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天飞舞的泥巴石头臭馒头, 花琉璃迈进去的脚缩了回来:“这里面……挺热闹的哈。”
裴济怀打算进去让这些犯人都安静下来,花琉璃道:“不用急, 我们先听听他们在吵什么。”
太子身边的随侍太监们连忙拿出折扇打开, 往四周扇着风,似乎想要把空气中看不见的尘土都扇走。
等热闹完以后, 花琉璃往前走了几步, 站在拐弯处看了眼牢里的阿瓦。
阿瓦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对方自称生母是被金珀人掳走的晋国人, 可是晋国的百姓最喜欢称自己为“大晋人”。
青寒州连连与金珀发生战争,外地商人往往都是换了金钱货物就走, 绝不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逗留太久。
阿瓦把她当做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 看向青寒州百姓的眼神, 却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当初冒着生命的危险,假装自己被阿瓦迷惑,跟着他去了金珀大营, 花琉璃从未后悔过。
身为花家的女儿,她无法让这些没有感情的敌人, 闯进大晋的境内,杀害无辜百姓。
“裴大人。”见花琉璃看阿瓦的眼神里满是冷漠,太子心情甚好, 对裴济怀道,“把阿瓦带出来,孤与郡主要单独审问他。”
“这……”大理寺办案有规矩,不能让与大理寺无关的人, 单独与犯人留在审问室里。
“当然,裴大人是需要作陪的。”
金珀国使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大理寺的人,打开牢门把二殿下带着往外走,赶紧道:“你们要把二殿下带去哪里?”
“探视时间已到,诸位请回。”狱卒冷漠地表示,“请两位大人放心,大理寺是不会虐待俘虏的。”
使臣:“……”
感觉更加忧心了。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阿瓦还是在他们眼前被带走,两人垂头丧气地走出大理寺,心情无比沉重。
“晋国这是在故意警告我们啊。”
“早知道会惹出这种事,我们一开始就不该来见二殿下。”
“晋国实在可恶,半点颜面都不给我们留。”
两人指责着晋国的种种不好,倒是忘了一开始,是他们金珀带兵杀害晋国无辜百姓,晋国才怒而反击的。
阿瓦被大理寺狱卒带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的。虽然在晋国过着养猪一般的日子,但能好好活着,谁又想死呢?
更何况在他的内心,还期盼着能够回国继承皇位。
穿过厚重的铁门,他看到了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
“花琉璃!”
“哎哟,这是什么犯人啊,长得丑不说,嗓门也这么难听,可别吓着尊贵太子殿下与郡主了。”随侍太监摇了摇扇子,对大理寺的人皱眉道,“你们怎么做事的,也不知道警醒点,把人拉远点,莫让他呼出的气污染了贵人的鞋底。”
裴济怀:“……”
早就听闻太子言辞十分犀利,没想到他身边的太监,说话更是一个比一个不饶人,他看了眼敢怒不敢言的阿瓦,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阿瓦拉远一点。
阿瓦现在虽胖得不能看,但怎么也是上过战场的大将军,所以大理寺的手下把他死死绑在椅子上,才沉默地退了出去。
“殿下,郡主,奴等在外等候。”东宫太监们很识趣地退了出去,门一关,往门口一杵,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理寺的人,见这些太监一副忠诚护驾的模样,也不去跟他们抢功,皆识趣地往后退。都说太子跟前伺候的都是狗,谁愿意去招惹一群狗,被咬了不划算。
“花琉璃,你当日为何要骗我?!”阿瓦看到花琉璃,满脑子都是被骗,被活捉的屈辱,恨不得立刻回到刚认识花琉璃的时候,然后把她当场杀了。
“你是哪位?”花琉璃怯怯地看着阿瓦,“我不曾认识像你这般丑……从不认识相貌像你这般散漫的男人。”
来了!来了!
裴济怀顿时有了精神,看到福寿郡主说话气人,有时候……挺让人解气的。
相貌散漫……
裴济怀看了眼阿瓦那张胖乎乎的脸,确实长得挺散漫。
“你使诈在军中活捉我,现在装作不认识我,是不是晚了些?”阿瓦冷笑,“若不是因为你,我金珀又怎会输得这般凄惨?”
“天啦。”花琉璃惊讶地看着阿瓦,“你竟是阿瓦?!”
“看来咱们大晋的伙食实在太好,竟让你长胖了这么多,我一时之间竟认不出来了,殿下什么时候来的京城?”花琉璃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无辜模样。
“呵。”阿瓦很想冲上前去,抓住花琉璃的肩膀猛摇几下,让她不要装模作样,可他被捆在椅子上,无法挪动半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认出了我的身份?!”
“阿瓦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呢?”花琉璃叹息一声,“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无知的人更幸福。”
阿瓦面色变得更加阴沉了,这个女人在嘲笑他!
看着阿瓦一脸委屈不甘的模样,花琉璃忍不住道:“阿瓦殿下的这个眼神,让我想起了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当你带兵偷袭我大晋城池,屠杀百姓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用这种眼神在看着你?”
当初阿瓦带兵攻打一座城池,屠杀城中百姓无数,若不是青寒州得知此事,飞速赶往当地增援,不知还有多少百姓会死在他们的手上。
只可惜阿瓦早早便逃走,让他逃过一劫。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无需跟我谈什么道义。”阿瓦冷笑,“谁让你晋国多良田沃土?”
“所以谁让你被抓呢?”花琉璃冷笑,“你想回金珀继承皇位?做梦!”
“我能不能回金珀,不是你一个女人说了算……”
“孤觉得郡主说得很有道理。”太子打断阿瓦的话,“阿瓦皇子或许还不知道,福寿郡主乃是孤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她的意思,便是孤的意思。”
“什么……”阿瓦面色难看至极,身为皇室中人,他深谙皇家人多疑的特性,所以即使花应庭把他当做人质押送回京,他仍旧有回到金珀的自信。
因为没有任何帝王能够忍受权势过大的将军,花家人越是想把他关押在晋国,就越容易引起昌隆帝的反感。到时候只要金珀使臣多给晋国权贵送礼,然后让他们挑拨一番,他肯定有回国的机会。
可是花家的女儿如果能做太子妃,那么这一系列的计划,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他看着花琉璃与太子,面色阴沉,若是能让昌隆帝对花家还有太子起疑,那就好了。只可惜他现在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牢,金珀使臣们又不敢轻易出门走动,即使心里有再多的计划,都无法得到施展。
知道阿瓦曾对琉璃用过美男计,让琉璃亲眼近距离看清阿瓦现在的长相后,太子心情好了很多,小声在花琉璃耳边嘀咕道:“我家琉璃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中这种毫无内涵的美男计,更何况这个阿瓦皇子,也实在算不得什么美男。”
花琉璃拿团扇遮住脸,在太子耳边轻声调侃道:“若他有殿下这般姿色,或许我就中计了。”
“可是世间只有一个姬元溯。”太子笑眯眯道,“更何况,我是以真心动人心,靠的可不是肤浅的脸。”
花琉璃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坐直身体,放下团扇道:“阿瓦,当你被花家军抓住你的那一刻,就代表你再也没有成为金珀皇帝的机会,死心吧。”
金珀皇帝膝下有三子,大皇子性格温吞平庸,二皇子好战善战,三皇子生母身份低贱,并且因为得罪二皇子阿瓦,被阿瓦打断了一条腿,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皇帝。
若阿瓦无法回金珀,待温吞无能的大皇子登基,金珀定不敢再犯大晋边境。所以只要昌隆帝与太子神智清醒,就不可能放虎归山。
更何况阿瓦对大晋百姓犯下了累累恶行,就算是为了那些死去的百姓,也不可能放了他。
这一辈子,阿瓦都只能无望地囚禁在晋国京城,做着回国登基的美梦。
“你们不能这样做。”阿瓦是彻底慌了,他想明白了花琉璃心里的打算,撕心裂肺地喊道,“我是金珀最珍贵的二皇子。”
“为什么不能?”太子轻笑一声,与疯狂怒吼的阿瓦相比,他平静地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孤觉得这样很好。”
“不、不、不……”阿瓦不断地摇头,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喃喃道,“我的父皇,一定会来救我的,一定会的。”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的父亲不会为了你,再与晋国发生战争。”花琉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阿瓦。就像当年的阿瓦,骑在高头大马上,冷漠地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晋国百姓,“你要学会接受。一年学不会就两年,两年学不会就五年,只要你在天牢里关押的时间够长,总会有接受的那一天。”
说完,她拉起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副“琉璃说什么就是什么”表情的太子,冷哼一声:“这一辈子,即使死,你也休想再回到金珀。”
“孤听说过一个传言。”太子看着脸上浮现出死志的阿瓦,“若是有人自杀,把他的骨灰撒在怨灵多的大道上,他的灵魂就会被怨灵吞噬,永世不能超生。”
“孤听说葫州是个好地方……”
葫州就是当年阿瓦带兵屠杀无辜百姓的地方,太子这话分明是在说,阿瓦现在敢自杀,他就敢把阿瓦的骨灰撒在葫州的大路上,让千人踩,万人踏,让他永世不能超生。
金珀人信奉来世转生这种事,对死后的葬礼十分看重,太子这席话,对阿瓦无异是最大的打击。
活,不让他好好活。
死,还要把他挫骨扬灰?
阿瓦看着晋国太子,浑身上下被无尽的恐惧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一辆辆满载书卷的马车,停在了乐阳长公主府门前。
“驸马到了。”
“恭迎驸马。”
穿着浅色长袍的男人走出马车,他身上带着斯文的书卷气,尽管人过中年,但仍旧是个容貌出众的男人。
他抬头看着公主府大门上轻轻晃动的红灯笼,带着儿子跨进了大门。
一家三口相见后,谢驸马挥退下人,面色更加温柔:“谢瑶惹出大事了?”
乐阳长公主愁着脸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孩子小,不懂事,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教好他。”谢驸马语气淡淡,轻轻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人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
“今日夜色不错,瑶瑶能走得好看些。”
“驸马,”乐阳长公主犹豫道,“那是我们的孩子……”
“所以她更应该为了我们整个家族,付出她该付的代价。”谢驸马微微一笑,俊美的脸温柔如三月春风。
第82章 求亲
阿大是一名死士, 是谢家最厉害的死士。
在文人众多的南方,只有他不想去的地方, 没有他进不去的地方。
虽然他是第一次跟主子来京城, 但是他坚信,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 他在京城可能有些……水土不服。
晚上在小摊上吃碗面条, 都会有人对他说,小伙子, 第一次来京城吧?吃完面赶紧回去,京城的宵禁管得十分严格。
他就不明白了, 自己一句话没说, 怎么就被看出不是京城人?
“都这个时候了, 哪个京城人还跑外面来吃东西。”摊主似乎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一边收摊一边解释道,“明日就要放殿试名单, 谁吃饭的时候不唠几句?”
冷酷无情的阿大:“……”
他觉得京城里的人有病,而且是病得不轻。
“我看这几天外面有很多人在猜谁能拿状元, ”旁边一个外地来的食客好奇道,“听说花将军的儿子也参加了考试?”
“那可不。”面摊老板道,“西街有家铺子老板说了, 谁要是能猜中状元,就在猜中的人里面选一个送五匹好布。”
“五匹?”食客惊讶,“那可能做好几身衣服了。”
“客官若是感兴趣,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自然是要去的。”食客笑道, “我就支持花将军的儿子,中不中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花将军家的公子输了气势。”
“那您得奖的几率就太难了。”
“怎么,花将军家公子文采不好?”
“那倒不是,就是支持花三公子的人太多,我怕到时候就算花三公子考中状元,也抽不中你。”
阿大冷漠地想,五届科举,有四届状元都出自南方,这些人因花应庭立下战功,就简单粗暴地支持花家公子,真是无脑又粗俗。
更何况花家世代武将,还想教出一个考状元的儿子,做什么梦呢?
他掏出铜板放在桌上,作为一名优秀的死士,是不需要多说一个字的。
“那人看起来有些不太对。”面摊老板把铜板揣进钱袋,等所有客人都吃完,收好摊以后,转身跑到京兆府,把这件事告诉了一名捕快。
最近是特殊时期,待殿试放榜,举办完琼林宴以后,就是准备了好几个月的百国宴,为了这次百国宴,各个部门费尽了心力,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收到面摊老板的举报,京兆府把这个可疑的人身高面貌记录了下来,还送了一份给大理寺。
浓郁的夜色中,阿大在大理寺四周转了三圈,都没有想到进去的方法。
无奈之下,他准备尾随一位狱卒回家,拿他的家人作威胁,让他帮着杀了谢二小姐。但很快他就发现,为了保证不出意外,大理寺的这些狱卒最近都宿在大理寺,交班却不回家。
他躲在周围观察了两天后,发现大理寺允许亲人入内探望,他取了一份大理寺犯人名单,最后挑中了一位名为云寒的琴师,自称是他流落在外多年的哥哥,好不容易打听到弟弟的消息,弟弟却被关进了大理寺。他这个兄长为了找到弟弟,散尽了家财,只求见弟弟一面。
亲人关系越简单的犯人,越好冒充。
靠着这个借口,他终于混进了大理寺,在狱卒七弯八拐地带引下,他见到了云寒,一番唱作俱佳下,他勉强记清楚了大理寺内部牢房构造。
据说女牢与男牢建得一样,今晚他可以趁这些狱卒不注意,潜入牢中。
这个世上,没有优秀死士做不到的事。
云寒茫然地目送那自称是他哥哥的男人离开,心情:“……”
他从小爹死娘死哪来的兄长?
原本还以为是公子留在外面的人进来探听消息,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想到这,他偷偷看了眼斜对面牢房里的青衫谋士,见对方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连忙垂下头。
美男计失败,也不能怪他,他哪知道太子殿下长得这么好看?
