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肮脏 你以为只有我这么想吗?


    闹剧在平静的调查要求下匆匆落幕。


    哪怕是黎谭筠, 在没有直接证据的前提下,面对黎雾柏一直维护郁汶的行为也无可奈何,愤愤地离去, 剩下玉姨和管家几人尴尬地站在原地,面色各异。


    黎雾柏摸了摸青年的后颈,却被郁汶避开。


    青年抿着唇,眼中满是情绪激荡,刚刚黎雾柏的话还是多少在他内心留下浅浅痕迹。


    作为直接的受益者,他本该对黎雾柏的话表示感激,但不知为何, 内心总有怪异的感觉,尽管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黎雾柏望着青年警惕的模样, 唇角渐渐平和。


    但片刻后,青年周身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刚刚的警惕只是一场消散在寂静气氛的云烟, 他眨眨眼, 眼底还是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


    “我想去睡觉了。”


    *


    躺在床上, 郁汶仍旧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床边留着一盏小台灯,盈盈黄色暖光打在青年的侧脸,照出他透亮的瞳孔,旁人一看便可得知青年毫无睡意。


    但郁汶却不全然觉得是因为晚上毫无根据的指控。


    黎谭筠所说的一切,显然都与他没关系, 就算找了八百个证据来证明郁汶居心叵测进入黎家,可他又没真的对黎玉林动手, 怎么可能成功动摇到郁汶的信念。


    郁汶是在明白自己毫无可能对黎玉林动手的前提下,才振振有词地摆出态度。


    但,黎雾柏为何偏听偏信自己呢?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郁汶脑里, 挥之不去。


    这不对吧。


    难不成他以为把自己管得老实以后,自己就永远不会犯错了?


    郁汶思来想去,越发觉得想法很有道理,抱着被子扭来扭去,洒在他脸上的灯光也随着青丝纠缠而晃来晃去,咬进青年的嘴唇内。


    “咚咚。”


    房外轻响。


    郁汶耳朵动了动,灵敏地捕捉到那道响声。


    黎谭筠平时可能是为了故意烦他,每当他接近她时,就会转头和玉姨窃窃私语,郁汶被迫听了些怪异的事情,譬如,黎宅某些房间里大白天会传出诡异的响声,但每当人往前搜寻,声音又消失不见,就好像是……有鬼一样。


    但郁汶从来没遇到过,只当黎谭筠的话是在胡说八道。


    郁汶脸色变得古怪,虽然没说话,但抱住被子的动作忍不住紧了紧,侧过身背对着房门睡觉。


    本就毫无睡意的他,闭上眼那道奇怪的声音更是盘旋在脑海。


    哪里还睡得着。


    郁汶睁开眼,背后莫名有点凉飕飕,抿了抿唇,默默又把睡觉的姿势转回朝着门。


    要是真有什么东西进来……至少不用把后背交给门外的神秘生物!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道声音却好像彻底淹没,再也没有出现,若非郁汶刚刚的的确确在清醒的时候捕捉到它,恐怕也只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


    青年翻来覆去。


    轮椅摆在床边,但大半夜要是坐着轮椅出房门,郁汶不敢苟同动静会有多大,而且只怕到时候吓人的要变成自己了。


    郁汶就着靠近门侧的台灯,踮着健康的左脚,右脚触地的那一刹那险些歪倒,若非他及时扶着床头柜,恐怕适应不了太久没有碰地的触感。


    而且,好像还有一丝疼意。


    毕竟郁汶暂时总是以各种借口逃避去医院复健,若非还没有人关注到他的小动作,郁汶应该苦兮兮地经历折磨了。


    总是听说复健很痛苦,郁汶忍不住起了畏难的心思。


    只要没人抓,他逃一逃也没什么吧,反正估计也还没到正式时间。


    奈何他也忍受不太了长久不走动的烦闷感,说是半夜出来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动静,实则还是想趁晚上没人的时候走动走动。


    “吱呀——”


    卧室的房门自内向外地被拉开,朝黑暗的走廊透出几丝昏黄灯光,却因为距离太远,止步于房门外几寸地板,紧接着一道缓缓行走的身影彻底遮住从屋内透出的灯光。


    夜晚的温度猛然降落,又有可能是走廊的冷气仍留有残余,细微的温差卷起细风,钻进青年睡衣下的空隙,令其渐渐泛起鸡皮疙瘩。


    郁汶反手握住卧室的门把手,望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咽了咽口水。


    他可没有忘记刚来黎宅时,自己偷偷下楼遇到了一个鬼影的事情。


    ——虽然后来他后知后觉,那恐怕是夜晚才从公司加班回来的黎雾柏,而自己当时还大喊大叫,甚至当场晕了过去,简直太丢脸了。


    那次是黎雾柏,这次总不能是了吧?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到黎雾柏关了卧室门的。


    郁汶眼神朝仅有一墙之隔的房间看去,对方的房门紧闭,郁汶多少也明白对方的作息,明白已然凌晨的点,他不太可能见到对方还清醒着。


    凭着对二楼的熟悉,他坚定地踏出一步。


    “咔哒。”


    身后的房门被他下意识一关,失去了光源的走廊霎时间陷入黑暗。


    郁汶眼皮颤了颤,正想回手去捞门把手,至少让走廊维持点光线,可还未等他碰触到实体,耳边猛然刮来一阵风。


    “!”


    胸前被人抵着撞到坚硬的门板上,来人并没有很大的力气,却正正好卡住了郁汶的左腿,而青年的后背与冰冷的门板相触,被挤得毫无缝隙,一时竟不得动弹。


    郁汶哪怕再夜盲,也明白对方不是鬼,而是人,又惊又怒。


    “放开我!”


    对方低声冷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量低语:“我劝你小声点。”


    ……郁汶睁大眼睛:黎玉林??


    他辨不清对方的神情,只依稀看得到对方的五官摆在哪,气愤地想去抠黎玉林的眼睛。


    “咚!”


    双手手腕被用力攥住,硬生生举过郁汶的肩膀,郁汶吃痛,狠狠踩了黎玉林的脚,但因为左脚姿势,踩人踩得软绵绵的,根本没有给对方带来威胁,反而在挣扎间撞到门板发出闷响。


    黎玉林“啧”了一声,越发觉得对方难伺候:“怎么?想故意挣扎让他来救你?”


    他,指的无疑是隔壁卧室的黎雾柏。


    郁汶心想要不然还指望你把我放了吗,但受制于人,不敢再说多别的话刺激黎玉林这个疯子,咬了咬内侧唇肉。


    黎玉林就算没发现对方的动作,也能明显感受到郁汶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好像企图靠自己的努力逃出泥泞之外。


    “你……神经病吧!”


    郁汶挣脱不开,声线滞涩。


    黎玉林刚刚还因为过敏躺在床上,现在大半夜还出来装神弄鬼,故意把他骗出来,到底是想干嘛!


    黎玉林冷不丁道:“你们做过了?”


    什、什么?


    什么做过了?


    他说得突兀,前言不搭后语,郁汶没反应过来,可是黑暗之中他又无法躲避,只能硬生生地任由嘶嘶耳语化作尖牙毒液传递进耳内:“我大哥,不会是把你煎透了吧?”


    “刚好,说不定他就喜欢你这款任人摆弄的。”


    黎玉林疯了!!


    郁汶脑袋嗡的一下,厉声道:“你大半夜发什么疯!”


    黎玉林眉眼阴郁:“要不然他怎么一心维护你,坚信不是你干的。别急着否认,我知道,他才不是那种随便对你这种来历不明的……”


    他眼神垂落,许久没吐出多余的形容词,只是冷冷咽下:“蠢人——做怜悯的举动。”


    奈何他前半句对郁汶发了疯的造谣全然吸引了郁汶的注意力,郁汶囫囵吞枣地听清黎玉林的话,更为生气。


    “你们兄弟发疯不要把我扯进来!”


    “放手!我是你二嫂!”


    郁汶的后腰猛然磕碰,疼痛倒不太疼,但对方威胁的意味很深:“二嫂?你是说手脚不干净的二嫂?”


    他进书房的事情应该只有……黎雾柏知道。


    郁汶话头一截,尾音仿佛是气得颤抖:“你东西丢了就赖我?”


    全然没有心虚的模样。


    黎玉林从医院出来后就发现口袋里的名片掉了,立刻返回去找却毫无踪迹,立马就将怀疑对象锁定到刚刚离开的郁汶身上。


    他本以为东西会落在郁汶手里,为此还专门来找他,没想到看郁汶的模样,却好像完全不记得拿过黎玉林的东西。


    黎玉林顿了顿。


    郁汶回嘴完,脑海内却忽然浮起抽屉里那张旧名片,心内咯噔一声,好在过于黑暗的环境遮掩住郁汶脸上的异色。


    “……”


    但郁汶倒是明白了。


    黎玉林甚至先造谣他和黎雾柏的关系,想诈出自己的马脚,紧接着才逼问有关名片的事情。


    对待黎家的人,不能用正常的法子。


    他深呼吸两口,勉强挺直后背聚起满腔气势,不叫黎玉林看出自己的心虚和羞耻:“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你说什么东西我不明白,你要是想不明白,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黎玉林反问:“我心脏?”


    “如果你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解释你怎么会在黎宅,又是怎么勾搭进来,让他这样维护你——”


    “恐怕也不会让人怀疑你了。”


    黎玉林的眼神舔过对方的肌肤,面容沉郁,吐出话语:“你以为只有我这么想吗?”


    第42章 怄气 好阴险。


    “我怎么知道——”


    郁汶顿住。


    闪电般的光芒劈过他的脑海, 似是照映现实一样,走廊处突然传来隐隐光线,投至黎玉林的侧脸。


    二人均一愣。


    郁汶率先从愣神间清醒过来, 推了他一把,“别拉着我,我要回房睡觉!”


    突如其来的意外迫使黎玉林不得不放轻了扯住郁汶的力道,让郁汶成功从挟持自己的力道下脱出。


    一个不察,黎玉林就被青年顶起的手肘撞得鼻青脸肿,疼得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鼻子。


    他心知不可能再从郁汶这里盘问出什么, 渐渐松开,随机收获到郁汶气愤的又一击, 眉目冷了冷。


    他正想再做点什么惩罚郁汶,可远处的光线似乎离得越来越近,便毫不留情地转身。


    失去了支撑物, 青年差点从原地瘫软下来。


    他心里骂着脏话, 连忙转身去摸门把手, 但余光瞥见光线便紧张得要命,一时竟只能摸到光滑的门板,后颈不由得渗出几滴紧张的细汗。


    “咔哒。”


    郁汶头皮发麻,不敢回头看。


    只是光芒似乎没有延伸到他的脚下。


    郁汶后知后觉。


    按道理来说,那道光线应该是管家晚上出来巡逻——郁汶倒也不是担心管家会发牢骚, 安静等待片刻以后,八成他也就自己离开了。


    只不过……为什么管家既然没有走过来, 怎么会有开门的声音呢?


    郁汶努力不去思考,努力往下摸索,终于摸到门把手, 却还没来得及压下,背后忽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晚上睡不着么?”


