打破那层冰冷的外壳。
江昭生看着他这副甘之如饴的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燃烧得更旺。他松开手,却又像是厌恶般,用膝盖重重顶了一下边泊的腹部,然后利落地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毯上低笑的男人。
“——滚出去。”
边泊缓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抬头看向江昭生时,眼神依旧带着那种黏稠的欣赏。
他抬手抚过自己脖子上清晰的指痕,非但不觉得痛,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眼神狂热。
真是太美了。
“你的情绪很不稳定,是不是今天见过那个Alpha的原因?”
江昭生坐在窗边,端起凉水一饮而尽,明明是咬牙切齿的盛怒模样,却因为眼眶的薄红和屋内悄然弥漫开的、越来越浓的芬芳大打折扣。
那芬芳源自他自身,是失控的前兆,也是Omega最无力也最危险的时期——发情期——即将来临的象征。
他感觉身体的温度在不受控制地攀升,骨髓里都像是爬满了蚂蚁,带来一阵阵空虚的痒/意。标记他的Alpha不在,这股渴望便加倍反噬,灼烧着他的理智。
“你的情绪很不稳定,是不是今天见过那个Alpha的原因?”
边泊没有离开,反而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他显然也嗅到了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诱人的芳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江昭生猛地将水杯顿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径直走向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一遍遍泼在脸上,试图压□□内翻涌的热流。
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滚落,沾湿了纤长的眼睫,让人看起来有种脆弱又倔强的美感。
边泊无声地跟到浴室门口,看着他近乎自虐地用冷水降温,嘴角那抹笑意更深。
“很难受吧?”
“标记你的Alpha不在,这次的发.情期对你来说,恐怕会很难熬。”
江昭生关掉水龙头,双手撑在冰冷的洗手台边缘,微微喘息。镜子里映出他湿漉漉的脸,面无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生理性的厌弃。
边泊走近几步,靠在门框上,提出了个看似“合理”的建议:
“让我帮你吧,昭昭。”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我是Beta,无法标记你,不会给你带来任何永久性的束缚。这只是各取所需。”
“你可以随意‘使用’我。”
“使用”这个词,把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看似没有代价,却因为说出话的人是边泊,更显得居心叵测。
江昭生缓缓抬起头,透过湿漉漉的眼睫,冰冷的视线落在边泊身上。
水珠沿着他精致的下巴滴落,在寂静的浴室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就在边泊以为他会拒绝或者再次爆发时,江昭生却只是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极其平淡的语调问:
“你干净吗?”
无关情欲,甚至无关个人喜恶,纯粹得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是否合用。
边泊脸上的笑容,化开为更浓的、近乎狂热的欣赏。看啊,即使在这种时候,江昭生依旧保持着惊人的理智与冷酷。
“当然,”他微微颔首,语气郑重如同宣誓,“我很干净而且随时可以,为你效劳。”
江昭生没再看他,扯过旁边的毛巾,粗暴地擦了擦脸和手,将毛巾扔回架上,越过他径直走回卧室。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但这沉默,在边泊看来,是江昭生无声的应允。
他跟着人走进卧室,空气中那甜腻的芬芳愈发浓烈,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笼罩。
江昭生站在床边,背对着他,肩线微微绷紧,不再是全然的抗拒,更像是一种等待评估的姿态。边泊走近,动作带着试探,从背后轻轻环住他,下颌抵在他微湿的发顶。
没有遭到预期的肘击或斥骂。
江昭生只是安静地站着,任由那怀抱收紧。
他甚至微微偏过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像一尊献祭的神像,冰冷,却默许了信徒的靠近。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中滋生——不再像过去那样,将这种亲密接触视为纯粹的污染和侵.犯。不再是需要全力抵抗的洪水猛兽,它似乎也可以是一种工具,一种能让人失去理智、暴露弱点的武器。
江昭生收回手,没再看那红痕,反而抬眼,冷静地推了边泊一把。力道不大,边泊却跟个大型布偶似的,顺着江昭生力道跌坐在床沿。
紧接着,江昭生一条腿屈起,膝盖支撑在边泊身侧的床垫上,形成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他高马尾的长发因动作有些松散,几缕墨色发丝从颈侧滑落,垂在颊边,平添几分慵懒和锐利。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那柄熟悉的银色蝴蝶刀,冰冷的金属在他指间闪过一道寒芒。刀尖并未指向边泊,只是被他随意把玩着,但他的声音却带着清晰的警告:
“别动。”
边泊呼吸一窒,身体僵住,所有的躁动都被这简单的两个字钉在原地。他看着江昭生,眼神里混合着敬畏与更深的渴望。
“如果昭昭想亲手阉了我也是可以的。”
“闭嘴。”
江昭生不再看他,目光下移,落在边泊身上那件碍事的布料上。他手腕微动,锋利的刀尖精准地贴上布料,轻轻一划——
“嗤啦——”
质地良好的布料应声而破,江昭生的动作干脆利落。
被边泊的激动吓到,江昭生挑了挑眉毛,嫌弃地用眼前的衬衫擦拭刀刃:
“碰过你它脏了。”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边泊喉结滚动,手背因极力克制而绷起青筋,声音沙哑地祈求:
“昭昭让我帮你”他渴望拥抱眼前的人,渴望更近一步,却不敢轻举妄动。
江昭生抬起眼帘,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本该是冰冷的警告,却因生理性泛起的朦胧水光,削弱了威慑,反而像是一记勾人心魄的眼波,漾开在边泊的心尖上。
“安静。”江昭生只吐出两个字。
“就是因为我痛苦的样子很让你们享受,所以才会经历这些吗?”他轻轻开口。
边泊闻言,迅速将他的脸抬起转向自己,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他融化,语气带着一种狂信徒般的笃定:
“不,那是他们的错。”
他指尖抚过江昭生的脸颊:
“你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死得极其痛苦,后半生他们的余生,都将活在对你无尽的忏悔和恐惧里。”
江昭生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边泊浑身一僵、几乎战栗的动作——他抬起手,轻轻环住了边泊的脖颈。
“你说的,”江昭生开口,声音因发热有些低哑,“都是真的?”
边泊激动得呼吸都急促起来,急切地保证:“只要你想”
但江昭生打断了他,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迷雾:“但是,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用自己换来的安宁?”
用默许换取复仇的利刃。这与过去,似乎只有主动与被动的细微差别。
“不是!”边泊快速否认,声音因急切而拔高,他紧紧抓住江昭生的手腕,“这怎么会一样?!是我心甘情愿!是他们在亵渎你,他们罪该万死我是在帮你清扫垃圾!”
他的情绪过于激动,动作也随之失控。
江昭生微微蹙起眉,不是因他那番血腥的誓言,而是因为腰上传来的禁锢的力道。他看着边泊那双因偏执而异常明亮的眼睛,平静地提醒:
“轻一点。”
“你太激动了。”
“——痛。”
这一次,江昭生没有立刻推开他,也没有感到预期的恶心。一种全新的认知,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垂着眼帘,感受着边泊近乎癫狂的动.情,脑中却清醒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我的痛苦、我的狼狈,在这些人眼中是值得反复欣赏的“美”,那么反过来,我是否也应该学会欣赏他们的痛苦?
他一直厌恶、抗拒的,不就是这种将痛苦视为玩物的扭曲吗?可现在,江昭生忽然明白了。抗拒和逃避只会让他永远是被观赏、被掠夺的一方只有自己成为执刀人,才能不被那些恶念伤害。
江昭生甚至察觉到,边泊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不同以往的暴戾和厌恶,此刻他心底只有一种掌控者的平静——这也是变成“蜂后”的作用吗?
江昭生试图维持这掌控的局面,但发情期的热浪和体力消耗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最终冲垮了堤坝。
当边泊更深地把自己拥入怀中时,那种过于紧密的、仿佛要被拆吃入腹的预兆,让江昭生绷紧了身体。一种被过度填充的感觉,也让他不适地蹙紧了眉。
“已经满了”
像是抱怨,又像是无意识的撒娇,他护住自己的小腹,额头抵在边泊胸口呢喃:
“肚子。”
边泊用了这辈子的克制,也没能压制自己的理智——江昭生随便一开口,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炸成了烟花。
“没事,没事的昭昭,你看,不是开膛破肚,” 他引导着江昭生微凉的手,放在自己肌肉紧绷的小臂上,“难受的话,就抓我,随便你怎么抓都可以。”
昏暗的光线下,江昭生的指尖无意识地陷入边泊的手臂肌肉,而目光所及,是男人敞开的胸膛。那上面布满了数道深浅不一的陈旧伤疤,如同扭曲的蜈蚣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无声诉说着他曾经历过的残酷。此刻,这些狰狞的痕迹,与他此刻近乎卑微的奉献姿态,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强烈的对比。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手指一松,蝴蝶刀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向前脱力地扑倒,额头重重抵在边泊的肩头。
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打破了最后一道禁令。
“主导权给我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顺着江昭生的发丝。
长长的黑发在边泊的指缝间缠绕,宛如蛛网。月光下,浸了霜雪似的乌发乌睫,圣洁得让人不敢直视,却因为omega特殊时的脆弱,江昭生像一片带着温度的雪花,落入期盼已久的人的掌心,久久不化。
“”
“昭昭,我可以吗?”