更何况现在他们两人都被抓进来了,逃又不能逃,消息又传不出去,除了拼命搬石头,跟其他犯人一起抢食物,还有别的选择吗?
“乐阳长公主的驸马进京了?”昌隆帝翻开手里的请罪折,让宫侍在宫里多点了几盏烛火,“这封请罪折子,倒是写得情真意切。”
刺杀太子的那些杀手武功高强,出手狠厉,一看就不像是江湖中拿了钱办事的小杀手。谢瑶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人,如何能找到这些杀手替她办事?
“什么请罪折?”太子悠闲地走进内殿,上前给昌隆帝行了一礼,“父皇,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未休息?”
“是啊,你说朕为何这么晚还在批奏折?”昌隆帝把请罪折扔给太子,“朕明天就派人去帮你提亲,免得你天天跑去花家晃,堂堂一国太子,整日里游手好闲像什么样子。”
“父皇,儿臣这叫劳逸结合。”太子打开请罪折,“儿臣不是每天都有帮你批奏折?”
“一天十二个时辰,你帮朕做事的时间,有超过一个时辰?!”昌隆帝喝了一口茶,在心里第无数次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孩子是自己的,骂来骂去也还是自己的。
太子默默看完了这道请罪折,谢驸马文采极好,一封折子写的情真意切,几乎每句话都充斥着他的内疚,让人看完忍不住心生怜悯之情。
多可怜的驸马啊,大女儿被二女儿害死,二女儿还背着他们做爹娘的刺杀太子,他没有教好孩子,该死该罚,只是家中幼子无辜,希望陛下能够饶过幼子云云。
“文采好的人写出来的东西就是如此不同,真是感人肺腑,令人动容。”太子淡淡一笑,合上奏折道,“父皇,儿臣都被他感动了。”
“你……”昌隆帝皱了皱眉。
“既然谢驸马说他们是无辜的,那么我们就相信他是无辜的。”太子把奏折放回御案上,“我们不仅要相信他,还要同情他,留他们一家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
拔萝卜嘛,只扯断几片萝卜缨子有什么意思?
自然要拔出萝卜带出泥,才让人觉得爽快。
“若是他不愿意露出马脚……”
“那儿臣就逼他露出马脚。”太子轻笑一声,“父皇,论气人,京城里有几人能比得过儿臣?”
“呵。”昌隆帝一脸看透世事的沧桑,“朕倒是觉得,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挺能气人。”
“儿臣替其他兄弟谢过父皇夸奖。”
“滚!”
殿试放榜这一天,京城里的商家比参考的书生们还要激动,他们提前准备好了各种状元酒,状元笔,文曲星雕像等东西,趁机兜售贩卖。
京城里人多,有钱人多,望子成龙的人也多,所以每次大考以后,与功名有关的物件,都卖得特别好。
“状元郎是花长空!”
“花将军的儿子!”
“不愧是花将军!”
“虎父无犬子!”
参加殿试的学生,天还没亮便已经进宫听宣。宣读名次的官员,是这次科举的考官,例行对这些考生说了一番勤政爱民的话,主考官开始念名。
名次从后往前念,越往后念,考生们越紧张。
六部大臣以及一些勋贵也在场,等着这届殿试三甲诞生。
“林森,二甲榜首。”
听到这个排名,林舟偏头看向考生,远远看到儿子垂首行礼的模样,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林大人,恭喜啊。”林舟旁边的官员小声道,“令郎可是拿了第四名的好成绩。”
“多谢。”林舟谢了这位同僚,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姚松柏,一甲探花。”
姚家与皇家有姻亲关系,所以一群官员中,恭喜道贺声再次响起。
一甲榜眼是个南方学子,姓谢,据说是谢家的远房旁支。不过由于谢瑶刺杀太子,谢家在朝中的地位有些微妙,所以除了几位与谢家有关系的官员脸上有几分笑意外,其他官员皆没有多少表情。
这位谢榜眼似乎对自己的排名并不是太满意,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
只剩下状元的名单还没有念出来,但是在场所有考生都知道,状元是谁。
“花长空,一甲榜首。”主考官合上名单,对站在第一排的花长空温和一笑,“恭喜花状元。”
“谢谢老师。”花长空对主考官行礼道谢。
朝臣这边有些热闹,没想到这次拿下状元的不是南方学子,也不是林大人的儿子,而是武将家的孩子。
这让他们以后还有什么脸嘲笑武将文采不够,若是人家文采不够,又怎能教出一个考中状元的儿子?
不少官员围着花应庭道贺,武将们也很高兴,以后若是再有文官在他们面前说三道四,他们就可以反问这些文人,你考上状元了吗,你儿子考上状元了吗?
哦,没考上啊,那没关系,大将军的儿子考中了啊!
哈哈哈哈哈。
林舟也想上前向花应庭道谢,可是想到自家女儿说的那些话,他实在无颜上前,所以干脆安静地站在了一边。
愣神间,他见太子大步走到花应庭面前,与花应庭说了什么,两人间的举止看起来颇为亲近。
据说近来太子与花家走得很近,不仅时常主动找花将军与卫将军交谈,还去花家吃过好几次饭,这么明显的拉拢行为,万一引得陛下猜忌可如何是好?
“舅舅。”四皇子板着一张脸走到林舟面前,“恭喜。”
“多谢殿下。”林舟连忙行礼,不敢有半点越矩。
四皇子不再说话,仿佛说这四个字是他必须完成的任务,完成后就不必再管了。
林大人偷偷看了眼太子与花应庭,他们这对舅甥的气氛,还不如太子与花应庭亲近。
可惜四皇子完全体会不到林舟的尴尬,他面色阴沉地站在林舟面前,成功地让周围的朝臣离他们远了好几步。
“花爱卿啊。”昌隆帝笑眯眯地看着花应庭,“令郎考中状元,是件大喜事。今天是个好日子,朕想让爱卿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朝臣们好奇地看向昌隆帝,什么叫喜上加喜?
难道还要给花家加封爵位?
“朕与爱卿年幼时结识,如今转眼间,我们的儿女都长大了。”昌隆帝笑,“咱们做爹娘的,养大了孩子还要操心他们的婚事,你说是不是?”
花应庭连忙道:“陛下的皇子公主都是人中龙凤,末将无能,无法与陛下比肩。”
朝臣心想,难道陛下要把女儿下嫁给花家三公子?
陛下总共就两个女儿,大女儿早就嫁了,现在就剩下二公主在宫中,难道是嫁二公主?
也对,史上娶公主的名将不少,不过这不代表着陛下的信任,而是让名将以为陛下信任他们。
反正最后的结局……不会太好。
“福寿郡主冰雪聪明,为了保护太子,差点丢了性命。朕以为,令千金与太子十分有缘,不若我们做了亲家?”为了儿子的幸福,昌隆帝选择了最不要脸的方式,当着众臣的面,主动提出两家结亲的意思。
众臣:哦,原来是要把太子嫁到花家……
不对!
众人惊骇地回过神来,陛下竟然想让花家那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做太子妃?!
花应庭神情复杂地看着昌隆帝,又看了眼站在自己旁边的太子。作为一个忠诚的将士,他已经很努力阻止悲剧发生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陛下让自家闺女做太子妃的决心这么强,竟然当着这么多朝臣提起了这件事。
求亲的时候闹得这么大,以后退亲就不容易了。
“花爱卿,你以为如何?”昌隆帝见花应庭不说话,料想爱将内心可能是有点不同意。可大家都是做爹的,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得不自私一回,“若是爱卿没有意见,朕等下便让康王代朕到贵府提亲。”
“末将,谢陛下恩典。”
陛下,这是您老亲自做的选择,以后不要怪末将啊。
他也不想的。
看着垂着头的花应庭,昌隆帝良心隐隐作疼,但是为了最宠爱的儿子,这良心不要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花应庭:陛下,末将努力了,末将真的已经努力了,可您坚持作死,末将也拦不住啊。
第83章 交换庚帖
众朝臣一脸茫然, 内心十分惊骇。
把公主下嫁到臣子家,跟让臣子家女儿做太子妃是两码事。太子是一国储君, 未来的皇帝, 能做太子妃的,都是陛下信任看重的家族。
难道陛下一直都没有猜忌过花家?
不不不, 很多朝臣下意识地排除了这种猜测, 开始往另一个方向猜去。
难道是陛下已经对太子产生不满,想把太子与花家一网打尽?
大臣们偷偷瞅了两眼满脸是笑, 似乎还没意识到与花家结亲,意味着什么的太子, 这个想法渐渐坚定起来。
肯定是了, 陛下肯定是这样想的。
考生们想法大多很简单, 他们见花长空刚得了状元,妹妹又是未来太子妃,对花长空态度难免热情了一些。
“花兄, 恭喜恭喜。”
“花兄,双喜临门, 恭喜啊。”
林森看着那些跑到花长空面前献殷勤的考生,微微皱眉,身为读书人, 为何如此看重名利?
“这些人,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墙头草。”谢榜眼酸溜溜地站在林森旁边,“我们不是才华输给他,只是在身份上输给他而已。”
林森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味, 他身份比这位谢榜眼要高,名次还要比他低两名,岂不是在说自己才华输他一大截?
想到这,林森耷拉着眉,没有理会此人。
见林森不搭理自己,谢榜眼心里有些不畅快。林森不是跟花长空关系不好,在花长空最风光的时候,最难过的不就是林森?
殿试名次出来以后,就是老百姓最喜欢的状元游街环节。道路两边挤满了凑热闹的百姓,少女们早就准备好了香囊鲜花,只等状元探花们经过。
一些实力雄厚的商家们也聪明地请了乐人,在街边敲锣打鼓,顺便把自家大大的招牌竖在旁边,争取让路人知道自家的招牌。
姚松柏身为姚家后人,长相颇是出众。他的叔父能当驸马,靠的就是那张好看的脸,不然就凭他那没多少内涵,连秀才都考不上的灵魂,哪能做驸马?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骑在马背上,姚松柏与花长空是好友,言谈间自然要亲密许多,谢榜眼看着那些一个劲儿对花长空、姚松柏尖叫的女人们,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好男儿靠的是才华,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谢榜眼冷哼一声,把头扭到另一边,不再看两人。
“谢兄。”花长空微笑道,“愚弟见谢兄面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不必状元郎关心,我好得很。”谢榜眼硬邦邦回了一句。
“谢兄无事,愚弟就放心了。”花长空好脾气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谢榜眼的无礼。
为他们牵马的人,是礼部的人,听到两人的交谈,难免留下了花长空温和体贴,谢榜眼别扭不好亲近的印象。
在京城这个地界,能在六部做事的,谁不认识几个贵人呢?
这些刚考中的学子,在名次宣读出来的那一刻,就成了各个部门的考察对象。
茶坊里,姚嘉敏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经过的花长空与姚松柏,拍了拍姚文茵的肩膀,安慰道:“探花很好了,什么状元榜眼,叫起来都没有探花好听,对不对?”
哪知道姚文茵脸上没有半点难过,反而一脸激动道:“果然跟着福寿郡主一起做事是没错的,我哥他殿试名次提高了!”
嘉敏:“……”
她怎么就忘了,小堂姐早就已经背叛了她,把花琉璃当成了好姐妹。别说只是花琉璃三哥科举名次比堂哥好,就算花琉璃指着天上的太阳说是月亮,小堂姐也能点着头说,福寿郡主眼神真好,白天也能看到月亮,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
人啊,一旦开始堕落,就永无底线。
“幸好你没有继续跟福寿郡主作对。”田珊高兴道,“不然咱们又要跟着丢脸一次。”
嘉敏;“……”
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说出来很合适吗?
目送着热热闹闹的游街队伍过去,嘉敏道:“花琉璃虽然可恶,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家的人长得都挺好看。”
“那当然,卫将军年轻的时候,可是京城第一美人。”
“就算是现在,卫将军也是第一美人。”嘉敏维护卫将军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我觉得福寿郡主的长相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完美继承了两位将军的所有优点……”
“小堂姐,我觉得是你眼神不好。”
“我看美人的眼神是最好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说花琉璃是个小贱人。”
“还不是为了帮你出气?再说了,能做贱人的,相貌都不会差。”
眼看着两个人吵了起来,田珊习以为常地剥桌上的果子吃,不参与两人之间的战争。
反正她是看明白了,不管她们现在吵成什么样子,在花琉璃面前,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郡主!”一个婢女匆匆跑上楼,神情激动,田珊认出她是顺安长公主身边的人。
“何事?”嘉敏见这个婢女神色匆匆,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与姚文茵拌嘴,“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宫里传出消息,陛下让福寿郡主做太子妃了。”婢女气喘吁吁道,“现在康王爷正带着礼部的官员去花家提亲,长公主殿下说你与福寿郡主是好友,让你赶紧回去,跟公主一携礼去花家贺喜。”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陛下让花琉璃做了太子妃?!”嘉敏震惊地看着带来消息的婢女,好半天才道,“这个消息,准确吗?”
“婢女不敢骗您,奴婢还听说,陛下是当着很多朝臣的面,向花将军提出的结亲,可见对这门亲事有多看重呢。”婢女心里很高兴,自家郡主与福寿郡主是好友,等太子登基后,郡主就是未来皇后的好友。
以后就算郡主没有父兄,只要有皇后娘娘撑腰,夫家的人也不敢慢待她。
“陛下这是……”
有多不想不开啊。
嘉敏已经听不到婢女叽叽喳喳的声音,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一幕又一幕太子妃暴打太子的画面,最后陛下震怒,花家被斥责,她这个花琉璃的表面朋友,也因此受到皇家的厌弃,从此在京城里过着抬不起头的日子。
惨,太惨了。
自从她脑子进水,跑去跟花琉璃过不去时,就一脚踩进了凄惨的深渊。
“郡主,您可别发呆了,长公主殿下还等着你回去呢。”
“嘉敏,你快回去吧,别让殿下等久了。”听到婢女的催促,刚从噩耗中回过神的姚文茵伸手推了推嘉敏,小声道,“我们也该回家了。”
她的表面很平静,内心却在咆哮。
那么好那么温柔的福寿郡主,为什么要嫁给太子?