    但大晚上这样一道声音出现在背后简直可以说惊悚,郁汶大半躯体几乎要靠压着门板才能够勉强不滑倒,别提对方还冷不丁像鬼一样出现在他身后。


    郁汶咽了咽口水。


    却不完全是对方突然闪现在身后的原因。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从先前的设想中清醒过来,至少不要在当下暴露出自己的想法,又不得不庆幸现在是晚上,对方约莫看不太清自己的神情。


    黎雾柏只需借着影影绰绰的光线,俯身望去,就能见到青年穿着单薄睡衣,可怜兮兮地垂头,扶住门板才勉强不滑倒的狼狈模样。


    黎雾柏本来就没睡着。


    往日处理完公司事务都不止这个点,虽说最近把部分事情交给黎玉林,但许多项目仍旧需要他亲自过目,加之晚上又出了过敏的意外,黎雾柏照旧保持平时的作息。


    封青的话还在脑内盘旋着,他却将注意力渐渐挪到青年身上。


    厨房的冰箱内放着摄像头,本来是为了防止奇怪的人往食物添加不利于黎家人的东西,却恰好拍到了郁汶。


    玉姨站在黎雾柏身边,面色淡然,只道不能笃定郁汶并没往食物内故意撒花生粉的概率。


    只是她在监控画面流露出对方只是偷偷夹东西吃,撞到的那个瓶子也并非放着所谓的花生粉,仅仅为普通的调味粉。


    ——仿佛因为他的态度,所有人都不看好郁汶。


    黎雾柏轻柔地抬了抬青年的下巴。


    郁汶难得地感受到温和力道,愣了愣,赶紧垂眼。


    轻轻将下巴扭到光线处,青年的黑眼圈便隐隐能够窥见。


    黎雾柏道:“不用担心晚上的事情。”


    “我知道是谁。”


    他可能是想给郁汶吃定心丸,却没注意到青年的眼皮听完这话跳了跳。


    郁汶怯怯“嗯”了一声:“大哥,我想回去睡觉了。”


    往日郁汶要是示弱地说,黎雾柏估计也就任他自生自灭,假惺惺地关心完他后,回房间睡觉了,可对方不知道今晚吃了什么糊涂药,忽然也没责怪郁汶随意下地走动。


    “我送小汶吧,你有点怕黑吧。”


    他竟然知道吗?


    郁汶本该觉得黎雾柏迟来的关心温暖,但只要一联想到对方可能的阴谋,便觉得温柔的语气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抖了抖。


    黎雾柏还以为是他冷。


    他见郁汶不动弹,便准备拎起郁汶回房,对方却在自己碰触到他时猛然出声:“唔,我自己走……”


    夜深人静,大约是从未有深夜哄孩子回房睡觉的经历,黎雾柏竟莫名多出几分耐心,及时地停止欲与青年接触的动作,目视着郁汶踉踉跄跄拉开门。


    掀起一道缝隙后,昏黄台灯映出的光芒便照亮了双方的视线,仿佛温暖柔光洒在青年身上,抚平郁汶紧皱的眉毛。


    郁汶倚靠着原路返回,费了好半天功夫,才躺回床上。


    但这一路累得够呛,他忍不住在床上摆起“大”字型,全然没管门被另外的人从内部合上。


    郁汶注视着天花板,躺下以后,他也没觉得需要想的事情越来越少,反而在床上的触感重新切实提醒着,如今的他不比以前在出租屋住的日子。


    黎玉林刚刚的话提醒了他。


    既然这么多人都怀疑郁汶的来处,可按道理来说,蒋觅和黎三少可以说是为了黎家的声誉考虑而不传播出去,别人呢?别人会不会猜自己是怎么和黎卓君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就连黎雾柏都好奇过。


    可对方却忽然有一天再也没问过了。


    他抱着枕头翻身,头发凌乱得不能见人,烦闷地一头扎进去。


    黎雾柏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吗……?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眼神相交。


    郁汶结结巴巴地截住想法:“……大、大哥?”


    黎雾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此刻正坐在郁汶床边,或许是灯光的原因,气质比和郁汶初见时温和许多,盈盈照亮时,倒真让人起了是否是哥哥的错觉。


    郁汶不想把后背交给他,僵硬地转成正面,指望黎雾柏不要发现自己的僵硬,好在对方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上面。


    “睡觉吧,”黎雾柏示意他盖好被子,淡淡笑道,“小汶还想要听童话书吗?”


    “……”


    郁汶心想,你才看童话书!


    他怄气地把被子盖到头顶,好半天传来翻书声。


    黎雾柏总不会要在他房间里看书看到天亮吧。啧,随便他。


    郁汶前一秒才这么想,后一秒就不得不掀开被子:“大哥,你翻书我睡不着。”


    当然,郁汶肯定没这么快睡着,但他就是不想看到黎雾柏出现在面前,毕竟他还摸不清黎雾柏到底看上自己哪里了。


    总之,主打一个让他不痛快。


    黎雾柏惊讶:“你不是睡不着吗?”


    睡不着和他在房间内看书到底有什么关联……郁汶抿唇,话语忍不住带了一丝委屈:“要看书,大哥回自己房间看吧。”


    黎雾柏笑:“……我以为小汶真的要人哄睡觉。”


    郁汶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疑心黎雾柏是不是犯病了,才想着莫名其妙要哄人睡觉,却又不免好奇黎雾柏带来的是什么书,往黎雾柏掌心内瞄了瞄。


    他想尽快让黎雾柏离开,心想黎雾柏要是见不到他睡觉,恐怕要不知道守到几点才肯离开,勉强道:“那,念吧。”


    他别扭的样子叫人见了,倒叫人不得不为得趣而逗逗他,黎雾柏绝没有太过无聊不想睡觉的想法,可竟也多少升起几分逗人的趣味。


    自从郁汶在书房见了这本书就打瞌睡,黎雾柏就随手将它放在卧室内,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有用武之地。


    他翻动书页。


    青年的痕迹还留在书页上,显然只翻到序章便困得不想翻动。


    这书竟然真的有催眠神效。


    郁汶本来没想真的睡着,反正做做样子骗过黎雾柏就好,睡不睡得着另说,放任对方低沉的念书声钻进耳朵里。


    可越听,吐出的内容就越熟悉。


    熟悉得……让人犯困。


    他强撑着几乎合到一起的眼皮,困倦地抬眼望了望黎雾柏念的书的封皮,发现竟然是之前在书房看的同一本书,如遭晴天霹雳。


    黎雾柏……好阴险。


    仿佛是注意到青年投过来的视线,黎雾柏止住了念书声,只剩下台灯静静地照着双方呼吸间的空隙。


    就这样睡着,似乎也不错。


    郁汶原本是半瞪着黎雾柏,可对方静静地看着他,竟也不说话,也慢慢卸了力气,任由自己即将睡着。


    如此想来,黎雾柏和黎卓君还是有地方不一样的。


    不,应该是很大的不一样。


    黎卓君。


    郁汶觉得在他生前,自己并不亏欠,他和黎卓君与其说是其他人臆想的金主和小情人关系,倒更像是恋爱。


    他很好懂,郁汶起初也以为黎卓君追求自己后会好好对待他,没想到会撞见黎卓君在酒店忍不住寂寞,和小三一起蛐蛐他。


    没由来地,郁汶倒是笃定黎雾柏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黎雾柏带给他的却更多是未知感,特别是已经在预见对方有所图谋的前提下,对自己的态度日渐改善。


    被子好像被人往上掖了掖,郁汶糊里糊涂地眨眨眼,意识到黎雾柏要走了,下意识抓住他。


    刚好抓住了黎雾柏的腕骨。


    他应该放开的。


    青年仿佛有话要说,皱着眉,似乎即将准备从困意中挣扎而出,最后又盯着黎雾柏卸了力。


    “你对我不好,我也会对你不好。”


    软绵绵的,毫无攻击性的。黎雾柏想——


    作者有话说:小汶就是如此不爱看书的一个宝宝


    第43章 柏城 酒店


    黎玉林在怀疑自己了。


    郁汶晚上睡得并不安稳。


    虽然他并没有直接猜到郁汶拿了他的名片, 但只要他过后仔细一想,肯定会猜到郁汶绕过话题骗了他,总之不是长久之计。


    黎玉林的话仍旧徘徊在他心头, 尤其是想到他朝郁汶的恶言恶语,郁汶清醒后,恨恨地捶着枕头,完全不想出门见人。


    他过敏过得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亏得黎雾柏还专门找了封青来给他看病,小题大做,羞不羞!


    郁汶正做着美梦,明天躲过黎玉林, 去打听打听那张相片是从哪来的,为什么黎玉林要问他要, 再借着理由出去玩玩就更好了。


    奇怪的是,虽然他昨晚熬夜了,但不知为何, 他一觉起来倒是睡得香甜, 与他想象的浑身疲倦不太相同。


    而且时针才指向七点。


    显然一切还早。


    郁汶想了想, 平时这个点黎雾柏好像已经准备去公司了,黎谭筠可能也正准备起床,而黎玉林……谁知道他在做什么。


    为防止黎玉林再次突袭,他慢吞吞在房里穿好衣服,很有先见之明地锁好房门, 不让任何人推进来。


    可谁知——


    “哇呀!”


    郁汶鼻尖差点撞到坚实的物体上,随即发现自己因为没注意看路, 险些与墙壁来了可怕的撞击。


    要命的是,还有人看见了他的窘态。


    他脸色未变,把相片往口袋深处藏了藏。


    玉姨略浑浊的眼珠并未发现他的小动作, 她站在楼梯上,看见郁汶正准备下楼后便停止过来,只是遥遥地朝他道:“郁少下来吃饭吧。”


    ……明明平时她都不会来叫郁汶起床。


    难道昨天她觉得自己毒害了黎玉林,所以故意不让他晚起?


    郁汶早起的兴奋犹如被玉姨的话泼了一桶冷水,眉毛黯淡拧起。


    “又出门吗?”


    郁汶抬眼,没见到除了黎雾柏的其他人,疑惑道。


    “谭筠去上课了,”黎雾柏似乎惊讶于郁汶没有什么困意,片刻后唇角勾了勾,又自然地转了话题,“玉林去公司了。”


    黎玉林去公司了!


    那……黎雾柏还在这干嘛啊。


    郁汶腹诽。


    不过显而易见,他的直觉是对的。


    郁汶见底的碗才放到桌子上,就听见旁边的人道:“刚好柏城有点事情,小汶也跟着来吧。”


    郁汶狐疑地盯着黎雾柏幽黑的眸子,迟疑地在脑内盘算了几秒钟,想着黎雾柏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不会是有什么诡计吧。


    “三少过敏也去公司吗……?”


    郁汶咂舌。


    是不是也太苛刻了一点。


    不过他转念一想,黎玉林走了更方便他,否则他还要考虑自己做什么事被黎玉林看到了又唧唧歪歪。


    更重要的是,郁汶还可以趁此查相片的线索。


    郁汶抬眼,发现黎雾柏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对方刚刚说的话慢半拍地传进耳畔,勉强搜寻了脑海的印象:“……柏城?”


    *


    飞机流畅地划过天空深蓝与橘红的界限,明亮天光映在机场落地的两个陌生人身上。


    青年即便戴着黑色口罩,扣着鸭舌帽,一双明亮而追寻着空旷环境内的其他人的眼睛,也仍旧惹人注目。


    而他身边的男人正低头与他耳语,神色是出乎意料的温柔。


    助理跟在明沨身后,被他一个眼神止住前进的步伐,吃惊地问道:“明总,那是谁呀?”


    他跟在明沨身边许久,接待过许多合作对象,自然也知道今天他们要迎接的是来自青城的黎总。


    这位黎总是黎董得意的大公子,早已经与他们合作过很多次,此次前来是为了项目招标,上头本来说可能黎氏集团会换一个人过来,遭到明总的强烈反对后,才更换成原先的黎总回来。


    助理本不该想多,起初认为只是因为黎雾柏比较忙碌过不来,还有些吃惊,心想对方也太不看重项目了,临到紧要关头竟然要让没有经验的人员接手,所幸最后还是换成原定的计划,才舒缓一口气。


    结果来到机场,发现黎总还带着另外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青年……还坐着轮椅。


    助理皱眉,但在上司面前不好露出异样,毕竟他又不是决策人。


    郁汶没注意远处的人影。


    他还以为黎雾柏只是随口说说,结果出了门才发现,黎雾柏直直地让许秘书开去机场,吓了他一大跳。


    “柏城?我为什么要来?”


    郁汶狠狠抽了抽眉角,显然黎雾柏随心意的举动害得他郁气积在眉间,“你不是要去和人谈生意吗?”


    黎雾柏顺了顺他的毛,安抚地拍拍他:“小汶也不想待在家吧。”


    黎雾柏说的话显然有几分道理——郁汶好像随时会拆家,毕竟每次只要郁汶不在他跟前,就总能闹出一堆不愉快的事情,尤其是还与黎玉林发生了冲突,恐怕黎雾柏这一走,不知道郁汶又能如何翻天覆地。


    但……这也不是他想的啊。


    假使郁汶知道黎雾柏心里这么想他,肯定会气得栽倒。


    分明是一堆奇怪的事情来碰他一鼻子灰,很多事郁汶不干,黑锅都往他身上扣啊!


