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白的气息太汹涌,苏旎完全推拒不开,她被强制性压着,被迫仰起脖子承接他的吻。
苏旎感觉他完全像是蛰伏已久的猛兽,而她就是自主掉入陷阱的猎物——
苏旎尚存一丝理智,一路过来的气恼也还在心内盘旋,于是就趁许知白不备,齿尖用力咬住他的下唇。
一丝甜腥的血味在二人唇边弥漫。
许知白停住自己的吻,黑沉的眸注视着苏旎,唇瓣的疼痛好似没什么感觉,连眉头都未蹙过。
苏旎的胸膛起伏不定,勉强平稳气息后,她盯着许知白的眼睛,问:“你约我过来,就是想做这个?”
昏暗光线下,男人的脸隐在阴影之中,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以及他唇瓣明显溢出的血珠。
“是你让我等太久了。”
他嗓音发沉,凝视着苏旎的脸,“我以为你真的会失约。”
等太久和强吻——
有什么关联吗?
苏旎皱着眉,“七点过了,我没来,就已经说明我不会来了,你还等我做什么?还有短信——你到底有多少个号码?”
“你拉黑我多少个号码,我就能有多少个,直到你不再拉黑我。”
“……”
说到这,许知白适才激动的情绪平稳些许,缓缓松开苏旎,两人紧贴的胸膛也分开了一点。
他问苏旎:“吃饭吗?虽然现在已经不能算是晚餐。”
苏旎不自觉侧头,往房子深处亮灯的方向看去,那边应该是餐厅,离得远,只能大概看到长方形的餐桌上面摆了很多东西。
“我已经吃过了。”
她喉咙轻动,压下心内的愧疚,伸手再将许知白推开了一点。
“我要回去了。”
许知白察觉到苏旎要走,再一次身躯向前,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她被他圈着,背脊紧贴着墙壁。
“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能轻易反悔。反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苏旎:“……”
许知白虽然是桎梏着苏旎,但态度没有太强硬,他动了一下唇角,说:“来都来了,就进来吧。”
说完,他就站直身体,顺便拉住苏旎的手。
苏旎发着懵,愣愣看着许知白拉着自己的手,弯身打开旁边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女士拖鞋。
房子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他身上穿的仍是白天那件衬衣,衬衣领口开了几个扣子,衣袖也规整地向上挽了两圈,露出一小截手臂和腕骨清晰的手腕。
拿拖鞋的那只手,手背青筋微微凸显。
自然,又性感。
苏旎看得晃了一下神,意识回归后,她拒绝许知白俯身放在她脚边的那双拖鞋,抬着下颌高傲道:“我不穿别人穿过的。”
放下拖鞋的许知白抬眸看着苏旎,而后缓慢起身,回答:“新的。”
新的么,那还能勉强接受。
苏旎重新瞧了瞧地上那双女式拖鞋,再瞧向被许知白拉着的手,甩手,换上拖鞋,径直往房子里面走。
不像一个客人,也丝毫没有第一次登门的拘谨。
这套房子明显是黑曼巴风格的设计,深沉硬朗,黑色是主色调,深灰作为过渡色,柔和了黑色强烈的视觉冲击,沙发和家具造型简洁,开放式厨房这里亮着灯,经过天然的大理石岛台,能看到一侧餐桌上的精致摆盘。
苏旎的脚步微顿,这么一桌丰盛的晚餐,她实在没有想到。
“你准备了这么多?”
许知白跟在苏旎身后停步,手指轻轻碰触嘴唇还在溢血的伤口,“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准备了一些。”
他说着,放下手,问苏旎:“要加热一下尝一尝吗?”
苏旎回头看向许知白,这么丰盛的食物和眼前固执等了她一晚上的男人,很难叫她不动恻隐之心。
她抿抿唇,不确定地问:“这些全部都是你做的?”
许知白点头:“你不相信?”
苏旎确实有些不相信,不过想想,许知白会做饭,也不奇怪。
毕竟有那么一段时间,他都是自己生活。
八年前,苏旎和温泠月在路口偶遇的那天,温泠月其实对苏旎说了很多,包括许知白在父母去世之后,是怎样倔强地选择独自生活,怎样倔强地守着父母留下的房子,不愿给别人增添一点麻烦。
或许,苏旎比许知白所知道的,更了解他。
那场车祸之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她都知道。
过去的画面在苏旎脑海里闪过,这一刻,她忘却了自己这一路过来的气恼,竟陡然生出几分心疼。
真是奇怪。
苏旎清清嗓子,目光落在许知白唇瓣的伤口,问他:“痛吧?”
许知白意识到苏旎是在问自己唇面的伤,没说话,苏旎倒是哼了一声,毫无歉意的样子。
“你上次也是这么咬我的,好几天才好。痛也是你活该。”
几秒停顿,许知白眉梢微挑,说:“那次不是让你咬回来了?”
咬回来?
噢,苏旎想起来了。
她不服气道:“那我也只是咬了你的手,又没咬破,能比吗?”
“嗯,不能比。”许知白坦然让步,开始尽地主之谊,询问苏旎:“要喝水吗?”
“不喝。女孩子要有安全意识,在外面不能随便喝陌生人的东西。”
“对我这么防备?”
“一般防备。”
“我是陌生人?”
“勉勉强强吧,我们又不熟。”
“噢,我们不熟。”许知白重复着苏旎最后x这句话,没见他有什么情绪波动,好似就只是觉得这几个字有意思而重复。
苏旎觉得他好似话里有话,但懒得计较,直接说:“我不喝水。你有空就先处理一下你的嘴唇。”
她停一停,嘟囔一声:“流血了。”
许知白仿佛是后知后觉,当着苏旎的面,用手指碰了一下伤口,一点红色血迹粘到他的指腹。
他看着这点血迹,喃喃道:“原来流血了。”
苏旎:“……”
“你在客厅坐一下,我去找医药箱。”
许知白向苏旎指了一下客厅沙发的位置,随后自己迈步走向卧室的方向。
苏旎不自觉看了他背影几秒,忽然在想,现在她是不是可以趁他不注意——
“我马上回来,你应该不会趁我不在偷偷溜走吧?”
苏旎:“……”
他是什么脑子,竟然能猜到她会想溜走。
算了。
来都来了。
苏旎叹息一声,走向客厅的直排沙发。
与此同时,桐湾区的一栋小别墅,新搬进来的家具和装饰物零零散散堆在一楼客厅。
苏京樾站在他和裴恩淇婚后要入住的新房里,对着手机弹出来的车辆进场通知微微蹙眉。
华越一品。
大半夜的,苏旎开车去这里做什么?
倒也不是苏京樾想管着苏旎的行踪,没办法,苏旎开的是他的车,这辆车无论开到哪个停车场,他都会收到进场以及缴费通知。
他还真不想时时刻刻掌握苏旎的行踪,总有一种窥探妹妹隐私的嫌疑。
明天把车收回来,让苏旎自己重新买一辆。
苏京樾这样想着,又不免怀疑,住在华越一品里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苏旎藏着掖着的那位“朋友”。
能让苏旎这么深更半夜的开车过去,估计就是那个人。
苏京樾没有打电话询问苏旎,当没看到这条进场通知,放好手机,走向厨房那边。
裴恩淇正在清点她特意让朋友从西班牙邮寄过来的餐碟。
之前她去西班牙游玩的时候,就看上了这套餐碟,最近定下新房预备搬家,她就又想起了这套,特意让朋友帮忙购买,邮寄回来。
“需要帮忙吗?”
苏京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裴恩淇正好点完数量,回头笑了一下:“不用,我弄好了。”
她关上柜门,走向苏京樾,“真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得要你在这陪我。我下次一定记住地址,自己过来。”
这套别墅是他们确认婚期之后购买的,裴恩淇只在看房的时候来过一次,没记住详细地址。
今晚她要过来,只能求助苏京樾。
苏京樾习惯了裴恩淇对自己的客气,他们认识这么多年,算得上已经很熟,但是关系只保持在“熟人”这一步,有时候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
他面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只说:“没关系。”
“我们现在回去吗?”
“嗯,我先送你回家。”
裴恩淇点着头,但是心里又打着点小主意,她站着没动,犹犹豫豫地试探:“很晚了,要不我们就在这……将就一晚?”
在裴恩淇面前,苏京樾永远都是淡定冷静的模样,跟面对自己妹妹完全不一样。
他听得懂裴恩淇的意思,但他装着没听懂,“楼上还没收拾。我们走吧。”
裴恩淇:“……”
很好,被拒绝了。
她脸上微微一笑,实则内心在疯狂咆哮——
竟然拒绝她共度一夜的邀请!!!!
这么明显的暗示他竟然都听不懂!!!!
两个人就算再熟,也确认结婚这么久了,小手都还没拉过!!!
他们实在是太清白了,清白到,裴恩淇都要怀疑苏京樾是不是不行——
“对了,苏旎的那位朋友,你知道是谁吗?”
苏京樾突然问起苏旎和苏旎的那位“朋友”,裴恩淇立刻停住内心的咆哮,眨了眨眼:“啊?”
她思考了一下,猜到苏京樾指的可能是谁后,马上为苏旎遮掩:“不……不知道啊,不认识,没听说,没见过本人。”
苏京樾瞧着明显在装傻的裴恩淇,点点头:“原来你也不认识。”
“对啊,我不认识,完全不知道。”
“那就奇怪了,你怎么会知道我指的是她的哪位朋友?”
……欸?