太子此人,嘴毒脾气坏,还不懂体贴人,福寿郡主嫁给他,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
陛下实在是阴险,肯定是知道私下谈婚事花家不会同意,才故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装作很随意的提了出来。
以花将军对陛下的忠心,定是不会让陛下在众臣面前丢脸的,所以只能咬牙答应下来。
只是苦了福寿郡主,娇滴滴水嫩嫩的一颗大白菜,就要被太子给拱了。
实在太让人痛心了。
昌隆帝是个行动派,这件事跟花应庭提了过后,当天就让康王带着礼部官员,抬着大堆大堆的礼物,上花家提亲了。
卫明月看着堆满院子的礼物,看着一直陪笑的康王,无奈地接过康王手里的庚帖,再把一个木盒放到康王手里。
木盒里装着花琉璃的庚帖。
把福寿郡主的庚帖拿到手,康王松了口气,不擅交流的他,干巴巴说了些祝福的话,便找不到词儿可说了。
好在礼部官员都是能说会道的人,把花家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才与康王离开花家。
把太子的庚帖放到桌上,卫明月扭头看了眼花应庭,花应庭赶紧道:“这事不能怪我,陛下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提出这事,我实在没法拒绝。”
“我知道。”卫明月心里明白,太子与陛下近来的态度,早就明示了这件事。而琉璃明显对太子也是有意,所以她并不反对这门亲事。只是有点担心,以后太子若是做错了什么事,女儿万一动手打了太子,他们家该怎么帮着善后?
自琉璃出生,他们就没想过让她进宫,现在的情况,实属意料之外。
他们教了琉璃怎么揍男人,没想让琉璃揍太子啊。
“唉。”花应庭愁得头发都要掉了,“明月,现在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去花家列祖列宗前,多少几炷香。”卫明月淡淡道,“来人,去把郡主请过来。”
“求他们保佑琉璃不对太子动手?”
“不。”卫明月笑了笑,“求花家祖宗们保佑太子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花应庭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隐隐有了危机感,明月这是在暗示他最近苍老了吗?
“娘亲,你找我?”还不等婢女来请,花琉璃自己先走进来了,卫明月指了指身边的空位,等女儿坐下后,把太子庚帖放到了她手里:“琉璃,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愿与太子成亲?”
花琉璃捧住庚帖,看着卫明月没有说话。
“你若愿,娘亲再不提此事。”卫明月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你若是不愿,为娘这就进宫替你拒了这门亲事。”
花琉璃摇了摇头:“娘亲,女儿一直以前以为,情爱大多都像在边关看到的那样,生死别离阴阳相隔,又或是像您与爹爹这般,恩爱甜蜜,生死都在一起。”
“但是女儿发现,情爱就跟人一样,有不同的样子,有不同的趣味。”花琉璃握住太子的庚帖,“太子殿下懂女儿的爱好,甚至愿意在外人面前维护女儿的爱好,女儿跟他在一起很开心。”
“仅仅如此?”卫明月神情渐渐缓和下来,“我还以为,你最看重的,是太子的相貌。”
“娘亲,女儿岂是那般肤浅的人?”花琉璃赶紧道,“太子虽貌美,但是更美的,是那颗有趣的内心。”
“你有没有想过,太子有可能会喜欢别人,甚至想陛下一样,广纳后宫?”卫明月忍不住道,“到时你又如何?”
“那女儿也只能勉为其难养几个面首?”花琉璃说完这句话,自己先笑了,“母亲,在事情还没来临的那一日,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至少女儿现在想答应太子,想哄他开心,那便够了。”花琉璃爽朗一笑,“我心似君心,君若无心我便休。人生短暂,在生离死别面前,其他的反而不用看得太重了。”
卫明月郑重地点了点头:“为娘明白了。”
“将军,郡主,顺安长公主携女前来贺喜。”
“顺安公主?”卫明月挑眉,嘴角露出笑意,“请长公主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太子:孤是靠着心灵美,获得了琉璃的欢心,都给孤记住了!
第84章 琼林宴
来花家的一路上, 顺安内心是纠结的,彷徨的, 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能当着女儿面说出来的恐惧。
“母亲, 花琉璃跟太子定亲,跟我们府里有什么关系?”嘉敏道, “这段时间花琉璃一直在宫里养伤, 直到殿试快放榜才回府,我们眼巴巴凑上去, 很像是在抱花家大腿……”
“你不要多想。”顺安看着女儿,“不是很像, 是我们确实在抱花家大腿。”
嘉敏:“……”
突然觉得好没面子。
“这些年来, 乐阳几乎是我的生死仇敌, 她亲近喜欢的人我讨厌,她讨厌的人,我就偏去拉拢。”顺安道, “她向来爱做戏,又喜欺软怕硬, 很少吃亏。福寿郡主帮着我,让她吃闷亏栽跟头,我心里的高兴劲儿, 到现在都还没散开。”
“陛下因我斥责太子,已经渐渐对我疏远,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因太子与福寿郡主得封长公主。”顺安叹口气,面上神情满是感慨。
就在嘉敏以为母亲会说出什么感人肺腑地大道理时, 顺安道:“如果早知道太子跟乐阳不对付,我怎么也不会跟太子作对,早就去抱太子大腿了。”
嘉敏:“……”
“亡羊补牢,尤未晚也。”顺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太子的大腿抱不到,咱们还能抱福寿郡主的大腿。乖女,幸好你跟福寿郡主是朋友,不然我还拉不下这个脸。”
嘉敏欲哭无泪,她跟花琉璃真的不是朋友。
“还是你的命好,跟你同辈的女孩子,脾气大都软和又没太多的坏心眼,不像我们上一辈,满地妖魔鬼怪……”在顺安公主心里,乐阳就是最大的妖魔鬼怪。
至于卫明月……那是魔鬼。
嘉敏嘴唇激烈地抖动,她很想抓住母亲的手大吼,不,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花琉璃她不是人,她是折磨人的魔鬼,你清醒一点。
但是她说不出口。
当初答应了花琉璃的话,她不能反悔。
更何况那天为了让花琉璃把帮母亲找回场子,她早就已经做出了承诺,以后都听花琉璃的。虽然花琉璃没有真的对她提要求,但她也不能在背后编排人,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又不能用舌头舔回来,只能默默让众人误会,花琉璃是个单纯柔弱的小仙女。
悔,真后悔,无比后悔。
她怎么就为了个男人,去得罪花琉璃呢。
站在花家大门口,顺安公主似乎再次回忆了当年被卫明月收拾过的岁月,长长叹息一声。
年轻不知命可贵,老了徒对花家大门暗生悔。
“长公主殿下、郡主,请随奴婢来。”穿着干净整洁地丫鬟把母女二人领进内厅,路过外面的大院子时,院子里还堆着很多没来得及收拾的礼盒。
为了把花琉璃娶进东宫,陛下替太子花费不少。
“公主殿下。”卫明月看到风华依旧的顺安公主,笑着道,“殿下请落座。”
看到卫明月脸上的笑,顺安公主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当年她得罪卫明月后,卫明月也是这么对她笑的,不久后她就见识到了这个微笑的威力。现在她只要看到卫明月对自己笑,就觉得害怕。
“多谢卫将军。”想到自己还欠花琉璃人情,顺安勉强挤出笑,让下人把准备好的礼物呈上,小心翼翼地观察卫明月表情,确定对方并没有对这门亲事不满后,才继续道:“得知福寿郡主要做我的侄儿媳,我高兴得饭都吃不好,所以冒昧上门贺喜了。”
“哦?”卫明月似笑非笑道,“我这些年不在京中,听了些不知真假的传言,有人说公主殿下与太子关系不太好?”
“这……都是误会,对,误会。”顺安赶紧道,“福寿郡主长得好看,又跟我们家嘉敏是闺中密友,我看着她就喜欢得紧。以后她嫁进皇家,我就拿她当女儿看,谁若是敢欺负她,我就狠狠收拾。”
在卫明月面前,顺安公主有很强烈的求生欲,还不等卫明月说别的,就先把花琉璃夸奖了一番。
“这会不会太麻烦殿下了?”卫明月叹气,“小女身体不好,这些年被我们养得娇气了……”
“温柔娇气才讨人喜欢,这不是什么缺点。”顺安公主又把花琉璃夸了一遍,还不忘把女儿拉了出来,“我家这个孩子,以往总是喜欢四处乱跑。自从与令嫒结识,听话乖巧了不少。都说近朱者赤,若不是令嫒的引导,这个不成器的丫头,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祸来。”
嘉敏:“???”
听听,这是一个亲娘该说的话吗?
母亲不是向来埋汰别人家孩子,抬高自家人吗,今天怎么转性了?嘉敏望向英姿飒爽的卫明月,恍然大悟,不愧是魅力无限的卫将军,就连母亲也在内心偷偷崇拜她。
“我们长辈说话,让她们小辈一直陪着也无聊。”卫明月听着“近朱者赤”等一系列夸奖的话,笑着对陪坐在一边的花琉璃道,“琉璃,带郡主去后院玩。”
嘉敏内心是拒绝的,可是面对花琉璃那笑眯眯的眼睛,她说不出口。
得罪不起又躲不开,除了依着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两个小辈相携离开,顺安公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多温柔多体贴的小姑娘啊,嘉敏能交这么一个朋友,真不错。
“喂。”嘉敏注意到花琉璃一边胳膊动作仍旧有些不自然,别扭地问:“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慢慢养着就能好。”花琉璃踮起脚摘了一朵玉兰花放到嘉敏手里。
“干嘛?”嘉敏嫌弃地看了眼玉兰花,倒是没有把它扔掉。
“鲜花赠美人嘛,我这是在逗你开心呢。”花琉璃带着嘉敏来到一座小拱桥上,桥下小溪潺潺,颜色艳丽的锦鲤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摇曳身躯。
“什么鲜花赠美人,别以为我会吃你这一套。”嘉敏小声嘀咕了几句,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向花琉璃受伤的胳膊,“你剑术那么厉害,竟然还会受伤?”
“那些是最专业的杀手,我自己逃走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太子怎么办?”花琉璃靠着拱桥围栏,懒洋洋道,“知道我们上次被抓走,我为什么要等那几个杀手走了以后,才开始动手吗?”
“为什么?”嘉敏好奇地问。
“当然是因为那些杀手身手高强,我一个人打不过啊。”花琉璃道,“我憋了那么久,还不是为了带着你一起逃?”
“你别忘了,他们要抓的是你,如果不是受你连累,我又怎么会被抓走?”嘉敏没好气道,“幸好这里是大晋,若是我们是玳瑁人,被歹徒抓走几十个时辰,就算完完整整回来,流言蜚语也能把我们淹死。”
花琉璃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个拿去。”嘉敏板着脸塞了两盒药膏在花琉璃手里。
“这是什么?”
“祛疤霜。”嘉敏抬着下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你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身上留下疤痕不太合适。”
“多谢。”花琉璃伸手揽住嘉敏脖颈,“你真是与我共患难的好姐妹。”
嘉敏:“……”
她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才会悔断魂,成为花琉璃的好姐妹。她想推开花琉璃,又怕弄疼她的伤口,只能沉着脸忍着。
大概是因为被花琉璃折腾的次数太多,她已经心如止水了。
“你有没有想过,以谢瑶那点手段,怎么会安排那么多手段高强的死士?”嘉敏见花琉璃还没心没肺地玩锦鲤,忍不住提醒她,“宫里水深得很,你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不知道里面那些弯弯绕绕,如今成了未来的太子妃,针对你的阴谋只会更多,不会少,你平时多长点心眼。”
“不是还有陛下与太子在?”花琉璃松开嘉敏脖颈,漫不经心笑道:“哪里需要我来操心这些。”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能不能把用来对付我的脑子用在正事上?”嘉敏忍不住道,“太子虽有陛下宠爱,但他生母早逝,外祖家又不是京城人士,想要太子倒霉的人,每天都恨不得把太子拉下马。我怕有人为了谋害太子,把你们花家拉下水。”
嘉敏就差明着说,花家与太子结亲,若是有人诋毁花家联合太子造反,逼迫陛下退位,花家与太子就完了。
可是她再看花琉璃脸上的笑,肺都气炸了:“算了,随便你!”
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对于朝臣来说,花家与太子结亲,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大事,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却觉得没毛病。
花将军与卫将军为国家守卫疆土,他们的女儿嫁给太子做太子妃,未来做一国皇后,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反正商家们高兴了,因为他们又有了新的促销口号。
普通百姓也高兴了,他们买的东西又要便宜两天了。
晚上,宫中举行琼林宴的大殿上灯火通明,考中的学子们满面红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宽敞气派的大殿。
昌隆帝到宴上勉励了众人几句,喝了一盏酒便离开了,留下几位皇子与部分大臣在此处宴请众学子。
然而五位皇子中,太子向来不是体贴温和的人,除了开场说了几句话,其他时候连人影都没有瞧见。
英王倒是有心拉拢这些学子,但是听着这些人又是诗又是词的,他就觉得脑仁疼,宴席还没进行到一半,就先找借口溜走了。
宁王见皇长兄与太子都走了,怕别人以为他留在这里想出风头,好拉拢人心。当即捂着脑袋说头疼,忙不迭带着下人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拍了拍四皇子的肩:“四弟,林大人是有名的状元,林妃娘娘也是熟读诗书的才女,你肯定也是不差的,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顾四皇子那张面无表情地脸,捂着脑门,口中痛呼着“哎哟”离开。
四皇子看着二皇兄仓皇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眼那些互相吹捧的考生,起身就准备离开。
“四皇子殿下。”礼部官员见唯一指望得上的皇子也准备溜走,赶忙拦在他面前,“这些考生做了诗词,你且看看谁的最佳?”