    但他能怎么样。


    郁汶假惺惺地弯了弯眉,就想他想掉头,也得看有没有机会掉头。


    柏城离青城不算远,只需两个半小时,郁汶就被打包落地,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来得及被给,加上他确实有点担心会和黎玉林撞上,索性不说话装高冷。


    二人嘀嘀咕咕的耳语才停止,西服男子就沉稳走上前,同黎雾柏握了握手,礼貌客气地寒暄两句。


    郁汶最烦这些客套话,好在有黎雾柏在身前挡住他的身影,他垂头掰着自己的手指玩。


    “?”


    “这位是?”


    黎雾柏侧身,道:“小汶,和明总打个招呼。”


    郁汶转了转眼珠,抿唇,慢吞吞将帽子和口罩除去。


    鸭舌帽原本挡住的些许光线射进眼睛,他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乌色眼睛,没注意到头发被帽子压得有点乱糟糟,低声道:“明先生好。”


    明沨的眸光闪了闪。


    青年稚嫩的脸庞青涩得像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显然与合作的严肃气氛不太事宜,倒像是被人临时带来机场,匆匆而毫无准备。


    他晃了晃神,瞬间回神。


    没人从刚刚短暂的愣神中察觉到明沨的心神,除却一向敏锐上司情绪的助理。


    郁汶抬眼便见西服男子后的助理盯着自己,脸色古怪,不知自己又怎么了,烦躁地琢磨起相片的来处该如何搜寻。


    他走神的态度却更让明沨确定了某些事情。


    “早知黎总亲自过来,我们已经为您安排了去处,既然黎总随行带了伴,我让人先安排他去酒店歇脚吧。”


    郁汶一惊。


    许秘书见他一惊一乍的模样,头疼地扶了扶眼镜,嘱咐他道:“郁少,大少很快就回来,您先在房间里待着吧,晚点大少会回来。”


    郁汶不愉:“噢。”


    他们走后,明沨单独安排留下的助理收到上司的嘱托后,深呼吸一口,便转身望向被留在原地的青年。


    柏城的天气比起青城似乎要闷热一点,青年原本布着的毯子在他醒后已换成了柔软布料,但衣服没法怎么更换,郁汶皱着眉,用手掌给自己轻轻扇着风。


    郁汶被塞了一张华贵的房卡,上面印着vip贵宾字样,但他住的次数也并不能算少,在助理递给他后便淡淡挪移开视线。


    “只有一张吗?”


    助理把郁汶送到酒店后,郁汶见他要走了,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不太客气地问道。


    他对明沨安排的人倒没有很大的意见,只是他也不觉得对方对自己纯粹是对待合作对象的家属的态度,反而有点暧昧不清。


    虽然郁汶说不出来哪里不太对劲,但是总是莫名让郁汶直觉不对。


    助理被问得有点尴尬。


    至少从郁汶的视角来看,对方明显吐词有点磕绊。


    他狐疑地盯着助理两眼,随即拨打了黎雾柏的号码。


    好消息是,对方并没有在忙,反而秒接了郁汶的电话:“喂?小汶?”


    “你几点回来呀?”


    他当着助理的面,不避讳地问,因为黎雾柏过来的时候没和他商量,语气还夹带着些许不满,“先说好,要是你忙太久,我才不等你回来。”


    反正他肯定是不可能乖乖待在酒店的,要是黎雾柏敢把他从青城带过来,又只是把他晾在酒店里,耽误他查线索,下次黎雾柏就休想把他骗出来了。


    然后,还要让黎雾柏狠狠赔偿精神损失费!


    助理吃惊。


    他还以为明总的猜测是空穴来风,单独给郁汶房卡的建议有点冒昧,刚刚郁汶问自己时还有点提心吊胆。


    怎么看,眼前的青年都像是还未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模样,也不像是明总猜测的情人关系——


    自己对黎家的大公子印象还是蛮不错的,早有听闻他刚成年起就舍弃了国外深造的机会,在集团岌岌可危时跟随父亲一同将事业操持好,也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绯闻,联姻的消息倒是拒了一个又一个。


    “……晚上可能会晚一点,小汶先在酒店等会,我们过两天再出去玩。”


    郁汶气结:“又是过两天!”


    他被黎雾柏画了一个又一个大饼,如今收到黎雾柏的又一大饼,新仇旧怨齐刷刷涌上心头,当即把电话挂断。


    他将房卡利落地收起,面上丝毫不在意助理的异色。


    *


    但黎雾柏别的做不到,说晚点果然是晚点。


    郁汶原本是懒得出门,一倒在床上就懒得再从床上爬起来,没成想一直等了半天,天色渐渐黑沉,都还不见黎雾柏的影子。


    到了晚上九点半,黎雾柏还是没回来。


    等不到他回来吃饭,郁汶饿得不行,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地跟前台打电话。


    “喂,我要吃晚饭……吃什么?我要吃最贵的。”


    他恶狠狠挂断,决定让黎雾柏大放血。


    郁汶哼着歌,洗完澡后一身清爽,衣服也换成睡衣,随手把头发扎起来,就听见门铃传来响声。


    这酒店还挺快?郁汶疑惑,不过还是扬声道。


    “来了——”


    第44章 有偿礼物 滴,刷卡


    前台这么快就把餐送到了?


    郁汶本以为至少要等一会, 结果他才挂断电话,门铃便响起。


    难道是黎雾柏?


    郁汶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黎雾柏估计也不和他住一起。


    他的目光落到房间内。


    不愧是明总,订的酒店比起郁汶过去住的还要豪华许多,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床也很大,足够好几个郁汶躺在上面,房内的装饰又觉察不出有什么异样,总不会还要再塞一个人进来吧?


    郁汶向来对自己的空间很有占有欲。


    舍得定这样的房, 明先生肯定是让他和黎雾柏分开住呀。


    再退一步,要真是黎雾柏, 怎么会连门也开不了呢?


    排除了门外不速之客的选项,郁汶慢悠悠地在一片幽静中前往门口。


    “……”


    郁汶身高不够,看不了猫眼, 决定抛下防备, 轻轻扯开房门。


    郁汶还没看清那人的脸, 肩膀就被扣住,被来人“砰”地一声按倒在墙壁上,他咽了咽口水,呼吸变得稍微急促。


    可,更糟糕的是——


    “啪”


    屋内霎时间陷入黑漆漆一片。


    郁汶瞳孔骤缩, 掰住那人的手掌,想将独断的力道从脖颈处挪开, 可黑漆漆的安全感并不足以他使出全力。


    他随即回头想重新按开开关,但来人已将他按住。


    沉重而炽热的呼吸喷洒在郁汶的脖颈处,青年的皮肤在黑暗中泛起微红, 只是本人只能察觉到越来越高的温度,喘得他呼吸不过来。


    他的下巴被抬成引颈受戮的模样,仿佛让他有种成为对方猎物的错觉,晕眩感不由得席卷遍脑海。


    郁汶不过片刻,就明白自己先前的想法全部都是错的——


    黎雾柏怎么会……突然过来!


    他紧张地揪住或许是衬衫的区域,鼻尖隐隐约约闻到不甚明显的酒气,顿时明白过来。


    “你喝醉了!”


    郁汶踢了他两脚,但力度好像对于对方而言软绵绵的毫无威胁,竟然连丝毫闷哼声都没发出。


    男人几乎快把他整个人笼罩进怀抱,郁汶洗完澡后,更觉得两人间的气息泾渭分明,难以忍受他身上奇怪的味道。


    他原本以为上面会混杂着香水的味道,可黎雾柏身上倒不像之前黎卓君约会后甜腻得可以呛晕郁汶的味道,却也强势得能将郁汶吓得晕头转向。


    郁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来不及抱怨,已然敏锐地想从一片黑中抽出自己的身躯。


    特别是在呼吸渐渐地垂落头顶时,郁汶的后背抵住墙壁,胸膛的心跳紧张得几欲蹦出嗓子眼。


    黎雾柏疯了!!


    郁汶狂踩他的脚,踩到他自己的脚都已经麻木了,对方终于有点反应了。


    黎雾柏似乎停在原地,语气也不似平时的淡然,好像迷迷蒙蒙中藏着一丝困惑。


    郁汶的视野中无法看清黎雾柏的表情,但一定程度上察觉到他的犹豫,内心已经想把明先生和助理给手刃了,只是面上还不得不忍气吞声,颤抖着道:“大哥……你走错房了。”


    “?”


    对方顿了顿,慢了几拍。


    郁汶平复着呼吸,竟然难得见黎雾柏迟疑的模样,小心思又不自觉地浮出水面。


    尽管他仍旧在黎雾柏的掌控下。


    他慢慢地把手覆盖在黎雾柏手掌上,似乎在默默地安抚着陷入沉思的对方。


    他试探着道:“你是谁?”


    “我是……”对方缓缓道,语气冷静得如果不是郁汶亲身感觉,必定料想不到对方此时正在醉酒状态,“白清呈的孩子。”


    他给了一个郁汶完全想象不到的回答。


    白、白清呈?


    郁汶也不认识,索性抛之脑后。


    在他的抚摸下,黎雾柏强硬按住力道渐渐松开,任由郁汶在上面作乱。


    郁汶绞尽脑汁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家住哪里?”


    “青城。”


    “那你来这干嘛?”


    却遭对方反问:“这是哪里?”


    郁汶感觉到下巴的力道紧了紧,倒吸一口凉气,故意夹出的温柔嗓音收不住,在空气中划过弧度:“……你,别抓着我。”


    他本没准备等到对方的悔过,还想慢慢哄骗,结果黎雾柏沉思两秒,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松开力道。


    郁汶大跌眼镜。


    他转过头,想远离黎雾柏,却被对方重新扯过身边。


    ……他们的距离比刚刚黎雾柏高高在上地俯身瞧他还要更近。


    温柔皮肉紧紧贴着,彻底将双方的体温缠绵交换,换做平时的郁汶,必然会因为过近的距离而警铃大响。


    可刚刚他已经知道了黎雾柏估计只是在饭局上喝醉了酒,估计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一下便失去了敏锐的警惕心。


    他刚刚想离开,也只是想逃避不舒服的姿势……嗯。


    郁汶皱了皱眉,没能甩开。


    但身后的人或许是明白郁汶不喜欢刚刚被抬着下巴的姿势,制住郁汶的力道没有先前的强硬,竟然诡异地让郁汶的接受度变高了一些。


    郁汶顿了顿。


    恶劣的心思突然浮出来。


    反正黎雾柏醒来以后估计不会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那等于说,他做什么都不会被追究吧?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郁汶还是准备谨慎一点,至少要知道计划成功实施的可能性有多高。


    “!”


    耳垂被冰冷的指腹捏住,郁汶抖了抖,差点没叫出声。


    他疑心对方似乎有了清醒的意识,顿时提心吊胆起来,才想出口的话又转了个弯:“你突然闯进我的房间,我问一句你认不认识我,这不合理吗!”


    “我的。”


    黎雾柏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郁汶黑了脸,发现自己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什么你的我的?有病就吃药去。”


    他的话越说越轻,到了后头几乎快低到听不见,郁汶飞快地趁黎雾柏没有反应过来,将话头略过去:“你就说合不合理吧!”


    “……”


    不答。


    郁汶气呼呼地挣扎开不重的力道,佯装想走人,对方果然脑子不太清醒,被他唬住,伸手将郁汶拎回来:“嗯……说得对。”


    他思考的时间实在太久,承认错误倒是说得挺快,干脆利落得完全看不出平时刁难郁汶的模样。


    ——虎落平阳被犬欺。


    郁汶难得在记忆里翻出记得不多的俗语,正想为自己的聪明鼓掌,但转念一想。


    不对,这不是说自己是狗的意思吗!


    但总归,黎雾柏现在是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


    郁汶努力抛去心里那股异样感,连称呼都不叫他了,生怕自己喊他一句“大哥”,原形毕露:“……你有钱吧?”