裴恩淇懵了懵,感觉自己好像被苏京樾绕了进去。
苏京樾没继续戳穿她,背过身往别墅门口走,唇角上翘:“走了,送你回家。”
裴恩淇慢半拍地拿上自己东西跟上,趁苏京樾不注意,赶紧给苏旎通风报信。
【吓死我了,你哥刚才突然问我知不知道你那位许律师是谁,我打死都没说】
【他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你也太不小心了,野男人就要藏得深啊,你哥要是知道他是谁,会不会准备五百万支票让他离开你?】
裴恩淇的消息,苏旎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先前苏旎被许知白拉进房子的时候,手机和车钥匙一起落在了玄关的地毯上,这会儿她也没想起。
许知白的家里没太多生活化的东西,和苏旎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差不多,冷冷清清,一览无余。
苏旎环顾一圈,在沙发落座,随手拿起沙发扶手上放置的一本法律书翻了翻。
密密麻麻的文字,生硬又无趣。
苏旎觉得没意思,又把书放下了,恰好这时候,她听到了朝她靠近的脚步声。
苏旎回头,许知白正拎着一个医药箱走向她,嘴唇的伤口还未处理。
许知白走到苏旎身前,先将医药箱放到茶几上,茶几偏矮,他微微俯身打开医药箱的时候,一截劲瘦的腰身被深色衬衣包裹,宽肩窄腰,好似都能看见背脊骨节以及肩胛骨细微的凸起。
成年后的他,和少年时期的他,是会有一些不一样。
成年后的他,身体更宽阔,自带一种成熟男性的男性荷尔蒙,性感又禁欲。
许知白没注意苏旎凝视的目光,从医药箱里面取出一根棉签,苏旎感觉他要直起身体转过来的时候,快速从他后背收回眼神,眼睫向下颤了两下,等他面向自己了,才抬眸与他对视。
许知白将棉签递给苏旎,苏旎看看棉签,再看看他:“干什么?”
“我看不到。”许知白说得自然,好似拿准了苏旎会帮忙一样,“帮我。”
苏旎此刻的心思已经有些莫名其妙的浮动,她冷静一番,义正言辞地拒绝:“你可以照镜子。”
许知白维持着递棉签的动作不动,本就没怎么开灯的客厅没多少光源,他站着,将苏旎牢牢锁在自己制造出的阴影中。
他过于高,苏旎需要稍抬着眼皮才能与他对上目光。
而这样的角度,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就如完美的艺术作品一般毫无阻挡地展示在她眼前,同时还有他明晰的喉结,沿着喉结向下,是在衬衣领口中半遮半掩的平直锁骨。
“我想要你帮我。”他看着苏旎,说。
苏旎拗不过许知白这种坚定固执的眼神,只好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棉签。
许知白在苏旎身旁坐下,面对着她,长腿的膝盖不小心与苏旎露在短裙之外的大腿碰触到。
晚上苏旎出来的匆忙,随手拣起换上的衣服是一条无袖连衣裙,精巧的小翻领设计,裙摆刚好到膝盖上方。
因为坐下的动作,裙摆自动上升几厘米,露出一小片白皙的大腿皮肤。
当敏感的皮肤与柔软垂直的西裤布料相触,苏旎的心脏冷不丁地颤动一瞬,摸不清的酥痒。
她稳稳心神,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许知白唇瓣上的血迹。
整个过程,许知白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疼,面色没有任何变化,那双逡黑的眼睛一直紧紧落在苏旎脸上。
他的目光太赤裸,苏旎只用余光就能感受到。
她刻意不去看他,只用棉签轻点着他唇瓣的破口,彼此的气息若有似无地交缠。
真是一报还一报,上次他把她的嘴唇咬破,今天,她咬破他的。
苏旎想到上次在泳池里的吻,又想到八年前她也这样为他处理过伤口,脑子里的画面乱七八糟的,缭乱她的心神。
或许,是从到达这里被许知白按压在墙上亲吻的那刻开始,她的心就已经完全乱了。
苏旎用所剩不多的理智压制着自己的心,等棉签沾满红色之后,她的手缓慢退离,视线落在棉签上,清清嗓子说:“好了。血应该止住了。”
“那我可以亲你了吗?”
平稳沉静的嗓音在这片冷寂的空间骤然响起,苏旎惊诧地看向许知白。
许知白伸手拿走苏旎手中的棉签,另只手圈住她的手腕,将她朝自己x拉进。
两人鼻尖差一点撞上,呼吸缭乱间,他紧盯着苏旎的眼睛,神情认真。
苏旎心脏噗噗乱跳,心跳是瞬时乱了的。
她快速眨颤着眼睛,随后稳着气息,迎着许知白一瞬不瞬的眼神问他:“你信不信我再打你一巴掌?”
许知白:“你打。”
苏旎:“……”
“不打吗?”许知白甚至还问苏旎。
苏旎心神全乱了,忍不住骂他:“你疯了吧。”
“大概吧。”
许知白模棱两可地应着,眼底的暗涌如深海浪涛,那令苏旎熟悉的侵略感再次涌现。
苏旎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许知白没有做什么,只是用漆黑的眼睛看着她,问她:“你们平时会做什么?他会在家里给你做饭,与你共进晚餐吗?”
苏旎有点懵,没听懂许知白在说什么。
许知白的手指不知不觉间抚上她左手的戒指,苏旎注意到的时候,手指倏然一空——
许知白再次摘下了她的订婚戒指,丢到茶几上。
“许知白,你干什么——”
苏旎话没说完,就被许知白封住了唇。
碍眼的东西不见了,他的手指有劲地按着她的后脑勺,夺取她的呼吸,嘴唇的伤口完全没有影响他的持续进攻。
许知白总是吻得又深又猛,好像是很故意地挑战她的屏气时长,而苏旎也总是抵挡不住,学不会换气,先一步缺氧。
苏旎又一次快要窒息时,许知白才缓缓停下,低眸看着双颊泛红的她,与她唇瓣分离。
苏旎极速呼吸新鲜空气,缓过劲来,气恼地瞪着许知白。
三更半夜骗她过来,扔她戒指,再一次强吻她——
“你知道我有未婚夫吧?”
许知白平静反问:“怎么,需要通知他我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两人鼻息交裹,视线相对,近在苏旎眼前的,是男人那双清冷狭长的眼,沉得不透分毫。
他抬手,指腹压在他刚吻过的唇瓣上,很漂亮的红,如盛夏熟透的莓果。
他细细凝视着,喉结滚动,“你本来就是我的。”
苏旎的脑子还陷在许知白前面那句话里,被他的大胆和无畏震惊着,一时没听清他后面这句话,懵滞过后,她听到了他下面这句:“但是现在,我不介意做你的地下情人。”
许知白说完,就双手掐住苏旎的腰,轻轻一提就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正面相对,苏旎的裙子因分开的腿而蜷到腰间,略显露骨紧密的接触,让她一时慌了神,双手不自觉揪紧他双肩的衬衣布料,差一点要骂人。
“许知白——”
许知白一改刚才的强硬,薄唇很轻地贴了一下苏旎微张的唇,盯着她的眼睛缓声开口:
“要比较一下吗,我和他,谁更能让你舒服。”——
作者有话说:不是故意卡在这里,是因为我真的没写完……[爆哭][爆哭]
第37章
苏旎现在坐在一个非常滚烫的位置,这种滚烫让她觉得许知白真的是疯了。
身体在发疯,脑子也在发疯,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相互比较的话。
苏旎这会儿再听不明白许知白的意思那她就真是傻子了。
他是在说段斯衍,她的未婚夫。
他应该是以为她和段斯衍什么都做过,所以——
他想跟段斯衍比什么?
简直就是神经病!
苏旎气得不行,挣扎着要从许知白身上起来。
许知白的手掌按在她身后背脊,紧贴着她衣裙之下的皮肤,将她摁在自己身前。
经过前面几次挣扎无果的经验,苏旎知道只要许知白不松手,她就不可能挣脱,干脆不浪费力气,放弃挣扎,就坐在他腰腹的位置,掀着眼皮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许知白喉结滑动,轻声应着:“当然知道。”
“许律师,你好歹是学法的,你觉得你现在这种行为合适吗?”
“不合适吗?你没结婚,我单身,我们就算做了什么,也只涉及道德问题,不犯法。”
“……”
好像也没错。
苏旎被许知白的话噎到,微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许知白却是轻轻抿动薄唇,露出一个很浅很淡的笑,然后偏头,再次用唇贴了一下苏旎的唇。
这次,他没退开多远,与苏旎鼻尖相抵。
他的气息很清,很干净,落到苏旎鼻腔,就变得很沉,直接裹着她已经紊乱的心向下坠,一寸一寸地撼动着她岌岌可危的理智。
尤其是他刚才那个笑——
苏旎的意识开始恍惚,她几乎,没有见过他这样笑。
许知白明锐捕捉到苏旎的愣神,唇角再次翘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只放缓力道地含吻住她嘴唇。
苏旎瞬时肩膀微缩,眼睛愣愣睁着,四肢百骸陷入一阵无法抵抗的酥麻僵硬。
她不知道自己对许知白是不是生理性喜欢。
从第一眼,到后面的每一次接触,就算是重逢之后他一次又一次的强硬的吻,她的心都会因他而颤动。
理智在替她抗拒,但她胸腔里的那颗心,完全不受控地疯狂跳动,没有一丝抵抗的意思,甚至还想从他这里汲取更多更多。
要完蛋了。
苏旎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已经开始迟钝,大脑神经被许知白的气息裹挟,沦为他的俘虏,她已经快要不能思考。
尤其是他吻得这样温柔,这样缠绵,一点一点地勾缠走她的舌和心。
房子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可苏旎还是感觉自己被盛暑天的燥热包裹,像是回到八年前许知白的房间,蝉鸣在窗外噤了声,落在耳边的只有彼此相互交叠的呼吸声。
苏旎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意志这样薄弱,在他人面前她总是高高在上,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掌握在她手里,由她主导,但碰上许知白,她所有的骄傲就都变成极其脆弱的伪装,她的一颗心,只掌握在许知白手里。
理智再怎么叫嚣,她都听不到,意志就这样毫无声息地被许知白一点一滴侵蚀,脆弱的伪装也随之分崩离析。
她输了。
放弃了。
她的心太软,面对许知白,她完全强硬不起来。
她拥有的东西好似很多,但独属于她的东西实在太少,如果能拥有这一刻——
那就拥有这一刻吧。
至少,她的心是欢喜的。
苏旎颓败于许知白过于温柔缱绻的吻,放弃与道德理智纠缠,闭上眼睛主动回吻。揪着许知白肩膀衬衣的手缓缓向上圈住他的脖颈,手臂绵软,后腰微塌,与他胸膛相贴。
许知白察觉到苏旎的主动,和那晚在酒店套房一样,但是这次,他觉得,她应该没有再认错人。
他的心也跟着她的动作软了下来,亲吻的时候,给足了她换气的空间,每隔一小会儿,就稍微停下,由她喘息,之后再重新吻上。
小翻领的无袖连衣裙,拉链在背后。
高档布料的拉链总是顺滑,以往轻轻一拉,就能拉到底,但今晚,拉链下落的声音非常缓慢地摩挲过苏旎的耳膜,微妙窸窣的声音混在彼此沉重的喘息里,形成某种暧昧的前奏。
苏旎的后颈被许知白的修长的手指扣着,她向旁边偏着头,许知白炙热的气息就如烈日下的雨滴一滴一滴落到她颈侧,再无声蒸发。
以前在画室,苏旎用眼睛和手中的画笔,清晰描绘过许知白的清冽眉眼和高挺的鼻骨,现在,许知白正用他的鼻尖描绘她的身体线条,她的脑袋很沉,装不下任何东西,只感觉热。
很热。
严丝合缝的热。
客厅强烈的冷气正对着苏旎吹,连衣裙落地,冷气毫不留情地吹拂苏旎身上每一寸皮肤。
但是又好热,许知白用吻传递给她的温度让她在冷热之间煎熬。
苏旎紧闭着眼睛,眉头难耐蹙着,浑身无力,不知自己正摊倒在哪。
是沙发,还是许知白的怀里?