“老五呢?”四皇子盯着礼部官员看了半晌,毫无情绪地吐出三个字。
“五皇子殿下方才说想作一幅琼林宴图,已经提前离开了。”礼部官员脸上笑容不变,但他与另外几个同僚,已经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把四皇子围得严严实实。
在琼林宴结束前,四皇子是别想走了。
后宫中,林妃正在看书,宫女匆匆走到她面前,小声道:“娘娘,今夜其他几位皇子都不在,唯有四皇子殿下在琼林宴上陪伴学子们。”
“你说得可是真的?”林妃脸上露出了笑意。
“奴婢不敢撒谎。”
“好。”林妃放下书,笑容更加灿烂,“这孩子向来不爱言语,平日本宫想做什么事他也不配合,现在终于知道拉拢人心,本宫甚至欣慰。”
宫女跟着笑道:“会越来越好的。”
与贤妃、容妃相比,她的母族不够富贵显赫。与淑妃相比,她的母族不够清贵,为了能让儿子再进一步,她想了无数办法,可无论她有再多手段,都架不住儿子不配合。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会如此沉默寡言,仿佛跟人多说几个字,会要他的命一般。
此时的琼林宴上,气氛却有些尴尬。
四皇子拿着厚厚一叠考生们作的诗词,面无表情地一份份评价。
“好。”这是林森作的诗。
“行。”这是谢榜眼的词。
“凑合。”这是某二甲考生的作品。
有几篇他连一个字都不愿意说,直接放到了桌上。
礼部官员看着下面面面相觑的考生,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四皇子能把气氛弄成这样,刚才还不如让他走。
作者有话要说: 四皇子:别和我说话,累。
考生: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折磨?
第85章 善解人意
对于参加琼林宴的读书人来说, 最重要的就是被贵人发现自己的才华,或是让自己的才华一鸣惊人, 再不济被贵人点评几句, 露个脸也是好的。
哪知四皇子竟是惜字如金的人,别人点评诗词, 怎么也要点评几句意蕴意境, 像四皇子这么搞,大家心里都有些失落。
“这篇最佳。”四皇子终于翻完了所有诗词, 仿佛完成任务般,把一首诗放到桌上。有在场的大臣为了缓和气氛, 拿过这首诗夸奖了一句, 夸完才发现这是状元郎花长空的作品。
花长空的作品与其他学子不同, 他的诗词里带着几分边关的大气,诗句间有股正气,就像是马背上的将军, 即使敌军在前,也不会后退半步。
“姚探花的诗也作得好, 尤其是映这个字用得极妙……”
四皇子见这些人又恢复了高谈阔论的气氛,起身离席,这一次没有人拦他, 礼部官员只是默默送他出了殿,再让这位皇子待下去,这些学子们都要抱头痛哭了。
回自己住处前,四皇子去见了林妃一面。
林妃见到儿子, 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跟那些学子相处得可还开心?”
四皇子想了想,没人对着他唠唠叨叨,那就还算开心。
“再过一日就是百国宴,届时无数国家的使臣都要出席,你作为皇子,切不可被其他几个皇子比下去。”林妃给四皇子念着有哪些国家参加了这次宴席,“这次宴席上,你父皇定是想让太子大出风头的,但是太子那个脾气……”
林妃笑了一声:“放心吧,在宴席上你只要保证自己不出错就行。至于太子那里,自有我来对付。”
看着母妃一直说个不停的嘴,四皇子两眼开始放空,假装自己就是院子里的假山石。
林妃说了很多需要注意的事项,说完后抿了一口茶,结果她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儿子的反应,皱起了眉?
“啊?”察觉到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四皇子回过神,“母妃,说完了?”
林妃气恼道:“我说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在听?”
四皇子站起身:“夜已深,儿子告退。”
林妃捂着胸口,差点被自家儿子气得骂人。
不能骂人,不能说脏话,她可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林妃娘娘。
太子出了殿,就直往东宫走,没想到竟会在半路上遇到进宫请罪的谢驸马。
谢驸马走路踉跄,靠着两个下人搀扶才勉强站稳身体,但即便他如此狼狈,身上的风采也没有减去半分。
“太子殿下。”谢驸马让扶着他的下人让开,恭恭敬敬朝太子行了一礼,“罪臣见过太子殿下。”
“夜色已深,姑丈这是从何而来?”太子斜靠在辇上,神情似笑非笑,在旁人看来,这分明就是在看谢驸马的笑话。
宫中谁不知道,谢驸马到宫中为女请罪,陛下避而不见,谢驸马在宸阳宫门口跪了几个时辰,直到陛下从琼林宴上回来,才面无表情地把他赶走?
谢家教出一个刺杀太子的女儿,谢驸马跪成了这样,陛下也没派人送他,让他凭借双脚硬生生从宫里走出去。旁人见了,既是同情又是自省,孩子一定要教好,若是不教好,在外面犯下大罪,那可是要牵连全家的。
向来仁德的陛下,对谢驸马态度如此冷淡,可见对乐阳长公主起了多大的芥蒂,说不定牵连整个谢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概是谢驸马风光霁月,才华出众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加之请罪的态度诚恳,竟没有多少人怀疑此事与谢家有干系。
谢驸马拱手行礼道:“罪臣的女儿犯下滔天大罪,罪臣心中万分不安,在陛下未能原谅罪臣前,罪臣愿意日日到宸阳宫请罪。”
“这倒不必了,父皇是个仁德明君,姑丈日日跪在宸阳宫,有故意自残卖惨逼迫父皇原谅的嫌疑。”太子摩挲着玉手串,慢条斯理道,“这样一来,你难过,父皇更是难过,岂不是两败俱伤?”
“孤这里倒是有个好主意,不知姑丈可愿意听?”
“太子殿下请讲。”谢驸马双膝微微打着颤,看起来好不可怜。让旁人看来,活脱脱就是跋扈太子欺压可怜长辈的现场。
“令嫒派人刺杀孤,孤是那个最可怜的受害者。姑丈心里若是实在过不去,可以到孤的东宫门口跪着。”太子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甚好,击掌自傲道,“孤向来是个面厚的,姑丈你随便跪,孤保证不赶你。这样一来,父皇看不到你,心里也不会那么难过,你也能缓解一下愧疚之情。姑丈觉得,孤的这个主意如何?”
“太子殿下这个主意两全其美,罪臣佩服。”面对太子的刻意刁难,谢驸马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那便好。”太子满意一笑,“姑丈明日可以早点来,东宫门口十分宽敞,别说你跪得下,就连姑母与表弟一起来,也是有空位的。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才显得有诚意嘛,你说是不是?”
谢驸马:“……”
陛下怎么就立了这么个猖狂玩意儿做太子?
“姑丈怎么不说话?”太子皱眉,“难道是觉得孤说得不对?”
“殿下言之有理。”
“既然姑丈也赞同孤的话,那便好说。明日一早,你跟表弟就早点来,孤让东宫洒扫太监把门口那几块地板扫干净些。姑母乃是女流之辈,跪久了对身体不好,她若是不愿意来,就算了。”说完,太子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孤该回宫休息了。明日姑丈来的时候,也不用向孤请安,孤起得晚,不要扰了孤的清梦。”
“是。”谢驸马觉得自己多年的好脾气,似乎快要破功。
太子最喜欢看这些人使苦肉计了,爱跪多久跪多久,反正膝盖疼的又不是他。不过就算是看戏的人,也会在意戏子的演技好不好,他的这位姑丈,演技倒是十分精湛。
他最喜欢看这种人的戏。
谢驸马忍痛回到公主府,看着自己红肿的膝盖,对乐阳长公主道:“太子心思狠毒,他若是登基,绝不会护着你们这些长辈。”
乐阳长公主冷笑:“他既然想让我跪,那我便跪给他看。我要整个人京城的人看清楚,太子是何等狠厉无情的人。”
谢驸马看了眼乐阳长公主,没有提太子说过要免她进宫下跪赔礼这件事。
等乐阳长公主入睡后,谢驸马披着外袍,揉了揉疼痛刺骨的膝盖,起身走到院子外面。
“驸马。”阿大单膝跪在谢驸马面前,头也不敢抬道:“卑下虽混入了大理寺天牢,可是大理寺守卫森严,二小姐的吃食更是经过层层检查,卑下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明日是百国宴,大理寺主要的人手都会用于街道巡逻,你趁着这个机会,让她乖乖自杀。”谢驸马有些不满,没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阿大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若不是他带到京城的人手有限,安排在京郊的那些人马,又因谢瑶那个蠢货,全部折在了朝廷兵马之中,他现在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
天色刚一亮,花琉璃就接到太子派人传来的消息,请她去东宫看戏。
为了晚上的百国宴,太后早就跟花琉璃说好,让她白天去寿康宫梳妆打扮,她老人家又给她做了很多漂亮衣衫。
早去晚去都一样,花琉璃几乎没有犹豫,就乘上马车赶往宫里。
“唉。”花应庭看着离去的马车,“女大不由爹,蓝颜祸水啊。”
“大清早的,蹲大门口干什么,等着我给你扔骨头?”卫明月面无表情道,“小辈感情好,那是好事,你别瞎捣乱。”
“我这不是舍不得么。”花应庭悻悻道,“咱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跑去逗猪了,我这个老父亲心里有些难受。”
卫明月懒得理他,转身就回了院子。
花琉璃还不知道自家老父亲有一颗忧郁的男儿心,她走到东宫门口,发现门外齐刷刷跪着三个人,正中间的正是乐阳长公主。
这是在演什么戏呢?姑姑跪在侄儿大门口。
她干咳一声,引起了三人的注意,最右边的年轻公子抬起头来,他相貌比较平庸,只是眉眼处有几分乐阳长公主的风采,最多勉强能昧着良心夸一句清秀。
乐阳长公主在门口跪了不到半个时辰,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她怎么都没想到,太子竟然真的任由她在门口跪这么久。
外面是条主要宫道,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都能看到她如此狼狈一面。
乐阳心里恨极了,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太子还是三皇子的时候,没有扇他两巴掌。
“不好意思。”花琉璃拿出手帕掩着嘴角,脸红地看着乐阳长公主,“臣女有事与太子殿下相商,殿下与两位两位好像挡住了我的路,你们能不能往旁边挪一挪?”
乐阳长公主冷笑:“旁边这么宽,郡主还过不去?”
花琉璃叹气:“臣女身份低微,怎么好从殿下身上迈过去。”说完,她就扶着鸢尾的手,从谢驸马身边迈过东宫的门槛,站在门内俯视他们。
“这位便是谢驸马?”花琉璃看着面色苍白,人到中年却风采依旧的谢驸马,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现在都这般好看,不知年轻的时候,是何等风采。
谢驸马抬头与花琉璃的双眼对上,这种干净的眼神,在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看到过。
他有片刻的失神,直到看见太子带着一众宫侍出来,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琉璃。”太子刚走出门,就看到花琉璃盯着谢驸马看,想起谢驸马年轻时有冠绝无双的名号,他的内心有些微妙。
“殿下。”花琉璃神情如常地走到太子身边,仿佛刚才打量谢驸马长相的人不是她,“乐阳长公主殿下怎么跪在这里?”
“姑姑与姑丈每每想到自己教养出这种女儿,便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坚持要下跪给孤请罪。”太子叹气,“孤怎么拦都拦不住,只有顺着他们的心意来,也许让他们多跪几天,他们心里会好受些。”
“原来是这样。”花琉璃点头夸赞道,“殿下宁可让外人对你说三道四,也要满足公主殿下的心愿,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乐阳长公主:“……”
善解人意是这么用的?
“孤能有什么办法呢。”太子摇头叹息,“都是自家人,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不吃不喝不睡,任由他们熬坏身体。为了姑姑一家的身体,外人的闲言碎语并不重要,孤不在乎。”
“唉。”花琉璃愁眉苦脸道,“殿下,你总是这么善良体贴,让自己受尽委屈也不多说,臣女心里好难受。”
“没事,孤不在乎,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太子低声安慰花琉璃。
看着唱作俱佳这两个人,乐阳长公主被恶心得够呛。
这两个小贱人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台子上唱大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与花花:我们天生一对~
第86章 落井下石
见乐阳长公主被气得五官扭曲, 花琉璃怕她跟谢瑶一样,也被气晕, 拉着太子的袖子进了屋内:“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
“乐阳长公主府心怀愧疚,所以来给我赔罪啊。”太子笑着拍了拍花琉璃的发顶, “我的这个姑姑, 这些年来一直受到父皇优待,还以为她女儿刺杀我的事, 是小孩子不听话打架。”
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当真以为他父皇没有脾气?
“那就让他们继续跪着吧。”花琉璃对乐阳长公主一家没有半点好感, 刺杀太子的事情都敢做, 这是要造反吗?
“我们俩遭了这么大的罪, 差点连命都丢了,让他们跪一下而已,难道还委屈了他们。”太子牵住花琉璃的手, “更何况,我是太子, 你是未来太子妃,他们跪我们,那是天经地义。”
花琉璃拉着太子走到窗边, 拉开窗缝看门口,小声道:“我记得贤妃娘娘与乐阳长公主关系不太好?”
太子看着花琉璃满脸坏笑,似乎猜到了她想干什么。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可以透个消息到临翠宫。”花琉璃眨了眨眼, “我们是小辈嘛,有些话总是没法开口的。”
太子轻笑出声:“知我者,唯有琉璃也。”
临翠宫中,贤妃正在挑选晚上参加百国宴的服装首饰。
这件太艳,不够庄重。那件太素,不够出彩。
怎么就没一件能穿出去的衣服?