    “……?”


    郁汶:“唔,你晚上是去和人吃饭对吧。”


    “……是。”


    一问一答,只不过地位好像与平时彻底颠倒过来,郁汶万万没想到还有身份颠倒的一天,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盘问着黎雾柏,边走神,回想着原来平时黎雾柏问自己事情的时候有多爽,还莫名起了一股气。


    这样想着,郁汶的底气便足了许多。


    他也只是把黎雾柏平时干的事情,反过来对他干而已,也没有做很过分的事情啊。


    “吃饭要钱。”


    “嗯。”


    “所以你应该是有钱的,就是……一张黑色的卡。”


    “卡?”


    郁汶不太客气,反客为主:“你给我就对了。反正你现在用不着。”


    “……”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让郁汶一时以为自己的阴谋破产了,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勉强。


    他恶言恶语:“没钱就别抓着我!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郁汶七手八脚把黎雾柏推开,然而此时对方的身躯竟然和石头一样坚硬,凭靠郁汶反身的姿势,竟然使不上十足力气将他推到门板上,不禁气结。


    明明一样都是人,怎么刚刚黎雾柏就能把自己按在墙上,而自己就完全推不动他?


    没想到。


    他摆在脸面前的掌心竟然落下一张冰凉的薄薄银行卡,似乎正被对方夹在手指里,正欲放到他的手心。


    “!”


    郁汶顿时觉得手心灼热得几乎接不住东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心想黎雾柏当真是糊涂了。


    他很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是黎雾柏的黑卡,指尖沿着正反两面来回摩挲,但上面似乎并没有什么防伪标识,只是光滑一片。


    就这么简单?


    郁汶疑惑:“你不会骗我吧?”


    脸颊被冰凉的卡轻轻摇晃着拍了拍,似乎在不愉快对方的决定被质疑。


    力道不大,但羞辱意味极重——至少对郁汶而言。


    郁汶怒而扬声道:“你!反了!”


    他力图在黎雾柏面前彻底翻身,没想到不过区区几句话,黎雾柏便要有翻身当主人的意图,郁汶哪里能允许自己连醉酒的黎雾柏都欺负不过,手肘顶了他一下。


    他确信自己的力道不小,可这回对方也彻底没了后续反应。


    黑卡渐渐地沿着眼眶,鼻尖,唇珠下落,似要挑起主人的下巴,却意料之外地继续下落。


    郁汶愣了愣神。


    圆领被硬质冰凉的薄卡撑开,自脖颈沿着锁骨尾飞速地滑进去,没有经过任何阻碍便掉到了郁汶的腹部,与光洁白皙的皮肤相撞,冰冰凉凉得将郁汶抖了一抖。


    这是——


    塞钱的动作。


    黎雾柏……在,购买他?


    他是清醒的吗?


    郁汶僵住。


    第45章 海鲜粥 外面有人,你疯了!


    “放开我!”


    对方似乎是觉得郁汶太矮了, 思索了片刻就把青年柔软的腰肢揽起,高举着腕骨,不顾挣扎将青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黑卡塞进衣服内不过几秒, 郁汶反应过来黎雾柏邪恶的意图,张嘴就想咬他。


    可黎雾柏却像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指尖插进郁汶的发根,随意就将他的头颅仰高。


    青年的目光聚焦不到一处,似乎飘忽地盯着黎雾柏的身后,好似淹入海底而游离不定地想抓住求生浮木的旅客。


    仅有一人能捕捉到他的恐惧。


    黎雾柏垂眼。


    他不清楚自己的房间里怎么会有陌生人。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对方擅自闯进来就算了, 还在大呼小叫。


    他只是觉得……有点吵。


    郁汶尽管看不清他的神情,可还是忍不住在一片寂静中紧张地缩起脖子, 避开灼热视线。


    黎雾柏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郁汶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维持着正常语气,假装刚刚的尖声并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但受制于人还是忍不住让他扭动起来。


    挣扎间, 他似乎吃到了垂落至脸颊的头发, 摇摇头“呸”了几声。


    “唔!”


    措不及防,湿润的发尾被抽离嫣红嘴唇,取而代之的是唇珠的碰触。


    呼吸喷洒在手掌上,其余四指盖住青年的脸庞,而最后的大拇指似乎在寻找入口, 缓缓地揉搓着明显比脸颊更青涩的血色唇珠。


    青年如同被抛上岸边的鱼儿剧烈弹跳着身躯,齿关努力合上, 但对方似乎有所防备,曲起指关节抵住上颚,强硬地撑满了口腔。


    无法被主人容纳进喉咙的津液源源不断地沿着指节流出, 晶莹地润湿半只手掌。


    黎雾柏原本手指佩戴的扳指似乎不见踪影,至少干呕时并没有磕碰到玉石。


    “……”


    黎雾柏轻轻地扯住束缚着青年的腕骨,毫不意外地被青年以为是即将松开,而激烈地挣动起来。


    对方却因手指插.入得过深而难受地呜咽,绷紧脊背而在墙壁蹭乱衣服褶皱,又不得不因为站不稳而倚靠在他身上。


    这时候他倒不会再发出奇怪的声音了。


    黎雾柏眨眨眼,想。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明明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委身他,或者说——依靠他的手段达到某种目的。


    潜意识告诉他,他应该把面前的人向从前那样赶出房间,可他竟然莫名觉得很熟悉,熟悉到他情不自禁地触碰对方温热的皮肤,情不自禁地感受充满生机的气息。


    放纵是一件好事吗?


    黎雾柏被母亲教育过,为此还付出了一些代价。


    年幼的他已然记不清全部景象,但却深深记住了越轨的危险,也以此约束自己。


    所以,他不应该答应欲望的邀请。


    “咔哒。”


    方才塞进去的黑卡终于不堪重负,施施然从皮肤与衣料的缝隙间滑落至木板,轻轻地发出脆响。


    黎雾柏却完全没听到。


    他感受得到指下湿润的呼吸,只需稍进几寸便可听到美妙的回应。


    黎雾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俯身,任由将青年呛得连连咳嗽的津液垂下银丝,彻底地拨弄离开。


    如月亮般雪白的齿关被指腹轻轻摩擦,仿佛侵略者正巡视他的领地,全然不顾这样的动作有多离经叛道。


    远远遥望的交叠背影仿佛二人正暧昧地跳着华尔兹,只可惜配乐并非悦耳的交响乐。


    含糊不清的话语被舔舐而封住,汲取所剩无几的甜意,被张得过大而短暂失去封闭能力的口腔被侵袭,舌根却也无力回应近在咫尺的挑起。


    完全瘫软的唇齿交换渐渐使郁汶失了力气。


    起初对方似乎不得章法,只是胡乱地在安抚被撑开的口腔,似乎先前的所作所为并非他所为,仅仅是一场意外。


    但成效显然是显著的,郁汶失神片刻便被扯入纠缠的深渊,鼻间只能感受到灼热的呼吸,视野的黑暗让他抛弃了追究夺走他气息的罪魁祸首。


    也许从越来越轻盈的力道中察觉到郁汶挣扎的减弱,他主动撤开,青年却又急不可耐地攀住他的肩膀,以减轻即将跌落的趋势。


    他还抽出空擦净了被沾满涎液的手指。


    青年迷离着嘴唇微张,或许是还未从余韵中彻底抽离,任由薄唇沿着面颊,脖颈寸寸往下。


    擦过敏.感凸起处时,他才勉强回神抿了抿唇,脸颊却烫得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颤了抖。


    “不……”


    那是人类对于被狩猎的无法抗拒的本能,几乎可以可怕得使所有人从沉沦中清醒,担心被控制住而恶狠狠地咬断喉咙——


    黎雾柏没有停留。


    领口被他轻轻咬住,对方却好似好像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种情况而犹豫地愣住。


    而在他愣神之际,郁汶终于勉强从欲.海中回归心神,除却脸颊血色仍未褪去和揽住肩膀的胳膊的证据,一切都与方才没有太大改变。


    “你疯了!”


    或许有所改变的是沙哑的嗓音。


    血液一波波地冲击着郁汶的脑海,将他冲得眼前阵阵发黑


    他期盼有人来拯救过于荒唐的局面,至少不能做出让双方都后悔的举动,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黎雾柏肯定是没有认出他是谁吧!


    就凭黎雾柏古板得不愿意弟弟妻子与其他人过多接触的事情,等他清醒后,要是知道所作所为,还不把他给活撕了。


    他必须阻止黎雾柏!


    “铃铃——”


    一道清脆铃声似乎印证了郁汶的恐慌,同时将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而此时二人的姿势正暧昧地纠缠在玄关处,但凡有人进来一窥究竟,甚至不用注意被搂在怀内的青年的脸颊,都能发现客人们的不寻常。


    “郁先生,您点的海鲜粥到了。”


    侍应生彬彬有礼的嗓音响起,却绝对想不到仅仅隔着一门之距离,正上演着如此荒唐的一幕。


    黎雾柏一瞬间被对方的话吸引走目光后,片刻后,便好像失去兴趣一般,转头垂眼望着青年。


    郁汶还以为他会收敛一点,想撑着从他身上起来。


    可却被双腿悬空着夹住对方的腰,惊得差点叫出声,郁汶喘.息地仰着头,低声尖叫:“外面有人!!”


    耳垂被叼住。


    郁汶诡异地读懂了他的意思,可这个想法更让他崩溃——黎雾柏不在乎。


    睡衣早已吸满紧张而渗出的细汗,湿得一塌糊涂,揉得杂乱的褶皱全然叫人看不出来晚上之前还换过衣服。


    侍应生没听到回应,大约是以为客人并没有听到服务声,又重新礼貌地说了一遍。


    “郁先生?”


    腰间随意地被扣住,似乎有向上触摸的趋势,郁汶吓得浑身既热又冷,埋进男人的肩窝,恐惧的泪水喷涌而出。


    “407……咦,登记的是黎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可是刚刚电话是从407拨出的没错……”


    “好,经理,我再问问。”


    郁汶脑子乱糟糟的,根本容纳不下侍应生的话语,只是机械地记忆,注意力集中在恳求黎雾柏上:“我还没吃饭……你先让我吃饭,快开门让人家送进来!”


    黎雾柏总不可能真的疯狂到在人前那样,至少可以短暂地让他们分开距离,说不定可以让他成功冷静一下。


    他竟无比庆幸在黎雾柏回来之前还叫了用餐服务,否则郁汶肯定没办法从疯了的黎雾柏底下逃脱。


    “……”


    没想到,黎雾柏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照郁汶所想的一样,后撤一步。


    郁汶被他抱进卧室,但他不愿浑身汗水地躺在床上,任黎雾柏折腾好几回,都极其不老实地从床边缘滑落。


    郁汶被他盯得心慌,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小心思,也顾不上自己狼狈地坐在木板上,就着这个姿势踹了他两脚,但颇有些腿软的后果是,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力度极其轻微。


    但他急着让黎雾柏离开,不得已在对方冷静的眼神中宣告求饶。


    “还不快去!”


    头顶落下轻轻一吻。


    郁汶笑容勉强,不愿意回应,好在对方匆匆离去也并没有太关心郁汶的回应,而郁汶只是在对方离开卧室后脸色彻底青白。


    *


    侍应生正低头记录着什么,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啊,”他吓了一跳,重新挂上笑容,“黎先生您好。”


    “这是郁先生要求的海鲜粥,请问他是和您住一个房间吗?”


    侍应生一见到对方的模样,顿时理解刚刚为什么没有回应了,对方是明总要求特别照顾的客户,大约晚上才应酬回来,才一时半会没听见自己的询问。


    既然如此,“郁先生”也约莫是前台听错而造成的误差。


    刚刚经理给出的记录也显示这个房间一直以来只有黎先生一个人住。


    他正欲像往常一样,将餐食送进客人房间,却被签收完毕的黎先生拦住:“谢谢,我自己来吧。”


    他遇见的奇怪要求不胜枚举,黎先生的要求只能算是最平平无奇的那种,他虽然有点疑惑,但很快选择了接受:“可能会有些烫,祝您用餐愉快。”


    “咔哒。”门合上。


    青年的后背紧靠着锁得紧紧的浴室门。


    镜子映照出青年微皱着的眉头以及被迫红润的唇色,就好像那股余热尚未彻底从躯体内散发出,盘旋着聚集在薄层皮肤不肯褪去。


    “砰砰砰……”


    他紧张地咬住指尖,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近,似乎在寻找自己的身影,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可胸腔剧烈的跳动好像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郁汶听到脚步停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多出。


    而身体诚实地颤抖起来。


    “郁……先生?”