她没想清楚,就一阵天旋地转,好似被人拦腰抱起。
她发冷一般蜷缩在抱她的男人怀里,强劲有力的臂弯托着她,数不清多少步,她就陷进了一个更黑更柔软的沼泽。
没有开灯的卧室,深色系的床,苏旎背后是柔软床垫,身前是看不清的黑暗。
黑暗之中,是覆在她身前,她暗自喜欢了八年的少年的脸。
她喜欢他总是冷静淡漠的眉眼,她记得他额角的伤口,她在他埋头在她心口的时候,用手指去触摸那个额角的伤。
好像留疤了。
指腹的触感有些明显。
她不自觉想到那个初x遇的夜晚,他满脸倔强地走出院门,在随夜风微晃的凌霄花中,与她对上视线。
额角的伤,缓缓向下流着血,低落在他白色T恤的衣领,浸出一小团一小团的红。
他的眼眸太沉,他看着她,他转身就走——
苏旎突然感受到心口一阵密密麻麻的隐秘的疼,是许知白正制造出来的,也是她的心脏传来的。
她在黑暗之中想追上那个少年,不想再次经历这漫长分别的八年时光。
她在异国他乡,她一点都快乐,她学着成长,长成一个成熟的大人,但她最大的愿望,还是回到那个蝉鸣不歇的盛夏,她和他坐在只属于他们的画室里,共同度过只属于他们的夏日。
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苏旎在许知白身上留下一只蝴蝶。
时光荏苒,现在,她的手指被带领着重新触碰到这只蝴蝶,清晰感知着蝴蝶的脉搏,蝴蝶的呼吸,以及蝴蝶翅膀震颤之下滚裂山脉。
当蝴蝶脉络印压到苏旎的身体皮肤,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失控。
苏旎在混沌的大脑中勉强找回一点理智。
“许知白……”
“套……”
“用套——”
明显失力娇柔的声音,让差点失控的情况暂停下来。许知白双臂撑在苏旎身侧,额角和鼻尖都出了一层细汗,一番冷静过后,欲望被强制压下。
他低头,在苏旎耳侧亲了一下。
“我这里没有这种东西。”
他的嗓音很哑,很沉,“放心,我不会进去。”
许知白的声音就贴在苏旎耳旁,意味明显的字眼让苏旎的身体愈发滚烫。
“我没想真的对你做什么。”
许知白的薄唇在苏旎耳朵边轻启,说:“但我会让你舒服。”
……
昏昏沉沉。
苏旎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睡眠没有驱赶走她身体的疲倦,反而在她醒来的时候,身体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形成的酸痛,一时间全都袭卷过来。
好累。
苏旎脑子里就只有这两个字,她缓缓劲,睁开眼。
完全陌生的天花板。
完全陌生的卧室,完全陌生的床。
拉得严实的窗帘,让整个房间暗沉,唯一的亮光,是一侧浴室里的灯。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有人在洗澡。
苏旎愣神好一会儿,终于回想起这里是哪,咻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盖在身上的被子顺着她坐起的动作下落,她下意识抓住,遮挡住前胸——
咦,她竟然穿着衣服。
一件很干净的白T,宽松有余,完全包裹住她。
苏旎略显意外又有些发愣地看着身上这件衣服,努力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穿上的,大脑却如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估计是许知白给她换上的。
夜里她好像因为太累,睡了过去,之后就像喝酒断片了一样,后面的事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但她记得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
两人坦诚相见的画面在苏旎脑海中重新浮现,就是这张床,是的,就是这张床。
混乱的呼吸。
急需填补却又无法真被填补的身体破洞。
要死了。
苏旎霎时闭上眼,无法再去回想那乱七八糟的画面。
真是要死了!!
浴室的水声还在继续,苏旎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但是无论是什么时候,她都得走了,她没办法面对许知白。
她掀开被子下床,四处寻找着自己的衣服。
卧室地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什么都没有。
她想了想,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拧开门把手,再蹑手蹑脚地出去。
走出卧室,苏旎才发现现在已经天亮。
巨大的落地窗外面,一抹橙黄正在天边隐隐浮现。
天都亮了。
所以,她是在许知白这里过了一夜?
想到这,苏旎的头更痛了。
她赶紧去沙发那边找昨天被丢下的衣服,但是客厅地板上也什么都没有。
衣服神秘消失了?
还是被许知白扔了?
苏旎疑惑着,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马上光脚跑到阳台那边找到烘干机。
烘干机的上方,她昨天被丢下的连衣裙正整齐叠着。
她拿起来,不用特意去闻,就已经闻到衣物被洗过烘干之后的干燥清香。
既然衣服洗了,那她贴身的衣物……
苏旎弯身,试着打开烘干机。
果然,她昨天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贴身衣物,正乖乖待在烘干机里面。
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阵软绵的温热。
这个许知白,要不要这么细心,还知道帮她洗衣服。
苏旎适才混乱的心突然静了下来,还衍生出几分柔软。
她记得,那一年她和他从泳池出来,他也是这样细心的帮她把衣服晒到太阳底下。
那时候,他家还没有烘干机,衣服被太阳烘晒过的软乎温度,一直留在她的心上。
苏旎低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很快,她又清醒过来,收敛起笑容,趁许知白还在洗澡,赶紧去客厅这边的卫生间换衣服。
宽大的T恤包裹着苏旎娇小的身躯,衣摆长度恰好到她大腿根,T恤里面,什么都没穿。
卫生间门关上,苏旎脱下身上这件T恤,无意一瞥胸前——
靠。
苏旎眼前又是一黑。
颜色清晰的吻痕遍布胸口,她就算再不想回想,都能想的到许知白留下这些痕迹的画面。
这个混蛋!
苏旎气呼呼地甩下许知白的T恤,绷着小脸,换上自己的衣服。
换好之后,她开门出来,回头瞧一眼卧室,卧室的门还关着。
真能洗。
大清早的洗澡都洗这么久。
苏旎在心里嘟囔着,也好,他洗久一点,她就有时间回家了。
这个时候,苏旎才想起自己昨晚落在玄关的手机和车钥匙。
她继续光脚走向玄关,弯身将它们从地毯上捡起来。
手机有许多未读消息,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裴恩淇昨晚的通风报信。
苏旎看着,不禁在疑惑苏京樾是怀疑什么了吗,怎么向裴恩淇打听。
但是苏旎又想,苏京樾应该一早就很好奇许知白是谁了,她和裴恩淇关系这么好,他问裴恩淇,也不奇怪。
苏旎组织着语言,正想回复裴恩淇,忽然的,声音响起一个声音,吓得她差点没拿稳手机。
“你要去哪?”
苏旎背对着身后的人,快速眨眨眼,稳定心神后,关掉手机回头,傲慢地回:“你管我去哪?”
不知何时从卧室出来的许知白,已经洗过澡,头发没有吹,发梢湿黑。
成年后的他,平日里刘海总是梳起,露出分明凌厉的五官,此刻额前垂落的刘海柔顺地遮着他的眉眼,倒有那么几分曾经的少年气。
尤其他还穿着简约的家居服,白色T恤和长裤,随性又干净。
许知白的视线先从苏旎没穿拖鞋的脚上扫过,随后看着苏旎,神色自若地问:“吃早餐吗?”
苏旎:“……?”
“昨晚没吃成晚餐,现在要和我一起吃早餐吗?”
许知白朝苏旎走近几步,说:“西式和中式我都准备了一点,咖啡,吐司煎蛋,或者清粥小菜,你喜欢哪种?”
苏旎看着已然靠近自己且近到不能再近的男人,鼻腔一感受到他的男性气息,她就不可遏止地想起昨夜他们之间的肌肤之亲。
心跳顿时乱了节奏。
她清清嗓子,故作冷脸拒绝:“都不喜欢,我不想和你吃早餐。”
“为什么?”
“我不饿。”
“真的不饿?”