“娘娘。”小宫女笑容满面地跑进来,“奴婢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贤妃有气无力道,“没一件衣服好看的,能有什么好消息。”想到今晚有可能被林妃、容妃、淑妃这三个女人抢去风头,她就觉得心里难受。
“乐阳长公主一家,跪在东宫门口请罪,来来往往不少宫人都看见了。”宫女知道自家主子最讨厌谁,所以第一时间飞奔回来报告。
“什么?”贤妃顿时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说,乐阳那个小贱人,跪在东宫门口请罪,太子也没有叫她起来。”
“奴婢听说,太子不仅没有让他们一家人起来,还一早就请了福寿郡主进宫。”小宫女恶意地想,“没准是想请福寿郡主一起来瞧热闹?”
贤妃深以为然,以太子缺德的程度,还真能干得出这种事。
越想越高兴,贤妃衣服也不挑了,首饰也不选了,带着几个心腹宫人就兴冲冲往东宫走。
“娘娘,您慢着些。”跟在她后面的宫人们一溜小跑,差点追不上贤妃的脚步。
贤妃心想,这么重要的事情能慢吗,再慢说不定那一家三口就爬起来跑了。
一路疾行到东宫门口,贤妃看着跪得整整齐齐的三个人,顿时气不喘了,腿不酸了,整个人都散发着快乐的味道。
她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接过宫女递来的绣花团扇,慢慢摇晃着走到乐阳身边,浮夸叫道:“哎哟,哪个罪奴这么不长眼,差点把本宫也绊倒。”
她踩上石阶,回头看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天啊,我还以为是不长眼的奴才,没想到竟是公主与驸马,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乐阳一看贤妃这个模样,就知道她是故意跑来看自己的笑话的,她头一扭,没有理会她。
“真没想到啊,当年冠绝京城的谢驸马,也有跪在门前求人的一天。”当年这位谢驸马刚进京的时候,说她与几个好姐妹粗鄙不堪,这句话贤妃到现在都还记得。
长得好看会念书有什么了不起,对其他姑娘评头论足,就是正人君子?
若不是她无意间听到谢驸马的话,还不知道这个看似文雅的谢驸马,是个如此表里不一的男人。
连陛下都没嫌弃过她不好,这个姓谢的有什么资格?
“不过谢驸马还是比别人强的,至少跪起来的样子也好看。”贤妃再把目光落到两人的儿子身上,啧啧道,“几年不见,谢家小公子又结实了不少。不过这孩子跟你们倒是不大像,这鼻子这眼睛长得……一看就是低调人。”
“田氏,你不要在这里落井下石。”听到贤妃说自己的孩子,长公主忍无可忍道,“我家孩子好与不好,那也是陛下的亲外甥,无须你来说三道四。”
“哦哟,本宫就说谢瑶那个小丫头片子,胆子为什么这么大,敢刺杀太子,原来是跟你学的。”贤妃摇了摇团扇,翻白眼道,“你女儿都想杀太子了,还想让陛下把你儿子当成宝贝?大白天的,跪太久产生幻想啦?”
说完,她不等乐阳长公主反应过来,冷着脸道:“你应该感谢自己的身份,让你们一家三口还留着命在。”
“贤妃娘娘。”谢驸马平静地开口:“不孝女犯了错,陛下要怎么责罚,我们都认了,但怎么处置我们,是由陛下说了算,而不是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那不叫犯错,她那叫犯罪,谢驸马阅书无数,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贤妃嗤笑,“本宫跟公主说话,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败絮其中又没规矩的东西!”
“田氏!”乐阳听到贤妃竟然这么对自己驸马,起身就准备挠贤妃,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一个婢女抓住了手臂。
“长公主殿下。”鸢尾微笑道,“殿下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奴婢现在送您回公主府。”
“你一个郡主身边的丫头,有何资格管我?”乐阳长公主认出这是花琉璃身边的小丫头,心中怒火高涨。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一个丫鬟都敢对她冷嘲热讽?
“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太子慢悠悠出来,见鸢尾握着乐阳长公主手腕,挑了挑眉。
“太子殿下,今日我挑首饰的时候,发现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十分适合太子的气质,我便送了过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贤妃现在看花琉璃身边这个丫鬟无比顺眼,“没想到乐阳长公主似乎对跪在东宫门口一事非常不满,还想动手打我,幸好福寿郡主的丫鬟救了我,不然乐阳就要像她女儿刺杀你一样,跑来杀我了。”
“贤妃娘娘误会了,公主殿下她并没有此意。”谢驸马道,“我们是怀着诚意道歉,贤妃娘娘何必如此刁难?”
“本宫何时刁难你了?”贤妃抬头看东宫门口的太监,“你们可看见了?”
太监们摇头不语。
“早就听闻谢驸马口才极好,没想到竟好到这个地步,都能颠倒黑白,血口喷人了。”贤妃柳眉倒竖,“放肆,本宫怎么说也是陛下亲封的一宫主妃,岂容你们这些戴罪之人污蔑?”
“孤明白了。”太子叹了口气,语气低落,“既然姑姑并不想来给孤赔罪,为何要做这个样子给孤看?”
乐阳长公主张了张嘴。
“殿下,你不要难过。”花琉璃扶着太子手臂,低声安慰,“亲人也是讲究缘分的,如今弄到这个地步,只能说你跟公主殿下没有缘分。别为了这些事,伤害自己的身体。”
“罢了,罢了。”太子疲倦地摆手,“姑姑,姑丈,你们回去吧,本来孤还打算到父皇那里替你们求情,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家小公子有些糊涂,他母亲只是跟贤妃闹了几句,为什么太子一脸被伤害的表情?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太子殿下,罪臣一家人,是带着诚意来的。”谢驸马心里隐隐有种不妙感,但是到了这一步,他们如果真的站起来回去,是眼下最不利的选择。
“孤不信。”
“罪臣愿意跪到殿下相信为止。”
贤妃眉头抖了抖,谢驸马敢说这种话,看来还不够了解太子的狗脾气啊。只要他敢说,太子就敢让他一直跪到哭为止。
到底是男方谢家下一代家主,勇气可嘉。
“姑丈这么说,就没甚意思了。”太子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在谢驸马以为他还会说什么时,太子扭头对贤妃道:“多谢贤妃想着孤,请入内喝杯茶。”
“多谢太子。”平日贤妃走路都不想往东宫的方向走,但今天不一样,为了能看乐阳的笑话,她可以忍。
恨乐阳太久了,就连太子在她眼里,也顺眼起来。
花琉璃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谢驸马,流出一个天真不知事的笑容,却没有半点替他们求情的意思。
“走路小心。”太子顺手扶住花琉璃后脑勺,把她的头轻轻掰过来,看向自己的脸,“孤不好看么?”
“好看。”
“那就看孤,不要看别人。”
走在旁边的贤妃:“……”
咋还这么腻歪呢?
贤妃来看热闹,并不是结束,而只是一场好戏的开始。
没多久,容妃口称得了几匹好缎子,得知福寿郡主在东宫,所以亲自把缎子送来了东宫。
只是走进东宫大门时,她脚步慢了很多,眼神也飘了很多。路过乐阳长公主身边时,还不下心掉下了身上的香包,砸在了乐阳长公主手背上。
“对不住。”生下宁王以后,容妃就越来越低调,无论在谁面前都是不争不抢的样子。她跟乐阳长公主来往并不多,但是乐阳曾好几次当着外人的面,嘲笑她的孩子愚钝,她表面风淡云轻,内心却把这些事记得死死的。
她不敢像张扬的贤妃那般肆意嘲讽,但是看看热闹,故意恶心对方一下,还是做得出来的。
“娘娘,这香包可还要?”容妃身边的宫女捡钱香包,小声询问容妃。
“已经脏污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容妃用手帕掩着鼻子,“快快扔远些,别污了人的眼睛。”
“公主殿下,本宫说的可不是你。”容妃对面无表情地乐阳笑了笑,“本宫说的是那个肮脏、没用的废物香包呢。”
乐阳:“……”
“本宫还有事去找福寿郡主,你们一家……好好跪着,没准什么时候太子殿下就能原谅你们了。”容妃温和一笑,“待本宫见了太子殿下,也为你们求求情。”
看能不能让你们更惨一些。
就这个德行,还好意思说她宝贝儿子脑子愚钝?
她的孩子倒是个顶个聪明,连太子都敢杀,这要何等的聪明,才做得出来?
容妃刚进去不久,五皇子带着画来给太子请安了。
五皇子生性优雅,虽然太子待他态度很是一般,但他仍旧保持每隔七天便给太子请安一次的频率,几乎从未间断。
东宫的宫侍们也早就习惯了五皇子的行为,但是今天看到五皇子出现,他们还是有些意外。
距离上一次请安才过去两天,五皇子为何这么早就来了?
五皇子没有理会宫侍怪异的眼神,他走到乐阳一家人面前,忽然道:“姑姑,不好好教养子女,是会有报应的。”
乐阳莫名其妙地看着五皇子,她跟淑妃母子没愁没怨,这五皇子是什么意思?
“可惜姑丈是个有名的才子,教养出来的女儿,却没有半点内涵。”五皇子皱眉,“你们跪在这里,是想救她?”
“刺杀东宫太子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惜你们家是皇亲国戚,诛九族是不行了,判谢瑶斩立决挺好。”五皇子眼神冷漠,“你们跪在此处,不过是逼迫太子答应你们的请求。若是真心悔过,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大理寺把事情查清楚。”
“你们这么急急忙忙,让本殿下不得不怀疑,你们这是做贼心虚,刺杀太子一案与你们谢家也脱不开干系。”
“五殿下,在事情没有定案前,请不要冤枉罪臣一家。”
“抱歉,姑丈,本殿下年纪还小,若是有说错的地方,还请你海涵。”五皇子优雅地把手背在身后,“不过这里又没什么外人,话也传不出去,你们不用担心。”
年已十七的五皇子,终于用上了民间推脱责任的无赖大法。
我年龄还小,还是个孩子,说话不用负责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五皇子:我还是个孩子啊,你要原谅我!
第87章 纯良
容妃与贤妃的关系, 早些年并不是很好。当年她们怀孕的时间差不多,加上宫里又传出谁先生下皇长子, 谁的孩子就是太子的传言, 让两人在心里暗暗别苗头。
谁知道两人暗暗比斗了几年,被封为太子的会是排行老三的姬元溯。从此以后, 她们斗争的心思歇了大半, 只是关系还是这么不尴不尬着。
现在两人打着送礼的旗号来东宫看乐阳的笑话,竟也不觉得别扭, 反而心生一股诡异地惺惺相惜之感。
这个女人虽然不讨喜,但她看乐阳小贱人不顺眼的立场, 还是值得赞扬的。
贤妃与容妃抬起头, 朝对方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
贤妃:呵, 这个女人老了,眼角下多了条皱纹。
容妃:就知道老发脾气的女人,相貌会变差, 这个女人脸上长了两颗斑。
两人都觉得对方颜值下降,比不上自己风华绝代, 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友好。
“晚上进宫的马车很多,臣女担心顺安长公主殿下一家会堵在半路上。”花琉璃忽然道,“殿下, 我们要不要派人提醒一下她们?”
顺安长公主与乐阳长公主不合,这样的热闹她们肯定喜欢看。都说是好姐妹了,这种场合怎么能少了她?
容妃与贤妃齐齐扭头看向娇娇弱弱,笑容羞怯的福寿郡主, 这位未来的太子妃,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顺安与乐阳之间的矛盾,十天十夜都说不完,若是看到乐阳丢脸,顺安能回去乐半个月。这个当头提前邀请顺安一家人进宫,简直是明着跟顺安一家子说,快点来看热闹。
若是无意便罢了,若是有心……
狠还是这位郡主狠。
“还是琉璃贴心,我这就派人去请顺安姑姑一家进宫。”太子笑容灿烂,他很想知道,在这么多人看热闹的情况下,谢家的苦肉计会怎么演下去。
看戏嘛,人多才热闹。
“来人,容妃娘娘、贤妃娘娘、五皇子的茶凉了,给他们换一盏。”以往连茶都懒得给五皇子一杯的太子,竟然主动给五皇子换热茶,可见他今天待客的态度十分热情。
三人也假装不记得太子以前的冷淡态度,屁股牢牢黏在椅子上,坚决不挪动一步。
只要能看乐阳的笑话,这点牺牲算什么?
“父亲,母亲。”谢世子偷偷揉着已经麻木的膝盖,小声对乐阳、谢驸马道:“我们要跪到什么时候?”
他不像两位姐姐,每年都回进京,而是留在谢家,接受家族的教导。但每次进京,皇舅与太后带他都很好,京城里的公子们看到他也热情得很,不像这一次……
年仅十五的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二姐要找杀手去刺杀太子表哥。太子是皇舅最喜爱看重的孩子,太子出事,皇舅又怎能不怒?
自小没吃过苦的他,跪了这么久,还被其他人奚落,既觉得委屈又觉得愧疚,毕竟二姐差一点就害死太子表哥了,表哥怨恨他们家也是应该的。
“我儿,若是累了就假装晕过去。”乐阳长公主见儿子脸色苍白,心疼得不行,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样就不会有人为难你了。”
“这怎么使得?”谢世子摇头拒绝,“我们家害得太子表哥与福寿郡主差点丧命,本就是错,儿子若是此时晕过去,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太子表哥逼得我下跪,让我晕过去。这样一来,岂不是还要连累太子表哥的名声?”
听到儿子这么正直的话,乐阳长公主差点当场厥过去,她养的二女儿又蠢又狠,儿子却正直又单纯,他们姐弟二人若能匀一匀,该有多好?
怕连累太子的名声,本就心怀愧疚的谢世子,揉了揉膝盖继续跪好了。
谢驸马看了眼天上渐渐升高的太阳,再看了眼满头大汗的儿子,开口道:“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身体若是出了事,惹得我与你母亲担忧,亦是不孝。不如早点离去,也能让我们放心。”
“岂有父母下跪请罪,做儿子的在旁边偷闲享受的道理。”谢世子擦去脑门上的汗,“父亲,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你这孩子,怎么就……怎么就……”乐阳长公主又急又气,怎么把这孩子养成了这般纯良的性子?