    第46章 他是你的姘头吗? 不速之客


    “……”


    郁汶的手机落在床上, 而罪魁祸首就在门外守株待兔,就算他想找人求救也无可奈何——况且郁汶压根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


    对方耐心地敲了一会门。


    他没记起郁汶的名字,但似乎是从侍应生口中得知了“闯入”他房间的小偷, 温和地喊了两声。


    郁汶努力假装自己压根不在洗手间,减轻自己存在的动静,毕竟黎雾柏估计脑子不太清醒,万一会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而困惑地忘记刚刚荒唐的事情。


    脚步声渐渐走远。


    郁汶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后终于舒缓了一口气。


    黎雾柏并没有很强烈开门进来的意愿,说不定也只是分不清谁是谁,给他点冷静的空间, 估计他就忘记洗手间还待着人了。


    郁汶抚过嘴唇,鬼使神差地扭开门, 视线却冷不丁与门缝的黝黑眼珠撞上。


    “当啷!”


    郁汶被压着在玄关处亲吻时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惊慌,可当黎雾柏强行将门打开,抓住郁汶的小腿, 径直将郁汶从门内拉出来时, 郁汶头皮发麻, 终于尖叫出声。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把钱还给你!”


    他只能边叫边揽住黎雾柏的脖子,每当他的哭泣因为稳定而停止时,黎雾柏就好像有将他原地坠地的意图, 吓得他重新紧紧抱住。


    青年滚烫的泪珠趴伏至黎雾柏的脖颈,颗颗分明地润湿从未有人倚靠的肩膀。


    黎雾柏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恶劣之处在哪里, 沿着郁汶的脊背向下安抚。


    “不是要吃饭吗?”


    “为什么要走?”


    黎雾柏疑惑,方才青年分明推脱说他饿了,想要他把海鲜粥拿进来, 可为什么拿进来以后,他又不想喝了呢?


    不过,没经过成长的小孩子闹点脾气很正常。


    黎雾柏很快接受了郁汶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


    海鲜粥如侍应生说的一般,即便呈上来放凉了好一会,却还是飘着热气,导致黎雾柏不得不边压制住怀内剧烈挣动的郁汶,边吹凉勺子的粥。


    他喂得不急不缓,还有心思整理郁汶散乱的头发,不时擦擦细汗。


    不时的抽泣使得郁汶吞得艰难,尤其是身后时时存在的可怕未来仍旧提醒着自己喝完粥以后该面对怎样的现实,偶尔齿关还会与瓷勺碰撞出清脆响声。


    勉强喂了半碗后,郁汶的舌尖烫得要命,机械的开开合合使下一次粥喂进嘴里时,郁汶忍不住咬住了勺子。


    黎雾柏轻轻扯动,却没能从郁汶的牙齿下抽出,“嗯?”了一声。


    “……好烫。”


    郁汶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带着哭腔道。


    趁着黎雾柏犹豫的时候,郁汶用舌尖抵出勺子,对方便顺其自然地退出,裹挟着银丝落至青年唇角。


    郁汶见他奇怪的疑惑落在自己的面容上,连忙找补地微吐出鲜艳的舌面,忍着羞耻:“慢一点。”


    黎雾柏静静地盯着他。


    郁汶愣了愣,深觉有哪里不对劲,下意识捂住了嘴巴,结果速度不够快。被放下碗的黎雾柏凑近,额头抵住额头。


    黎雾柏眨眼,注意到青年的眼睛莹润,里面似乎盈着一汪湖水。


    他仿佛不清楚这样对于他人是别样的诱惑,青葱手指渐渐被扯下青年的面容,暴露出底下分不清是由于滚烫热粥还是亲吻而致的嫣红嘴唇。


    对方的名字似乎隐隐浮现在他的脑海——


    明明黎雾柏并没有从单子上看见他的名字。


    在某个时刻,或许是与他接过吻以后,黎雾柏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


    果不其然,对方似乎也知道自己,向自己求饶的时候表现出了认识的迹象,只是为什么要和自己求饶呢?


    晚上他拒绝了明沨留多一会的邀请,换在平时可能会顺其自然地在推杯换盏的酒局待多片刻,却提早地回来,就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吗?


    如此看来,似乎也情有可原。


    他不着痕迹地回望了一眼掉在远处的黑卡,转头温和道:“没关系。如果你想要的话,我都可以给你。”


    青年却没如他所愿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他的脸色转而煞白,仿佛黎雾柏出口的并不是承诺,而是某种审判。


    郁汶只是想让黎雾柏把钱合情合理地给他,可不是要以弟妹的名义委身给黎雾柏——


    可接下来的话却尽数被堵进喉咙。


    郁汶被亲得晕头转向,神智迷糊间感觉舌尖被掐着翻出来。“唔唔!”


    断断续续的亲吻仿佛是主动方在给予青年呼吸的间隙,无意间造就掌控了暧昧的诀窍,施舍般地叫青年沉入欲望的海洋。


    郁汶眼角渗出生理泪水,被迫接受近乎于侵.犯的接吻,口鼻间的呼吸几乎只能依附于对方才能汲取,因而也完全腾不出手去干涉股.间的大手。


    “唔黎……”


    瘫软的手指仿佛被套进环状物体,冰凉得郁汶的头顶都忍不住如同凉水浇头,毕竟这意味着接下来可能遭受的苦难。


    与此同时,滚.烫的巨.物紧贴着他的下半身,几乎能将郁汶内侧的皮肤灼伤。


    郁汶的眼皮不自觉颤抖起来。


    黎雾柏轻声在他耳边道:“放轻松,好吗?”


    他说的话与过去装作好大哥的模样没有二般,甚至对比而言,除却初次见面的毫不客气外,他对郁汶说话都是一样的淡淡语气,也许偶尔会情绪波动强一点,但这次却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郁汶甚至觉得,他恐怖得几乎要把自己拆吃入腹。


    早已编织的网好似在这一刻彻底成型,将落入其中的猎物牢牢地困在原地。


    郁汶……郁汶无处可逃。


    “叮铃铃——”


    不速之客总是在扫兴的时刻降临,对于郁汶而言却像是天降福音。


    郁汶侧过头喘息着逃离,手指摸向响铃的手机,可黎雾柏永远都比他抢先一步预料到他的动作。


    黎雾柏不顾青年的拳打脚踢,只是在注意来人的备注后盯着郁汶,随后接通电话。


    郁汶本以为他疯了,要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出奇怪的话,慌忙去抢夺,还起着对方是否能将自己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愿望。


    可,他完全没想到。


    郁汶被他单手制在床上,眼尾泛红,咬着牙,方才一瞬间柔和的气氛似乎因为这通电话转晴为阴,紧接着便是若有所思的耳语。


    “他是你的姘头吗?”


    黎雾柏举着手机,贴在郁汶的耳边,任由对方正常的询问传进青年的耳朵,仿佛他是个合格的情人,任劳任怨地服务好金主。


    郁汶连哭泣都不敢大声,泪珠盈在眼底,凌乱的青丝散在洁白的被单上,刺眼得吓人,因紧张而捂住嘴巴的手掌被黎雾柏挪开:“乖孩子,要有礼貌。”


    “……郁汶?你在哪吗?”


    裴青南本舒缓的眉毛在听见隐隐约约奇怪的声音后,重新拧紧:“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郁汶想别过头,可紧贴耳边的掌心随着他的转向而改变方向,似乎不肯让他逃避“作业”。


    “不是”的口型怎么也吐不出来,郁汶无法接受竟然要在这种场合坦白裴青南的关系,更何况黎雾柏还选择了如此恶劣的时机,好像更像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欲。


    “唔……”


    郁汶喘着气,尽力不让异样的声音露出,但仍旧未消散的哭腔还是让对方察觉到丝丝异常:“我不在青城,你要是有事找我以后再说吧。”


    黎雾柏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明明手机是他自己递到郁汶耳朵边的,但真正看到他和对方熟络的模样,黎雾柏也忍不住突兀地挂断了电话。


    郁汶惊叫:“你!”


    阴影打在黎雾柏的面容上,房内暧昧气氛因为方才突兀的电话而渐渐静默,情欲似乎也一扫而空。


    直到浴室传来放水的汩汩声音许久后,郁汶才真正意识到黎雾柏不知为何突然放弃了接下来的意图,心有余悸地蜷起身体,疲惫地躺在床上。


    喝了半碗的海鲜粥就放在旁边,郁汶呼吸一滞,目光触及浴室门口的黎雾柏。


    黎雾柏遥遥地站在距离青年几米的地方,向来温和的表情此时却彻底消失无踪,除却凌乱的衣服以及领口处的红痕,似乎没人能从他身上发现情欲的痕迹,也全然想象不到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会将手无寸铁的人逼入绝境。


    郁汶脑内的一根弦彻底绷断。


    他颤抖着将粥倾洒在地面上,将空碗径直朝着黎雾柏的脚下扔去,瞬间“咔嚓!”四分五裂,崩溃道:“你还想怎么样!”


    瓷碗碎裂后碎片四散地面,黎雾柏满不在乎地垂眼,踢开大块的碎片,细小的碎片嵌进鞋底,“咯吱咯吱”地朝床边走过来。


    黎雾柏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朝自己发脾气。


    看吧,尽管刚刚对方与自己相处得很好,可是有了别人,他就要把目光放到其他人身上,转而不肯给自己好脸色。


    他向郁汶走过来。


    青年浑身发着抖,似乎黎雾柏但凡有多余的心思,必然要叫他好瞧的意思。


    郁汶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是,下一秒他的身上就压上了沉重的躯体——


    第47章 健忘 到底喝的是什么假酒。


    “先生抱歉, 今天的航班已经售罄。”


    青年挂了电话,脸色不是很好看,形形色色路过他的人都不禁向他投来目光, 或许是在猜想大厅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青年。


    郁汶也不想打电话被人看见。


    可是,他实在担心与黎雾柏相处一个房间,会再次发生讨人厌的事情——


    黎雾柏向来醒得很早,可是今天早上不知道怎么回事,连郁汶都被他的手机震动声音吵醒了,黎雾柏却好像完全没有从中苏醒的迹象。


    “!”


    郁汶迷蒙地往旁边翻身,却差点吓得跌落床边, 一下心悸,彻底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头疼得要命。


    房间内乱得要命,瓷碗碎片横陈在地,毕竟昨天晚上黎雾柏突然晕倒后, 完全没有人收拾, 郁汶差点被他压倒, 险些没法从他胸膛底下挣脱开来。


    他的眼里残留着恐惧的生理泪水,还以为黎雾柏是故意折腾他的,许久都不敢动,结果过了好久,仿佛天地俱静般, 除却呼吸声外都没有其他动静传来,郁汶才肯接受黎雾柏竟然真的消停下来的事实。


    “……”


    扑天的疲惫感袭来, 郁汶很想就这么睡着,可是经过一番折腾过后,郁汶浑身都是汗水, 先前他就抗拒黎雾柏将他推到床上,如今更是不能接受就这样睡着。


    “哗啦啦……”


    浴室的水还在放着。


    郁汶索性不嫌麻烦,一瘸一拐地去洗了澡后才上床。


    昨晚的景象盘旋在他的脑海,头痛欲裂,但片刻后他就注意到正在嗡嗡响的手机,不得不爬起来接过。


    青年声音沙哑:“喂?”


    没想到却把对方吓了一跳:“……嗯?”