江昭生还在轻轻呼吸,指尖蜷缩,高马尾有些晃动,他渴望水源,意识模糊时,看着眼前的下巴,伸出舌尖,亲亲舔过男人的下唇。
边泊脑中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彻底崩断。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一直僵硬的手臂终于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紧紧环住了滚.烫又柔软的omega,像接住一朵云。
“你终于”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将所有理智抛诸脑后。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边泊醒来时,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餍足与亢奋。他看着身边背对他沉睡的江昭生,墨色长发铺散在枕上,如同上好的绸缎。
晨光勾勒出他纤细却并不柔弱的肩颈线条,颈后和锁骨处还残留着昨夜疯狂的咬痕。边泊心中病态的占有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碰那片在他看来如同勋章般的肌肤——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的时候。
原本沉睡的江昭生骤然翻身坐起,眼神清明冷冽,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枪,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瞄准的过程——
“砰!”
一声短促刺耳的枪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边泊小腿一阵剧痛,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睡衣和身下的床单。他闷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昭生。
江昭生握枪的手稳如磐石,枪口还飘着一缕淡薄的硝烟。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因疼痛而脸色发白的边泊,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跟舍友问好:
“昨天,你越界了。”
他穿着松垮的睡袍,长发披散,站在凌乱的床铺边,明明脖子上有些惊人的痕迹,却因为脸色冷淡,像是手握生杀权柄的审判者。
“这只是警告。”
“下次,”他微微偏头,枪口随意地向上抬了抬,虚虚指向边泊的眉心,“就是打这里了。”
说完,江昭生随手将枪扔在床头柜上,甚至没有再多看边泊腿上的伤口一眼,仿佛那绽放的血花与他毫无关系,径直下床,赤着脚,步履平稳地走向浴室。
关门声轻轻响起,水流声隔绝了内外。
边泊瘫坐在床上,捂着小腿不断冒血的伤口,剧痛一阵阵袭来。可他看着浴室紧闭的门,听着里面传来的隐约水声,疼痛和鲜血非但没有让他恐惧退缩,反而激起了他更深的兴奋与迷恋。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而弥漫着血腥气的房间里回荡,显得诡异而满足。
他的女王真是,美丽又危险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说:江昭生:该死的,做不好别干了。
第87章 忠诚
浴室的水声停了。
江昭生裹着浴袍走出来, 发梢还滴着水,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清新气息,与卧室里尚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腥味格格不入。
他没管床上因失血而脸色苍白的边泊, 径直走向衣帽间。
“宝宝,电话递给我。”
江昭生冷淡歪头:
“不是你随便拍拍手就能招人进来的时候了?”
“我哪儿打算让他们听见啊”
——活春.宫。
边泊低低笑着, 回味昨天的片段——江昭生哭起来的时候,声音低低的, 细细的, 好像水做的骨和肉, 缺少了那份侵.略性, 也难怪总让人滋生阴暗的凌.虐慾。
“好昭昭,给我电话吧你也不想处理这里的烂摊子, 嗯?”
“——你笑的好恶心。”
江昭生拿起柜台上的手机,朝他脸上砸去, 边泊一把接住:
“谢谢宝贝。”
再出来时,江昭生已换上了一身剪裁精良的炭灰色西装。
昂贵的面料, 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冷静的眼睛。
只不过颈间系着一条深色丝巾,遮掩了昨夜的痕迹。
镜子里的人,不是今早那个凌厉开枪的复仇者, 也不是昨夜情.动时眼尾泛红的Omega, 而是一个即将步入战场的年轻掌权者。
边泊痴迷地看着他的蜕变, 腿上的枪伤似乎都不那么痛了。
“你要出去?”他哑声问。
江昭生正对着玄关的镜子整理袖扣,闻言, 透过镜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处理一点‘遗产’问题。”
沈氏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
长条桌两侧坐满了神色各异的董事和元老。
沈启明曾经“意外身亡”过,不过那次是内部进行大面积的肃清, 郑妄、林瑾舟这种居心叵测的下属都遭到了清洗,这次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江昭生缓步走入,所有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一道道目光,惊疑、审视、轻蔑,落在这个过分年轻、过分美丽的陌生人身上。他信息素收敛得极好,几乎让人忽略了他的第二性别,唯有通身冷冽逼人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
“他是谁?”有人参加过葬礼,觉得眼前人很熟悉,却说不上来在哪见过。
江昭生没有理会任何疑问,径直走到主位——那个原本属于沈启明的位置,优雅落座。跟在他身后的律师团队沉默地分立两侧,气氛肃杀。
“各位,”江昭生开口,“从今天起,由我,江昭生,接替沈启明,行使他的一切权力与职责。”
一份文件被助理推到会议桌中央。
“这是股权转让协议、以及沈启明先生生前立下的全权委托书,经过公证,合法有效。”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不可能!”一个秃顶的老头猛地站起,脸色涨红,“沈总怎么会把一切都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
江昭生抬起眼:
“李事全,”这位过分貌美的年轻人,温和地抛出重磅炸弹,“你名下那家子公司,三年来通过关联交易输送到你女婿海外账户的资金,需要我在这里,一笔一笔,念给大家听吗?”
李董事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冷汗涔涔而下,颓然跌坐回椅子上。
江昭生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与他视线接触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目光。
“我无意追究你们的过去。但我要求,绝对的服从,和百分之百的执行力。”
他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那双漂亮得如同艺术品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扫过众人。
“沈启明能做到的,我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他顿了顿,红唇勾起的弧度加深,“我也能做到。”
“可是,还有郑妄”
“他突发高血压,暂时来不了。”
江昭生讨厌这种一群人纠缠的氛围,他转了转手里的钢笔,在这种严肃场合实在有些不应该,但无人敢质疑,郑妄那么年轻,这个“中风”来的蹊跷恐怕不是意外。
“啪”的一声,江昭生把钢笔放在桌面,懒洋洋问道:
“还有什么异议?”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先前所有的躁动和不服,都在这番软硬兼施、精准打击下化为泡影。
不需要依靠任何Alpha的标记或庇护,他自身,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沈启明留下的商业帝国体量庞大,骤然易主引发的震荡,远超普通的商业并购。
雷厉风行的人赶到时,江昭生正在沈启明那间视野极佳、如今已属于他的顶层办公室里,审阅着最后一批需要整合的资产文件。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他专注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长睫低垂,鼻梁挺直,他随手翻阅着合同文件,冷静得像是在处理与自己无关的数字游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跟自己无关。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不等他回应,一行人便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是几位身着深色制服、气场严肃的调查人员,而跟在最后,穿着一身熨帖挺括的黑色呢料大衣,身形高大,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的男人,正是徐凛。
“江先生,”为首的调查人员出示证件,公事公办地开口,“关于沈启明先生名下部分资产的来源与转移问题,我们需要您配合调查。”
江昭生缓缓抬起头,目光掠过调查人员,最终定格在徐凛身上。
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刻。徐凛悄悄地握紧了拳,看着阔别已久的弟弟视线转向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丝毫情绪。
哪怕江晚已经告诉过他,江昭生打算实行的计划,可当他看见那个记忆里总被“保护”的弟弟,如今百毒不侵、挺拔如松的模样,心脏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每当这样的情绪来临,徐凛都在想,或许江挽澜是对的。江昭生就应该被很好地供奉起来,而不是落入别人的掌心,他宁愿让那些人吃苦,也不要看见江昭生过早成熟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地抬手,制止了身后下属准备进一步的动作。
“你们先出去,”徐凛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在门口等我。”
调查人员略显诧异,但显然对徐凛极为信服,没有任何疑问,迅速安静地退了出去,还轻轻带上了门。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仿佛凝滞,阳光依旧灿烂,江昭生摘下鼻梁上的防疲劳眼镜,一瞬间的失焦让他看起来格外柔软,某种亲昵的氛围在过于美好的午间蒸腾、发酵。
徐凛一步步走近宽大的办公桌,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文件,扫过这间充满了上一任风格的、冷冽肃杀的空间。
果然,因为他最爱的弟弟,让这件冰冷的办公室蓬荜生辉。
江昭生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只知道,边泊可以监听,所以迟疑着没有开口。
“昭昭,”徐凛开口,不再是官方的称呼,带着心疼的情绪问,“怎么会是你?”
