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泊的据点。江昭生去而复返, 踏着铺陈一地的月光,一步步走入这座牢笼。
他知道沈启明正在数据层面与边泊的核心进行着殊死搏斗,他需要在这里, 在现实层面,拖延住边泊本体的注意力, 哪怕只是片刻。
边泊站在庭院中央,戴着金丝眼镜, 系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 看到去而复返的江昭生, 呼出的热气染白了镜面。
无奈地走过去迎接, 解开自己的围巾给衣着单薄的江昭生系上。
忽略眼里的痴迷,倒真像一个痴痴等待弟弟晚归, 操碎了心的监护人。
“我以为你不会回”他没敢碰江昭生的脸,小心翼翼围好围巾, 布料厚实,只露出江昭生那双透亮的眸子, “还好, 你还是回来了。”
江昭生没有阻止带着体温的布料浸染肌.肤,他在思考几乎是摆在明面的、针对他的计谋,边泊还是接受了。
站在边泊的立场, 其实很好理解, 他明知江昭生此行必然有诈, 但在疯狂的爱意与绝对自信的驱使下,他依旧选择了溺爱。
好像把自己摆在监护人的立场, 就会变得眼瞎。江昭生心想。
可边泊没有沈启明那种好运气,这次江昭生回来,是真的做好了准备。
“外面很冷吧, 我给你做了汤。”
边泊的据点。江昭生去而复返,踏着铺陈一地的清冷月光,一步步走入这座他曾拼尽全力挣脱的牢笼。
他知道,沈启明此刻正在无形的数据洪流中,与边泊的核心进行着殊死搏斗。而他需要在这里,在现实层面,牵制住边泊本体的注意力,哪怕只能争取到片刻的喘息之机。
边泊站在庭院中央,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颈间围着一条暗红色的羊绒围巾。看到江昭生身影的瞬间,他呼出的气息在镜片上氤氲开一小片白雾。他无奈地笑了笑,快步迎上前,动作自然地解下自己的围巾,仔细地围在江昭生衣着单薄的颈间。
若忽略那双镜片后难以掩饰的痴迷目光,他此刻的模样,倒真像个忧心弟弟晚归、操碎了心的兄长。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他终究没敢触碰江昭生的脸颊,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厚实的围巾拢好,让布料只包裹住下颌,完整露出那双在月光下愈发剔透的蓝绿色眼眸,“还好,你还是回来了。”
江昭生没有抗拒那带着对方体温的织物贴上皮肤,他只是在冷静地思考——这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针对他的计谋,边泊却依然选择了接受。
站在边泊的立场,其实不难理解。他明知江昭生此行必然有诈,但在那份疯狂爱意与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驱使下,他依旧选择了纵容与溺爱。
他们这群人,仿佛一旦将自己摆在“监护人”的位置上,就会自动变得盲目江昭生暗忖。
可惜,边泊没有沈启明那样的“好运”。这一次,江昭生归来,是真正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外面很冷吧?我为你炖了汤。”
阿纳托利不在场,边泊似乎也冷静了许多,或者说显得正常了许多。
一踏入餐厅,江昭生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周围空无一人,那些往常如影随形的下属呢?
“如果你是在找这里的人,”边泊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常,“他们去抓‘小偷’了。”
沈启明。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探究,试图从江昭生脸上找出些许异样。但江昭生早已与那个男人做过告别,此刻也只是拿起桌上的餐巾,姿态优雅地擦了擦唇角,低声评价:
“难吃。”
边泊反而愉悦地笑了起来,看来他的预料没错,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他亲爱的弟弟身上。
“嗯,”他厚着脸皮附和,“不然怎么证明是我亲手做的呢?”
“好了,昭昭,不能再任由你拖延时间了。”
“——我吃饱了,”江昭生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一起散散步吗?”
“当然可以。后花园里装了恒温系统,不过”边泊话锋一转,“需要换身衣服。”
果然,说他正常都是高估了。江昭生腹诽,这中二病怕是治不好了。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你的意思是?”