    郁汶颇觉得对方的声音似曾相识,好像最近在哪里听过,下意识瞟了一眼床下的黎雾柏,侧头清了清嗓子。


    “黎总,明总说您要的资料可能得后天才能整理完毕,可能需要麻烦您几天。”


    黎总?


    为什么打到他手机上来?


    郁汶心道不好,勉强支起身,窗帘外洒进来的光线终于叫他辨清了手里的手机竟然不是他的,内心倒吸一口凉气。


    他咬了咬唇,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将错就错回答下去,可怒从心起,声线已经不自觉地低沉下来,好像是想坐实对方称呼的身份:“是什么?”


    可能是他问的问题比较糊涂,助理愣了愣:“黎总,就是招标的事情。”


    招标,那是什么……?


    所以这就是黎雾柏过来柏城的原因吗——既然如此,他把自己带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虽然黎雾柏出发前是说不想看见他和黎谭筠、黎玉林冲突,可郁汶如今不太敢轻信他嘴里的话。


    郁汶实在想不出来,但默默记下小助理接下来说的话。


    郁汶才把电话挂了,就见到床下的人或许是听到他的说话声,似乎动了动,准备有苏醒的迹象,慌张地用脚踩住他,扼住黎雾柏的动弹。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行为起了作用,黎雾柏确实停住了翻身的动静,可他就算没有准备要醒,随便动了一下,郁汶也担心他起来后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况且自己还私自把他的电话接了。


    他匆忙地换了衣服,叫前台给他收拾了行李,而黎雾柏还在房间内熟睡,倒是没有发现他准备开溜的行径。


    他在柏城无亲无故,甚至也没有人认识他,唯一的一个联系恐怕就是黎雾柏,但此处可忽略不谈。


    他不清楚自己还有哪里可去,但至少也不要糊里糊涂地任由人掌控下一步。


    却没想到,计划的最后一步卡在机票上。


    “不去青城,去别的地方总有吧?”


    郁汶拧着眉,即便他并不露出脸,但拎着行李箱的模样也足够显眼,尤其是前台小姐还在他旁边,似乎是想劝说什么。


    难道他看上去就很像没钱的样子吗。


    郁汶抿唇,终于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可以绕路白安,再飞回青城,只不过可能需要麻烦一点,花销也相比直飞要高点,不过这就不是郁汶该操心的问题了。


    “先生……”


    后背突然被前台小姐拍了一下,郁汶情绪不佳,但碍于对陌生人的基本礼仪,还是回头望了她一眼,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小汶。”


    一道冷静的声音似乎与昨晚的声线重叠,郁汶的躯体刹那间僵硬,换做昨晚之前的他,可能会为了维持表面关系而顺从,可……


    郁汶的肩膀覆上手掌,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


    郁汶怯怯地回头,可他却没从对方的脸上见到任何不好意思的神色,甚至连一丝别扭都没有从中窥见,胳膊顿时泛起鸡皮疙瘩。


    “你要去哪?”


    酒店大厅人来人往,来旅游的旅客说说笑笑地擦过他们的身边,裹挟着白日阳光的朝气,许多人在见到残疾青年身边还跟着足以照顾周全的人后,便兴致缺缺地别开目光。


    而前台也将他当作了淘气而准备离家出走的人。


    郁汶深呼吸,力图不在人多的地方露出异样,只是眼皮仍未褪去的干涩疼痛还提醒着昨夜的荒唐。


    “我想回去。”


    回去哪,他并没有指名道姓。


    但总归可以得出一个意思——离开酒店。


    黎雾柏早已换了一身干净装束,郁汶也不知道他醒来后有没有发现房间内乱糟糟的景象,更摸不清他现在的态度,只是执拗着道。


    黎雾柏的扳指毫无踪影——望着望着,郁汶这才发现怪异之处,但他并没有追究细节,见黎雾柏一点没有羞愧的迹象,平平的唇角忍不住坠落。


    黎雾柏却道:“是有什么事吗?”


    郁汶掀起眼皮,略含着不可思议的神色,震惊地见他没有变换的表情,而前台感受不到二人间奇异的气氛波澜,也不好插入客人间的交谈,只能待待地站在一旁。


    黎雾柏淡淡地抢先夺过郁汶的话头,面朝前台:“唔……”


    “郁先生说要提前check out,我就帮他收拾了东西,”前台应该仍旧对407的郁先生念念不忘,毕竟是青年打电话要的海鲜粥,而后同事又说并没有这个人,多少对他有点印象。


    今天一见印象更是漂亮得深刻,除却一点小小的残缺——她补充道:“担心他不太方便。”


    郁汶抿起唇,鸭舌帽却被男人取下,瞬间露出了上半张脸,视野也更开阔,不得已直面了黎雾柏的面容。


    他道:“嗯……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办。”


    理由空泛到郁汶自己听了都想笑,果不其然黎雾柏以看似同意,实则否决的理由回绝:“不要太着急,大哥办完事情,马上带你回去。”


    其乐融融的氛围果不其然打消了前台的怀疑,她接了通电话,抱歉道:“黎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没注意到你们房间还摔碎了碗,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受伤?”


    郁汶与他交换视线。


    没想到,黎雾柏竟然愣了愣,似乎对昨晚的事情完全不清楚,转而问郁汶:“小汶?”


    难不成他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毫无异样的表现引起了郁汶的怀疑,他狐疑地将绷紧的脊背放松,撞进那双深沉的乌眸,始终未从眼底窥见心虚的神色。


    ……竟然只有郁汶记住了??


    郁汶不该是该怪自己记性太好,还是生气对方能够把自己的罪行忘得彻彻底底,勉强打起精神:“唔,昨晚,我不小心打碎了。”


    他很想把锅推到黎雾柏头上,可是按照黎雾柏的性子,八成又会旁敲侧击问清来龙去脉,索性趁他糊涂的时候狠狠背了黑锅。


    想来想去,他还是气不过,偷摸白了对方一眼。


    没想到却被黎雾柏捕捉到了。


    郁汶和他撞上眼神时,正巧是白眼翻得最大的时候,抿了抿唇,见黎雾柏没有任何反应,索性别过头,朝他狠狠甩了脸色。


    黎雾柏他不会真相信他自己是半路摔下床的吧?


    郁汶幸灾乐祸,多少有点忐忑,毕竟按照黎雾柏的脑回路,不太不可能知道这之间有异常,可他却装聋作哑,莫非昨天他叫明总灌酒灌得神志不清,六亲不认?


    他还真的要问问明沨,黎雾柏到底喝的是什么假酒。


    黎雾柏揉了揉眉心,总算露出几分宿醉的头疼,见郁汶闹起别扭,温和地选择包容:“今天白天估计没办法继续开展,刚好可以闲下来陪小汶到处走走。”


    郁汶头皮一紧。


    他当然知道黎雾柏指的是什么,毕竟刚刚他还亲手接过助理的电话,这回黎雾柏不经意提起,真正做了亏心事的人确实不够理直气壮。


    行李箱重新放进房间内,像是二人心照不宣的缓冲。


    郁汶也平复了心情,将黑卡丢回桌上,背后黎雾柏的声音还在持续,他却没有太大的兴趣关注,一心一意地琢磨着如何在接下来的旅程保持距离。


    直到他听见黎雾柏嘴里吐出的地点。


    “农庄?”


    青年的神色一下变得古怪,他从未想到黎雾柏能与这个词语组合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明天台风登陆,希望能够正常更新[空碗]


    第48章 二位真是恩爱啊 黎老板和小郁


    郁汶原本以为黎雾柏只是随口说说, 顶多只是借着理由带他出去,可他却好像真的提前联系过一般,等郁汶将行李放回房间后, 就带着他上了车。


    “许秘书不来吗?”


    郁汶左顾右盼,都没见到那个经常待在黎雾柏身边的许秘书,不由得心下咯噔。


    没成想,黎雾柏竟然睨了他一眼,含笑:“听起来好像不太人道,老板放假,下属还要跟着上班。”


    郁汶从安理嘴里听说过许多他经手的项目, 况且他在黎家待了这么久,清楚黎雾柏日理万机, 尽管大多数时候他对黎雾柏的动机都摸不清,可是体谅下属的话竟然会从资本家本人嘴里吐出来,忍不住抽了抽眉毛。


    他暂时不是很想和黎雾柏说话。


    但是黎雾柏却一反常态, 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郁汶聊天。


    就连郁汶也不禁觉得他问的话很没营养, 完全不像黎雾柏会说的话, 譬如说“白天吃了什么”,又譬如说“平时在家里睡得怎么样”。


    很像身边那种平时不爱说话的点头之交,忽然有一天对你来了兴趣,却又摸不清你到底喜欢什么,只好说“天真蓝啊”“草真绿啊”这种废话。


    郁汶才不相信黎雾柏有这么无聊。


    他的心早就飞到了机场, 若非黎雾柏非拉着他过来农庄,而郁汶察觉到黎雾柏对昨晚状况的来龙去脉似乎不甚关注, 暂时没法和对方撕破脸皮,郁汶肯定已经公开闹翻了。


    副驾的视野宽敞,只是左手边的人实在碍眼得很。


    郁汶深吸一口气, 专心地注视着窗外的树木正徐徐往后退。


    晴天艳日倒映在青年眼底,映起点点光芒,平白让人多了几分似乎对方并不像他所暴露出的性情一般——


    明明是大白日,那股隐藏在脊骨下的神秘感好像丝丝缕缕地重新笼罩住青年,等待着有缘人揭开面纱。


    黎雾柏得不到反应,幽黑瞳孔凝了凝,自然地将右手搭在方向盘上。


    或许是双人心内都含着心事,敲击声在安静的车内显得不甚突兀,甚至反倒成了规律的声音缓解了主人的情绪。


    被删除的通话记录只要仔细寻找马脚,总能露出其踪迹,按照原本的计划,黎雾柏本该在当下关头对青年提起警惕心,至少要留意对方接了电话后有什么反应。


    他料想到许多可能,可没想到郁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跑。


    青年似乎察觉到隐隐约约的视线,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他的嘴唇仿佛还没从索求中恢复过来,细看之下内侧像是主人的牙齿磕碰到,抿唇时竟显得有些疼痛,害得青年“嘶”了一声。


    但或许是生怕没人注意得到一般,青年怯怯地将“嘶”声减弱,戛然而止的动静反倒令人挑了挑眉,攥住他回想的画面,撕开不堪的回忆。


    “?”


    郁汶瞄到黎雾柏似乎有走神的迹象,吓了一跳,心想:“你不怕出事,我还怕呢!”


    想是这么想,可直到黎雾柏在他想完后猛然朝他看过来,郁汶这才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把嫌弃的话说出了声,脸色未变,话锋一转:“……啊,大哥,我是说你开车要小心点。”


    这回他努力克制住自己。


    黎雾柏要是想寻死大可以自己去寻,非要拉上自己是怎么回事?


    截然不同的语气显然是个人都能看出两者的不同,郁汶对黎雾柏仍抱有恶感,没当场甩他脸色就够得体了,遑论努力地维持乖巧的表面以及迎合对方。


    只可惜,黎雾柏仍没忘记昨天晚上他是怎么趁机绑架自己的黑卡的。


    他熄了火:“可以下车了。”


    郁汶望着周围荒芜一片,怀疑黎雾柏是故意把自己骗来荒郊野岭,哄他下车碎尸万段的,毕竟怎么看也不像黎雾柏口中的农庄,后背不禁冒起鸡皮疙瘩。


    他紧张地靠着座椅,掌心攥着布料:“大哥,你认真的吗?”


    黎雾柏那么小气吗,说他两句就气急败坏?