他走到桌边,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微微俯身,由于动作太匆忙,反而暴露了内心的狼狈:
“告诉哥哥,发生了什么?你以前从不碰这些。”
江晚难道没跟他说吗?——不可能,恐怕是在演戏给边泊看。
江昭生后背微微向后,靠进宽大的皮质座椅里,姿态带着疏离和防御。
他避开了徐凛的问题:
“所以,你是来公事公办的?需要我提供哪些资料,我的律师团队会全力配合。”
徐凛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他看到江昭生眼下淡淡的青黑,看到他清瘦了些许的脸颊轮廓,看到他包裹在昂贵西装下,那仿佛一折就断的脆弱,以及脆弱之下,某种破土而出的、令人心惊的东西。
最终,徐凛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了江昭生的面前。
在江昭生略显错愕的注视下,这个在系统内以铁腕和冷峻著称的男人,竟缓缓地、郑重地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姿势,让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坐在椅子上的江昭生。
他伸出手,温柔坚定地握住了江昭生放在膝上、微微蜷起的手。
那双手,坚硬冰凉,皮肉紧贴着骨头,像上好的艺术品,哪怕是死后化作白骨,也是极为特别而美丽的——
“昭昭,”徐凛仰视着他,眼里满是担忧,“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才会坐在这里,接手这些麻烦。”
男人带着厚茧的温热指腹,轻轻摩挲着江昭生冰凉如玉的指节,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我不打算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只想告诉你,在我这里,你永远最重要。”
“你想要什么,就去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哥哥会托住你。”
江昭生一直冰封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睫毛轻颤,想抽回手,却被徐凛更紧地握住。
徐凛的目光牢牢锁住他:
“不管外面是什么,也不管你想做什么。在我这里,你只需要记住两件事——”
“第一,保护好自己,我要你安全。”
“第二,”他声音放缓,带着溺爱长辈那样的希冀,“如果可以,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其他的,都不重要。”
说完,他松开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大衣,又恢复了那个沉稳可靠的官方人员形象。
“沈启明资产的后续处理,会有人跟你对接,走特殊流程,”他深深地看了江昭生一眼,“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直接找我。”
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阳光移动的细微声响。
江昭生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张过于宽大的椅子里,一动不动。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被徐凛紧紧握过的手。
许久,他慢慢地将那只手蜷缩起来,抵在了微凉的唇边。
徐凛的“后门”是一张意外的牌,如何用好这张牌,让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一个个心甘情愿地跳进他设的局,以身作饵,甚至互相撕咬他需要更精密的计算。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他的大脑中逐渐清晰。
他站起身,没有片刻停留,驱车前往那个他此生最想摧毁的地方——沈启明囚禁他的那栋靠海别墅。
别墅边,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气息扑面而来。那栋房子依旧孤零零地矗立在崖边,白色的外墙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江昭生没有立刻让人动手拆除,他独自一人走进这栋充满痛苦回忆的建筑。内部依旧保持着沈启明生前的喜好,奢华,冰冷,每一件摆设都能让他回忆起不少往事。
自己懦弱的样子在脑海里浮现,他心情烦躁,加快了脚步。
无视了客厅、卧室,径直走向书房。那里有沈启明最为隐秘的保险柜。他记得沈启明有一次醉后,曾用带着炫耀的语气在他耳边低语:
“密码是你的生日,我亲爱的昭昭,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原本,江昭生只当自己是被看上了皮囊、沈启明这个变.态,玩腻了就会把他杀掉,没想到,男人是认真的这个密码多半也是真的。
不过当时他觉得屈辱无比,此刻,却成了对付别人最锋利的匕首。
江昭生在保险柜前站定,深吸一口气,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咔哒”一声轻响,柜门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份厚厚的文件和一个加密的硬盘。
他拿出文件快速翻阅,眼神越来越冷。这里面记录了沈启明与各方势力勾结的证据,涉及庞大的灰色产业链,甚至还有关于复制体研究的一些核心数据片段,以及,其他几个男人的把柄和软肋。
这才是沈启明留下的“遗产”,肮脏,下作,但足够致命。
他小心收起所有东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走出别墅大门,工程队的负责人已经等候在外。
“江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江昭生站在呼啸的海风中,看着这栋吞噬了他无数光阴和尊严的牢笼,轻轻闭了闭眼。
后悔吗?
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再狠一点,为什么不再聪明一点,如果早一点挣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明明腿长在自己身上,却不能亲自走出这个地方,硬要说,软磨硬泡下,他连个像样点的反抗都没有,吃苦是不愿意的换个有尊严的人来,可能手腕上的疤痕已经深可见骨,沈启明就知道他是个软骨头,才会用这么极端的办法囚.禁他。
自己儿时连跟小猫攀比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只为了博得更多大人的疼爱,又怎么可能自.杀、离开人世呢?
如果没有离开农场就好了,如果亲人没有离世、哪怕没有失忆也是好的
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模样。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江昭生睁开眼,眸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拆,”他跟电话那头吐出简洁的一个字,“一块完整的砖都不要留下。”
机械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地响起,墙壁在巨臂下脆弱地坍塌,扬起漫天尘灰。
江昭生就站在不远处,迎着猛烈海风,看着这座囚笼化为废墟。他穿着束腰的军绿色单薄风衣,衣摆在风中狂乱飞舞,勾勒出他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像一株在绝境中顽强生长的植物,美丽而富有生命力。
不远处,两道身影匆匆赶来,是秦屹川,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阿纳托利。
“江昭生!”秦屹川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江昭生被风吹得苍白的脸上,那过于单薄的衣着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阿纳托利动作更快,他迅速脱下自己的毛呢外套,沉默地把衣服披在江昭生肩上,江昭生没有拒绝,插着兜任由他做这些。
看来是冻坏了,秦屹川默默地想。要是不冷,江昭生才不会接受别人递来的衣服。
看着阿纳托利这近乎护主般的举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在海风中有些断续:
“江昭生你你是不是还需要Alpha的信息素?还有他”
他指了指阿纳托利:“他现在只听你的。你看怎么处置?你要是想让他一枪崩了自己估计也可以。”
他说这话时,带着试探,心里倒有些幸灾乐祸,让正燃烧着复仇决心的江昭生遇见阿纳托利,说不定一怒之下就让他自我了断,再不济,让他下辈子别再出现在眼前也不是没可能。
而服从江昭生的命令是阿纳托利的天性。
江昭生沉默地转过头,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几缕墨色拂过他白皙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惊人的、月光般的温柔。但他的眼神毫无温度。
他没有接话,垂眸思考了一番。
秦屹川紧张地看着他,阿纳托利的灰眼睛倒是很专注,仿佛预料到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只想再多看人一眼。
“你可以自由了,不用听我的。”江昭生说。
灰发的男人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这里为你。”
我是为了你而活的。
秦屹川打了个冷战:
“他说的情话太恶心了,你觉得呢?大小姐。”
说罢,收获了一道厌弃的眼光。
秦屹川这才明白,徐凛跟他说的“最近最好不要出现在他眼前,他会觉得碍事”是什么含义。
江昭生缓缓抬起手,手中多了一把小巧精致的蝴蝶匕首——那是他习惯带在身上的东西。
他看也没看,随手一扬,那匕首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噗通”一声,落入了不远处冰冷翻涌的海水里。
然后,他看向阿纳托利,眼睛微微弯起:
“去,”江昭生开口,声音被海风送出去,“捡回来。”
像对待一条正在测试忠诚度的狗。
秦屹川呼吸一窒。
阿纳托利却没有任何迟疑——他甚至没有思考那海水有多冷多深,如同接到指令的士兵,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冲向海边,纵身跃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奋力向着匕首落下的方向游去。
海浪拍打着他,他几次被淹没,又挣扎着冒头,固执地搜寻着。
秦屹川看着不远处快要变成黑点的人,有些胆颤,他想到自己上午对徐凛的疑问——“如果我想见江昭生,想确认他是否还好呢?”
过了一会儿,阿纳托利浑身湿透,滴着水,踉跄着走回来,嘴唇冻得发紫,却小心翼翼地将那把湿漉漉的匕首,用双手捧着,递到江昭生面前。那双冰冷的灰眼睛里,只有纯粹的、等待被主人认可的希冀。
江昭生垂眸,看了一眼那匕首,又看了一眼阿纳托利布满刀刃伤口、冻得通红的手。
在秦屹川和阿纳托利的目光中,他再次抬手,接过匕首,然后,手腕一甩——
“噗通!”
匕首再次划出弧线,落入了海浪更汹涌的海域。
“去。”他依旧是那平淡无波的语调。
阿纳托利没有任何异议,再次转身,义无反顾地冲向冰冷的大海。
秦屹川看着阿纳托利在风浪中挣扎的背影,又看看身边江昭生那冷漠平静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骨,腿都有些发软。
江昭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恐惧,微微侧过头,看向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让人心惊的弧度,带着点玩味:“怎么,你也想玩?”
对于自己的疑问,江昭生血脉相连的哥哥,徐凛是这样回答的。
【——如果我想见他,确认他是否还好呢?】
【那就让他作践你,直到解气为止。】
秦屹川看着他那双、漂亮宛如玻璃,映着灰蒙天空和海浪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被那混合着极致的美丽与残酷的气质所慑,喉结滚动,弱弱地、几乎是气音地吐出一个字:
“汪。”
江昭生怔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被海风吹散,细碎动听。
他不再看秦屹川,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海面上那个为了他一句命令而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高大身影,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骂了句:
“蠢狗。”——
作者有话说:秦屹川:唉,好想当江昭生的狗啊
第88章 奴隶
尘灰依旧弥漫, 机械仍在轰鸣,旧日的囚笼正在崩塌新的权力更迭已经开始。
在秦屹川眼中,他既是那个曾被困于方寸之地的、破碎的受害者, 更是此刻执掌着毁灭与新生权柄的、新生的王。
阿纳托利的身影再次被一个汹涌的浪头吞没,海面上只余下翻滚的白色泡沫。江昭生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转身, 对身旁的秦屹川淡淡道:
“看着他,”他对身旁大气不敢出的秦屹川淡淡道, “别真死了。”
他还有用。这把母亲赠与的忠诚、且足够锐利的刀, 可以帮忙处理不少黑暗里的影子。
秦屹川连忙点头, 不再多问。
江昭生不再多言, 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跑车。车门滑开,他坐进驾驶座,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绝尘而去, 将身后的废墟、海浪与那两个心思各异的男人,一同抛在视野尽头。
他独自前往沈启明上一次举办葬礼的地方——
一个位于城市边缘、伪装成普通仓库的地下据点。上一次他只顾着惊慌失措, 看起来, 这里藏着沈启明“复活”的关键。他需要在这里,为关键的目标布下诱饵。
地下室依旧空旷,只有应急灯散发着惨白的光。江昭生凭借记忆和文件指引, 找到了隐藏在货架后的暗门, 输入密码, 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小型办公间。他走到桌边,打开携带的微型电脑, 开始伪造一份“诱饵”。
边泊对复制体的控制远不如他展现的那么自如,江昭生三天前给林瑄发了个很是“炸裂”的消息——
【做我的狗吧。】
【别误会,不是请求】
【是通知你, 准备好项圈:)】
【?】
【什么意思?】
在三天内,江昭生观察下来,身为总“指挥中心”的边泊,却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他并不清楚每个意识体在想什么。这条信息在他这如同石沉大海,只在林瑄那里激起了涟漪,这验证了他的猜测,也让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看着屏幕上林瑄那带着震惊的回复,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补上了最后一句:
【或者,你更想继续当某人脚下那条,连叫唤都需要主人允许的,沉默的狗?】
【选一个。】
信息发出后,江昭生并不急于等待林瑄的回复。他深知,怀疑的种子已经播下,需要的只是时间和适当的催化。
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脑中飞速运转。
边泊的势力建立在信息差与精.神控制上,他自诩为神,俯瞰着被他洗脑的“教众”。但要撬动这些基石,对洞悉弱点的江昭生而言,并非难事。
他打算伪造一份“沈启明核心研究数据”的碎片。利用从别墅保险柜中获取的真实信息作为基底,混杂了大量似是而非、逻辑自洽的实验记录。
他着重“透露”了一个信息:沈启明在复制体意识传输领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找到了 “意识锚点稳定器” 的雏形,此物能极大降低复制过程中的意识损耗和叛变风险。
这份诱饵,就是针对边泊最深的渴望——对提升复制体技术的追求。
但是,科研资料的伪造对江昭生来说是一件难事,他仰倒在椅背,拿出蝴蝶刀把玩,这上他放松的方式之一。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如果加上‘经由第三方跨境中转’,会更像我的手笔,他更不容易起疑。”
江昭生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脊背微微绷紧,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缓缓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阴影里的男人——沈启明。
他的出现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
和上一次同地点的重逢不同,江昭生的脸上没有惊骇,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他依旧坐着,姿态甚至没有改变,只是微微抬着下巴,以冷静审视的目光看着对方。
沈启明站在几步之外,没有靠近。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衣物,身形似乎比记忆中消瘦了点,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向江昭生时,燃烧着熟悉的、志在必得的炽热。
“谁允许你出现在我面前的?”