“……”
许知白说着,抬手想要碰触苏旎,苏旎下意识往边上侧了一下脸。
他动作轻顿,眼底浮上一层不甚明显的笑意,随后用修长的手指轻柔地顺了一下她睡乱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短,睡乱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可爱。
整理完苏旎的头发,许知白放下手,说:“一起吃吧,都准备了,不要浪费。”
有时候,苏旎还真想骂自己。
明明都准备跑了,结果被许知白一个整理头发的动作搞得忘却本心,留下来和他一起吃早餐——
已经坐在大理石岛台边上的苏旎在心里暗骂自己好几遍。
餐桌上面的食物还没收拾,许知白将准备好的早餐从厨房端出来,放置在岛台上,两人暂时在岛台这边用餐。
许知白确实准备了中式和西式两种早餐,吐司面包是烤过的,带着香脆的焦边,煎蛋煎得很好,形状漂亮。
小粥清淡,在瓷碗里冒着米香,几道配菜简单但是看着很好吃。
“喝咖啡吗?”他问苏旎。
苏旎本想摇头,但她想看许知白忙活,就故意点了点头:“加奶不加糖,奶泡要打绵密一点。”
许知白接收到命令,没说什么,径直去一旁的咖啡机旁操作。
苏旎x坐在高脚凳上,手托着下颌,看着前方忙活的男人。
这样的早晨,微透的晨曦,安静的房子,突然让她有一种不真实感。
也有一种偷来的安心。
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其实不过就是此刻这般,一房两人三餐四季,简单,却幸福。
好奇怪。
她竟然会用幸福两个字来形容现在这一刻的感觉。
机器搅拌奶泡的声音响起,苏旎不自觉回神,低眸抿了抿唇,她好像是第一次将“幸福”用在自己身上。
快清醒吧。
就算是拥有,也只能拥有这一瞬间。
苏旎,你不能贪心。
苏旎在心内提醒着自己,调试过来心情后,许知白也将咖啡放到了她手边。
空气中漂浮着咖啡的焦香,苏旎伸手握住咖啡杯的手柄,却发现许知白倚在岛台边,正直直瞧着她。
她眨了一下眼,不明地问:“看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为什么趁我洗澡的时候换上衣服,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要离开。”
苏旎愣住,一阵没缘由的心虚。
她能说自己是因为不好意思面对他所以要偷偷走人吗?
说出来也太丢人了,比昨晚那个抓着他的手想要索取更多的她还丢人!
那个时候的画面在苏旎脑海重新浮现,苏旎脸颊微微泛红。
许知白倒是静看苏旎几秒,漆黑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故作的不明。
“昨晚,是我让你不满意了吗?”——
作者有话说:审核你放过我吧,我真没有露骨描写啊!!!
第38章
不满意?
不行,这话问的……实在太有歧义。
好像他们真做了什么一样。
明明……就没有嘛。
苏旎耳根发烫,她自己都没想到原来她也会这么容易害羞。
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她故意若无其事地端起咖啡,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一般般吧。”
这像是在隐晦的说,昨晚许知白确实没怎么让她太满意。
许知白倒也没辩驳或者急于证明什么,只淡定地看着苏旎。
他这样冷静,反而叫苏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总感觉自己会一不小心就被他看穿。
苏旎避开许知白的目光,清一下嗓子,抿了口咖啡,岔开话题:“咖啡不错。”
许知白还是看着苏旎,几秒过后,他似有若无地笑了笑,转身走出卧室的方向。
他一离去,苏旎脸上故作的镇定马上就垮了。
真是要命。
她能说昨晚其实她很满意吗?
就算没有真的做到最后那一步,但其实,根本没差多少,除了那一步,其他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苏旎自己都没想到原来她也会这样敏感,那些暗夜里的喟叹和交叠的喘息,现在都好像还在她耳边。
真实。
清晰。
令她再一次心猿意马。
苏旎闭闭眼,缓一口气,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后,跳下岛台边的高脚凳,刚准备走人,就见许知白拎着一双女式拖鞋从卧室出来。
许知白瞧见苏旎的动作,眉毛微挑,似是询问。
苏旎的屁-股又默默挪回到了高脚凳的凳面,故意解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洗漱。”
许知白径直走到苏旎身前,先半蹲下来,单手捉住她光着的脚,白皙圆润的脚趾被套进他拿过来的拖鞋里面。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很长,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这样一双手,握着她的脚,不由得叫她心脏一滞。
她忽然想起昨天他的这双手是怎样兑现那句“我会让你舒服”的承诺。
不进去,但舒服。
确实,他做到了。
还做得很好。
苏旎一想到最后许知白仿若因长期游泳泡水而泡软发白的指尖,脸颊倏然滚烫,立刻踢开他的手,自己跳下高脚凳,将另一只拖鞋穿上。
被踢了一脚拒绝的许知白还是没太多反应,由着苏旎,自己缓慢站起来,“洗漱用品准备好了,在里面浴室。”
“全新的?”
“嗯。”
苏旎忽地蹙起眉头,细细审视着许知白,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好久,才问:“你平时是不是经常带女人回家?”
她撇撇唇,说道:“拖鞋,洗漱用品,都准备了,很熟练嘛。”
“没有。”许知白这次倒是回答的很快,语气和表情也不见什么逃避和心虚,“我一直独居。这里除了你和小姨,没有其他人来过。”
这个回答还算让苏旎满意,不过她还是哼了一声,扭头往卧室里面的浴室走去。
许知白站在原地看着苏旎略显高傲的背影,轻轻扯动唇角。
她会这么问,就说明她在意。
他喜欢她这种在意。
这样就说明,他在她心里总算有了属于他的位置。
稍作停顿之后,许知白抬步,跟上苏旎。
全新的备用牙刷和毛巾正折叠整齐,规整地放在浴室的洗漱台上。
灰黑色的牙刷,藏蓝的毛巾,一看就是男士用的,看来许知白没撒谎,这里确实没有其他女性来过。
苏旎停在洗漱台前,先打开水龙头用适宜的温水冲了把脸,再从包装盒里拆出新牙刷,挤上牙膏,对着镜子开始刷牙。
不知是不是房子里的冷气开得太足,明明刚洗过澡的浴室,没有一点热气,只有冷冰冰的潮湿。
是冷气太冷传递过来,还是……许知白习惯洗冷水澡?
一个男人大清早洗冷水澡,又洗了那么久……
苏旎顿时反应过来,咬住牙刷红着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偏偏这时候,镜子里多了一个男人。
许知白身上干净的浴后气息一时覆盖住牙膏的清冽,他从她身后分开双臂,撑在洗漱台两侧,恰好将她围在自己和洗漱台的中间。
他没有靠的很近,也不算是拥抱,但就是这样,围住她,胸膛没贴靠住她后背,属于他的温度却在空气中传递到她身上。
尤其是当他与镜子里的她对视,微微压低上半身,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陡生一种热恋情侣之间的缱绻暧昧。
苏旎的背脊倏地有痒意攀爬,喉咙微动,想说话,意识到嘴巴里还都是牙膏沫,便快速洗漱完,扯过旁边摆放的毛巾擦了一下脸。
“你干什么?”苏旎看着镜子里的许知白,问。
许知白也看着镜子里的苏旎,没回答。
苏旎想到自己今天早上醒来时候穿的T恤,不禁又问:“昨晚……你什么时候给我穿的衣服?”
“你没力气之后。”
许知白回答的一本正经,但这几个字非常具有画面感,苏旎马上反驳:“谁没力气了?”
“说错了。应该是你太累了,睡着的时候。”
“……”
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还是那个意思——
苏旎面露不满,没等她说什么,许知白就说:“你睡得很沉,给你擦身体,换衣服,你都没醒。”
“你还给我擦身体了?”苏旎有些惊讶,怪不得她醒来之后全身没有一点黏腻的感觉。
“嗯。”许知白点头,下巴轻贴着她柔软的发顶,“本想叫你去洗澡,但是你睡得太沉,叫不醒。”
说话间,他的右手从一侧的洗漱台撤回来,轻轻搂住苏旎的腰,两人的背脊和胸膛顺势贴上。
苏旎还在心里沉浸式骂自己太没用,竟然就那样睡着了,还叫不醒,连许知白给她擦身体换衣服都不知道。
她简直不能想象那个画面,意乱情迷的时候坦诚相待还能接受,但是一方清醒的时候——
这样被看光,实在很羞耻。
苏旎忍不住低头,闭了闭眼,这才发觉许知白已经搂住自己的腰。
“许知白——”
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温度。
“你不用去上班吗?”
苏旎不敢轻易有所动作,担心会再次引发昨晚那种不可控的情况,僵硬着身体暗示许知白:“天亮了,你应该去律所了。”
“那你呢,你要去拍卖行吗?”
“我……”
苏旎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今日的安排,拍卖行今天没什么工作需要她过去,而且她本来就不用天天去工作打卡。
虽然不用去拍卖行,但她下午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于是,她稍微向前撤离一点身子,回答:“我不去。下午我要去试婚礼的礼服。”
苏旎答应了裴恩淇今天下午去试伴娘礼服,现在距离婚礼还有一点时间,如果不合适,还来得及修改。
她不是故意少说“伴娘”两个字,等意识到的时候,许知白的手臂已经用力将她圈紧,她被带着向后半步,被牢牢按住。
两人的身高差距摆在那,苏旎感觉自己的后腰仿佛是被沉重炙热的石x头狠狠撞了一下,微妙的疼痛在她四肢百骸涌动。
“许知白!”
苏旎气恼蹙眉,刚想骂他,就听见许知白问:“你们真的会订婚吗?”
苏旎即将出口的话悬停在了她喉间,她听着许知白突然认真又很不适合此刻这个情景的问题,嘴唇微张,竟真有几分他是她地下情-人的错觉。
这个男人,昨晚说什么要做她的地下情-人。
还预备跨越道德的界限——
他们应该算是跨越了的,虽然,她和她的未婚夫什么关系都没有,也没有什么道德的约束。
但是无论怎么样,他们现在在浴室,他这样抱着她,还让她清晰感受到他无法忽视的体温和变化,怎么都有些不合适。
又不是恋人。
不是情侣。
甚至连炮友,都还算不上。
“我的父母和他的父母都默认了这段关系,等办完我哥的婚礼,我们会开始准备我们的订婚。”
苏旎第一次和许知白谈论起她未来的婚姻,心口微微发涩。
许知白沉眸凝视着镜子里她的脸,问:“你的父母默认,那你呢?”
