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嫁春光 > 18、第 18 章
    有戚越方才作保,想动霍云昭之人已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霍云昭怕有跟踪,不便再亲自护送钟嘉柔回府。他让戚越等一等他,将那匣石青交托给钟嘉柔,派莫扬护送钟嘉柔回府。


    钟嘉柔深深看霍云昭一眼。


    霍云昭背着光立在车厢前,她看不真切他漆黑的眸光,只见他落下车帘,动作还是像以往每一次那般温柔。他转过身,磁性的声线让莫扬启程。


    钟嘉柔抱着膝上一箱石青,眼眶湿热,泪水无声滑下。


    约摸一刻钟后,钟嘉柔才在侯府不远处的巷口遇到了秋月的马车。


    秋月焦急解释,她与车夫跟丢了她,京畿围了几条巷,查到过他们的车,等放行后秋月又找不到钟嘉柔的马车了。


    秋月接过钟嘉柔手上沉甸甸的木匣:“姑娘,京畿没有查到您与六殿下同在一辆马车吧?”后日便要出嫁了,秋月自是担心主子的名声。


    钟嘉柔摇摇头:“六殿下将我送到了他友人的马车上。”


    “友人?就是殿下之前信中提过在惠城认识的那个仗义的朋友吗?”


    钟嘉柔之前每次拆开霍云昭的信都很高兴,会与婢女分享霍云昭提到的那些异地趣事,说起过霍云昭在信中大力夸奖的这个仗义友人。


    钟嘉柔说:“是他,他就是戚五郎,我乘了他的马车躲过了京畿盘查。”


    连秋月都一脸震撼。


    ……


    夜色已深,巷道一片寂静,晚风穿街而过,吹不散这夜暮黑云。


    青松巷口,莫扬驾车归来,霍云昭便与戚越道着分别。他朝戚越行了一礼,示为今夜之事答谢。戚越忙按住霍云昭相拱的手,说“使不得”。


    “你我之间还言什么谢,不必谢来谢去,后日来我家喝几杯喜酒我就高兴。”


    霍云昭握了握拳,朝戚越道了一声“好”,乘车离去。


    戚越目送霍云昭的马车平安驶远,才掀起黑袍坐回车上。


    今夜驾车的车夫倒不是府上惯用的,是老家来投奔戚越的儿时玩伴,如今跟在戚越手下为他干些戚家商铺的活儿,名叫习舟,同戚越一样的年纪。


    习舟说道:“那就是你之前说的在惠城认识的儒雅公子?”


    戚越挑起车帘而坐,靠在车门旁“嗯”了一声,一条长腿随意支到车架前。


    习舟说道:“真是一身贵气,我都不敢直视,虽说他伤了一只眼睛,但一身的天家气度,模样也英俊极了,我都不好意思瞧。”


    戚越颇为得意地微昂下颔:“那是。”


    霍云昭是他想成为的那种翩翩君子。


    戚越的娘虽说是个村妇,但也很希望能养育出那种儒雅文秀的儿郎,偏偏他们戚家五兄弟没一个有文雅的气质。


    戚越当时救下霍云昭时,霍云昭一直怕给他们带来麻烦,身体不便也要下船,在城中又以身上仅有的银钱帮助受难的妇孺。当时戚越便觉得这人是个正人君子,之后知晓霍云昭是京中来查案的京官,他更多了好感。


    霍云昭此人过于正直,品性廉洁,戚越当时很喜欢和他交朋友,他欣赏这种高洁不折的人。


    未想霍云昭竟是当朝六皇子,那般尊贵的身份。


    只是天家纷争戚越也有耳闻,今夜才会出手相助。


    当今圣上有十三子,品性出众之子有八人,民间会有一些隐蔽的茶馆闲谈这种皇家禁事,称是“八蛟争龙”。


    习舟也在茶馆听过这种密谈,想了想道:“你说方才你那般出头,会不会给阳平侯府招来什么不好的事啊?”