江昭生不耐烦地蹙眉问道。
沈启明因为他这句话,眼神闪烁了一下,摸了摸鼻尖,看起来竟然有些心虚:
“我只是不放心。边泊很警惕,你的陷阱需要更完美。”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江昭生冷眼看着他,注意到他过分憔悴的脸色和眼底深重的阴影,忽然扯了扯嘴角,带着点嘲讽:
“看来,‘死’太多次,滋味也不好受。”
他指的是不久前在暗巷里,自己亲手给他的那一刀。
沈启明闻言,姿态放得更低,他走上前,试探性地伸出手,扶住了江昭生单薄的肩膀,带着近乎卑微的力道,轻轻捏了捏。江昭生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没有立刻反抗,任由他像只祈求主人原谅的大型犬般讨好了片刻,才不耐地、明显嫌弃地耸了耸肩,示意他把手挪开。
“记不清了。只要对你有用,多少次都可以。”
“太多次了呢?边泊说,复活的滋味并不好受。”
沈启明知道他不是在心疼自己,他揣度着江昭生话里更深层的意思,迟疑片刻,轻声道:
“你是怕我后悔吗?”
“后悔?”
江昭生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他倏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沈启明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缠,能看清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沈启明,”他昂起下巴,那双遗传自母亲的、澄澈如玻璃珠般的蓝绿色眼睛里,清明一片,“你本来就该为我死千千万万遍”
江昭生露出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属于他的骄傲表情:
“这是你欠我的。”
沈启明没有反驳,反而像是接受了某种神圣的宣判,他坐在江昭生刚刚的位置上,面对着冷冷的、傲慢的人,弯下腰。
这个姿态,让他必须仰视着江昭生。
“是,”他仰着头,眼中是毫无保留的臣服,“我欠你的,罪该万死。”
沈启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江昭生微凉的手。
然后,在江昭生冷淡的注视下,他低下头,温顺地、细致地,在手腕内侧印下一个吻,然后顺着掌根,向上,深深吻进掌心。
有些痒,带着湿.意的呼吸落在掌心,像大型犬类用鼻头在拱人似的。刚才不小心被纸张划伤、正在渗血的手指,也被沈启明用唇舌舔去那点点猩.红。
舌尖掠过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和麻痒。江昭生垂眸看着他,看着他卑微的姿态,看着他专注的神情,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感动,也没有厌恶,宛如无情的神祇。
直到血迹被清理干净,沈启明才抬起头,唇上还染着一抹属于江昭生血液的红,仰视着他:
“让我帮你清理掉边泊,”他主动请缨,“我可以成为你手里好用的刀,做完一切后‘沈启明’这个身份,可以彻底社会性死亡,或者,真正的死亡。”
他献上了自己的一切,身份,生命,只求能为他扫清障碍,赎罪。
江昭生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离去,好像这个承诺从未听过。
但沈启明知道,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沈启明缓缓坐直身体,转向那台还亮着屏幕的电脑,屏幕上还残留着江昭生未完成的、略显青涩的伪造痕迹。他伸出手,指尖落在键盘上,开始修补着漏洞,完善着这个针对边泊的致命陷阱。他甘愿做幽灵,做清道夫,做他脚下最卑微的尘土。只要江昭生,能踏着他的尸骨,走向他想要的王座
江昭生带着阿纳托利踏入边泊地盘时,姿态坦然,仿佛只是出门遛弯带回了一件纪念品——阿纳托利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如同一道忠诚的影子,灰眸低垂。
边泊闻讯赶来,脸上挂着副尽在掌握的微笑,看见江昭生身边的人,眼底有些阴霾。
他的目光在阿纳托利身上停留一瞬,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转向江昭生时,语气又变得热情亲昵:
“昭昭怎么从外面带了条野狗回来?脏兮兮的。”
“想要狗可以跟哥哥说,我给你准备一条血统高贵的,更听话。”
江昭生正低头整理着袖口,闻言冷淡道:
“托利亚不是狗。”
他终于抬眼看向边泊,蓝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这是妈妈给我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能用的‘财富’了。”
“财富?”边泊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试图找回主动权,“哥哥也能给”
——给你更好、更听话、更有用的。
他的话没说完,江昭生已经朝灰发男人走近两步,微微蹙着眉,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贴上了对方额头。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就是演给边泊看的,不过在冰凉的海水里游了那么久,江昭生也确实好奇他会不会生病。
倒不是出于人文关怀——他还在对阿纳托利的好身手和打败自己耿耿于怀。
可江昭生没有多少给人测额头温度的经验,只感觉阿纳托利喷在脸颊的呼吸太灼.热,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干脆垫脚按住对方后脑,把自己的额头送出去,肌肤相贴时,心里惊呼一声:好烫。
阿纳托利本来就在高烧,被他按得身影一晃,还不忘把手臂圈在江昭生后腰,下意识做出维护的姿态,阳光下,二人倒是颇为亲昵的相贴姿态,像取暖的小动物凑近。
边泊一时怔住,笑容淡去。
江昭生没有注意到快石化的另一个人,发烧后过于炽.热的呼吸让他有些难受,他推开阿纳托利的肩膀,与人拉开距离。
“你发烧了,”他陈述事实后转身,似乎是要离开,“回去休息,我去给你准备退烧药。”
说完,他真的就转身走了,阿纳托利立刻无声地跟上,自始至终,没有看边泊一眼。
边泊站在原地,看着江昭生离去的方向,半晌,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呵这点技巧吗,亲爱的。”
在他看来——江昭生是在用这种欲擒故纵、假意关怀别人的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激化他的态度。
这么一想,边泊心底那点因阿纳托利出现而产生的不快,都被这“小伎俩”冲淡了些,甚至泛起一丝扭曲的得意——看,他终究还是在意我的。
但很快他就不能这么淡定了。
临近中午,边泊决定亲自去叫江昭生用餐。他需要重新确立自己的“主权”,需要打破那种令他恐慌的、江昭生与其他Alpha之间形成的和谐。他刻意调整了表情,试图挂上那副惯有的、掌控一切的面具,来到了江昭生居住的套房外。
“昭昭,快到中午了,还不吃饭吗?”