边泊指向旁边悬浮衣架上挂着的一件衣物——那是一件做工极其华丽、洁白无瑕的纱质长裙,款式神圣而复古,带着某种献祭般的仪式感,介于婚纱与圣女袍之间。
“换上它,”边泊的邀请带着不容置疑的试探,“陪我出去走走。”他想看看,他的“小鸟”是会暂时收起利爪,顺从地披上这层伪装,还是会立刻撕破这脆弱的平静。
江昭生的目光掠过那件白裙,蓝绿色的眸子里波澜不惊。他微微颔首,用听不出情绪的平静语调回答:
“好啊。”
这出乎意料的顺从,让边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满足感淹没。
他亲自目送江昭生拿着衣物走进卧室,看着他换上那身白裙。墨色的长发垂落在洁白的纱料上,极致的色彩对比,勾勒出一种兼具纯洁与诱惑的惊心美感。
边泊伸出手,牵起江昭生微凉的手,如同引领迷途的羔羊,在空旷的回廊里缓缓漫步。
江昭生始终沉默,仿佛真的只是在进行餐后消食。最终,还是边泊先沉不住气,打破了寂静:
“昭昭,过去那些不愉快”
见江昭生脚步不停,他只能小跑两步跟上,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沈启明对你的扭曲,徐凛他们的觊觎,还有你那个可悲的母亲。都忘了吧。”
或许是被这话语刺痛,江昭生忽然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边泊看着那白纱裙摆在眼前翩跹舞动,恍惚间,竟生出一种孩童时期追逐蝴蝶的兴奋与残忍。
美丽的翅膀在眼前煽动,孩童的心思总是纯真而残忍的——因深知实力的悬殊,即便将美好脆弱之物摧毁也在所不惜,只为换取片刻的独占。
他们对江昭生所做的一切,与这生来便携带的、纯粹的恶,又有何区别?
拼尽全力挣扎,最终只落得残破的翅膀,这难道是蝴蝶的过错吗?
“我们可以把那些肮脏的记忆统统‘斩断’,从你的童年开始,直到你遇见我之前……”
“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完美的人生起点。这一次,我会是一个真正的、完美的监护人,绝不会重蹈沈启明的覆辙……”
江昭生沉默地听着,目光却如最冷静的猎手,不动声色地评估着周遭环境。若边泊能从那自我感动的泥沼中挣脱,直面这双眼睛,便会惊觉,这哪里是什么被戳痛伤口的恼羞成怒?分明是猎豹在发动致命一击前,为冲刺所做的最后热身。
边泊一路小跑,缀在那飞扬的裙摆之后,直到前面的人终于放缓了速度。
他们停在了一处熟悉的、有着巨大彩色花窗的厅堂前。
江昭生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指向那扇在幽暗中反射着冰冷月光的窗棂:
“那里……是不是上次,你‘审判’商宴的地方?”
边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仿佛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藏品:
“是。很漂亮的教堂式设计,对吗?你喜欢?想进去看看吗?”他乐于见到江昭生对这里产生“兴趣”,即便这兴趣可能包裹着不祥。
江昭生没有回答,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主动迈步,走进了那片被花窗切割得光怪陆离的空间。他站在光影交织的中心,白裙曳地,背影对着边泊。
眼前这幅景象,宛如一场梦幻而诡异的婚礼。白纱裙在稀薄的月光下晕开朦胧圣光,“圣女”静立于石膏雕像之间,面朝着空无一人的祷告台。巨大的花窗将月光折射成七彩光斑,跳跃在他柔顺的发丝与洁白的裙裾上。
然后,他缓缓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雕像手中那柄作为装饰的华丽花剑。
他执起剑,高高抬起。剑尖在斑斓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反射的寒光恰好掠过他剔透的、翠玉般的眸子。
“边泊,”江昭生的声音清晰、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既然你给了我‘圣女’的名头,让我站在这个地方……”
他手腕一沉,剑锋稳稳锁定目标。
“——那么现在,轮到我来审判你了。”
边泊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嘴角刚想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却骤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被一股无形而庞大的力量禁锢,动弹不得!
是“蜂后”彻底觉醒后的领域压制。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而江昭生,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那柄装饰用的、不知何时开刃的花剑,在他手中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与力量,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胸口。
“呃——!”