    也许吧。


    在霍云昭当时说车上有一位女子需要请他帮忙护送时,戚越没有犹豫就同意了。不是因为不在意什么男女之妨,他后日便要成婚,自然应该避些嫌。但对方是霍云昭,一个查案的清官,戚越相信霍云昭的人品,没理由不帮忙。


    而后又得知他是六皇子,戚越虽震撼,但很快猜到了霍云昭有难。那只受伤的眼睛便是证明。


    戚越沉思了片刻,对习舟道:“你回铺子吧,我自己驾车,此事我回府通知我老爹一声。”


    戚越还是将此事如实告诉给了戚振。


    戚振倒未如平素那般破口斥责,听罢思虑了半晌,摇摇头说:“你帮都帮了,那六殿下在惠城办案时也是个好官,我也摸不着头脑,等忙完你的亲事我跟你老丈人商量商量,请他拿个主意。”


    ……


    一日的功夫转眼即过。


    阳平侯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喧阗,府中上到主家、下到仆婢个个一脸喜气。


    今日是戚越大喜的日子。


    府中亲近仆人都知晓他对这未过门的夫人不甚有好感,赐婚那日还与家主大吵一架。但今日他倒算配合,一身朱红喜服加身,面上带几分淡淡笑意,安顿迎亲队伍启程,剑眉下的面容倒有几分郑重严肃,策马朝永定侯府出发。


    永定侯府今日亦是热闹不绝,上京高门皆来恭贺,府中披红挂彩,人声喧阗。


    唯余钟嘉柔的闺阁在这一片喧闹声中格外宁静几分。


    镜中的女子月貌花容,一张肌肤嫩白胜雪,绿衣喜服尤衬得她白肤无暇。


    妆娘在问钟嘉柔可还满意,可有何处要修改的地方。


    钟嘉柔对镜揽妆,镜中人今日自是容妆精致,美貌无双。妆娘是钟淑妃从宫中挑选来的老道嬷嬷,一双巧手为皇贵妃各种大典都上过妆,自是挑不出错处来。


    今日是喜日子,屋中还有四名为钟嘉柔送嫁的高门夫人,钟嘉柔抿笑颔首,温声道:“嬷嬷的一双巧手很是细致,我很喜欢,有劳您了。”


    临近出阁的吉时,府门外的鞭炮声响个不停,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王氏仔细端详钟嘉柔,目中欢喜又是怜爱,更多的舍不得。


    大抵婚嫁时在至亲面前都会流泪,钟嘉柔望着王氏一双饱含不舍的泪眼,也忍不住想要落泪。屋中两个叔婶忙笑着劝她们。


    王氏拉过钟嘉柔的手行到闺房深处,屏退了左右,对钟嘉柔认真叮嘱。


    “虽说阳平侯与夫人性格直爽,待四个儿媳亲厚,但与人相处就免不得会有堵心的地方。今后若是遇到什么不顺意的,一定要告诉母亲与你父亲,不要自个儿瞒着。”


    钟嘉柔轻轻点头,鬓上金簪摇坠。


    “你性格雅静,自幼爱读书,比二房几个哥哥都受你祖父喜欢,母亲知道喜爱的是那饱读诗书,与你情趣相投之人,但今日后就要学会接纳一些人和事,多包容些。”王氏继续叮嘱,“戚五郎也许不懂什么风雅,但夫妻过日子要的是顺心和包容,他若能尊你敬你,在人前维护你,便算是称职的丈夫,你也要为着大局退他一步。”


    钟嘉柔红唇轻启,有些想反驳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只依旧点了点头。


    即便到了成婚前的一刻,她还是会为这桩不喜欢的婚事,为那个不喜欢的夫君感到抵触。


    生出一种“这一辈子就这样了”的念头。


    王氏有些郑重道:“阳平侯还尚未向圣上递上府中世子人选,虽说世子为长,但也可优先立有才干者。戚五郎多少比他几个兄长有文墨,你定要鼓动他与你一心,让他拿下这个世子的身份,若是戚家长兄有异,你再同母亲说,我再请你姑姑去促成此事。”


    “母亲,此事再议吧,若是戚家长兄有才能,能撑得起家族耀荣,我身为儿媳怎好违逆公婆之意,因小家乱了一府的和气。”


    王氏一笑:“还真是你祖父与父亲都夸赞的好孩子,你有个菩萨心是好,但你是咱们侯府嫡女,怎么也要为自己将来打算,今后出门赏宴什么的不要让那些世族们小瞧了去。”


    王氏未将钟嘉柔的话放在心上,此事左右是小,大不了请钟淑妃出面,求圣上一道圣旨的事。


    屋外的爆竹喜乐热闹不觉,王氏再看了眼钟嘉柔,心疼不舍,最后叮嘱道:“昨日宫中嬷嬷教的可记下了?”