他没有耐心等待回应,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后,便直接推门而入。
室内光线比阳光房昏暗许多,厚重的窗帘严密地合拢着,只有边缘缝隙透进几缕细长的光带,割开满室的朦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玫瑰花香,是江昭生信息素的味道,比平日更加浓郁、更加甜蜜。
边泊的目光瞬间钉在了房间中央、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
被子凌乱地隆起一个清晰的轮廓,而那轮廓,分明是两个人
江昭生侧卧着,几乎整个人都陷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
他的脸埋在对方的颈窝处,只露出小半张侧脸,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凌乱地铺散开来,几缕发丝顽皮地贴在他光洁的额角和微微泛红的脸颊边,更衬得那肌肤白得晃眼,带着一种酣睡后的、毫无防备的柔/腻。
而他枕着的,正是阿纳托利那条肌肉贲张、肤色深麦的精壮手臂。那条手臂自然地环过江昭生的肩背,以一种绝对占有和保护的姿态,将怀中人牢牢圈在自己的领域之内。
阿纳托利也睡着了,下颌轻轻抵着江昭生的发顶,冷硬的眉眼在睡梦中显得柔和了些,但那股属于顶级Alpha的、充满侵略性与守护意味的气息,却无声地弥漫在整个空间。
两人相贴,江昭生那头凌乱的黑发与他麦色的坚实胸膛形成极致对比,宛如依偎在雄狮身侧休憩的黑猫。
一股混杂着嫉妒、暴怒、以及被背叛的刺痛感,冲垮了边泊所有的自制力。
边泊只觉得血液“轰”的一声全部涌向头顶,眼前甚至短暂地黑了一下。
就在这时,似乎是感受到了闯入者带来的气流变化,或者是被边泊那几乎凝成实质的视线惊扰,江昭生轻轻动了动,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
他睡眼惺忪,蓝绿色的眼眸里氤氲着一层朦胧的水汽,茫然地看向门口僵立如雕像的边泊。似乎是被打扰了好眠,漂亮的眉毛立刻不悦地蹙起,带着刚醒时的娇慵,抓起手边另一个柔软的枕头,没什么力道地朝边泊的方向砸了过去。
随着枕头和香风一同袭来的,还有他那因为睡意而沙哑轻软、拖长了尾音的嗔怪:
“滚出去烦不烦”
这声音,这姿态,分明是只有在最亲密、最信赖的人身边,才会流露出的依赖与娇纵。
而对象,却不是他。
边泊死死地盯着那个依旧依偎在阿纳托利臂弯里的身影,死死盯着那个隆起的被团,拳头紧握,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前将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拖出来碎尸万段。
但他残存的、扭曲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在这里失控。
他死死剜了床上依旧睡得安稳的阿纳托利一眼,最终,从牙缝里,几乎是碾碎了每一个字,挤出一句:
“好,你好好休息。”
他猛地转身,想用摔门来发泄滔天的怒火,但动作在最后一刻却硬生生僵住,变成了几乎悄无声息的、轻轻合上大门。
从江昭生卧室回来,边泊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如水。他不能再容忍那个碍眼的阿纳托利继续待在江昭生身边,也不能再忍受江昭生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
好景不长江昭生如果真的打算挑衅,那他几乎是无处不在。
阳光房的午后,光线被过滤得恰到好处,温暖而不刺眼,空气里浮动着暖融融的倦意。
边泊的脚步在入口处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昭昭,正慵懒地陷在那张铺着昂贵天鹅绒软垫的躺椅里,身上那件丝质白色睡袍柔软,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和。
墨色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如同上好的绸缎般披散着,但今天显然被人精心打理过——几缕发丝间,不知被谁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巧妙地编织进去,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随着他轻微的呼吸,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矜贵耀眼的光芒。
那如瀑的黑发间,还点缀着几片不知从何处来的绯露花的火红花瓣,它们贴在发间,落在他白皙的颈侧,为他周身清冷的气息平添了几分不该存在的、靡/丽的艳色。
他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子般的阴影,神情是全然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被妥帖侍奉后的惬意。
而这一切舒适感的来源,正是那个单膝跪在躺椅旁地毯上的男人——阿纳托利。
他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甚至显得有些粗劣的深色粗布衣物,布料紧绷在他遒劲勃发的肌肉上。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与躺椅上那身冷白皮形成了极其强烈的、颇有视觉冲击的对比。
此刻,这个如同沉默山岳般的男人,正低着头,用那双布满各种新旧伤痕、骨节粗大的手,小心翼翼地为江昭生揉/捏着肩膀和后/腰的肌肉。
动作缓慢而富有节奏,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那姿态,不像现代的保镖或下属,反倒更像古画里那些被驯服的、精壮的异族奴隶,在无声地侍奉着他至高无上的主人。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边泊心中积压的所有怒火与嫉妒。
他大步走过去,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声音冰冷刺骨:
“江昭生,玩够了吗?”
他盯着江昭生的瓷白的侧脸,这个角度看不清对方表情,只有漂亮的眉尾和莹白的耳垂,看来阿纳托利是很克制了,他平时最喜欢咬的地方,竟然干干净净,宛如初雪。
这个念头让边泊心里的火气稍减,他摘了眼镜,捏了捏鼻梁,用更轻柔的声音劝解:
“你想要什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你说出来,我都可以改但是不要用这种幼稚的办法,这对你不好”
边泊说完,肝都在颤抖,甚至嫉妒的意思都消了一点,好歹阿纳托利是江挽澜精挑细选的,绝对忠诚干净的存在,不然,江昭生如果找随便哪个Alpha,他一定要把对方剁成八块,把昭昭关进家里,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人
江昭生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慵懒的、漫不经心的水光。
他甚至舒服地眯了眯眼,像一只被顺毛顺得惬意的猫。
“没有啊,”他红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却像一把刀,精准地扎进了边泊的心脏,“我只是觉得Alpha的侍/奉,也挺好的。”
江昭生欣赏似地扫过边泊难看的脸色,然后轻轻笑了一声,天真又残忍地开口:
“至少他们可以‘满足’我。”
“轰——!”
边泊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这句轻飘飘的话炸得粉碎。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怒和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死死地盯着江昭生,盯着那个在阳光下美丽得如同幻梦的身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昭生欣赏着他彻底失控的表情,终于收起了那副慵懒的姿态,慢慢坐直了身体,眼神一点点变冷。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你算什么东西?还打算管起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努力,就会变成昭昭的奴隶
第89章 可以给我上供吗
边泊最终没有发作。
他看着江昭生居高临下的眼神, 有些哑然。
是啊,冷静下来思考,自己不就是一厢情愿的“舔狗”吗?是他执意要追人, 执意要跟江昭生产生联系
边泊知道问题的关键那就是,自己大度并不能让弟弟高看自己一眼, 顶多让他忘得更快。
“呵我只是觉得,这条‘贱/狗’配不上你。”
江昭生被他难听的发言刺得动了动眉头, 正要开口, 边泊倒是先摆手道歉:
“对不起, 我最近太越界了。”
明明上一秒还气得要掀桌, 怎么这会突然这么“开明”了?
就当他是精神病吧江昭生抱着胳膊,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边泊看着他纠结着的俏脸, 伸手捻出一片花瓣,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防备姿态弄得更心烦, 轻声说: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轻轻推门,转身合上, 视线收敛着, 全程不看屋内的二人,恍惚间,边泊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些发现妻子“偷.人”却还要强撑着颜面、甚至替奸/夫淫/妇腾地方的、最窝囊不过的丈夫。
边泊站在走廊, 侧脸线条紧绷, 他抬手, 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冰凉的触感勉强拉回了一丝理智。
他在脑海里反复回味江昭生方才那蹙眉嫌弃的生动表情, 用那“可爱”来掩盖心底疯狂滋长、几乎要溢出胸膛的暴戾与嫉妒。
房间里,江昭生重新陷回柔软的躺椅里,墨色的长发铺散在绒垫上, 几缕发丝被阳光镀上浅金。
他眯着眼,像一只被伺候得极其舒坦的猫科动物,对身旁阿纳托利那单膝跪地、专注为他揉按小腿的忠诚姿态,早已习以为常。
可惜在场的只要一个阿纳托利,换成任何以前认识他的,就知道这一幕有多宝贵经历了那么多磋磨,他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非但没有被磨灭,反而如同被反复捶打淬炼的钻石,沉淀出一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耀眼的光芒。
不是未经世事的傲慢,而是从深渊爬回人间后,重新掌握自己命运的、冷静的权柄。
“哈别碰那儿痒。”
脚心被阿纳托利带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擦过,江昭生忍不住打了个颤,笑着直起身,赤脚抵着阿纳托利肌肉结实的大臂,略带责备地将他推开些许。
玩笑过后,他脸上的神情淡了几分,看着阿纳托利的灰眸,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刚刚骂你很难听。”
说完动了动形状优美的嘴唇,想做出“贱/狗”两个字的口型。
江昭生努力地想将这两个字说出口,仿佛这样就能与边泊划清界限,替阿纳托利分担这份羞辱。
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懊恼地耸了耸肩,放弃了。外公外婆刻在骨子里的严苛家教,让他终究无法毫无负担地将如此侮辱性的词汇宣之于口。
“嗯。”
阿纳托利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正细致地为他穿靴子。他抬起头,灰蒙蒙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被辱骂的愤怒或委屈,只有一片沉寂的忠诚。
我该是什么情绪?你需要我做出什么反应?
这全然依赖、毫无自我意志的模样,让江昭生心头莫名一刺。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江昭生恍惚地想。明明最初是强烈拒绝对方这种近乎奴仆的伺候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婉拒变成了半推半就,又从半推半就变成了如今这般理所当然?
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被这人伺候到生活不能自理了。
一股说不清是烦躁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涌上心头,江昭生没等阿纳托利系好鞋带,从躺椅上跳了下来,半蹲下身,自己动手利落地系好。
阿纳托利依然像一头沉默的大型犬,维持着蹲姿在他对面,两人距离极近,发梢不可避免地轻轻相触。
“我是说,你应该懂什么叫尊严?你又不是打不过他,”他估摸着对方蹲了太久腿该麻了,忽然恶劣地弯了弯眼睛,翡翠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下次他再说这样的话,你直接揍他。”
在“揍他”二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江昭生猛地发难,额头不轻不重地撞向阿纳托利的脑袋——
一记结结实实的头槌!
阿纳托利猝不及防,被撞得重心不稳,闷哼一声,狼狈地向后跌坐在地。果然,腿麻了。
江昭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鲜活灵动的笑意——他讨厌看到阿纳托利这样。
讨厌他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和不俗的身手,却甘愿收起所有爪牙,任由边泊甚至其他人羞辱。这逆来顺受的模样,总会让他联想到过去的自己。
“照着这里——”
江昭生眼神一厉,猛地俯身,一记迅疾的直拳朝着阿纳托利的面门袭去!拳风凌厉,吹起了阿纳托利额前灰色的碎发。
阿纳托利条件反射地闭上眼,肌肉紧绷,准备迎接预料中的疼痛。
然而,那疼痛并未降临。
他迟疑地睁开眼,只看见江昭生把手伸到了面前。
江昭生正笑眯眯地弯腰看着他,披散的长发因为动作尽数滑落到一侧,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那惑人的香气仿佛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懂了吗?”