“我?”
“你的婚姻,你没有自主权吗?”
真不愧是律师,总是一针见血,杀人不眨眼。
苏旎不知许知白是不是在嘲笑她这样的人生,不高兴地回:“你管我有没有自主权?他们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我的选择也是他们的选择,我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是指阶级不同,还是身份不同?”
许知白瞬时接话,曾经横隔在两人之间又从未被明确提起的差距在这个时候被证实提起,但他并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也没有退缩的意思,用最冷静的语气对苏旎说:“除去这些身外之物,在法律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和你,并没有哪里不一样。”
苏旎讨厌这个话题,这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她就是没有自主选择权,她就是要和家里选定的人进入婚姻,她就是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她就是没有勇气去抗争——
许知白凭什么这样轻飘飘地说他们没有哪里不一样。
“你有自主选择权,你赶紧去找适合你的结婚对象,你现在这样抱着我算什么?你还真准备知三当三吗?”
苏旎忍不住呛回去,她还想继续往下说,嘴唇刚张,许知白就掰过她的下颌,从身后吻住她。
相同的清冽牙膏香气,好似还带着点雨后樱花的甜香,混合又升温。
苏旎愣滞须臾,许知白也只轻轻吻了她一两下,双唇退离之后,他与她对上目光,不再是隔着镜子。
他看着苏旎,唇角还带着昨夜苏旎咬破的伤,这点小伤并没影响他利落俊挺的五官,反而有几分隐隐的暧昧旖旎。
“对。”
他的指腹摩挲着苏旎的唇面,眸色认真地说,“你不和他分手,我就做你们之间的第三者。”
苏旎再次被许知白的话惊诧到。
她很确定,他不是开玩笑。
这种确定,让苏旎的情绪变得复杂,既紧张这种不能见光的关系,又忐忑揣测许知白决定这样做的原因。
如果他对她态度的转变是因为知道手术的真相,但是那一个真相,不足以叫他现在这样抛弃应有的道德感。
所以,他是为什么?
是因为……喜欢她吗?
苏旎不敢确定,不敢向许知白当面确认,她已经不像十几岁时那样轻轻一笑就能掩饰自己所有的少女心事,也无法直白地将这些话问出口。
她紧紧捏着自己唯一一张底牌,不敢轻易打出去。
她怕输。
怕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底牌就是,她喜欢他。
苏旎心潮浮动,脑海之中思绪万千,混乱纠缠,以至于,她没有去否定许知白这种危险的想法。
两人目光相交,无声僵持一会儿后,许知白低眸盯着苏旎的唇,似笑非笑:“说不定,你会觉得我比他好,而改变主意。”
——选择他。
许知白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这种男人之间的比较,争夺意味很是明显。
他很自信,他什么都不怕。
他会尽自己的努力,让苏旎的心逐渐偏向他这边。
身体被掰过来,正面相对。
苏旎的腰身依然被许知白单手搂着,他的吻开始落下来,她不由得向后倾身,他也顺着她的姿势微微俯过来,空着的另只手撑在她身侧的洗漱台上。
苏旎被吻得节节败退,身后没有太多着力点,两只手揪住许知白的两侧衣摆,许知白从洗漱台上收回手,抓住她的,引领着她将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许知白等苏旎的两只手都搭到自己肩颈处后,掐住她的腰,轻巧一个用力,就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了洗漱台上。
洗漱台面天然的石材自带一股凉意,隔着不够长的裙摆渗透进苏旎腿下皮肤。
苏旎不自觉颤了一下,许知白就双手抱紧她,一边吻一边给他传递自身的体温。
其实昨晚,许知白一-夜没睡。
他给苏旎清理完,帮她换上自己的衣服之后,就守在她的身边,静静看着她略显恬静的睡颜。
许知白很珍惜苏旎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刻,虽然,他确实挺坏的,费尽心思想要拽住苏旎的心,哪怕苏旎现在只是留恋他的身体,他也愿意。
从身体,到生活,再到情感,这样无声的渗透,总有一天,她会交出她的心的。
经过昨晚,苏旎此刻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许知白的每一次进攻,不再欲拒还迎,非常自然地绕过剩余不多的理智对他的进攻做出反应。
潮湿的浴室开始不断升温,两人彻底热烈地拥吻在一起,不知是谁的手,碰翻了洗漱台上摆放的牙杯牙刷。
它们怦然摔落在地,发出的声响却没有人听到。
洗净烘干的连衣裙再次皱巴巴落地,白色的T恤落在它旁边,昨夜光线太暗,苏旎没有仔细看清她留给许知白的那只蝴蝶。
现在她看清了。
暗青色的线条,隐在皮肤表层的下方,线条简单,脉络清晰。
苏旎主动伸出手指,碰触到蝴蝶翅膀,然后抬眸,与凝视着自己的男人对视。
他的胸膛在起伏,他的蝴蝶在呼吸。
苏旎感受着他和自己一样过快而沉重的吐息,在他的注视之中,手腕下落。
许知白的呼吸骤然一沉,闭上眼睛,似是冷静一下之后,睁开。
苏旎仍然掀着眼皮望着他,好似终于在这刻,找回自己的主场。
她像当年在他卧室一样,故意用力收拢手指。
“早上我没睡醒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洗冷水澡。现在又这样。”
苏旎眼底含笑,看着许知白黑沉的眼眸,“许律师,这样不行,容易坏的。”
许知白喉结翻滚一番,握住苏旎的手,不给她一会儿临阵逃脱的机会。
嗓音比起刚才,明显喑哑:“坏没坏,你试试,就能知道。”
……
淋浴间的花洒是在半个多小时后打开的。
有了热水的加入,潮湿冰冷的浴室开始氤氲起朦胧热气,如白雾一般环绕着整个封闭空间。
苏旎的肺活量不好,许知白却总是挑战她的肺活量,先前是在洗漱台冗长缠绵的吻,现在是站在花洒底下捧着她的脸,非要在这时候看她。她的头发被热水淋湿,水流从头顶的花洒细密落下,顺着她的眉骨和鼻尖流淌。
苏旎艰难睁眼,偏头忿忿咬住脸侧许知白的手指,许知白便将她转过身,背对自己。
继续洗漱台没结束的事。
淋浴间的玻璃早已经起雾,苏旎的五指张开,在雾面玻璃上落下清晰的手掌印。
掌印的水珠汇聚,蜿蜒向下滑-动,逐渐露出她以及她身后男人的脸。
苏旎已经开始后悔。
其实八年前她就该知道,许知白的忍耐能力超乎他人。
刚才她想临阵脱逃,许知白像早有预料一般没给她机会,现在她更是没有机会。
苏旎一直悬着一颗心,很怕许知白一个不小心,就让彼此负距离。
偏偏这颗悬着的心,又好似是在期待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因陨石坠落般的撞击而颤-栗。
水流声淹没她的耳朵,她什么都听不到,只感觉自己陷在火山爆发的岩浆之中,皮肤被岩浆烫烤,她则陷落,沉溺。
再也无法呼吸。
第39章
苏旎最后是被许知白抱出淋浴间的。
许知白用宽大的浴巾将苏旎整个人包裹住,苏旎因为双腿发软站不住,他就让苏旎再一次坐在洗漱台上,然x后用干毛巾擦拭着苏旎的湿发。
擦完湿-漉-漉的头发,许知白打开吹风机,轻柔地为苏旎吹干头发。
整个过程,苏旎都没说话,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绵绵的,由着许知白伺-候。
都怪他。
现在她的大-腿-根都还很痛,肯定已经红了。
腰也发酸。
现在回想,俯身后背朝他的那个动作,真的很羞-耻。
苏旎一想到许知白在淋浴间摁着她做的那些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趁他为自己吹头发的功夫,抬腿踢了他一脚。
正好踢在他的大-腿上。
许知白动作微顿,视线从苏旎的头发落到苏旎脸上,苏旎则是忿忿瞪了他一眼,接着别开眼,不理他。
像足了发脾气的小女孩。
许知白大概也知道苏旎在不平什么,就继续转动手腕,帮她将头发吹至八-九成干后,关掉吹风机,
他的手指轻轻顺着苏旎的头发,说:“对不起。下次会轻一点。”
听到这几个字,苏旎的脸倏然浮上红晕,气急道:“什么下一次轻一点!你想得美!”
许知白还挺喜欢苏旎这种小脾气,刚才确实是他不对,从昨夜到今早,他一直在忍耐。
清晨的冷水澡完全无法冷却他心底无限膨胀的欲-望,就算是简单疏解过,也依然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是的,刚才他确实差一点就要放纵自己。
但他还是保有理智,知道现在不合适,他需要对苏旎负责,不能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就冲动。
他忍耐到极致,最后只能用这种类似的代偿方式来解决。
在遇到苏旎之前,许知白对这方面没有太多的了解,更没有什么接触,男女之情和性,都离他太遥远。
从小到大,他每天都忙着学习,练习游泳,参加各项竞赛,一家三口发生车祸之后,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生活上面,他除了学习还要打工,要赚钱养活自己,完全没有时间和想法去碰触这些。
直到遇上苏旎。
他与她对视的第一眼,她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就深深吸引住他。
她的眼睛,比窗外盛夏的烈阳还要明亮夺目。
怦然心动原来就是形容这一刻。
一开始,许知白并不明确自己这种心跳陡然失序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他会因为苏旎的故意捉弄而生气,也会因为和她不小心的碰触而慌乱失措。
后来随着交往的加深,不可遏止的生理反应一次一次袭来,许知白才确认,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
他有俗人的七情六欲,欲-望会在他每次看到她的时候偷偷膨胀,让他忍不住向这种卑劣的情-欲屈服。
这漫长的八年,许知白身边没有任何人,也从未对其他人产生过这种感情。
他固执己见地封闭着自己的心,一直到再一次见到苏旎。
苏旎是那把打开他那颗装着爱恨情-欲的心的钥匙,她一出现在他面前,他所有的情感就开始滔滔往外流淌,无法控制。
现在,许知白承认自己欺负了苏旎,让她接受那样羞-耻的动作和那样过激的行为,不做任何辩驳,任苏旎骂着自己。
“你就是个混-蛋!我都叫你停下不要了,你就装听不到!”