边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低头看着没入胸膛的剑柄,眼中充满了疯狂与不解,他强撑着,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没用的江昭生杀了我一个,还有无数个我”
江昭生松开剑柄,任由那柄花剑留在边泊体内。他后退一步,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是平静地看向角落的阴影。
“真的吗?”他轻声问,像是在确认什么,“出来吧。”
阴影中,一个身影应声缓缓走出。那是——林瑄!
一个拥有着边泊生物信息编码的、本应绝对忠诚的复制体。
江昭生走向林瑄,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色,然后直接抚上去,语气关怀地询问:
“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这一幕,让边泊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不敢置信甚至压过了身体的剧痛: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背叛我?!”这颠覆了他最核心的逻辑。
林瑄看都没有看他,而是对着江昭生,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表情——好像是娇.羞?
他抬起手,覆在江昭生的手背上,主动将脸颊更深地埋入那微凉的掌心,依赖地蹭了蹭:
“没有问题。”
江昭生鼓励般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后扭头,看向濒死的边泊。
他忽然想起那个死去的omega,那个拍卖会船上、沉默寡言却面露痛苦表情的人。
江昭生此刻才恍然,当初那份萦绕心头的不适感从何而来——那眼神,像极了一只濒死的孱弱幼兽,无声地向他求助,而当时的他却无能为力。
现在看来,怕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炮灰”的命运吧,谁愿意睁开眼就被告诉人生安排呢?谁说分身就要听命于本体的?
他替那个omega,也替所有在沉默中觉醒的“他们”,说出了那句:
“你太自我了,边泊。”
“谁不想以自己的‘新身份’,活下去呢?”
边泊的信念,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边泊气息奄奄,江昭生精神稍懈的瞬间,一个充满诱惑的女声,如同鬼魅般响起:
“做得好,我的孩子。你终于亲手清除了这些阻碍。”
江挽澜,他的亲生母亲,从另一侧的阴影中优雅地步出。她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掌控欲。
她看着因刚才激战而精神力波动剧烈的江昭生,伸出手,一股契合血缘羁绊的精神力如毒蛇般缠绕。
“来吧,生生。到母亲这里来。我们才是一家人。”
她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徐凛是怎么看人的?
江昭生身体晃了晃,在强大的精神干扰下,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翻搅。他单膝跪地,额角渗出冷汗,似乎即将被那声音俘获。
林瑄抱着他软下去的身体,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江挽澜嘴角的笑意加深,看着在自己精神力影响下单膝跪地、额角渗汗的江昭生,仿佛已经看到权力之路在眼前铺就。
但下一秒,江昭生猛地抬起头。
那双翡翠色的眼眸中虽然带着痛苦发水光,清澈如初雪消融。江昭生咬破舌尖,一口鲜红的血咳在洁白的前襟上,如同皑皑雪地上的落梅。
他用手背随意擦去唇角的血迹,动作间带着点少年人的痞气,对着错愕的江挽澜,露出了一个耀眼的微笑:
“不好意思,这位美丽的女士——”
“我记忆有些混乱,翻来覆去,只记得自己好像有个叫‘江晚’的女儿,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他甚至没有去看江挽澜瞬间剧变的脸色,反手——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将从边泊身上拔出的、尚温热的刺剑,精准而狠决地,送入了江挽澜的胸口!
“你!”江挽澜脸上的得意与野心彻底凝固,她低头看着没入身体的剑柄,无法理解自己精心算计的一切为何会崩塌得如此迅速。
“只是还你”江昭生的后半句话很轻,消散在空气里。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挽澜时,那个失去童年记忆、懵懂渴望亲情的自己,真的以为即将拥有一个“家”。可无数次寻求庇护的结果,只是被当作玩物般对待。将阿纳托利送到他身边,就像给自家纯血宠物配/种一样随意,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至今想起,依旧冰冷刺骨。
现在看来,那些期盼,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
或许,江挽澜第一次拥抱他时,那枚别在衣襟上的、锋利无比的胸针,就已昭示了一切。真正疼爱孩子的母亲,怎会允许那样的危险贴近孩子的肌肤,又怎会用那样近乎桎梏的力道,将孩子紧紧锁在怀中?