他重重点头,不可置信地搭上对方的掌心。
干燥、柔软,骨节秀气宛如玉石却蕴含力量,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阿纳托利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江昭生此刻无暇去探究。戏谑与教导过后,更沉重紧迫的现实压上心头。
只有他自己知道,源于“蜂后”体质的腺体,正因为方才刻意刺激边泊所带来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更加难.耐。
阿纳托利的信息素是炽热却单一的烈酒,只能暂时麻痹,无法填满那深不见底的虚空。
他需要更多,更庞杂,更精纯的“供奉”。
边泊退让了,但这退让背后是更深的危险。江昭生比谁都清楚,那条毒蛇绝不会真正放手,他只是在权衡,在酝酿,或许下一秒,就会彻底撕下伪善的面具,用更极端的方式——比如软禁——来达成他病态的占有欲。
不能坐以待毙。
他要在边泊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最后的“进化”。
江昭生要让边泊亲眼看着,他是如何汲取着其他Alpha的信息素,如何将他的嫉妒与愤怒,化为滋养自身力量的养料。
一个烟雨蒙蒙的午后,海岛的天空被铅灰色的云层笼罩,细雨如织,整个世界浸染得一片潮湿阴郁。
江昭生刻意选了这个时间,支走了阿纳托利,只身一人,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呢绒长大衣,没有打伞,任由冰凉的雨丝沾湿他的长发与衣襟。
他来到了之前藏身、后来变成一个小型据点的别墅——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是沈启明打造的安全屋之一,现在被徐凛看照着。
当徐凛打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绵绵雨幕模糊了天地,唯有门前那道身影清晰如刻。
黑色毛呢大衣,后背松散挂着腰带,明明只是插兜站在那儿,却让人脑子里完整画出窄腰墨色的长发难得没有束,披散着,被雨水浸透,颜色深得近乎发蓝,水珠顺着发梢不断滴落。
江昭生的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被水汽浸润的翡翠绿眸,在灰蒙的背景下,亮得惊人,如同一幅绝妙水墨画上最传神的点睛之笔。
徐凛的心猛地一揪,伸手将他拉进温暖的屋内。
“昭昭,你怎么”
他的话哽在喉头,因为江昭生抬起头看他时,那眼神里混杂的脆弱、决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求,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哥哥”江昭生的声音比雨丝还轻,“我需要你的信息素。”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徐凛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这近乎是一种赤/裸裸的索求,尤其在他们这种微妙的关系下,更添了一层背/德的禁忌。
他看到江昭生说完后,整张脸连同脖颈都迅速漫上一层绯/红,难堪地别过脸去,嘴唇紧抿,那副羞赧到无地自容的模样,与他平日里的冷静判若两人。
徐凛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所有的震惊都化为了铺天盖地的心疼。他的昭昭,一定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别怕,”压下翻涌的情绪,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丝毫犹豫,“进来,等我一下。”
江昭生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走进了温暖干燥的室内。
徐凛帮他脱下被湿气浸润的大衣,露出里面同样黑色的、贴身的羊绒毛衣,更显得他身形单薄。徐凛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江昭生冰凉的指尖,心头又是一紧。
“去客厅坐,我给你倒杯热水。”徐凛将他引到沙发上坐下,转身去了厨房。
江昭生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指尖不安地绞在一起。
他低垂着头,披散的长发滑落,遮掩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精致小巧的下巴尖。
像一只误入陌生领地、惊慌失措的幼兽,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在边泊或其他人面前那种冷冽疏离的模样。
徐凛端着一杯温水回来,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给你泡了感冒药,怎么突然不带伞,路上淋雨。”
杯子被递到手中,温暖的杯壁驱散了一些指尖的寒意。
“谢谢,”江昭生低声道谢,捧着水杯,用指尖反复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呃半路上下雨,我不知道”
其实他在撒谎,江昭生也不确定徐凛在心里怎样看待自己,但把自己淋湿,肯定会唤起对方的怜爱之心。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
他还在用小时候的办法,把自己淋湿和“扮猫”似乎没有高下之分,江昭生并不觉得这会让自己难堪,忽然,脑袋被盖上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之后,是徐凛的手掌。
男人不容拒绝地,带着点无奈又宠溺的力道,按着他的脑袋,动作熟练地揉搓着他湿漉漉的发丝。
徐凛似乎是被他这小心思气笑了,但擦头发的动作却依旧温柔细致,不一会儿就把那不断滴水的发丝揉得半干。
江昭生被他这干练又略带粗暴的伺候揉得有些发晕,顶着一头被揉得乱糟糟的、蓬松起来的发型,像极了宠物店里刚洗完澡、被毛巾裹住一顿猛搓后眼神迷茫的猫咪。
“你那边一直在下雨,”徐凛停下动作,看着他,语气平淡地戳穿了他的小谎言,“骗人。”
江昭生尴尬地偏过头,耳根微热。他没想到徐凛连他住处那边的天气都实时关注着,这个临时起意的谎言,确实显得太过拙劣。
忽然,后脑被一只大手轻轻按住,身边沙发一沉,徐凛坐到了他身边,发出一声重重的、包含了太多复杂情绪的叹息。
徐凛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掰过江昭生的脑袋,深深看进对方眼底,语气忽然放缓:
“我都说了,你想我帮忙,直接提就是。”
“我是你哥哥,不是你‘主人’,我更希望你像个小王子一样跟我撒娇,而不是把自己弄成”
说罢,他揉了揉江昭生的湿发,帮他打理了一下刘海,看着弟弟猫似的、圆圆的眼睛,低声说:
“我们是亲人,昭昭,找我要什么,不需要代价。”
过了好一会儿,江昭生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翡翠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望向徐凛,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
“那可以闭上眼睛吗?”他顿了顿,浓密的长睫颤抖得厉害,“我有些不好意思。”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不仅仅是不好意思,更是因为对象是他,是徐凛,是兄长,虽然他们很久没有见面,但这层关系,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这种行为蒙上了一层更深重的、难以启齿的罪恶感。
徐凛深深地看着他,看着弟弟眼中那份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助。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任何迟疑,只是温和地、近乎顺从地,吻了吻他还带着湿意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好。”只有一个字的回应,沉稳而包容。
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格外敏锐。
徐凛能听到江昭生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能听到他轻轻放下水杯时,杯底与茶几接触的细微声响。然后,是一阵极轻微的、带着香风的靠近。
江昭生小心翼翼地靠近闭着双眼的徐凛。在徐凛面前,犹豫了片刻,最终,像是被某种本能驱使着,缓缓地、带着试探性地,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徐凛的颈侧。
那里是Alpha信息素腺体所在的位置,气息最为浓郁。
徐凛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昭生微凉柔/软的皮肤贴在自己温热的颈动脉上,能闻到他发间的暗香混合着室外带来的潮湿水汽。
但他没有动,极力收敛了自身可能带来压迫感的Alpha气场,将气息放得无比柔和、包容,如同冬日里的阳光,无声地包裹住靠近的寒冷躯.体。
江昭生起初只是安静地贴着,像一只依赖温暖的小动物。但很快,那种源自本能的“饥饿感”开始驱使着他。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鼻尖无意识地蹭过徐凛颈.侧的皮肤,开始更深、更急促地呼吸。
徐凛的信息素,和他的人不一样,是冷冽的,仿佛山间清晨的薄雾。但仔细感受,那冷冽之下,却蕴藏着极其深厚而温暖的力量,像沉默火山内部奔涌的熔岩。
这气息,缓缓流入江昭生干涸的土地,抚平了那焦灼,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满足。
他沉浸在这种被温暖包容的气息里,几乎有些忘我。
徐凛异常坦然地闭着眼睛,感受着怀中人的细微变化。用结实的胳膊稳稳接住了江昭生那因为舒适与满足而微微发软、几乎要化成一滩水的身体,心底泛起怜爱——昭昭这个模样,像是吸足了猫薄荷的小猫,可爱。
“我可以咬吗?”
“当然。”
江昭生的犬齿抵上男人的腺体,他狠狠一咬、毫不柔情,徐凛却稳稳地低着头,任由对方给自己带来伤口和近乎撕扯的剧痛。
男人依然闭着眼,手掌轻拍紧张的江昭生,宛如安抚孩童:
“没事,没事。”
在他的纵容下,江昭生又咬了几个血口。
“对不起我有点失控。”
从饥饿感里脱身,江昭生有些尴尬地推开对方,避开徐凛沉静的目光。
然而,就在他稍稍放松之际,下一个瞬间发生的事,让他彻底僵住了。
徐凛,这个一向挺拔如松、威严内敛的男人,竟然缓缓地、毫无预兆地,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姿势,使得江昭生不得不微微俯视着他。而徐凛,即使跪着,背脊依旧挺直,只是以一种更低矮、更谦卑的姿态,将自己颈侧最脆弱、信息素最浓郁的区域,更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江昭生面前。
整个过程,徐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用了”江昭生试图推开他的脑袋。
“我帮你。”
徐凛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我心爱的弟弟,值得这世上最好、最温柔的对待。无论你需要什么,无论以何种形式,我都甘之如饴。
地板的冰凉,透过薄薄的地毯,似乎能浸入膝盖。
江昭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兄长,看着他冷峻面容上那全然信任与奉献的神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胀得厉害。那因为汲取信息素而带来的些微愉悦,瞬间被巨大的、汹涌的愧疚和不知所措所取代。
他怎么怎么能让徐凛这样?