“你以为你装听不到就没事了?!”
“混-蛋!!”
苏旎这会儿开始发泄自己的不高兴,表情羞恼,“还有——”
“我不喜欢那种姿势!!!!!!!!!”
她最恼的还是这个。
真的很羞啊!
许知白接收到苏旎的意思,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抱歉,是我没控制住,一定没有下次。”
许知白刚才只顾着先照顾苏旎,自己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因这个拥抱的动作,苏旎的脸恰好碰触到他锁骨的位置,低着的视线将他上半身线条起伏明显的肌肉尽收眼底。
苏旎本来还想多骂几句,但美好的肉-体近在眼前,她脑子一下就被晃晕了。
真是色-欲熏心啊。
这要是放在几百年前,她一定是个被美-色-诱惑的昏君。
“原谅你这一次。”苏旎作势要推开许知白,“我要换衣服回去了。”
许知白适时松开她,低眸瞧了一眼地上乱成一团的衣服,说:“我把你的衣服重新拿去洗一下。”
苏旎点点头,看着许知白弯身去捡自己的连衣裙。
连衣裙捡起,剩下就是——
“哎——”苏旎赶紧叫住许知白,实在不忍直视那块被她自己打湿的不成样子的布料,耳根发烫,语气虽是命令,但声音明显小了几分。
“这个不要了,扔了。”
苏旎是避开许知白的视线说这个话的,她发觉自己说完,许知白没什么动作,就朝他看过去,发觉他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时,耳根的烫意顿时蔓延到脸颊。
“看什么!叫你扔了就是了!”
都湿-漉-漉皱巴巴成这样了,还怎么洗!
许知白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迟了半拍,才出声:“好。”
苏旎不自然地裹紧身上浴巾,再一次命令他:“抱我下去。”
许知白笑了一下,起身,将连衣裙放到洗漱台一侧,然后伸手将苏旎从洗漱台上抱了下来。
他没有第一时间放开她,而是嘴唇贴在她耳边,问:“能走路吗?”
苏旎的脑子瞬时爆炸,死要面子地推开许知白,瞪着他:“当然能走!你别太有自信了,别说我们没真做,就算做了,就你那一般的技术,我也不至于下不来床走不了路!”
说完,她高傲地抬起下巴,故意哼一声:“走开,我要出去。”
许知白听从命令,收手,往边上退一步。
他怎么听不出苏旎的嘴硬,他不会跟她做这些无用的口舌之争惹她不高兴,毕竟……
现在她的小表情已经写满了不高兴。
还挺可爱的。
许知白让了位置,苏旎就自己往浴室外面走,刚走一步她就痛苦地蹙眉,被摩-擦过度的大-腿-根拉扯着痛。
但她不想示弱,硬是挺直背脊,自己走出了浴室。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要被自己气死。
……
两个人闹腾这一番,时间悄然从清晨转到了上午十点多。
早餐也即将变成午餐。
苏旎稍微休息了一下,换上洗烘过的干净衣物,趿着拖鞋回到原先坐过的岛台边,开始进食。
早上消耗了她太多力气,现在她是真的饿了。
苏旎身上的连衣裙还是原来那件,被许知白重新洗过烘干,贴身衣物是许知白从线上的购物app购买的,也洗过烘过。
岛台上的食物被许知白重新热了一遍,本来他提议出去吃,但是苏旎不想动,还是凑合一下,先填填肚子。
熬得粘稠的清粥非常软糯,带着浓浓的米香,这应该是苏旎第一次吃到许知白做的饭。
没想到他厨艺还挺好的。
苏旎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悄悄夸赞他,面上还是那副随便吃吃的傲慢模样。
许知白倒是没有吃东西,只坐在苏旎对面,安静看着她。
说实话,他很喜欢这一刻,也有点自私的,想留着这一刻。
但是他们的独处时间总会结束。
苏旎吃完之后,突然的,眼前多出一样东西。
一枚璀璨的订婚钻戒,被许知白放置在岛台桌面,两人的中间。
许知白不知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昨晚他强制性地从苏旎手指拿走,扔掉,现在他又找了回来,放在这里,还给苏旎。
这枚戒指的出现,像是骤然打破二人难得静谧安然的相处氛围,让他们一下回到冰冷的现实。
许知白的神色看似平静,没说话。
苏旎坐直上半身,看着这枚戒指,一小会儿后,她伸手拿走,再重新套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许知白看着苏旎的动作,眼眸不着痕迹变化一瞬,眸色太沉,藏着太多不外露的情绪-
许知白中午要回律所,苏旎同他分别,开车回了自己现在的住处。
下午她和裴恩淇约好了去试伴娘礼服,她得早点回去收拾一下自己。
苏旎回到住处之后,化妆,换衣服,然后出门,在一家高奢婚纱馆与裴恩淇碰上面。
裴恩淇的主婚纱在一月以前就已经找设计师量身定制,工匠现在也连夜赶制了出来。
婚纱的设计元素来自莫比乌斯玫瑰,领口的每朵玫瑰都由细钻镶嵌缝制,温柔又矜贵。
苏旎的伴娘服也是定制款,非常简约轻奢的白色缎面鱼尾裙,裙摆轻盈,到脚踝处,面料高级却不张扬。
两人在设计师和工作人员的帮助之下试完礼服,尺寸都合适,只是主婚x纱的头纱有一点小问题,设计师拿过去修改,一会儿需要重新再试一下。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苏旎和裴恩淇换回自己的衣服,坐在休息室里闲聊。
“这个设计师还蛮厉害的,之前在意大利,近几年才回国发展。”
裴恩淇说着,问苏旎:“你要不要提早跟她约你的订婚礼服?”
休息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还关着门,苏旎便没什么顾忌,直接说:“我现在不想去想这些。”
裴恩淇一眼看穿苏旎的心思,笑着:“是啊,你要订婚了,新郎却不是他,当然不想去想咯。”
这个“他”,太有暗示意味。
苏旎没好气地睨裴恩淇一眼,随后端起先前工作人员送来的茶水,小抿一口。
“你还没跟我解释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了呢,怎么电话打的好好的,突然就被人抢走,说你突然有事。”
裴恩淇还是没忘记这件事,八卦的心完全藏不住,抓住机会就问苏旎。
“到底什么情况?”
苏旎喝着茶,回想一下那晚,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他问我一些事情。”
“然后呢?”
“没然后了。”
“别骗我了,要是没然后,你身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我可不信是你未婚夫弄出来的。”
苏旎闻言,没端茶杯的那只手下意识捂住胸口,低头确认自己穿在身上的挂脖小衫,布料遮挡之外的皮肤并没什么特别的痕迹。
她特意挑的这件衣服,能遮挡住前胸那些暧昧印记,出门之前她还再三确认过了,裴恩淇是怎么发现的?
“你换伴娘礼服的时候,我看到的。”裴恩淇先一步作出解释,摇着头啧啧赞叹,“看来挺激烈的。真好啊,真羡慕。”
苏旎:“……”
她难得在裴恩淇面前不好意思,清清嗓子,故意岔开话题:“你羡慕什么,要不要我给你数数你交过多少个男朋友?”
裴恩淇停了几秒,忽然唉声叹气,苦着一张脸问苏旎:“我长得很丑吗?”
“……?”
苏旎愣了一下,摇摇头。
裴恩淇:“那我的身材……不算差吧?”
苏旎还是摇头,顺便夸赞:“很有料,前-凸-后-翘。”
“那你哥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裴恩淇想起昨晚的事情就糟心,“我都那么明显的暗示他了,结果他不为所动。”
她眉头一皱,认真地看着苏旎:“你实话告诉我,你哥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苏旎差点把手中的茶水洒了,表情又懵又无语:“这——”
“这我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他不行,那就是他对我确实没什么感觉。”
裴恩淇只能找出这个答案,认命地说:“看来婚前验货是不行了,只能在新婚夜关灯摸黑完成任务了。”
苏旎张张嘴,想为苏京樾解释,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裴恩淇其实苏京樾暗恋了她很多年的事。
话到嘴边,她考虑了一下,又给生生噎了回去。
该死的苏京樾,你老婆都要以为你不行了,还不赶紧主动一点,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什么!
真是哥哥不急妹妹急!
晚些时候,苏旎原本准备跟裴恩淇在外面吃过晚餐再回住处,梁宛清的电话临时打过来,让她晚上回家一趟,她只好改变计划,先回了一趟家。
晚上的苏家别墅一如既往的安静,吴嫂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但是在家用餐的人就只有苏旎和梁宛清两个人。
父亲依然没有回家住,哥哥还在公司忙。
苏旎今天心情还算可以,接到梁宛清电话之后也是预备开开心心回来陪她吃顿饭,但不知是怎么回事,晚上她一进门,就觉得家里气氛有些压抑。
毕竟是母女,苏旎还是很能察言观色,只一眼,就看出梁宛清脸色不对。
这些天,梁宛清忙着准备苏京樾的婚礼,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整个人的状态还算不错,这会儿却沉着脸坐在客厅,没给过来的苏旎一个眼神。
苏旎走到客厅,停在梁宛清身前,疑惑询问:“妈,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梁宛清像是没听到苏旎的话,表情很难看,过了半晌,才瞧向面前站了好一会儿的女儿。
“你告诉我,你突然搬出去住,真的是因为和你哥吵了一架?”
太过突然,苏旎没想到梁宛清开口说的是这个,她的心脏无端猛跳了一下,隐隐约约有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是啊。”她压了压内心的不安,面色自然,继续沿用苏京樾帮她扯的谎,“是和我哥吵了一架。”
“好,那你说说,你们因为什么吵。”
“……”
“苏旎,你别把你妈当傻子,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到底为什么搬出去住!”