“谢世子。”恰在这时,东宫当值太监走了过来,一挥手中拂尘:“太子殿下邀您进去,请。”
“多谢。”谢世子道了谢,偏头看向双亲,“太子表哥可有召见在下的父母?”
“请世子恕罪。”东宫太监歉然一笑,“殿下只想见你一人。”
谢世子起身向父母行了一礼,才一瘸一拐地跟在太监后面,进了内殿。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诸位娘娘,见过五皇子殿下。”谢世子作揖,“福寿郡主,在下有礼了。”
花琉璃发现,谢世子看起来……纯良得都不像是乐阳长公主的孩子了。
他的礼仪很到位,对太子等人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虽然没有随了父母的好相貌,仪态却很有皇亲国戚的风雅。
“坐。”太子指了指末尾的空座。
“谢太子殿下。”谢世子小心坐下,可能是因为知道谢瑶派人刺杀太子的事,所以面对太子打量的目光,他愧疚地垂下了头。
等太子与他说了一会儿话,他才勉强放开,抬头见花琉璃正看着自己,又再次面色潮红地低下了头,连耳朵尖都红起来。
花琉璃:“……”
她又不是调戏良家妇男的恶霸,这位谢世子怎么回事呢?
太子也注意到谢世子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花琉璃的袖子,给了她一个“不要拈花惹草”的眼神,转头语气温和地谢世子近来学了什么功课,要不要参加科举,争取三年后入朝为官等等。
等到气氛正好时,太子叹息一声,苦笑道:“你们跪在外面,孤没有拦你们,也没有叫你们起来,你可会怪孤?”
“此事本就是我们家做得不对,怎么能怪太子?”谢世子连忙摇头,拽着袍子道,“我、我只是没脸见到您。”
哎哟喂,乐阳究竟是怎么教孩子的?
贤妃差点没忍不住捂脸,谢驸马与乐阳那么要脸的人,当着宫奴的面跪在东宫门口,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想把这件事说成谢瑶个人行为,免得连累整个谢家。
这位小世子倒好,开口就是“我们家做的不对”,可真是……天真得让人想多嘲讽他两句,都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
就连没怎么开过口的五皇子,都忍不住用怜爱的眼神看了谢世子一眼。
“你不怪孤就好。”太子神情更加忧伤,“那一日若不是福寿郡主拼死护着孤,孤早已经魂归黄泉。我们被人找到的时候,福寿郡主身上的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太医说,若是再晚一点,福寿郡主的手臂就废了,连命也保不住。”
谢世子偷偷抬头看了眼坐在太子旁边的少女,少女面色苍白,看起来就很虚弱的样子,这么娇小的少女,在杀手面前救下太子,需要多大的勇气?
越想越愧疚,谢世子几乎把头埋进肚子里。
“孤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你年纪小,对这件事也不知情。”太子招来宫侍,“太后娘娘许久没有见你了,你先去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是。”谢世子站起身,有些犹豫道:“太子殿下,家父家母……”
“表弟。”太子用忧郁地眼神望向他,“你还是在心里怨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谢世子连忙摇头。
“那你便早些去见太后娘娘,其他的事,父皇与孤心里有数。”太子抬了抬茶杯,示意宫侍带谢世子出去。
“等等。”花琉璃笑着开口,“带世子从侧门走。”
谢世子心中一阵感动,福寿郡主一定是担心他看到跪着的父母会难过,所以才特意嘱咐宫侍带他从侧门离开。
莫名其妙收了一个感激的小眼神,花琉璃:“……”
眼见日头越来越高,儿子却一直没有出来,乐阳心里越来越慌,忍不住抓住谢驸马的袖摆道:“驸马,天赐性格单纯,太子会不会故意为难他?”
若是别人,做事可能还会顾忌些规矩脸面,可太子那个人,有时候脾气上来,是不会要脸的。
谢驸马面色也有些不好看,见乐阳神情惊惶,开口劝道:“你不要担心,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好姐姐,这是怎么了?”顺安的声音从他们夫妻二人身后传来,“我听你们的语气,好像是在担心孩子?”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笑声,顺安摇着扇子走到乐阳身边:“可见人都是自私的,自家孩子金贵无比,别人家的孩子,你们是想杀就杀,想坑就坑?”
“刺杀太子的大罪,你们在这里跪一跪,就想当做不存在?”顺安嗤笑一声,“怎么想得这么美呢?”
“顺安公主殿下……”谢驸马刚开口,就被顺安打断。
“谢驸马,请你称本宫为顺安长公主。”顺安看着这个面色苍白,却不掩风华的男人,“不要叫错了。”
当年乐阳使劲夺走这个男人,她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男人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就是狗,哪里有屎哪里走,她一个美美香香的公主,实在不该与狗打交道。
这些年来,乐阳总以为她还惦记着一个背叛她的男人,时不时就要在她面前秀一番恩爱,实在让她无奈。
贱人配狗天长地久,谁会惦记一条狗呢?
“哎呀,好姐姐,你看我的眼神好吓人。”顺安拍拍胸口,拉着女儿嘉敏往后退了好几步,“姐姐,你不会是又想打我了?”
“乐阳姨母,求您放过家母吧。”嘉敏朝乐阳行了一个礼,“你上次打家母的那一巴掌,家母回家养了好些日子才好,你若是再动手,就休怪晚辈还手了。”
花琉璃真是有毒,跟她在一起待久了,怎么说话做事也染上了她的调调?
乐阳:“……”
她们母子二人还好意思说上次的事?!
“顺安,你这个贱人还好意思说这件事?!”乐阳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你以为你能一直风光?”
“姐姐的这个威胁,妹妹好怕啊。”顺安扭了扭腰,“可惜现在站着的是我,跪着的是姐姐你呢。姐姐若是想要报复我,等你把腰杆挺直后再说吧。”
“姨母,你太过分了!”嘉敏忽然高声道,“你教女无方,刺杀太子与福寿郡主便罢了,竟然还威胁家母?!”
“你等着,晚辈这就是去禀告陛下与太子,让他们来评评理。”说完,嘉敏扶着顺安公主,“母亲,走,我们去找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为人正直磊落,一定会为我们住持公道的。”
嘉敏发现,当人出卖过一次良心,去拍马屁后,再出卖良心的时候,就渐渐习惯了。
她可真是个孝顺的女儿,为了给母亲找回场子,连良心都不要了。
一直默默跟在母女身后,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姚驸马,抖了抖腰,踩上了台阶,脚底板不小心一歪,踩在了谢驸马小腿上。
“姐夫,愚弟不小心脚滑了,你是读书人,不要跟愚弟这种粗人一般见识。”姚驸马在谢驸马小腿上狠狠碾了一下,嬉皮笑脸地收回脚,“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咱们连襟之间的和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妹夫说得是。”谢驸马云淡风轻地拍了拍小腿上的尘土,“只是妹夫下次走路小心些,别摔断了腿。”
“多谢姐夫提醒。”姚驸马一甩袖子,宽大的袖子打在谢驸马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姚驸马只当没看见,把手往身后一背,哼着一首低俗的曲儿慢慢远去。
“南边来了一只癞皮狗,毛少脸又丑……”
第88章 不要脸
见嘉敏进来, 花琉璃朝她眨了眨眼。
嘉敏给在场众人行过礼以后,在她身边坐下, 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让你过来看热闹啊。”花琉璃低声应道, “你们两家不是对头?”
“谢了。”嘉敏恍然大悟,难道太子会突然派人过来请他们一家早点进宫, 因为前些年他们家得罪了太子, 现在见太子竟然主动派人来跟他们说话,他们一家人二话不说, 就乘上马车进宫了。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一场好戏。
看到顺安一家人进来,贤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顺安公主不是向来讨厌太子, 还多次表示, 要帮着她跟明昊争夺太子之位, 怎么今天面对太子时这么客气?
“幸好有太子殿下提醒,不然今天我们一家就要来晚了。”顺安公主微笑着把一个木盒交给东宫随侍,“殿下大喜的日子在即, 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我这个做姑姑的, 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你,这里面是一些珠宝首饰,算是姑姑提前帮你备一份媳妇礼。”
“多谢姑姑, 怎好意思让你破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太子还是让随侍把礼盒收了下来。
见太子愿意收礼,顺安的心才放下一半,这些年她对太子的态度一直不好, 太子也不怎么理会她,她本来还挺担心太子今天不会给她台阶下,没想到对方意外的好说话。
好得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这个人说话不过脑子,脾气又不好,幸而有太后娘娘、皇兄还有太子殿下包容,才能有如此舒适的日子过。”顺安脸颊发红,“这些年多有得罪,还请太子原谅姑姑。”
“姑姑言重了,自家人吵吵嘴不是大事。”太子扭头看了眼正在跟嘉敏小声说话的花琉璃,淡笑道,“更何况嘉敏表妹是孤未来妻子的闺中密友,过往那些事,就不必再提了。”
顺安心里明白,她跟太子之间并没有多少姑侄情谊,太子这话几乎明着告诉她,他是因为未来太子妃的关系,才不想追究过去那些事。
当着贤妃与容妃的面,太子把话直接说了出来,若是她应下,几乎是向全京城的人宣告,顺安公主府与花家系在了一起。
“多亏有福寿郡主,我们家孩子才听话懂事了不少。”姚驸马接下话,遗憾笑道,“我们对福寿郡主,也是喜欢得不行。”
“是啊。”顺安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微笑着看着女儿与福寿郡主,“我只恨她不是我的闺女呢。”
容妃低头默默喝茶,侧首看了眼有些目瞪口呆地贤妃,也跟着开口夸了福寿郡主几句。
贤妃笑容勉强,觉得自己有些夸不出来。
好好的,怎么自己的盟友说跑就跑了,还当着她的面跑,她不要面子的吗?
顺安公主表态与未来太子妃交好,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姚驸马背后的姚家。
不对,她听说姚家的公子考了殿试探花,与考了状元的花长空关系极好。
世间……怎么有这么多巧合的事?
她疑惑地看向姚嘉敏与花琉璃,当初嘉敏处处瞧花琉璃不满,怎么眨眼间就成了闺中好友的?
女人之间,不是越看越不顺眼的吗?
这不符合宫斗规律啊。
看戏看到自己身上,就没那么高兴了,贤妃站起身道:“太子殿下,我宫里还有事情处理,先走一步。”
再不走,她的宫斗观会产生翻天覆地改变的。
心情不好,看乐阳的时候,就更加不顺眼了。贤妃摇着扇子,对还跪着的夫妻二人哼了一声,扭头走开。
苦肉计嘛,后宫女人都用烂的手段。
可是这一招,只能对还在乎你的人用,有同情心的人使用。
太子是符合第一条还是第二条呢?
谢驸马这种从南方来的读书人,以为太子看重名声。可他也不想想,太子若真那么在乎名声,做事就不会那么随性而为了。
更何况,就算太子名声不好,陛下不还是最偏疼这个儿子吗?
想到这一点,贤妃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说陛下不看重相貌吧,他最偏爱的儿子是几个孩子中长得最好看的。说他看重相貌吧,他对后宫几个妃嫔都还不错,并没有因为谁最漂亮,就更偏宠一些。
帝王心,海底针。
真是让人看不懂,摸不透。
昌隆帝从朝上下来,宫女太监们伺候他换下龙袍冠冕。他走到御案边坐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太子又不在,便问道:“太子今日没来上朝,也不在御书房,去干什么了?”
“陛下,今儿天一亮,乐阳长公主与她的驸马,就跪在东宫向太子殿下请罪了。”赵三财把养身茶放到昌隆帝手边,小声道,“贤妃娘娘、容妃娘娘刚好又去看望殿下,还有五皇子去给太子殿下请安,这一来二去,想来就耽搁了。”
“什么看望请安的,朕看他们就是去瞧热闹的。”昌隆帝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这件事,“朕昨日没理这两个人,他们怎么跪到东宫去了?”
“昨夜太子殿下半路上遇到谢驸马,得知他跪在您的宫外,就说了谢驸马几句。”赵三财把太子的话复述了一遍,“太子殿下这是孝顺您呢。”
陛下素来仁厚,太子这是怕谢驸马久跪在宸阳宫外,影响陛下的名声。
“胡闹,若是让外人以为,他逼着长辈下跪,传出去能好听?”昌隆帝皱眉,“你亲自去处理一下,不能让这些消息传到宫外。”
“是。”赵三财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
每一个胆子大的孩子背后,都有一个维护孩子的爹。太子敢这么做,摆明了就是不担心流言传出去。
“至于乐阳与谢驸马,他们要跪就由着他们跪,今晚的百国宴他们也不用去了。”昌隆帝语气并不重,但是说出的话,却几乎让乐阳长公主府地位一落千丈,“乐阳教女无方,谋害太子,不堪为公主的典范,夺去她长公主封号,日后只以公主相称,食邑减半,仆役也不得超过公主的规制。在案子还没查清之前,乐阳一家不得出京。”
“陛下,这是口谕还是下旨到各部门?”下口谕就是悄悄处置,若是正式下旨,圣旨内容是要登记抄录到皇家档案里,就算时隔千百年,后人也能翻阅出来。
“事关皇家女子爵位升迁,口谕显得不够庄重。”昌隆帝语气平缓,“由朕亲自拟旨,让礼部去颁发。”
由陛下亲自拟写圣旨……
看来陛下是不管这案子与谢家有没有关系,也已经恨上了妹妹与妹夫了。
此刻的东宫,却是十分热闹,不知宁王从哪得到了消息,也赶了过来。他人来了,还带了不少食材过来,说是刚得的新鲜山珍,让太子尝尝味道。
没多久,就连平日里不爱出门的淑妃,也跟了过来。她是五皇子生母,平日说话做事就跟她的封号一样,温和如水,带着几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
这大概是不年不节时,东宫最热闹的一天。
太子心情好,干脆让东宫的厨子把宁王送来的食材拿去处理,中午摆上一桌,让这些看戏的人,吃饱了午食继续看。
顺安心情十分复杂,这还是她第一次留在东宫吃饭。
若不是因为福寿郡主,恐怕她永远都没这个机会。虽然她总是说,史上那些被皇帝亲手养大的太子,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她心里隐隐约约明白,皇兄与那些皇帝不同,姬元溯与历史上的那些悲惨的太子,也多有不同。
一叶障目,她以前看太子是处处不顺眼,现在看太子,又觉得他即使脾气差了点,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只盼太子能够顺利登基,福寿郡主能够成功当上皇后,这样就算她老了,嘉敏也能多一个有力的依靠。
临近午时,花琉璃在太子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起身走到外面,见乐阳长公主跪在太阳下满头大汗,神情憔悴,上前道:“长公主殿下,驸马,殿下在屋子里备下了宴席,你们起来跟我们一起用饭吧。”
乐阳长公主没有理会她。
花琉璃也不恼,扭头对谢驸马劝说道:“长公主一介女流,跪这么久对身体不好,有什么事待吃过饭再说,好吗?”