“哥哥”他忍不住出声,“地板凉,你别这样”
徐凛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没关系。江昭生,做你需要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虔诚:“你不用在意我。”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江昭生强撑的冷静。
他不再说话,只是抬起手,抵在额头,后背松弛靠在椅背,然后缓缓扯起身上,徐凛外套的衣领,小狗似地叼着,仿佛这样就能汲取那令他安心的气息,也能掩盖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
徐凛的鬓角修剪得极短,发茬坚硬。江昭生被他蹭得颈侧和脸颊有些发痒,几次都迫不得已地将分得更大些以躲避,可刚想并拢,又会被那刺人的短发茬扎到。几次三番下来,动作间的尴尬与意味愈发明显。
最终还是徐凛先察觉到了他的不适。他没有说出任何让江昭生更加无地自容的话,只是默默地抬起宽大的手掌,隔绝了自己那有些闹人的短发与江昭生的直接接触。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得更大了,哗啦啦地敲打着玻璃窗,室内这场供奉仪式,还在缓缓进行。
不知过了多久,江昭生感觉体.内充盈着一种久违的、温暖的力量,缓缓直起身,离开了沙发的支撑,翡翠色的眸子里,水光尚未完全褪去。
尤其是徐凛喉结滚动了下,江昭生的耳朵烧的更厉害了对方却站起身,动作自然,仿佛刚才那卑微的一跪再平常不过。他看着江昭生脸上尚未散尽的颜色,抬手自然地用指腹,轻轻揩去他眼角那一点点未溢出的湿润。
“够了?”他问,声音依旧温和。
江昭生点了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低低的:
“嗯。”
“那就好。”徐凛没有再追问任何事,只是抬手,揉了揉他微湿的发顶:
“任何时候,需要我,就过来。”
江昭生望着徐凛,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动,然而,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袭来。
眼前徐凛沉稳关切的面容瞬间模糊、旋转,耳边嗡鸣作响,体内那股刚刚还觉得充盈磅礴的力量,此刻却像失控的洪流,在他四肢百骸间疯狂冲撞。江昭生试图稳住身形,指尖徒劳地抓向虚空,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昭昭!”
徐凛脸色骤变,反应极快地上前一步,稳稳地将失去意识的江昭生接在怀里。
“出来。”徐凛抱着江昭生,朝书房的阴影开口。似乎对此人的存在并不完全意外。
阴影里,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步出。沈启明依旧是那身几乎融入背景的黑色衣着,目光落在徐凛怀中不省人事的江昭生身上。
徐凛手臂紧了紧,问他: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蜂后需要信息素吗?”
“他太急了,昭昭” 沈启明的声音低沉下去,“这样掠夺性的、不加甄别地汲取不同属性的高浓度信息素……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巢穴’,好像不能承受住这种粗暴的填塞。”
“蜂后需要供奉,但绝非饮鸩止渴。”——
作者有话说:沈启明:他求你你就给了?
徐凛:不然呢?
第90章 结局【1】
江昭生的意识坠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深海。
无数信息素的洪流在他体内奔腾、冲撞, 徐凛的无声强悍,阿纳托利的炽热,还有柠檬香水味还有更多更早之前汲取的、驳杂不纯的气息它们彼此排斥, 又试图融合,折磨的就是床上的人。
“蜂后”的体质正在被激活, 或者说,是被过于澎湃的信息素“供奉”提前催熟了。
虽然过程有些痛苦, 但这痛苦中, 又夹杂着一种逐渐苏醒的、令人战栗的预感。
江昭生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徐凛焦急的呼唤, 沉稳的手臂将他抱起, 放在柔软的床铺上。
还有另一道更熟悉的气息,如同阴影中的蛇, 悄然盘踞在感知的边缘。
是沈启明。
他果然在。像一只嗅到腐朽气息的乌鸦,总是出现在他最狼狈的时刻。
混乱中, 时间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内部风暴似乎稍稍平息, 或者说, 是他开始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冲击。
江昭生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精神却异常活跃, 仿佛漂浮在自己身体的上空, 冷眼旁观着这具皮囊承受的磨难。
然后,他感觉到那人靠近。
走到了床边, 没有触碰。
沈启明站在那里,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地扫过江昭生苍白汗湿的脸颊, 微微蹙起的眉头,因痛苦而无意识翕动的鼻翼,以及那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紧抿的、失了血色的唇。
那目光太沉甸甸了,带着一种评估、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别的什么。对于正在觉醒、感知被放大到极致却身体动弹不得的江昭生来说,这种无声的注视简直称得上一种精神上的骚扰。
以至于他刚刚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力气,恢复对身体一点点掌控权后,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冲口而出:
“出去。”
甚至吝于睁开眼看他。
沈启明没有动,江昭生凝聚的那丝力气消散,没想到,他甚至坐在床头,双手微微用力地捏住他的胳膊。
“再不起来,我就要吻你了,小睡美人。”
那声“小睡美人”像带着细小的电流,瞬间窜遍江昭生全身,激得他头皮发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挥开对方的掣肘,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他本以为自己会虚弱到抬不起胳膊,没想到真的被逼一把,居然像“破茧”一般,浑身轻松,甚至感觉到四肢轻盈。
这就是“蜂后”的能力?
他也顾不上嫌弃沈启明,仔细观察自己的手臂——没有看出任何变化。
然后急切地扭头,问身边的男人:
“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有点。”
沈启明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身体微微后仰,一副真的在仔细观察、认真评估的样子。
江昭生被他这煞有介事的姿态弄得有些莫名,下意识地以为这位严谨的前监护人不会开玩笑,微微向他那边倾了倾身体,俊俏的脸蛋上还带着初醒后自然的桃粉色,眼神怔忪,透出一种不设防的、近乎幼态的天真,看起来就像刚刚破壳而出、本能地寻找依靠和确认的幼鸟。
然后,他的下巴被粗粝的手指轻轻抬起。沈启明近距离地端详着他,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低声说:
“昭昭,你变漂亮了。”
他没有撒谎。江昭生自己或许尚未察觉,但他翡翠色的眸子在经历这番洗礼后,确实变得更加剔透,如同被纯净的山泉洗涤过的宝石,眼波流转间,潋滟生辉,仿佛蕴藏着星光。连带着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在那份原有的精致昳丽之上,叠加了一层神秘危险的光晕。
“啪!”
江昭生挥开他的手,没好气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手随意地拢了拢披散在肩头、有些凌乱的墨色长发,另一手叼下手腕上那根黑色的橡皮筋,动作利落地在脑后束了一个松散的低马尾,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颈侧,平添几分随性的慵懒。
“滚吧,我先走了。”他语气硬邦邦的,转身欲走。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沈启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就是你选择的进化之路?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催化‘蜂后’的觉醒?”
江昭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扯了扯嘴角,尽管虚弱让这个表情显得没有攻击性:“你又懂了?”
他侧过脸,余光扫过沈启明:“说话别跟个中年男似的。”
“我?”沈启明重复了一遍,“江昭生,你的命,是我从实验室里捞出来的。”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江昭生试图维持的冷漠。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关于囚禁、调教、被视作实验体与所有物的记忆碎片,伴随着生理上的剧痛,再次翻涌上来,几乎让他窒息。
他猛地睁开眼,翡翠色的眸子里燃烧着火焰,直直射向床边的男人。
沈启明依旧是那副样子,一丝不苟的黑色衣着,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提醒着江昭生那段最不堪、最无力、连自我都被剥夺的过去。
“所以呢?”
“提醒我,我欠你一条命?还是提醒我,我曾经是你掌中无法反抗的玩.物?沈启明,收起你那套。”
“蜂后的觉醒,需要的是‘筑巢’,而非‘掠夺’。”沈启明一边动作,一边平静地陈述,语气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分析,“你之前的体质,更像一个被动的接收器,本能地吸引和储存信息素。但真正的‘蜂后’,需要构建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场’,一个稳定的、可以自主调节、甚至反向影响供奉者的‘巢’。”
沈启明顿了顿,目光落在江昭生因汗湿而黏在颈侧的墨色发丝上。
“你强行汲取过多不同源的高浓度信息素,就像试图用一堆互相冲突的建材胡乱搭建宫殿。”
“结果只能是结构不稳,濒临崩塌。徐凛和阿纳托利的信息素对你相对温和尚且如此,如果你再试图去碰边泊那种混乱狂暴的。”
“你怎么知道”江昭生哑声问,心头警铃大作。沈启明对他的计划,似乎了如指掌。
沈启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指尖轻轻拂开他颈侧汗湿的发丝,露出了那段优美的、隐隐散发着香气的脖颈。
“我了解你,江昭生。”沈启明的声音低沉下去,“你的报复心”
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江昭生颈侧皮肤上方寸许,没有真正触碰。
“所以,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宣告,我这条路走不通,最终只能向你屈服?”江昭生咬着牙问。
沈启明收回了手,直起身,重新拉开了距离。
“不。”他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是来告诉你,你的路没有错,只是方法错了。”
江昭生愣住了。
沈启明继续道:
“‘巢穴’的构建,需要‘基石’。最稳固的基石,往往来自于最初、最深刻、甚至……最痛苦的烙印。”
“我留给你的‘印记’,或许是你最憎恶的,但无可否认,它构成了你如今精神图景中最坚韧的一部分。否认它,就是在否认你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江昭生心头巨震,下意识地反驳:
“你不是说,后来把那个腺体挖掉了?”