那时,江昭生脖颈处的血流如注,换来如今江挽澜胸前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再说出,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神空洞地望着彩绘花窗。
大仇得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江昭生踉跄一步,扶住旁边冰冷的石柱才勉强站稳。连续的精神对抗与两次亲手终结,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林瑄担忧地上前想要搀扶,被他轻轻摆手阻止。
他独自一人,拖着染血的白纱裙摆,一步步,走出了这座吞噬了太多欲望的苍白教堂。
外面,不知何时,已是大雪漫天。
鹅毛般的雪花,无声无息地从漆黑的夜幕中飘落,仿佛要以其绝对的洁白,温柔又残酷地覆盖世间一切污秽与血腥。寒风卷起他染血的裙摆和如墨的长发,冰冷的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间、苍白的脸颊、颤抖的眼睫上,停留,堆积,仿佛要为他染上风霜的痕迹。
江昭生站在雪地中,白裙墨发,襟前点点血迹如同烙印。不过片刻,风华绝代的年轻人,已是满头银丝,与这苍茫天地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冲破雪幕,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精准地停在他面前。车门几乎同时打开,江晚和阿纳托利的身影迅速出现。
江晚快步上前,第一时间脱下自己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动作近乎强硬地披在了江昭生几乎冻僵的、单薄的肩上,用外套将他整个人紧紧裹住,阻隔了风雪的侵袭。
“爸爸!”
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穿透风雪,直直撞入江昭生混沌的心底。他下意识地将扑过来的女儿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染血的身躯为她挡住寒风。
他已经三十岁了,而他的“女儿”才刚刚成年,这错位的年龄与关系,此刻却显得无比自然。他抬起头,疲惫而写满警惕的眼眸,越过江晚的肩膀,望向随后从车上下来的
“等等,你来干什么?”
江昭生感觉力量空虚,思绪因寒冷和脱力而有些混乱。边泊死了,沈启明“消失”了,江挽澜也倒下了按照他过往的经验与逻辑,此刻的徐凛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江挽澜为何能脱身出现?说不定就是徐凛想借刀杀人,故意纵容,好坐收渔翁之利。江昭生本能地将这视为新一轮控制与掠夺的信号。
然而,紧接着,阿纳托利也大步走来。
这位一向沉默如山的Alpha,此刻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捧着一件绣着繁复金丝的厚重披肩。
他将那件华丽温暖的披肩,小心翼翼地覆在了江昭生的外套之上,为他心中的主人挡住了最后一丝风雪。
江昭生彻底懵了。他看着眼前这两个行为反常的男人,翡翠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与不解。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新的戏码?更高级的囚笼?
他没有得到答案。徐凛和阿纳托利默契地一左一右,半扶半拥着,将他带离了这片血腥的雪地,送回了江挽澜那处如今已无人能再限制他的住所。
一路上,仆从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徐凛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用关切的口吻让他好好休息,并吩咐人准备了热水和干净衣物。
“有个庆功宴,”他看着江昭生依旧带着迷茫的眼睛,补充道,“你需要出席。”
江昭生心中的疑虑藤蔓般疯长,但他太累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过度消耗让他无力深究。
不过,他还是依言换下了那身染血的白纱,穿上了一身为他量身定制的纯白西装。
白色西装衬得他黑发和五官愈发浓墨重彩,仆人为他用一根鲜艳的红色丝绸发带,将那头流泻的青丝在脑后松松束起,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前和颈侧,镜子里的人,无疑是一个英俊的王子。
当他被引至那扇巨大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宴会厅门前时,里面已是觥筹交错,温暖的光晕和悠扬的音乐流淌出来。
几乎各方势力的代表,所有在这场席卷一切的滔天风波中存活下来的、举足轻重的人物,都在场。气氛热烈,喧嚣中却又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的紧张与期待。
然后,音乐声似乎低了下去,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通道。江昭生看见阿纳托利,换上了一身极其庄重的、缀满勋章的军礼服,踏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向了他。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中,在无数道或震惊、或了然、或狂热、或复杂的目光聚焦下,阿纳托利走到了江昭生面前。
他没有说话,以一种恭敬的姿态,微微躬身。然后,从身旁侍从高高捧起的天鹅绒垫子上,双手无比郑重地,取下了一顶以宝石打造、在灯光下流转着光辉的——王冠。
江昭生瞳孔骤缩,下意识就想后退逃离。
然而,他的腰却被身后不知何时靠近的徐凛,一只手轻轻扶住,阻止了他的退却。
“你”
不当皇帝了?