    郁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大有一副黎雾柏要是敢把他拉下车,他就要和对方血拼的架势,就连黎雾柏也忍不住想盯着他的头顶看,盘问对方的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最终,黎雾柏轻笑道:“如果小汶不下车的话,那我们只好返回了。”


    ……开什么玩笑。


    郁汶和他光是开车过来就用了三四个小时,现在已经将近中午一点,郁汶早上又着急回去,只匆匆吃了点早餐,早已饥肠辘辘,此时掉头无疑要让郁汶饿死在车上。


    黎雾柏绝对是故意的吧。


    郁汶皮笑肉不笑:“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黎雾柏看了看表:“有。”


    *


    “黎老板——”


    农庄老板夫妻朴素得超脱青年意料之中,真正叫郁汶体会到什么叫做热情似火,在见到郁汶后,一划而过的惊讶出现在面容后,便似乎准备簇拥着将郁汶推向目的地。


    郁汶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黎雾柏。


    他向来对年长热情的长辈无所适从,或许危急关头面对过将刀尖朝向他的形形色色的人尚有应对之处,但当纯粹善良裹挟而来时,竟会让郁汶不知道将手脚放到何处。


    “你也不用这么……”


    黎雾柏眉眼温和,扶住借他的躯体遮挡视线的青年:“麻烦你们了,从这么远过来接我们。”


    “哪里哪里!”


    他们边聊边抵达了农庄,郁汶这才发现,跟随老板夫妇过来的还有一个与坐在轮椅的郁汶的肩膀高的小女孩。


    郁汶还没上初中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么高。


    小女孩思索片刻,或许是觉得这个哥哥没办法自己走路,又希望可以帮上大人的忙,就想走过来帮黎雾柏一起将郁汶带进屋。


    “朵朵!”


    黎雾柏倒是没给她:“没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朵朵被妈妈叫住,加上黎雾柏的话,便缩回了手,盯着郁汶的眼珠片刻,突然当着大人们的面撒腿就跑离。


    郁汶愣了愣,而老板娘也站出来笑着打圆场:“唉,这孩子没有恶意,可能就是见……”


    黎雾柏补充:“叫他小郁就好。”


    “哦哦,郁先生——”老板娘自然地接过话头,气氛顿时也热络起来,她将黎雾柏和郁汶引到纳凉处,转头笑盈盈道,“郁先生生得太别致,这小丫头见到好看的哥哥姐姐,都爱眼巴巴凑过去,哥哥长姐姐短……”


    她确实属于很健谈的人,或许是见到他们都是喜欢热络的人,即便郁汶和黎雾柏并没有正式游玩,她已经从区区农庄侃到大江南北,还会看二人脸色,拣着他们感兴趣的话谈。


    自从郁汶抵达青城后,他就鲜少混迹与老板娘类似的人群。


    他原先睨着黎雾柏,抱着只要老板娘不停一秒,他就可以不和黎雾柏谈话的想法,期待着老板娘继续说下去。


    而鬼知道黎雾柏是什么心思。


    他还以为像黎雾柏这种精英人士,会觉得过于世俗而不习惯,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的更沉得住气,还与老板娘时不时攀谈两句。


    郁汶别过头,渐渐沉入热烈的讨论中。


    “……你们这家农庄开多久了呀?”


    “二十来年啦!黎老板刚开始来的时候我还有印象,不过得是蛮久了吧,近几年都没怎么看见黎老板。”


    郁汶倒是意料之外。


    老板娘对黎雾柏的称呼倒还在其次,只是郁汶不免好奇,多久得是多久,以至于她对黎雾柏有这么深的印象。


    他不好直问,只好转移话题,疑惑问:“朵朵是一直带在身边吗?”


    说起来,刚见面就问对方的父母这种问题好像不太好,不过郁汶还是多问了两句,这个疑惑倒是让黎雾柏解答了。


    “朵朵成绩不错,但身体原因需要有人照看,所以淡季会在农庄。”


    黎雾柏的第一句说得没头没尾,不过倒是恰好应和了郁汶想问的话,他不由得有种心思被看穿的想法,低低地“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对方。


    他们聊了许久,不见有停的意思,郁汶就算再喜欢也招架不住,在肚子饿得小声咕咕叫后,忍不住朝黎雾柏低声道:“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青年微微皱着眉,别扭靠近黎雾柏时好像又抱着维持距离的想法,脊背微朝后弓,下巴却扬起,红润而微损的唇珠便自然地展露在人前。


    他同黎雾柏单独相处的机会如今并不算少,渐渐地习惯在对方面前自然亲昵的动作,一时在有第三人出现的场合显得多少比较放肆。


    几乎可以让人闻见青年身上的香气。


    浴室的回忆碎片不自觉在他视野前闪现,最终倒退回腕骨被高高举起,强硬地扣在墙上的景象。


    黎雾柏面色不变,仿佛自己对昨夜的荒唐一点感觉也没有。


    老板娘见两人下车前还客客气气,单独谈话时倒是不顾旁人,耳语时几乎快贴在双方面颊上,只觉“大哥”的称呼或许只是彼此的别样称呼,又联想到黎雾柏提前预约好的、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菜色,笑了笑。


    “二位真是恩爱啊。”——


    作者有话说:报!安全抵达宿舍[空碗]


    我们校门口摊子老板真的很拼,桦加沙来了,为了同学们一口吃的,他甚至今晚还营业[让我康康]超级好吃的福鼎肉片!


    第49章 被做局了 谁图谁的财


    郁汶还好没喝水, 要不然现在一定一口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


    饶是如此,郁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老板娘奇怪的称呼吓得被口水呛到,连忙侧头咳嗽, 面容露出几分血色,猝不及防打断几人间的话语。


    老板娘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可见黎雾柏相较郁汶更为淡定的神色,一时把握不清度。


    她还未来得及道歉,遥遥便被老板喊走,似乎是准备上菜。


    “诶——”


    她匆匆地欠身离开, 郁汶在她离开后,便将眼刀甩向让人误会的罪魁祸首, 恶狠狠地磨了磨牙,而近在咫尺的男人在片刻后才幽幽道。


    “我没想到她会误会。”


    轻飘飘的一句话并没打消郁汶的疑惑。


    郁汶回想了刚刚他的行为,愣是没觉得有哪里容易让人误会, 飞速缩回去, 及时与对方的臂膀拉开几寸距离。


    他的眼珠咕噜噜地紧盯在穿着休闲服的黎雾柏身上, 与往常更多了几分警惕,倒像是未从过分亲密的阴影中逃离出来。


    直到抵达安全距离后,郁汶才舒缓了一口气,突然道:“我和卓君曾经也去过民宿,附近也和这里差不多, 就是床有点小。”


    假的。


    黎卓君才看不起民宿,每次他俩出去都是订酒店, 郁汶才不和他挤民宿里狭小的地方。


    但郁汶就要故意说给黎雾柏听。


    青年有意掀开蚌壳缝隙,如同试探危险边缘般探索黎雾柏的边界,提醒对方自己的身份, 晨起阻拦离去酒店的预兆画面在他脑海内一闪而过。


    郁汶抿着唇,不安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他第一次没头没尾地与黎雾柏再次提起黎卓君。


    倘若对方有昨晚的记忆,听完他说的话,必然会有所反应,假使没有记忆,估计也会奇怪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还有就是……黎雾柏刚刚完全不反驳老板娘,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郁汶来黎家的目标可不是黎雾柏,活人哪有死人好占便宜!


    况且他早就看透黎雾柏阴险的本性,就算要背着亡夫搞人,难不成黎雾柏是什么好选择吗?


    闻言,黎雾柏微微惊讶,却不是郁汶想象的被拆穿阴谋的惊讶,而是转为了正常长辈的关怀:“卓君可能爱睡大床吧。”


    “?”


    他完全不按牌路出招,不接郁汶的话头,打了郁汶一个措手不及,气得他咬牙。


    一计不行,又生一计。


    郁汶睨着他,下巴微微扬起:“唉,没办法,卓君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黎雾柏慢条斯理地接下郁汶所有尖锐的拙劣招数,淡淡道,只不过话语听起来不像应和:“走得也很意外。”


    可恶!


    郁汶一时觉得这话哪里不太对劲,可黎雾柏倒完全没有自己说的话很诡异的自觉。


    无论郁汶如何试探,黎雾柏先前漏洞百出的解释却没有如他所愿再次出现,还被他抓住机会找补。


    桌上有热茶,但黎雾柏只倒了白开水,将杯子推到郁汶面前。


    郁汶眼睛紧紧盯着水流从平平无奇的壶口倾倒出,确信没有动任何手脚后,才不情不愿地收下对方递过来的杯子。


    “这里的农庄是原本准备规划进度假村的一处地方,但因为管理层急病,许久没定下决定,截至最后日期都没有将其纳入度假村范围内。”


    黎雾柏见青年眉间几乎快渗出来的怀疑,眯了眯眼,按捺住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目光从郁汶的指尖处挪开。


    他的嗓音如常,又或者说,可能如今世间有极少事情可以让他为之动容。


    “那。”


    郁汶听他这么解释,好像理解到了黎雾柏背后传递的意思,顺着话道:“所以,老板娘说见到大哥,是因为当时……”


    “不错,”黎雾柏点头,“父亲派我过来勘察实地,不过之后项目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黎雾柏正处而立之年,老板娘说十来年前见过他,那当初他岂不是才二十才跟着他爸处理公司的事务?


    这个年龄,就算黎雾柏再聪明,也应该在上大学吧。


    郁汶实在想象不出来,尽管他没和其他有钱人接触得太深,但黎卓君他还是知道的,与他花天酒地还算找对专业人士,估计问他多点别的正经事项,他也和郁汶没什么两样,一眼抓瞎。


    郁汶“哦”了一声。


    但难免对黎雾柏多了一层认真的滤镜,若非听到这个还算正经的理由,郁汶恐怕要忍不住捏着鼻子嫌弃和他讲话了。


    “那你岂不是在这吃了十年啊?”


    黎雾柏或许是觉得这话尖锐得有些天真,缓缓用水润了润嗓子:“……那倒也没有。”


    郁汶思索片刻,又换了角度切入:“这里不在青城,但是你来的次数应该不少吧,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问完,郁汶咂摸了几下,后知后觉发觉自己好像查户口似地盘问黎雾柏,赶紧私底下“呸呸”两声,表示自己对黎雾柏的私事完全不感兴趣。


    青年扭过头,只给旁边的人留下倔强的后颈:“我就随便问问,大哥不想回答也随便。”


    黎雾柏却清楚,要是自己真不回答,估计郁汶还要气他的不知好歹,恼得后颈薄薄皮肤都泛起红色,唇角微微勾起。


    青年的眼内倒映着建筑物对面郁郁葱葱的树木。


    农庄的竹制地板倒比郁汶想象的要坚固,目光所及之处还有通往竹楼旁溪水的十几阶楼梯,溪边的石头被清澈流水冲刷而过,挤得水流不得不往旁委委屈屈流逝。


    郁汶上次同人游玩时正是与黎卓君到海边玩耍,只不过当时他与黎卓君吵架,而假日海滩更是人来人往,大多还不是郁汶想要的热闹,自然也没从中体会到乐趣。


    刚刚黎雾柏带他过来时,他还差点闹出笑话。


    这会没人说话,反而让郁汶体会到幽静之处别有一番韵味,突然就理解了当初为什么会把这处农庄纳入度假村的范围。


    黎雾柏倒也不瞒着他,正准备出声。


    可眨眼间,竹楼边缘的树丛旁的一只橙色生物猛然跃起,咕噜噜在青年的怀内溜达两圈,将掌心内的坚果抢走,一溜烟地消失在二人面前。


    “啊!”


    郁汶早就被突然跳出来的动物吓得浑身僵硬,它踩在郁汶大腿甚至连疼痛还没传递到大脑时,郁汶差点大叫出声。


    别说它只是把郁汶掌心的坚果抢走,恐怕只要它肯走,抢多点,郁汶也会乖乖奉上。


    “啾啾!”


    发声似乎有点怪异,但郁汶还是下意识朝着说话声望去,果不其然见到的是朵朵。


    再定睛一看,那只神秘生物蹲坐在朵朵几寸外的距离,好奇地抱着坚果盯着客人们,它好像能认出谁是经常来的,谁是第一次来的生客,并不把眼神落在旁边淡然的黎雾柏身上。


    老板娘换了身围裙姗姗来迟,松鼠闻见太多人的气味,一溜烟钻了出去,而朵朵在叫了它一声后,又重新追着它出去。


    扑面菜香摆在二人面前,郁汶完全毫无防备,他微张着嘴,左顾右盼,等老板娘远走以后,转而控诉道:“怎么就上菜了!”