沈启明摇了摇头:
“挖掉的是复制体的器官。我的信息素并不可怕,江昭生。”
——就像骨骼愈合后留下的增生,虽然源于创伤,却提供了额外的支撑力。
江昭生怀疑地看着他,翡翠色的眸子里满是审视:
“所以?绕了一圈,你还是想”
他想说“你还是想控制我”,但话未出口,沈启明却忽然低低地“呵”了一声,打断了他。
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愉悦,反而带着一种自嘲的意味。
“别那么紧张,小王子。”
沈启明说着,从西装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个只有小指节大小的深色玻璃瓶。他用指尖捏着,递到江昭生眼前。
“我不会碰你未经你的允许。”
“这是什么?”江昭生没有接。
“这是用我的信息素,经过高度提纯和稳定化处理后的萃取物。”
沈启明语气平淡:“它不带有强制标记的功能,当你感觉力量失控时,少量使用它,引导你体内那些混乱的信息素流。”
他晃了晃小瓶,里面几乎透明的液体轻轻荡漾。
“你可以把它看作营养液或者什么工具而已,用不用,怎么用,决定权在你。”
江昭生盯着那个小瓶子,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沈启明的话,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他最想摆脱的噩梦,竟然是他掌控新力量的关键?
而沈启明,这个曾经不择手段也要在他身上打下烙印的男人,此刻却将选择权交到了他手里,用一种绅士的方式。
这太荒谬了。
“为什么?为了补偿?”
沈启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小瓶又往前递了递:
“它会模拟我‘本体’信息素的存在,帮助你引导和压制那些暴走的能量。这比直接汲取其他Alpha的信息素更安全,也更高效。”
在男人近乎请求的注视下,江昭生终于伸出手,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个冰凉的小瓶。
他看着江昭生,眼神深邃:“当然,用不用,决定权在你。我只是提供了我认为当前情况下,对你最有利的工具。”
“怎么使用它,由你自己掌控。”
江昭生握紧掌心的小瓶,冰凉的触感让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不等他纠结,沈启明已经开始了新的话题,就像往常商量战术时那般自然:
“边泊的复制技术,核心在于他独特的生物信息编码。那是他一切力量的源泉,也是他疯狂繁衍的根基。”
“要阻止他,必须获取那个核心。强行对抗他无数的复制体是下策,唯一的办法,是从根源破坏。”
“你打算怎么做?”
沈启明看着他:
“就像病毒入侵系统。我用自己作为‘载体’,接近他核心数据库。”
用一次次死亡,去试探,去窃取。
江昭生明白沈启明的意思。这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不相信沈启明会无缘无故地自我牺牲。
沈启明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江昭生脸上。
“因为这是最优解。”
“边泊的疯狂是对现有秩序的威胁。你的‘蜂后’体质是变数,但也可能是契机。而我,恰好是那个有能力执行‘窃取’计划,并且是代价最小的人选。”
他补充道: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我对过去某种形式的‘补偿’。”
“补偿?”江昭生嗤笑一声,“你觉得这样就能一笔勾销?”
“不能,”沈启明回答得干脆,“我也没指望。这只是我的选择,与你是否原谅无关。”
他说完,转身走向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细碎的、洁白的雪花。它们无声无息地从灰蒙蒙的天空坠落,轻盈地覆盖在窗棂、树枝上。
下雪了。
沈启明背对着江昭生,望着窗外的雪景:
“我会开始执行计划。在此期间,你需要尽快稳定你的‘巢穴’。徐凛和阿纳托利的信息素可以作为辅助,但真正的核心,需要你自己去构建和掌控。”
他侧过头,余光扫过床上虚弱却眼神锐利的江昭生:“别死了,江昭生。我补偿的对象如果不存在了,会显得我很蠢。”
说完,沈启明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转过身,看向江昭生,语气是一种罕见的、近乎卑微的商量:
“躺了这么久,想起来走走吗?外面的雪,还不错。”
江昭生看着他,心底那根从见面就开始紧绷的弦,因为这句过于日常的话,莫名松动了一下。
他隐隐有些预感,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他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动作还有些虚浮,但比之前好了太多。
沈启明没有搀扶,只是走在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他们走在别墅的后花园里,庭院已被一层洁净的薄雪覆盖,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轻微的脚步声和落雪的簌簌声。
光线透过积云的缝隙,柔和地洒在江昭生身上。
他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被微光染上浅金,映衬着雪光,仿佛自身在发光。
沈启明没有说谎,“觉醒”后的江昭生,外貌确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肌肤剔透苍白,却在那份白中透出一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
翡翠色的眼眸,此刻敛去了平日的锐利或讥诮,平静地望着窗外的雪景,长睫偶尔轻颤,像栖息在雪枝上的蝶。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针织衫和深色长裤,身形修长,立于这冰雕玉琢的景致前,过于美好竟然比那纷扬的雪花更纯净易散,带着一种超脱物外的美。
“还记得,你小时候,”沈启明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目光掠过江昭生被雪光柔化的侧脸,又很快移开,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总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很乖顺。”
“是刚到我家的那段日子吧,明明很害怕被我‘抛弃’,又管束不了自己。”
江昭生侧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其实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仔细想想,哪一件不是离经叛道,在试探我容忍的底线?”
沈启明继续说,语气里听不出责备,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骄傲——
“偷偷放走我抓来的人,篡改无关紧要记录,甚至试图在我的咖啡里加料。”
江昭生撇撇嘴,不以为然:
“那你当时不也装作不知道?”
他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以沈启明的手段,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己那些小动作。
沈启明低低地“嗯”了一声,承认得干脆:“是啊,装作不知道。”
“你那些无伤大雅的叛逆,就像猫爪子挠人,我怎么会怪你。”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江昭生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我只好扮演一个,足够愚昧和宽容的家长。”
家长。沈启明在心底无声重复着这个可笑的词。
曾几何时,他想要的何止是如此——他想要的是绝对的控/制,是彻底的占有,是看着这只能在囚笼中对他露出獠牙、最终却只能被迫依附的美丽生物,在他掌中绽放出痛.苦或情.动的、只属于他的表情。
他喜欢看他哭,看他隐忍,看他为了生存不得不屈从的脆弱,那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和掌控感。
但不知从何时起,那份扭曲的感情开始变质。或许是在无数次隔着镜头,看他沉睡时无意识的蹙眉;或许是在他以为自己无人注意时,对着窗外飞鸟流露出的一丝向往。
直到此刻。
看着他静静地站在这雪光里,周身散发着平和的气息,因为一片寻常的雪景,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宁和
沈启明忽然觉得,比起看他哭泣、看他情.动、看他任何因自己而起的激烈情绪,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幕——看他能因为这世间寻常的景色,面露一丝喜悦。
这平静的、与他无关的喜悦。是他甘愿踏上死路的理由。
为了江昭生往后漫长的人生里,能多一些这样的时刻,能为某处平凡的风景驻足,能拥有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不必背负任何阴影的安宁。
“家长?”江昭生嗤笑,对这个词感到荒谬,心头却有些莫名的古怪,但他很快将这情绪压下,归于平静。
沈启明的结局是他自己选的,他不会有太多不必要的感伤。
沈启明没有接话,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直到回廊尽头,面对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他停了下来,看着窗外,声音平稳依旧,却似乎比雪花更轻:
“关于你的童年,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我想,你大概已经想起来了大部分。”
江昭生心头微动,看向他。
沈启明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一张看似普通的白色卡片,边缘是简洁的烫金线条。他没有看江昭生,只是将卡片递了过去。
“——我给你留下了一个礼物。”
“永恒信托?”
他下意识回答,沈启明挑了挑眉,表情探究:
“你还知道这个?”
知道啊,上一个把身家存进永恒信托的傻瓜,半辈子努力白干,现在还要打工糊口呢。
江昭生心里默默地想:是秦屹川那种遗产吗?
其实他的情绪没什么太大起伏,沈启明没有亲人妻子,家产也给了他,只是觉得有些突兀。
他接过卡片,上面果然只有机构的名字和一串联系电话,设计得极其低调。
“你知道就好,找这个机构,报上我的名字和你的身份证号,”沈启明解释道,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纷飞的雪花上,“那里有人在替我打理。你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农场动物去世了一些,年纪到了,很安详。但其他的地方,房子,草场,你外婆留下的玫瑰丛我都让人保留着原样。”
江昭生有些惊讶,握着卡片的手指微微收紧。农场那是他被沈启明带走之前,拥有过的最接近“家”的地方。他以为那里早就荒废了。
“等一切结束,”沈启明终于转过头,看向他,目光平静得像一汪深潭,不起波澜,“我想你大概会想回去看看。”
江昭生看着手中的卡片,又抬头看向沈启明平静无波的脸,一个疑问闪过: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规划这一切的?在他对自己进行那些残酷的“调试”和囚.禁的同时?还是更早?不过这疑问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未深究。这个男人行事向来难以揣度。
沈启明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他抬手,似乎想像以前那样揉揉他的头发,但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沾着雪粒的墨色发丝时,微微一顿,最终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我该走了。”他说。
江昭生站在原地,看着沈启明转身,背影挺拔依旧,步伐稳健地走入廊道更深处的阴影,再也没有回头。
雪花在窗外无声翻飞,映照着江昭生精致却平静的侧脸。他知道沈启明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但那感觉很远,很淡,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一场别人的戏剧。
他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茫,以及对自身前路的思量。
江昭生低头,看着掌心那张承载着一片净土的卡片,和另一只手里那瓶象征着痛苦根源与力量的“香水”。
沈启明的选择是他自己的事。而他要做的,是活下去,掌控自己的力量,然后或许,真的可以去看看那个被保留下来的农场。
岁月静好是假象,不过通往静好的路,似乎被那个他痛恨过的人,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清理出了一小段——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了,啊哈哈……[彩虹屁][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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