    钟嘉柔美眸一颤,面颊瞬间泛起一抹绯色。


    婚前的教习嬷嬷也是钟淑妃从宫里派来的,教钟嘉柔这未出阁的女儿家房中之事。


    跟不熟悉的嬷嬷说这种事倒不算太尴尬,但和自己母亲提到这样的事,钟嘉柔自然羞赧,在王氏的注视下双颊都红透了。


    她声音极轻地“嗯”一声。


    王氏心疼道:“好孩子,若是戚五郎莽撞,你便要认真同他说,夫妻间好好沟通,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


    戚家五郎的恣意胆大王氏早就听说了,戚五郎刚入京便用拳脚教训了宏昌伯府的外室子,听闻当时那外室子身边还有个歌姬,虽说歌姬骂人在先,但戚五郎的人揍人时把人家也伤着了,对女子也如此不留情面。加上戚家不兴什么通房侍妾,那日纳征礼上戚五郎又人高马大的,想来定不知道如何疼人。


    屋外传来二房说“吉时到了”的声音,母女俩这才走出内室。


    钟嘉柔在这一片鼓乐声中拜别了父亲母亲,坐上花轿。


    抬轿的脚夫是阳平侯府的人,花轿抬得极稳,比钟嘉柔往日短途出府时乘的轿子还要平稳。但路行到半途,脚夫还是照例颠起花轿。


    大力气的汉子们粗犷的嗓门带着喜气,高喝道:“颠花轿喽!一抛喜轿入龙门,顺风顺水好前程!二看今朝鸾凤来,衔得祥云绕门庭——”


    钟嘉柔知道有这颠花轿的压街仪式,意在驱邪避凶,也是让新娘子乐呵,敢当街欢笑,抛下娇羞,成长为妇人。钟嘉柔去岁及笄后参加过两次高门友人的出嫁仪式,见过新娘子被颠轿逗乐。


    她眼下也因这气氛忍不住笑了两声,但都只是想缓解这尴尬和不适。


    脚夫力气大,拿了红封干这喜气活儿,做到有数的同时又要格外卖力,惹得长街上看热闹的百姓都因这气氛笑起来。


    钟嘉柔在轿中被颠得胃里一阵恶心,紧紧扶住两边轿壁,白皙指尖因为用力都泛起血色。


    她不适极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盖头在凤冠上抛起又落下,隐隐能瞥见轿帘外那一骑骏马。


    马上的新郎一袭喜服,在春光骄阳下红得夺目。


    他也在笑,笑声爽朗而愉悦。


    他高大健硕,从马背上跃下,一双矫健笔直的长腿行向花轿。


    钟嘉柔被颠得想吐,此刻身边又无春华与秋月侍奉,她祈祷这压街快些结束时,轿子忽然停下。


    一声低沉的嗓音响在轿门外:“你还好吧?”


    是戚五郎在问她。


    钟嘉柔看不到盖头之外,她仍紧紧扶住两侧轿壁,声音带着尚未安放好的喘息:“嗯。”


    她的手忽然被戚五郎握住。


    “下来。”


    钟嘉柔想抽出手,戚五郎握得紧了些。


    他手上的皮肤很是粗糙,用力时钟嘉柔明显感觉到了硬茧微硌的痒意。


    戚五郎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出了花轿。


    钟嘉柔害怕他要兴乡下人那一套当街嬉耍新娘的闹亲把戏,在站稳后就立刻从他掌心抽出手。


    戚五郎仍在好笑,当街看热闹的百姓见到了新娘子,也发出一声闹喜的笑声。


    随行的礼仪管家在问:“越哥儿,可是想当街闹一闹?”


    “闹什么,就这么颠。”


    “啊,颠空轿?”礼仪管家诧异。


    戚五郎嗓音低沉,笑声懒恣:“嗯,没看到她不习惯。”


    “好叻!”礼仪管家喜笑着唱喝,“继续颠喜轿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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