“太子殿下可有原谅罪臣一家?”谢驸马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扶在乐阳长公主腰后,白皙的脸上有些潮红,但并没有满头汗意。
“谢驸马,令嫒刺杀太子一案,自有大理寺查明,何来原谅不原谅?”花琉璃叹气,“殿下心疼你们的身体,你们却仗着太子殿下心软,如此强逼殿下?”
“你们的孩子是孩子,殿下也是陛下的孩子,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会有多难过?朝堂上会引起多大的动荡?”她失望地看着两人,“朝堂动荡,苦的就会是百姓,你们于心何忍?”
真心还是做戏,有时候一眼都能看出来。真正愧疚的人,根本就没脸见当事人,早就想尽办法来弥补。这对夫妻故意跪在东宫门口,是跪给殿下看的?
不,他们是想跪给其他人看,让别人以为他们有多可怜,多无辜,太子如何咄咄逼人。
像这样的人,如果在军营里,早就被打得哭爹喊娘了。
想到太子差点被这家人害死,她就觉得恶心。
“既然两位不饿,也不想吃,那臣女就不勉强你们了。”花琉璃缓缓摇头,显得十分无奈,“臣女过一会儿再来看你们,希望你们能改变主意。”
乐阳有气无力地瞪着花琉璃,只想她快点滚。
但是没到两炷香的时间,花琉璃又出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排端着各色美食、各种解渴的饮露。
晒了两个时辰,早就已经口干舌燥的乐阳,看着琉璃盏里面的蜜露与果仁,嗓子有些冒烟。
“长公主殿下,您真的不喝一口吗?”花琉璃蹲在乐阳长公主面前,把蜜露端到乐阳嘴边。
乐阳声音沙哑道:“你给本宫拿开。”
“原来公主殿下不渴啊。”花琉璃把蜜露交给鸢尾,又换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这道鸡髓笋味道极好,公主可要尝尝?”
乐阳不理,脸色更加阴沉了。
“那这道红梅珠香,您吃一口可好?”见乐阳仍旧不理自己,花琉璃笑容变得更加温和,她把一道又一道的菜端到乐阳面前,又慢慢让人拿开,耐性极好,就像是在哄一个耍无赖的小孩子。
“可是东宫准备的这些菜,都不合您的胃口?”花琉璃想了想,“那公主告诉臣女,您有什么喜欢的,臣女这就叫厨子做。”
“滚开!”乐阳忍无可忍,再看花琉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故意恶心自己,伸手想把人推得远一些。
“啊!”鸢尾突然尖叫一声,“长公主殿下,你要干什么?”
正在屋里交谈的众人,听到这些尖叫,连忙起身去看,只见福寿郡主柔弱无依的倒在烈日下,地上还摔着一个装满糕点的盘子。
乐阳长公主神情扭曲,见到他们出来,匆忙把手往身后藏。
“姑姑!”太子大怒,匆匆走到花琉璃身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郡主好心劝你用饭,你却出手伤人,看来你不是想给孤赔罪,是想故意为难孤的未来太子妃。”
“你们不必惺惺作态地跪在东宫门口,孤受不起,请回!”
嘉敏扭头看在场其他人都露出了愤怒的神情,默默往角落里退了一步。
出现了,柔弱无助可怜的花琉璃终于再次出现了。
在这一刻,她就是阳光下的雪,水面上的浮萍,风中的蒲公英。
在这一刻,她是弱小的,又是无敌的!
噗通一声,面对众多人指责的眼神,急怒攻心的乐阳终于倒在了地上。
“伤了人就装晕倒,好生不要脸。”
嘉敏看了眼说这句话的五皇子,又看了眼被太子护在怀里的花琉璃,默默地、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花琉璃:默默翻开了记仇小本本第无数页。
嘉敏:呵,愚蠢的凡人啊。
第89章 叛徒?
乐阳公主的晕倒, 在众人看来,就是伤了人以后不愿意面对, 才故意装作晕倒。
“殿下, 这件事跟乐阳长公主没关系……”
“琉璃,我知道你向来心善, 你也不用替姑姑掩饰。”太子看着倒在地上的乐阳, “姑丈,孤知道你向来爱重姑姑, 既然姑姑晕倒,你先带姑姑回去休息。”
谢驸马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太子殿下宽宏大量。”
“孤并不大度, 孤只是怕你们再留在这里, 会伤害更多的人。”太子没有给谢驸马钻文字空子的机会, 毫不留情道:“请回吧。”
花琉璃把太子手臂往下拉了拉,与谢驸马望过来的眼神对上。
这种眼神……
谢驸马注意到从太子胳膊后露出半张脸的花琉璃,眼睑微微下垂, 掩饰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对太子行礼道:“罪臣领命。”
他踉跄着站起身, 试图弯腰把地上的乐阳公主抱起来。
“驸马爷。”东宫随侍上前帮他把乐阳公主扶起来,“奴婢等送你们出宫。”
“多谢。”谢驸马整理了一下衣衫,朝东宫随侍道谢。
“不敢。”随侍作揖到底, 恭敬地做了请的姿势,“驸马爷,请。”
谢驸马转身离去前,回头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没有看他,倒是他怀里的小丫头,偷偷打量了他两眼。
谢驸马飞快地收回眼神,转身消失在东宫门口。
“福寿郡主,你可有受伤?”五皇子想靠近一点,看看花琉璃有没有受伤,被淑妃优雅地拽了回来。
这孩子真不懂事,那是未来的太子妃,他一个皇子凑这么近,是想干什么?
被自家母妃这么一拉,五皇子顿时反应了过来。他对花琉璃的关心,并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只是世上真正懂画的人并不多,福寿郡主就是其中一个,她若是出了什么是,世上懂画的人,又会少一个。
顺安带头谴责了乐阳几句,她以为又会是自己唱独角戏,没想到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容妃,竟然还跟着附和了。
她诧异地看了眼容妃,她记得乐阳跟容妃之间,似乎没什么交集吧?
“母妃,别气了。”宁王憨厚一笑,“乐阳姑姑说的那些话,儿子也没放在心上。”
“她也好意思说别人,哼。” 容妃冷哼一声,再看笑得傻愣愣的儿子,不想当着他的面骂难听的话,便道:“太子殿下,福寿郡主,我们先用饭吧。”
宁王跟着猛点头,母妃说得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吃饭的时候,宁王一个劲儿夸东宫厨子手艺好,不仅抓了金瓜子赏赐他们,还想在太子这里要走一个厨子。
容妃怕儿子惹得太子不高兴,使劲儿给他打眼色,可惜宁王并没有体会到自家母妃的苦心,还暗暗在心里想,母妃今天的眼睛有些不对,等会儿吃完饭,去请个太医给母妃看看。
“好。”太子道,“等会孤安排两个厨子去你那里。”
“多谢太子。”宁王心中一喜,果然平时跟着太子做事是有好处的,太子现在多好说话。
这厢太子在花琉璃耳边小声道:“我的这些兄弟,性格都……随性了些,我平日里也不爱跟他们计较。”
“殿下好胸怀。”花琉璃感慨,宫里这些皇子性格各异,难为太子常常跟他们相处了。
被花琉璃夸了胸怀的太子转口道:“我胸怀一点都不宽广,你方才看了谢驸马好几眼,以后不要看长得好看的男人,我会嫉妒的。”
“谁好看?”花琉璃理直气壮道,“有殿下在,世上还有男人敢自称好看?”
太子看着花琉璃。
花琉璃眼也不眨地回望着太子。
“琉璃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太子笑,“只要你不会看上其他男人,我就放心了。”
“我刚才看他,是因为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花琉璃小声解释,“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感到不太舒服。像我这种从小在战场上长大的人,对别人的眼神很敏感,他对你心怀恶意。”
“不要担心。”太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温暖灿烂,“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狐狸,早晚会有尾巴露出来那一天。”
谢家在南方读书人中威望极高,想要降低谢家在南方的影响,最好的办法不是强硬对付他们,而是让他们的高尚形象,在南方读书人心中崩塌。
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谢驸马此人,十分擅长隐忍做戏,要想动谢家,就要先揭下他身上这层皮。
“这件事,还需要琉璃助我一臂之力。”太子在花琉璃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笑道,“好在方才有你,不然今天的事情还不会有这么顺利。”
“原来是这样。”花琉璃明白了太子的打算,拿团扇遮住脸上的笑,“你放心,气人而已。”
“瞧见没有。”顺安见花琉璃与太子笑容满面的窃窃私语,伸手戳了一下嘉敏的脑门,“太子与福寿郡主的感情多好,你比人家还要大,连个未婚夫都没有。”
嘉敏捂着额头往旁边躲了躲,当做没有听见。
容妃与淑妃看到这一幕,心里想得更多。太子与花琉璃定亲的消息传出来时,她们还以为是陛下想给太子增加砝码,今日一瞧,倒更像是太子对人家福寿郡主有意,陛下才帮太子去花家下聘。
陛下待太子,倒真是一心一意。
幸好她们没有争储的心思,不然还没开始争,就先输了。
乐阳长公主被送回公主府后不久,便醒了过来,她抓住谢驸马的袖子,咬牙切齿道:“花琉璃那个小贱人,竟然在我面前演戏,扮可怜。”
谢驸马轻轻皱了一下眉,握住乐阳长公主的手,柔声劝道:“我看那福寿郡主身体单薄,不像是有心机的姑娘……”
乐阳长公主语气一顿,她死死盯着谢驸马:“你是不是因为她是卫明月的女儿,便觉得她处处都好?!”
“你想到哪儿去了?”谢驸马表情微变,随后恢复如常,“不要多想,我让厨房熬了你喜欢喝的粥,你先用一些。”
乐阳长公主心中一冷,果然,这么多年了,驸马还是没把卫明月放下。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书房找本书来念给你听。”谢驸马对乐阳长公主笑了笑,起身走到书房,见阿大跪在书房里,冷着脸道:“又失败了?”
阿大羞愧道:“卑下易容了好几个相貌,都没能成功取得大理寺的人信任。”
谢驸马手指敲着桌面,发出笃笃声响:“阿大,我觉得谢瑶最适合死在今天夜里,你不要再失手了。”
“是。”阿大拱手道,“卑下绝不让家主失望。”
“驸马,宫里来圣旨了!”
谢驸马皱眉,宫里这个时候来圣旨,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他知道自家夫人是个喜欢卖弄小聪明又冲动的性格,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会在宫里得罪这么多人。
不过,蠢笨点也好,这样行事更方便。也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有多恨卫明月,多想给她找麻烦。
女人之间的战役,他从不爱插手。
卫明月啊……
想起那个神采飞扬的女人,谢驸马捻了捻手指。
可惜,太聪明了。
“驸马?”传话的小厮见驸马没有说话,疑惑道,“可要设香案接旨?”
“你们马上去安排,让人伺候公主梳洗。”谢驸马回过神,对阿大道,“你退下吧。”
“是。”阿大沉默退下,趁着公主其他人不注意,从侧门出去,混入了街道上的人群中。
京兆府的捕快们正在街上巡逻,与匆匆走过的阿大撞了一下。
“几位官爷,对不住。”阿大垂下头跟捕快们小声道了一声不是,转身继续匆匆往前走。
“那个人……”其中一个捕快翻了翻手里厚厚一叠可疑人员画册,指着其中一人道:“前几日有面摊老板来举报,此人形迹可疑,需要多加注意。”
“叫上大理寺的兄弟,跟上去。”一个老捕快二话不说,就朝不远处的大理寺捕快招手。
“为何要叫上大理寺的人?”一位新来的捕快不解地问,“岂不是把功劳让给他们了?”
“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万一武功高强还有同伙怎么办?”老捕快拍了拍新来的小伙子肩膀,“年轻人,咱们只是京兆府的捕快,不是大理寺的高手,这种大事交给高手们办。功劳是小,保住命是大。”
“没事,以后在咱们京兆府待久了,你就明白了。”
年轻捕快:“……”
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危机感。
乐阳靠丫鬟扶着,才勉强能走到正厅,她看着来宣旨的几位官员,行了一礼道:“臣妹接旨。”
礼部官员今天忙得脚不沾地,还要跑来公主府宣读圣旨,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半用,所以也不跟乐阳客气,一口气把旨意宣读出来。
陪同礼部官员一同来公主府的赵三财面带笑意,等礼部官员把圣旨宣读完,笑眯眯道:“公主殿下,这份圣旨可是由陛下亲笔书写,请公主殿下切莫让它沾上脏污了。”
若不是刚才已经晕过去了一场,乐阳此刻差点又要晕过去,她抖着手接过圣旨:“臣妹,谢过陛下隆恩。”
陛下竟削去了她长公主的名号,还由礼部官员来宣读。想到这份旨意内容会被归入皇家档案,甚至有可能留传百年千年,她就觉得万分羞耻。
皇兄竟是半点兄妹情谊都不念么?