梁宛清很少这样质问苏旎,她表情严肃,显然是已经有了答案,就等着苏旎自己说实话。
苏旎被这样一质问,停顿片刻,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没为什么,就是想搬出去住。”
苏旎以为今晚梁宛清叫她回来,是想让她陪着一起吃一顿饭,没想到是要问为什么搬出去住。
她心里已经有种直觉,或许,梁宛清要问的并不是这个。
于是,她直接问梁宛清:“你要问什么,就问吧,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苏旎这样硬气,梁宛清不由得笑了一声:“你还知道我不是想问这个。”
苏旎冷着脸,不应梁宛清,梁宛清便问:“你是一个人住在外面吗?”
“是。”
“住在你哥那套房子里?”
“不然呢?”
“你不用这样给我甩脸色,我现在能单独问你,是为你好,不希望你做出什么错误的事。”
苏旎这下是真的来了脾气,她真讨厌这种道德绑架。
“妈,你直说吧,你到底想问什么,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不吃这一套。”
既然苏旎已经这样说了,梁宛清也就不再委婉,她看着自己女儿,问她:“前几天,跟你在酒店开房的男人是谁?”
这句话一问出来,苏旎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
前些天,酒店,开房——
她大概知道梁宛清指的是什么时候。
开房两个字,实在是有一种特殊的意思,苏旎没有做那样的事,只是共用了一间套房。
于是,她绷着脸,毫不心虚地否认:“我没有和男人开房。”
梁宛清显然不信,拿出自己所掌握的证据:“8号晚上,弗利特酒店,你还不承认?要我说出房间号吗?还是让我去找监控,把那个男人找出来?”
“我说了没有开房就是没有开房,就算我和男人开房了,又怎么样,我成年了,连这种事情你都要管我吗?!”
苏旎眼圈微红,话说完她就知道自己有些急了,可是她没办法不急,因为事关许知白。
“你是在跟踪我,还是查我的行踪?你就得要时时刻刻盯着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管?”
“苏旎!”梁宛清瞬时从沙发起身,大声呵斥。
两个人面对面,两张太过相似的脸,此刻都攒着不同程度的怒意。
梁宛清:“你要订婚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算怎么回事?我不希望你做错!”
苏旎立刻接话反问:“你是真为我好,不希望我做错,还是不希望你一手掌控的木偶不听你的话?”
梁宛清倏地愣住。
苏旎从刚才的不冷静中找回几分冷静,她对着眼前一直牢牢掌控住她的母亲冷冷笑了一声,说:“有时候我真挺奇怪的,你和我爸的婚姻这么不幸福,你已经尝到了包办婚姻的痛苦,为什么偏要我跟你一样。”
“妈,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好,我已经尽力了,我听你的话,你不喜欢我画画,我就不画,你要我陪你出国,我也陪你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将你觉得合适的男人介绍给我,我见了,也答应订婚了,但是你觉得我开心吗?”
苏旎边说边笑,眼圈逐渐氤氲起水光,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忍着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眼泪。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酒店的事,我说没有开房做你认为的那些事情,就是没有。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搬出去住,是因为我想回德国,哥知道了,让我去他那里住着冷静。至于我为什么突然想回德国,我不想告诉你,你也不要问。”
“我是你的女儿,但首先,我也是个独立的人。我已经足够听你的话,你所有的安排我都会做,可是请你给我一点独立的空间,让我有一些我自己的秘密。你不要去查那个男人是谁,如果你查了,我绝对会恨你一辈子。”
苏旎最后的这句话是很严肃x的,眼尾泛红,适才还在冷笑的眼眸已经看不到一丝笑意。
梁宛清第一次见苏旎这样,小的时候,苏旎也会发脾气,会闹,但从没这一刻这般认真严肃。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刚才过激了,赶紧缓了缓,语气软了几分,好声好气道:“妈真的是为你着想,如果段家知道这些事,对你始终是不好的。”
苏旎冷着表情听着,不屑一笑。
梁宛清又说:“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我答应你,不去查,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你很快要和斯衍订婚,我相信你知道轻重。”
“趁早和那个男人断了,知道吗?”
第40章
夜色渐暗。
恒拓律所灯火通明,加班的人不在少数。
许知白在办公室整理一个案件的开庭材料,助理林天扬敲了敲门,之后推门而入。
“许律,这部分资料我梳理好了,你看一下。”
许知白略微抬头,伸手接过林天扬递过来的文件,认真翻阅了一下,“好,你先下班吧。”
“好的,许律。”
林天扬应着,转身离开办公室。
许知白对这份文件还算满意,合起来放到一旁,转而继续手头的工作。
昨天下午和早上他都请了假,很多工作堆积下来,今晚需要加班。
不过他也已经很习惯这种加班到深夜的工作状态,忙碌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许知白正沉心工作的时候,静音的手机亮起一道光,手机屏幕显示有一个电话进来。
他的余光瞥见这道亮光,侧眸,看到来电人时,眸色微微暗下。
拿过手机,滑-动接听,段斯衍略显客套的声音就响在许知白耳边。
“许律师,这么晚,没有打扰你吧?”
许知白没有用客套去应付客套,而是直接问:“段总,有什么事吗?”
“今晚有个饭局,有几位国内的合作商想要认识一下你,不知你现在是否有空?”
“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加班。”
“那真是可惜,他们听闻你在港城赢了一场漂亮的官司,很钦佩你的能力,都想与你聊聊。要不下次约个时间?”
许知白接受各种名利场上的应酬,但不意味着,他喜欢这种虚与委蛇。
他很清楚段斯衍想做什么。
一个刚拿回国内公司股权、有身份又有地位的集团掌事人,再三向他介绍自己的人脉,拉拢他进他们的圈子,不过是为了利益捆绑。
因为许知白知道的太多。
段斯衍那个案子,并不好打,他的父亲和叔伯在年轻时候就已经是一笔烂账。
许知白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知晓太多事情,上层社会的权色交易,他们段家都有涉及。
当时的段斯衍不折手段要拿到股权,甚至不惜向代理律师泄露集团内部这种不堪且踩线的行为。
整场官司,许知白趋利避害,靠正向的证据打赢,对于一些灰色地带的事情,不闻不问,只当不知。
但是段斯衍知道他知道。
他也知道段斯衍知道他知道。
他们心照不宣。
段斯衍并不是第一次将许知白介绍给他的合作伙伴,他的目的非常明显,只要捆绑住彼此利益,就有办法堵上许知白的嘴。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拍卖行跟苏旎有关,许知白并不会接受段斯衍的介绍,去当拍卖行的法律顾问。
“段总,你不用特意为我搭桥牵线,我有我的本职工作,没有意愿参与其他的行业。你放心,作为一名专业的律师,我会遵守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不会随便向外透露当事人的隐私。”
许知白这段话,等于是在明示段斯衍,他话里的“隐私”指的是什么,段斯衍能明白。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不用继续说得太明,段斯衍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既然许律师想要独善其身,那么我就不勉强,有些事情我希望永远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只要不发生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种事,我就能保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许知白平静说着,几句话之间锋芒毕露。
聪明人永远都会有后手,知道的太多,就越危险,许知白很早就做足了准备,不会让人轻易动他。
就算段斯衍在官司结束之后开始忌讳他,也就只能忌讳。
段斯衍最后还是和和气气地和许知白道别,结束了这通不算愉快的通话。
许知白放下手机,瞧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段斯衍”这个名字,眸色沉沉。
这个男人,配不上苏旎。
有野心有欲-望不是坏事,但是段斯衍更看重利益。
这样精于算计的男人,根本配不上苏旎。
当然,他也不会让苏旎真的和段斯衍订婚。
晚上十点,许知白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
在径直走向酒柜的途中,许知白随手将脱下的西服外套悬挂到餐椅椅背,抬手解开衬衣的两颗扣子,之后停在酒柜面前,打开玻璃门,从里面拿出一瓶没开封过的威士忌。
寂静的房子一时只有液体轻轻滚落进玻璃酒杯的声音。
许知白站在岛台前,拧上威士忌的瓶盖,放置到一旁,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视线落在手中的手机屏幕上。
这是他另一个手机,换了新的电话卡。
没办法,苏旎将他的两个号码拉黑,他只能通过换卡的方式联系她。
现在这个点,苏旎会在做什么?
许知白看着昨晚发过短信的聊天界面,思考着,正准备组织语言,一阵突兀的门铃声骤然响起。
许知白一直独居,很少有人上门。
他闻声看向没有亮灯的玄关,眉头微蹙,忽地,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闪过。
他瞬时放下手机走去玄关,没有去看电子锁的监控,直接开门。
门外,早上才见过的人儿正一脸不高兴地瞪着他,似是埋怨。
“这么晚才来开门。”苏旎说着,双手环胸,下颌轻抬,“你自己说,门铃响了几秒了?”
许知白没想到门外真的是苏旎,漆黑的眼底几不可察地浮过一丝意外和惊喜,面色好似自若,唇角却是轻轻动了一下。
“进来吗?”他问。
苏旎:“让开。”
许知白低眸笑了一下,将门开得大了一点,自己也往旁边退了一步,给苏旎让出进门的位置。
苏旎放下环胸的双臂,抬步走进许知白的房子。
还是和昨晚一样,不像个拘谨的客人。
她将随手拎着的小包先放置到到玄关的鞋柜上方,停在鞋柜这里。
早上穿过的只属于她的女式拖鞋还放在地毯上,只是离她有两步的距离,她朝许知白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拿过来。
许知白接收到,弯身拎过拖鞋,放到苏旎脚旁。
他抬头看她,问:“苏小姐,需要我帮你换鞋吗?”
“不用,不给你这个机会。”苏旎语气傲娇,但唇边含-着几分笑意。
许知白缓缓直起身体,感觉今晚的苏旎好像有点不一样。
似乎……心情有些好?