    他完全不记得刚刚老板娘和他们唠嗑的时候提供给他们菜单啊!


    黎雾柏怎么就擅自点完了?


    “嗯?”黎雾柏微笑,提醒他,“小汶,我在车里问过你要吃什么了。”


    “什么?”郁汶把问黎雾柏的话抛之脑后,专心找理由控诉他,更别提黎雾柏还当着他的面杜撰莫须有的事实,咬死道,“我没听说啊。”


    黎雾柏啥时候问的他?


    郁汶边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竟然被家常菜色勾起馋虫,肚子不争气地再度响起,更尴尬的是,在座的人八成能听得一清二楚。


    郁汶深呼吸,一股脑扎进回忆河水,突然,灵光一现——


    黎雾柏先前确实问了他很多废话,比如、比如……


    “想吃什么?”


    答:“随便。”


    “如果在xx,xx……里选一样,小汶想吃什么?”


    答:“随便。”


    不对,不对。


    如果真的问了,郁汶怎么可能全然没印象。


    现在要问起来黎雾柏具体问的是什么菜肴,郁汶估计也说不出来个二三五六,好像被糊上一层马赛克。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他被!黎雾柏做局了!


    郁汶转而准备开始挑起刺,反正黎雾柏强行把他从回青城的路上拖拽过来,郁汶的主线任务已经变成给黎雾柏找不痛快,黎雾柏越不痛快,郁汶心里就越舒服。


    郁汶还没开口,黎雾柏已经侧头问道:“小汶,你吃清蒸鲈鱼吗?”


    郁汶:“……吃!”


    于是碗尖多了一大块鱼肉。


    “豌豆尖?”


    “……吃!”


    黎雾柏好像知道他爱吃什么,每次他夹完以后,郁汶都很想争气地拒绝,试图把他的筷子推开,奈何问的偏偏是他爱吃的菜色,让郁汶拒绝不了一点。


    眼见郁汶的碗里都快被盖得见不到白米饭,郁汶艰难地从吃饭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义正言辞地挪开黎雾柏正准备伸过来的筷子。


    “大哥。”


    “嗯?”


    “你不会,”郁汶警惕地望进黎雾柏的黑眸,“图谋……”


    我的财吧!——


    作者有话说:[撒花]傻宝宝……


    第50章 毒药 甘之如饴


    比如说, 刚刚朵朵把那只……松鼠带过来,就是为了吓唬郁汶!?


    细思极恐……!


    ——结果对,过程全错。


    郁汶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所以然,毛茸茸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胳膊处,挠得他痒痒,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可想到这里时,他已经忍不住将黎雾柏夹给自己的食物下肚了,食物余温沉甸甸地聚在胸腔内,郁汶吞也不是, 吐也不是,牙齿轻轻地咬住筷子, 眼睛咕噜噜地望着黎雾柏。


    黎雾柏八成也没料到他想得如此遥远而不着边际,但“图谋”落入耳朵时,他忽然笑了声。


    郁汶被他笑得心里有点发毛, 脑子里的弦顿时绷断, 线索仿佛串成线般浮现在脑里, 清晰地向他摆出事实。


    他飞速白着脸道:“你不会……真的串通老板,在菜里下毒吧。”


    郁汶越说越觉得腹部隐隐作痛,食物仿佛在胃内翻天覆地,令他莫名想吐出来。


    刚刚黎雾柏一起和他喝了水壶的水,八成也是做戏给他看的, 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否则郁汶就不会被黎雾柏麻痹而乖乖吃菜。


    黎雾柏掀起眼皮:“下毒?”


    郁汶俯趴在桌上, 试图缓解胃内难受的感觉,不甘心地望进黎雾柏的乌眸。


    从这个视角往上看,对方向上扬的唇角竟显得格外阴森, 就好像童话书里熬煮邪恶魔药给可怜国王灌下的巫师,因计划得逞而露出的可怖笑容。


    噔,噔,咚。


    郁汶差点晕倒。


    黎雾柏……果然露出真面目了。


    果然,他终于装不下好大哥的慈善面孔了,他把郁汶带来柏城,就是为了毒杀看不惯的郁汶,谁叫郁汶在黎家得罪了他的弟弟妹妹。


    哦,安理还和他说,黎玉林和黎雾柏关系不好,那不管。应该是……


    郁汶绞尽脑汁,全然不管如果黎雾柏真的给他下毒,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自己还没毒发身亡。


    是给黎谭筠找回场子!她总该是黎雾柏的亲妹妹吧!


    小女孩听见竹楼的动静,又“哒哒哒”地跑向客人们,刚刚的松鼠无影无踪,郁汶舒缓一口气,正想朝朵朵求救。


    他痛苦地朝朵朵伸出胳膊,指尖还没指向小女孩,就抢先一步被黎雾柏抓了回来,按在桌上。


    黎雾柏道:“朵朵,可以麻烦你拿几片……过来吗?”


    郁汶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他只以为黎雾柏是故意把朵朵支走,用气声虚弱道:“没用的……验尸绝对会让你的险恶计划暴露的!”


    恶狠狠的气流贴过黎雾柏的耳畔,丝丝缕缕地蹭过几乎能将青年整个人环进去的怀抱,黎雾柏听着青年的胡言乱语,眸光闪动,片刻后,慢条斯理地捋顺郁汶的思路。


    “那怎么办?”


    黎雾柏低声道,好像没意识到他威胁的语气:“大哥一手遮天,别人查也查不到。”


    郁汶小脸彻底煞白:“你!”


    黎雾柏……承认了!


    手心被黎雾柏牵着,筷子也顺着他的动作而伸向碗内,大有一副在朵朵来之前,再喂多郁汶多一点毒药。


    更重要的是,他是牵着郁汶的手操作的,也就是说,完全不会留下他害人的指纹,证据彻底消失在无人认识的农庄。


    黎雾柏回过头一看,就发现青年的眼底盈盈含着泪水,抿住唇,似乎不清楚自己正因恐惧而露出甜美的气味。


    青年抽抽嗒嗒,刚刚放狠话的神气模样更是一点也看不见。


    黎雾柏顿了顿,才叹气:“小汶好爱哭,一点都禁不得吓。”


    柔软手帕敷在郁汶的眼皮上时,郁汶本是毫无动作,只木木地等待黎雾柏伺候他擦净眼泪,可曾经在办公室被面前人责罚的久远记忆又如潮涌般泛上心头。


    郁汶深呼吸,将手帕夺了过来,糊里糊涂把清亮液体都糊在上面,乱擦一气。


    黎雾柏不解挑眉。


    郁汶则是想,反正自己也要死了,临走前也不能让黎雾柏顺心,必定要叫黎雾柏后悔终生。


    他聚起全身的力气,把手帕当头掷向黎雾柏,可惜角度不对,手帕飘飘悠悠地砸至黎雾柏齐整得无一丝褶皱的外套。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黎老板——”


    远远便传来一道嘹亮的嗓音。


    她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手里似乎还拿着板正的药板,郁汶心头一紧,可不敢相信刚刚与他聊得还不错的老板娘,竟然会与黎雾柏串通!


    黎雾柏将湿润的手帕方方正正叠起,脸色毫无异样地放回原处,道:“麻烦您过来一趟了。”


    他的态度如此礼貌,导致郁汶竟然难以当着外人的面揭开他虚伪的脸皮,恶狠狠地斜视着他。


    “哎,没事,”老板娘笑道,“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每年都有因为突然吃撑难受的年轻人,我们备了可多健胃消食片!”


    郁汶:“?”


    “什么?健胃消食片?!”他不可置信地低声震惊。


    郁汶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只不过从来没吃过,尤其是在他以为是黎雾柏故意在菜里下毒,才害自己突然肚子疼的误会下,得到这个答案简直比直接毒杀他还难受。


    黎雾柏眼睛眨也不眨:“不是。是解毒药。”


    老板娘在旁听得一头雾水,不太明白黎老板和眼前这个青年到底属于什么关系,毕竟刚刚她说他俩恩爱,青年的脸色显然有点不对劲,可如果他们不是情侣,黎老板也不会有如此年轻的弟弟吧?


    青年俯趴在桌面,侧过头,两只眼睛牢牢地盯住黎老板,眼尾好像刚哭过般嫣红,与黎老板截然不同的稚嫩面容和气质,似乎都在隐隐诉说着他的不同。


    度假村的计划刚提出来时,她与丈夫都格外地渴望能够尽早地签合同开启工程,拿到款项以解燃眉之急,尽早把朵朵送去医院改善聋哑。


    可拖着拖着,项目迟迟没有后声,老板娘几乎快陷入绝望的境地,险些把赖以谋生的家给拆碎,换得女儿的一线希望。


    若非黎老板及时出现,恐怕朵朵如今还没有办法与正常人一样。


    郁汶不想理会刚刚黎雾柏害自己在老板娘面前陷入如此窘迫的状况,甚至不敢朝老板娘那边望,就着黎雾柏喂的水将药吞下,期间还因过分愤怒而差点呛到。


    “小汶,还痛吗?”


    前一秒黎雾柏还阴森森地吓唬他,下一秒就转阴为晴,郁汶气得差点想把他的脸揍得鼻青脸肿,气呼呼地将头埋进臂膀。


    黎雾柏倒没有点太多菜,他明白郁汶估计也吃不了太多,方才早已经和郁汶你十快我一块地分完了,这一通折腾下来,桌面只剩些残羹冷饭。


    老板娘给他们端了茶漱口,郁汶忍住往他脸上喷的欲望,默默盯着黎雾柏的乌眸,呸了一声,活似在朝人呸。


    “痛,痛死了!”


    郁汶朝他摆臭脸,喊道:“我现在就要回去!”


    黎雾柏还有脸问他:“回哪?”


    当然是回青城,鬼才不想见到你!


    郁汶白了他一眼,竹楼外的天色却在他们说话间渐渐阴沉下来,老板娘忍不住“哎”了一声:“老天,又要下雨!害得最近衣服都晒不干!”


    下雨?


    郁汶最讨厌下雨了,前两天刚来柏城时还庆幸这边和青城不一样,结果这雨好像牢牢跟着他一样,他去到哪,雨去到哪。


    郁汶还没问老板娘呢,黎雾柏已经反应过来,掀起眼皮瞧了一下天色,抢先一步,语气颇为意外:“我们来的时候好像没说要下雨,应该不会太大吧。”


    老板娘朝外看了看,显然是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遗憾地朝黎雾柏摇摇头:“哎呀,黎老板有所不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得很大,山路怕是不太好走。”


    郁汶听出不对:“不好走?”


    他朝着老板娘的视线朝外看了看,刚刚阴沉的天在他们说话间已洒下雨势,豆大般的雨点砸在水流上而砸出片片涟漪,还似乎因为斗不过溪水而恼羞成怒地加大雨势,动静很快便盖过汩汩水声。


    隐雷闷闷地响彻云层。


    “我们还能走吗?就算雨大点也没事吧,反正又不会淋着。”


    至少如今还与青城差不多,若是说青城下的是绵绵得渗进骨头的阴雨,柏城则相较驱散了更多阴森气息,仅仅是纯粹的雨。


    郁汶后知后觉皱眉,琢磨着趁雨不大时拉着黎雾柏赶紧开溜,竟然得到老板娘否定的答案。


    “前段时间那边有一个疯老头乱砍树,”老板娘真情实感地叹气,“雨大起来可能会塌掉,黎老板注意点安全,就先别回去了吧。”


    黎雾柏沉吟:“但是住宿……”


    老板娘连忙道:“恰好前阵子我才收拾出来个空房,想着有人来还能住住,这不,刚好就能用上了。”


    她和黎雾柏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就将行程给安排了,郁汶还在目瞪口呆面对突如其来的雨该怎么回去,转头就听见自己要投宿在陌生人家里,当即反对:“我没带衣服!”——


    作者有话说:小汶:怎么我去哪,哪里就下雨啊!(怒


    主持人:咳咳咳……(捂住耳朵(驳回抗议(摇来小汶老公


    *被老公拖去睡觉の小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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