他看向阿纳托利,难以置信。
阿纳托利抬起眼,那双总缺乏情绪的灰蒙蒙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
他双手托起那顶沉甸甸的王冠,在所有人热烈的瞩目和压抑不住的轻声赞叹中,将其稳稳地戴在了江昭生的头颅上。
王冠的重量压在头顶,冰凉而坚实。
江昭生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看着下方那些仰视着他的、各式各样的面孔。
权力?责任?还是自由?他的思绪有些纷乱。
“不用太担心自由的问题,”徐凛在他身后,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一丝戏谑低语,“他那种脑子都能坐稳,你为什么不能?”
“往后,谁敢让你不自在,告诉我。”
江昭生想到了阿纳托利的日常,有些无奈。
就在这时,一位衣着体面的女士,抱着一个包裹在柔软襁褓中的女婴,鼓起勇气走上前来。
她对着头戴王冠的江昭生,声音微颤地说:
“我的女儿,才出生不久……可以……可以请您赐予她一个祝福的吻吗?愿她……愿她能在您带来的新时代里,远离纷争,平安、自由地长大。”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于此,等待着新王的回应。
江昭生下意识地看向徐凛。
徐凛对他微微颔首。他又看向不远处人群边缘的江晚,对方也正用含着泪光的眼睛凝望着他。
那一刻,心中翻涌的不安、疑虑、对过去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似乎被某种东西悄然融化、抚平。
江昭生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在所有人屏息的凝视下,他轻轻掀开女婴襁褓的一角,然后,在那光洁饱满的、象征着无限可能与未来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珍重的吻。
没有信息素的波动,没有力量的交换,一个简单的、来自于历经沧桑的灵魂最真诚的祝福,怀着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期许。
那一刻,宴会厅内先是极致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
江昭生直起身,头顶的王冠似乎不再冰冷沉重,反而与他融为了一体,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窗外,风雪依旧,被牢牢隔绝。厅内,灯火璀璨,温暖如春,充满了新生与活力的气息。
他的故事,从最黑暗的深渊与屈辱中开始,在无尽的背叛与挣扎中前行,失去了许多,也得到了蜕变。最终,竟在这意想不到的加冕与祝福中,走向了终结。
亦或是——一个光芒万丈的、新的开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这里了。
打下“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手有点抖,心里空落落的,又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说实话,这两个月对我来说,真的挺难熬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大家可能想象不到,我靠着意志力在日更,经常晚上九点多,脑子就彻底罢工,直接晕睡过去,精神和体能的消耗很大,有时候对着文档,会反复怀疑自己:这样写真的好吗?会不会很烂?让大家失望了?
但每次看到大家的评论、留言,看到有人为昭生揪心,有人为他落泪,有人为他终于走到这一步而欢呼……我就觉得,无论如何,我得写完它。得给昭生,也给一直陪伴他的你们,一个交代。
我太喜欢江昭生了。
喜欢他从泥泞里挣扎着开出的花,喜欢他哪怕被折断了翅膀也要用残羽飞翔的倔强,喜欢他心底那份从未真正熄灭的、对“家”和“安宁”的渴望。他不是一个完美的角色,他有很多毛病,但他真实地、用力地活过了。
谢谢你们,愿意陪他走过这一程,也陪我熬过这两个月。
真的很累,但看到故事圆满落幕,一切又都值得。
接下来,我想稍微喘口气,也给大家带来一点不一样的。[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从明天开始,会更新【if线】故事。
会是一些平行时空的可能,也许是昭生拥有了另一种人生,也许是某个关键节点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算是给我自己,也给喜欢昭生的大家,一份额外的礼物和念想。
希望你们会喜欢。
最后,再次感谢每一个读到这里的你。
是你们的存在,让这个故事拥有了超越文字本身的意义。
我们if线见。
—— 爱你们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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