“旨意已经带到,请公主与驸马在府中好好休息,近几日宫中举办的宴席多,京城里人来人往,陛下担心公主殿下一家的安危,便派了一队禁卫军来保护,请公主安心休息。”赵三财一甩手中的拂尘,“陛下的话,老奴已经全部带到了,老奴告退。”
什么保护,分明是软禁他们一家!
等礼部的人与赵三财一走,乐阳把手里的圣旨狠狠砸向香案:“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兄如此无情……”
“公主,不要气坏了身子。”谢驸马把她轻轻拥入怀中,“无论你是公主还是平民女子,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那个最美的女子。”
“驸马……”乐阳紧紧拥住谢驸马,“我只有你了。”
谢驸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神情温柔到了极点。
天色渐晚,阿大渐渐靠近与其他几个死士约好的茶楼。
“等等。”几个带刀的大理寺捕快拦住了他,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带走。”
“几位官爷,你们这是何意?”阿大心里一慌,难道他暴露了?
不可能,这几次他混入大理寺监牢,都特意易了容,跟现在的样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怎么可能惹来怀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楼上几个装作平民的死士,眼睁睁看着阿大被大理寺的人带走。
“……”
情报泄露!
难道他们中间,出现了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 面摊老板:今天面摊旁边挂着的陛下长生牌,似乎更鲜亮了呢。
第90章 宴席
大庭广众之下, 阿大不敢与大理寺的人动手,今日的京城守卫森严, 他就算是插翅也难飞。
在他死士生涯中, 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处下口的憋屈。
“这个人看起来不简单。”京兆府的捕快开口道,“请你们大理寺把他带回去吧。”
“我们大理寺的牢都塞满了。”大理寺捕快皱眉道, “不要什么都往我们那里塞。”
“大人, 我们也不想。”京兆府捕快讨好一笑,“可咱们京兆府的牢房, 哪里有贵部门的牢房防守坚固,万一被这恶贼逃跑了怎么办?”
大理寺捕快知道他们是怕担责任, 扭头看了眼被抓后却不慌不忙的男人, 点头道:“罢了, 你们继续去巡逻,我们把人带回去。”
阿大看了眼戴在身上的手镣:“诸位大人,不知小民犯了何罪, 为何要抓我?”
大理寺的捕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不要着急,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然而大理寺捕快的态度越平稳, 阿大心里的猜测就越多,他刚才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人发现他?
他若是出事, 会不会牵连家主?
越想他心中担忧的事情就越多,他扭了扭被反绑住的手腕,连把藏在身上的毒药吃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又有人进来?”狱长看着大理寺捕快犯愁,“兄弟几个, 咱们这快关不下了。”
“没事没事,大人,我可以跟他挤一挤。”云寒旁边的犯人听到狱长的话,赶紧讨好道,“你们放心,我绝对不欺负新人。”
“行,等会就让他跟你挤一挤。”大理寺捕快把人带进旁边的审问室,把他全身搜查了一遍。
“袖箭、伤药、匕首……”捕快翻看了一遍桌上的东西,“说吧,你叫什么,家住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
阿大沉默不言。
“不说?”捕快抬了抬手,“关进牢里,让他先清醒清醒,镣铐不要取。”
阿大在心中暗暗疑惑,这些大理寺的人是什么意思,发现他身上带了这些东西,竟不继续问下去?
“兄弟,在京城里竟然还敢带兵器?”跟阿大关在同一间牢房的凡人见阿大进来,热情地坐到他身边,“还是你厉害,这胆子……呱呱的。”
阿大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不过跟他同牢房的犯人,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淡,降低说话的热情,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当年我也算是街头巷尾的一霸,要不是跟世家贵族的下人发生冲突,一刀砍断了他的腿,也不会被关进这里。”犯人拍了拍胸膛,“当初只要提到我的名号,谁不唤我一声大哥?”
“闭嘴!”阿大终于忍无可忍,他就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
“兄弟,你终于说话了?”犯人高兴道,“我还以为你是哑巴或是聋子,能听到我说的话就行。”
整整一个下午,阿大都在听这个人吹嘘自己当初有多风光,就连村头的小姑娘都要多看他两眼云云。
“还有,我的祖上也曾阔过的。”犯人摇头,“可惜三十年前,家里人犯了事,弄得家破人亡,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三十年前……
阿大多看了此人一眼:“三十年前,你家里人在朝中做官?”
“那可不是。”犯人掏出脖子上戴着的一颗珠子,“我娘说,这是宫里一位娘娘赏下来的,要我留着做传家宝呢。”
三十年前,宫里的娘娘……
那便是先帝的后妃,那时候犯了事至今都没有平反起复的官员,恐怕是与当今太后作对的那一系。
曾有传言说,先帝死得不明不白,就连传位诏书,也被当今太后与皇帝调包了。当今皇帝,根本就是靠着篡改圣旨,才坐上的帝位。
夜色慢慢降临,前往宫中的马车络绎不绝,无论是他国的使臣,还是大晋的权贵,都在皇宫门前排好队,依次进入这座辉煌的宫殿。
玳瑁国公主艳羡地看着前方相携前行的男女,只觉得生活在晋国的女子,实在太幸福了。
在他们玳瑁国,重大场合是不能有女子出席的,就算有幸能够出席,也是男女分开入座,就算是夫妻,夫人也没有资格与丈夫同坐一桌。
她在晋国念书的这几日,称得上是大开眼界。这里不仅有女子做将军、做医官,还有一些权贵之女豢养面首,一生不嫁。
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玳瑁国,就算是公主也是不允许的。公主与驸马成婚后,若是几年内没有孩子,驸马想要纳妾,公主若是不同意,都会被御史指责。
前两日一位跟她一起念书的郡主,问起玳瑁国的一些事,听她提到这个规矩,晋国郡主似乎惊呆了。
“驸马敢纳妾,就算公主能容忍,你们的皇帝陛下能同意吗?”
她疑惑地反问:“女子五年无所出,驸马纳妾是为了家中香火,为何要反对?”
“他既然能做驸马,说明不会是家中独子。就算他与公主没有孩子,也不算是断了香火,为何要纳妾?”晋国郡主道,“这要是放在咱们大晋,这样的驸马早就全家倒霉了。”
玳瑁公主觉得这位郡主说得太过凶悍了,可是心里,隐隐又有几分羡慕。
晋国的女子,生活得似乎比玳瑁更加自由。
不过她出门在外的机会不多,对晋国女子平日的生活还没有直观的感受。光是看到大街上有很多女子走来走去,宫里有男女并肩前行,已经足够让她震惊了。
“各位使臣请往这边走。”有宫女上前引路,微笑道,“晚宴在未央殿举办,尊贵的使臣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等就好。”
“多谢。”玳瑁国众人连忙客气道谢,怕晋国人以为他们傲慢。
“请。”宫女福了福身,领着他们进了未央殿。未央殿中,宾客已经来了近半,玳瑁国使臣注意到,金珀国来得比他们还要早,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坐在角落里,让人不敢相信,这会是飞扬跋扈的金珀大臣。
“殿下,我们可要过去打个招呼?”玳瑁使臣甲小声问。
还不等贺远亭发话,玳瑁使臣乙先开口道:“金珀刚与晋国休战,我们此刻若过去打招呼,让晋国误会我们跟金珀有染怎么办?”
“殿下,我们还是不要去了。”玳瑁使臣乙道,“此处人来人往的,走来走去也不方便。”
有礼部的官员过来引他们入座,玳瑁使臣发现三皇子与公主的位置竟然在一起,他们刚想说这不合规矩,可是见其他桌上,也有女郎与儿郎合坐的,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其他小国的使臣见金珀与玳瑁这两个大国,都老实坐着不吭声,于是更守规矩了,有些使臣已经在心里把各种赞美之词默默背诵了好几遍,以便等会拍昌隆帝马屁的时候,能够超长发挥。
随着几位晋国皇子的到来,不管他们对这些皇子了不了解,都纷纷露出赞赏艳羡的表情,用或流利或蹩脚的晋国官话,大肆夸奖一遍。
赞美他人,是永不过时的讨好手段。
这种重要的宴会,所有受邀的国家都很守时,还不到开席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到齐。
就在众人小声交谈时,他们发现身边伺候的晋国奴仆们突然恭敬地垂首行礼,抬头往大殿门口望去,只见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与一名少女相携而来,年轻男子穿着锦袍,头发用龙纹金冠束起,衣服上也绣着若隐若现的龙纹。
“太子殿下。”权贵们赶紧起来给太子行礼,他们实在怕太子突然发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们难堪。
“诸位大人不用多礼。”太子对权贵们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
众权贵心里更紧张了,太子殿下今天有点不正常啊。
“诸位使臣远道而来,辛苦了。”太子对各国使臣微微一笑,“我大晋向来热情好客,请诸位使臣不要拘谨,大家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使臣们赶紧送上一波马屁,把太子从头夸到脚,还有人好奇太子身边的少女是谁,偷偷猜测是不是哪位公主。
“这是孤未来的太子妃,福寿郡主。”太子似乎知道他们在猜测什么,十分善解人意地说出了花琉璃的身份。
“这位姑娘恍若仙女下凡尘,小臣方才还在想,这样美丽的姑娘,要怎样的儿郎才匹配得上,原来是太子殿下。”一个小国使臣连忙道,“也唯有仙女般的人物,才与太子殿下最为般配。在见到太子与郡主以前,小臣不知何为天造地设,今日才总算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
其他小国见状,不愿让此使臣独自出风头,各自献上了精心准备的马屁。
最夸张的是一个使臣自称是他们国家的国师,最擅看前世今生。
“太子与郡主乃是永生永世不分离的好姻缘。”这位自称国师的人,毫无底线地说着虚假的恭维。
花琉璃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太少,多跟这些使臣学几招,以后五皇子让她赏画时,她就不用担心词汇量不够用了。
“多谢这位使臣大人吉言。”太子似乎对这些马屁十分受用,牵住花琉璃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听到没有,你跟我可是永生永世的情缘。”
“知道了,知道了,乖。”花琉璃指了指太子的专用位置,“你快入座,我去找父亲母亲了。”
“等等。”太子抓住花琉璃的手,小声问:“能不能陪孤一起入座?”
“殿下,你是太子,不要撒娇。”花琉璃见太子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舍不得转身就走,开口劝道:“乖了,这是国宴,我过去坐着不合适。”
“你是未来太子妃,坐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合适的?”太子还在挣扎。
“你也知道是未来太子妃。”花琉璃掰开太子拽着自己手腕的手指,“我可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我明白了。”太子松开花琉璃的手,笑眯眯地俯身在她耳边道:“琉璃在暗示我,早点把你娶回家是不是?”
花琉璃:“……”
手有些痒,忍住!
她可是病弱美少女。
“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催钦天监,让他们算一个最快的好日子。”太子可怜巴巴道,“下次再有这样的场合,我就不用孤孤单单的坐着了。”
花琉璃心头一颤,她偏头一看,发现几位皇子虽然都没成婚,但是他们陪坐在母妃身边,母子之间言笑晏晏,很是温馨。
想到太子从小就独自孤单坐着,她心里又酸又软,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指:“等一会儿我就过来招来,好不好?”
“说话算话?”太子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事,孤跟你说笑呢,快去跟两位将军汇合吧。”
“没骗你。”花琉璃对太子笑了笑,才转身走到花应庭卫明月身边,挨着他们坐了下来。
花应庭看着花琉璃,惊讶道:“这是哪家的小闺女,怎么坐到这里了?”
“花将军与卫将军捡回来的小闺女。”花琉璃捧着下巴对花应庭笑,“还要不要?”
“那就勉为其难地要了吧,虽然这个小闺女瞧着好看的太子,就走不动道了。”花应庭摇头感慨,“爹不嫌女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就是未来太子妃?”玳瑁公主从花琉璃一进殿,眼神几乎没从花琉璃身上移开过。
对方虽然看起来十分娇弱,但是身上那股鲜活劲儿,实在太吸引人,她忍不住想多看一看,再多看一眼。
看到她与太子那么自在地在殿上说话,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玳瑁公主忍不住笑了笑。
真好啊。
“父皇的意思,本想让你做太子的侧妃。”贺远亭对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妹妹,并没有什么兄妹情,“太子似乎对未来太子妃满意得很,你就算进入了东宫,也不会受重视……”
玳瑁公主胆怯地小声道:“三皇兄,他们之间那么好,我不想去做那个恶人。”
贺远亭嗤笑一声:“你放心吧,你就算想做恶人,也没这个机会。”
玳瑁公主心中一喜,不过见三皇兄面色不太好看,她不敢把脸上的喜意表现出来。
“你要想清楚,父皇把你送到晋国,就没有想过把你接回去。”贺远亭垂下眼睑,语气平静,“若是晋国皇帝不愿意纳你进宫,太子又不愿娶你为侧妃,你就要以学习的名义,在晋国待一辈子,这样你也愿意?”
这个妹妹是父皇送给晋国的礼物,不管晋国是什么态度,都注定了妹妹无法再回去的命运。
玳瑁公主脸上渐渐失了血色,她看着对面笑颜如花的福寿郡主,缓缓地坚定地摇头:“晋国文化令人向往,我愿意在此地学习一辈子。”
没想到这个懦弱的妹妹,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贺远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有再勉强她。
他朝晋国的奴仆招了招手:“我听闻贵国有两位长公主,为何今日只来了一位?”
“回尊贵的使者,乐阳公主与她的驸马身体不适,不会出席今日的宴席。”
贺远亭扭头看了眼端坐在上方的太子,笑着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告知。”
作者有话要说: 使臣们:拍马屁大赛,开始了~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