“有什么让你开心的事吗?”
苏旎正自己换着鞋,听到许知白这样问,动作微僵,但是很快,她就像没事一样,换好拖鞋,拎上包,往房子里面走。
“不告诉你。”
许知白望着苏旎傲然娇纵的背影,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八年前的她。
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没有这段时间见面以来的故作生疏。
他笑了笑,将门关好,随后跟上苏旎的脚步。
苏旎走到岛台这边,看到上面正放着一瓶威士忌,以及倒了一半酒的酒杯,琥珀红的澄亮液体正在这晦暗的空间隐隐泛着光。
“你在喝酒?”
“嗯。”许知白走到苏旎身旁,应着,“只喝了一点。”
苏旎没问许知白为什么喝酒,此刻的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情去关心这些,她转身面向许知白,手里的拎包顺手放在身后的高脚凳上。
然后她的双臂就勾住许知白的脖子,贴身过来,在许知白错愣的时候,拉低他的脖颈,自己踮脚吻住他的唇。
太意外的动作。
许知白显然没有料到,身体的反应快一步,他下意识双手托住苏旎的腰,俯身迎合她的高度。
两人身高差距过于明显,许知白俯身了,苏旎也踮脚了,但她还是得仰高脖子。
唇-瓣很轻地贴了一瞬,苏旎退开一点,琥珀色的漂亮眸子直勾勾盯着许知白的眼睛,红唇微启:“早上你这么对我,我想了一天,都还是气不过。”
许知白与她对视着,眉梢微挑,眼露不明。
苏旎用牙齿重新咬了一下许知白昨天唇-瓣上的伤口,没有用力,就是故意用齿尖摩挲而过,眼睛还是一直盯着他:“现在我要报复回来。”
说完,苏旎松开许知白,在他身前站定,双手向下碰触到他衬衣的纽x扣,指尖灵活而缓慢地解开扣子。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许知白这会儿也正式确认她的“报复”是指什么。
他伸手握住她解自己纽扣的小手,宽大的手掌将她两只手都包裹住,沉色眼底开始有暗涛汹涌。
喉结重重滚动,许知白沉思须臾,问苏旎:“你确定?”
苏旎则露出半分羞恼,鼓着一张小脸,说:“确定。我才不想只有你一个人爽。”
这样的话其实有些羞-耻,苏旎与许知白对视着,脸颊微微发烫,纤长卷翘的眼睫似有若无地颤动,但却没有退步的意思。
“你就说,做不做。”
许知白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眉头仍是蹙着,没等他想明白,苏旎就拽住他的衬衣将他拉向自己,非常用力地吻住他。
主动又热烈。
先前都是许知白这样强制性地吻苏旎,现在角色对换,许知白竟有几分招架不住她。
她好像很急。
吻得很乱。
还是没学会在接吻中如何呼吸和换气,一个吻,混乱又毫无章法。
许知白及时向后撤离,分开这个吻,被打断的苏旎不服气地踮脚追过去,要继续,许知白则双臂圈住她,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你急什么?”他嗓音已经泛着一层哑意,气息也重了些许。
苏旎望着他,没回答,稍微喘息过后,伸手从旁边的手拎包里掏出一盒东西。
超薄无感。
她与他视线相对,语气笃定:“尺寸应该合适。”
许知白没想到苏旎会准备这个,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这个东西,目光扫过它,再重新看向苏旎,黑眸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苏旎见他不动,不由得问:“怎么,你不敢?”
许知白眉头一皱。
苏旎用怀疑的眼神瞧着他:“难道你只敢纸上谈兵?别告诉我,你只会搞边缘。”
她想到什么,突然笑了,漂亮的眼睛朝着许知白眨动:“你这么犹豫,不会……是第一次吧?”
许知白倏地沉默。
时隔多年,苏旎终于在成年的许知白眼底看到了少年时期的他,他现在的眸色,和当年她调侃他是不是初吻时一模一样。
原来,不论过去多久,人都不会变。
他依然是她记忆中那个最青涩的少年。
苏旎就是故意的,她在刻意招惹许知白,挑拨起他的情绪。
她成功了,因为她看到他眼眸一压,冷脸夺过她手中拿着的东西,然后直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苏旎双脚倏然腾空,许知白强有力的臂弯紧紧抱着她,悬空的高度让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圈紧他的脖颈。
她抬头,看到他微绷的下颌,利落的五官,神情竟有些严肃。
前往卧室的这几步距离,苏旎心里不自觉打鼓,许知白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等到苏旎的后背重重摔在床铺,眼前的男人单腿半跪在床沿边解着衬衣剩下的几个纽扣时,她才确认,他是愿意的。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奇怪,是她提出的,现在紧张万分的也是她。
卧室没有开灯,光源是外面过道的灯。
苏旎摒着呼吸,看着衬衣落地之后显露在眼前宽厚有型的身躯逐渐靠近自己,她立刻从床上翻身,趁许知白还没反应过来,拽过他,将他压-在了下面。
她坐在他腰上,说:“我要在上面。”
苏旎还是八年前的苏旎,骄傲,恣意,永远都想要掌握主动权。
她确实也还是当年的那个女孩,现在的她和当年一样,都想要在最后的时刻,给自己留下一段最美最好的回忆。
苏旎不会告诉许知白今晚发生了什么,她的难过依然藏在若无其事的笑意底下。
她不告诉许知白,去要求他与自己做这样的事,她知道自己很自私。
所以在得到许知白的默认之后,她便努力尝试,顾不上理智和尚且存在她心内的少女羞怯。
他们很快吻在一起。
塑料包装纸是苏旎拆的。
长盒拆开,她从里面拿出一枚东西紧紧抓在手心,锋利的锯齿好似划过她的掌心皮肤。
这一小枚方形的包装被她的手心捂热,许久之后,许知白把它拿走,咬开。
他们在暗沉的空间四目相对,呼吸沉重,热汗淋漓。
回国的这些天,其实很像是苏旎重新做了一场有许知白存在的梦。
她会因为与他重逢而激动欣喜,酸涩难过,会因为他刻意的报复而生气,也会因为他因为知晓手术真相后转变-态度而伤心。
但是归根究底,这些都不重要。
过于丰富的情绪变化已经让她足够疲惫,她想挣脱了,带着属于她的回忆从痛苦的现实里挣脱。
苏旎还是太胆怯,太懦弱,就算她亲自动手给许知白套上晚上她独自找遍几家便利店才买到的东西,但她手指的微颤还是出卖了她紧张的内心,以及她一直以来的胆怯让她无法自己向下。
最后还是许知白无法忍耐,一个翻身,与她交换了位置。
她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说不上到底是因为自己晚上和母亲的争吵,最后向残忍现实屈服的无奈和痛苦,还是因为被贯穿心脏。
苏旎第一次在许知白面前掉下眼泪,像极致委屈。
在许知白短暂的一瞬怔愣之后,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他在安抚她,用他此刻所有的耐心。
苏旎好想告诉许知白,她对不起他,她又要像八年前一样,见他最后一面再不告而别了。
她已经买好了回德国的机票,她要逃跑了,她承受不住母亲的强压,偏偏又没有勇气反抗。
这样的她太没用。
慢慢的她脑海里所有东西都不复存在。
手指在虚空抓不住什么,最后只能用指尖狠狠划擦过许知白绷紧的背部。
苏旎也不再绷着自己的心,在这一刻释放自己所有的情绪,不管是哭,还是闭紧眼睛忍耐一开始的不适应,亦或是后面自然而然地配合,她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
她想尽自己所能,留住这一刻,留住这场梦。
不知过去多久,属于他们之间的暴风雨好像终于停歇。
热,黏腻。
苏旎还未休息一会儿,耳边就响起纸盒抖落东西的声音,随后她就被许知白抱起。
战场转移。
浴室,滚烫的热水不断透过花洒向下流落,热气氤氲,淋浴间的玻璃逐渐弥漫上雾气。
朦胧身影在这片模糊玻璃背后若隐若现,像蝴蝶振翅晃动不停。
苏旎的大脑早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清空,现在的脑容量小到只有骂许知白的词汇。
那些令她难过的现实覆盖,她忘了她的不开心,忘了晚上与母亲的争吵,忘了这些年自己经历的一切,今晚是她主动挑的头,但是……
疯了的人是许知白。
浴室地面浸满水,地砖湿滑,苏旎实在站不住,随时要摔倒,她气得张大嘴巴扭头咬住许知白的肩膀,落下很深的牙印。
许知白大概是知道苏旎真的生气了,她早上就说过不喜欢在这里,他就先出来,将她掰过来正面面对自己,拦腰抱起。
走出淋浴间的时候,他顺手扯过洗漱台上放置的浴巾,将苏旎包裹住,再让她坐在洗漱台上。
和早上一模一样。
热水的温度太高,苏旎的皮肤被蒸腾得明显泛红,水淋淋的眼睛,眼睫上还挂着水珠,眼睛瞪着许知白。
在许知白用浴巾擦拭她的头发时,她气不过地再次偏头,咬住他手腕。
许知白没有躲,表情更没什么变化,眼眸是沉默又充满了暗涌的,由着苏旎。
然后重新进去。
苏旎猝不及防,气得不行,甩开许知白的手腕大骂:“许知白!!!”
“你这个混-蛋!!!”
许知白没说话,点头承认,挨骂挨打他都认。
他就是个混-蛋。
他所有的劣根性都被激发出来,他也觉得自己疯了,疯到无法控制,无法停下。
苏旎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有那种情结,就算苏旎和别人交往过,要和其他人订婚,他都不会介意,男女之间发生的任何一切他都能接受,不会计较。
他只会嫉妒那个可以站在她身边可以和她牵手的男人。
但是今晚,他会有一些意外,同时,他好像终于在这刻,真正明白了自己在苏旎心里的位置。
她心里有他。
是的吧,她心里有他的一寸之地。
他很想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永远永远都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苏骗pao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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