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琉璃注意到使臣团里有个相貌温婉的女子在看自己, 想也不想便朝对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哪知道这位女子比想象中还要害羞,竟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她了。
“娘亲, 坐在玳瑁国三皇子身边的女子是谁?”花琉璃没想到自己一个笑容, 就把对方逗得面红耳赤,扭头小声问卫明月,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害羞的小姑娘了。”
“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 就不要叫别人小姑娘了。”卫明月抬头看了一眼玳瑁公主,“那是玳瑁国送来的公主。”
“她就是那个在皇家学堂上学的玳瑁公主?”花琉璃心里清楚, 玳瑁国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送到大晋,肯定不是为了单纯的学习。可是陛下说他们是来学习的, 那她就只能是来学习。
发现花琉璃时不时朝玳瑁使臣团看, 太子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记得玳瑁国的三皇子好像长得有几分姿色, 难道琉璃是在看他?
他招来随侍太监:“你瞧瞧,福寿郡主可是在看玳瑁的三皇子?”
“殿下。”随侍太监仔细看了半晌,小声道, “奴婢瞧着,郡主看的好像是玳瑁国的公主。”
“玳瑁国公主?”太子疑惑, 好好的,琉璃为何要去看她?
“殿下,您忘了, 玳瑁国想把这位公主送给您做侧妃呢。”随侍太监悄声提醒,“也许,郡主也挺到了这个传言。”
太子无奈叹息:“真是拿她没办法,怎么这么爱吃飞醋。孤连那个公主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纳她为侧妃。”
随侍太监赶紧接上话:“殿下,郡主这是在意您,才会如此呢。”
“啧。”太子摇头,“罢了,罢了,由着她吧,她高兴就好。”
“殿下您对郡主真好。”如果要问谁最会拍太子的马屁,东宫的一干随侍若是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她是孤的太子妃,孤最喜欢的女人,不对她好,对谁好?”太子把桌上的点心瓜果瞧了瞧,“把这两盘水果送到郡主面前,郡主喜欢吃这个。”
“是。”随侍太监二话不说,端着水果就往花琉璃面前走。
“这是殿下让你送来的?”花琉璃看着面前的水果,往上一看,太子正在对自己偷偷笑,她回了一个微笑,也挑了两盘太子喜欢吃的水果,“这个,给太子殿下端过去。”
“是。”随侍端着两盘水果,又屁颠颠跑回去。
座位离太子最近的英王酸溜溜地看着这一幕,不就是两盘酸果子嘛,若真是喜欢,让宫人再取几盘过来就是,这么送来送去干什么呢?
都是闲得慌。
他取了一块水果塞进嘴里,又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贤妃注意到英王这个恶心的动作,嫌弃地擦了擦嘴角,“做什么丑样子?”
“酸,牙齿难受。”英王硬邦邦吐了五个字出来。
贤妃:“……”
什么破毛病?
“贤妃娘娘。”二公主道,“大皇兄不喜欢吃酸的东西,不如尝尝这盘糕点,不甜不腻。”
“还是你这个孩子贴心。”贤妃对二公主道,“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回事,越发的阴阳怪气。”
二公主扭头看了两眼,花琉璃正在跟太子眉来眼去,她笑了笑:“娘娘,您不要放在心上,大皇兄向来孝顺,想来最近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贤妃心里清楚得很,他确实是心情不好,不过是因为看到花琉璃要嫁给太子,心里堵得慌。
所以说,男人就是贱的慌,有机会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得不到的时候,发现有人能够得到,就全身都不舒服,恨不得把曾经没有珍惜的对象抢回来。
究竟有多少真心的喜欢在里面?
谁也不知道,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贤妃懒得去劝他,这种事向来是越劝越来劲,越劝越矫情。没人搭理,没人陪他作,他自己就能找个台阶下去。
“贤妃娘娘。”二公主对贤妃小声道,“儿臣觉得,福寿郡主这个人,挺邪门。”
贤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嘉敏原本与她争锋相对,现在成了好友,姚家的姑娘与她在文君庙发生冲突,现在却姐妹相称,就连大皇兄……”二公主用手帕掩住嘴巴,不让别人看清自己的口型,小心翼翼道,“她怎么像个惑人的妖精似的?”
贤妃闻言扭头看着二公主,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你可知……”
“太后娘娘驾到。”
“陛下驾到。”
全场皆静,贤妃站起身,恭迎圣驾的到来。
还等着贤妃下文的二公主也不敢再说话,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万福礼。
所有使臣都知道,这场百国宴,是昌隆帝在警告他们,不要像金珀国那样蹦跶。看玳瑁国都吓成什么样了,不仅送金银珠宝,连自家公主都送了来。
更惨的是,人是送来了,可昌隆帝与太子都不要,反而把人送进了皇家学堂念书。
谁也看不清昌隆帝的用意,也不敢乱猜,只安静地吃饭喝酒赏曲。
有使臣为了给昌隆帝助兴,特意从自己的国家带了乐师舞女来,在殿上给大家表演。
但是其他国家也是有备而来,唱歌的,跳舞的,耍杂技的,倒是给足了晋国的面子。
玳瑁国为了表达自家的谦逊,给昌隆帝送了一幅万里江山图,据说这幅画乃是玳瑁国最有名的画师所作,极有气势。
五皇子盯着画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出声道:“父皇,儿臣觉得,这幅画里还缺了点东西。”
“哦?”在这么多人面前,昌隆帝是不会落自家儿子面子的,尽管他对自家儿子的作画水平不抱希望,“你来说说看。”
“儿臣以为,我们大晋犹如旭日东升,并非午阳西移。”五皇子指着画上的烈阳,若是以肉眼来看,这是烈日当空的意境。但五皇子平日里喜欢作画,也喜欢赏画,一眼就分辨出,这幅万里江山图上的太阳,向西移了分毫。
“拿笔来。”五皇子自信满满道,“父皇,待儿臣把它改一改。”
“啥玩意儿?”英王忍不住道,“五弟,你认真的?”
这画让他一改,还能再看吗?
“父皇,五弟习画多年,儿臣相信他的眼光。”太子打断英王的话,对昌隆帝道,“改一改也好。”
玳瑁使臣满头大汗道:“尊敬的昌隆陛下,小臣等绝无他意,这幅画是想祝贵国烈日当空,灿烂光辉。昌隆陛下就如同这轮明日,照耀着天下生灵,为万民带来福祉。”
“多谢贵国的祝福,不过朕的这个儿子是个画痴,他认定的事,就连朕也拉不回来。”昌隆帝抬了抬手,“来人,给五皇子殿下取笔。”
“多谢父皇!”五皇子激动得脸颊发红,原来父皇与太子都信任他的画技,他这些年的努力是有收获的。
他取过太监呈上来的笔,在东方唰唰添上一轮朝阳,再把之前的烈阳改成一只看起来有些胖的仙鹤。
“好!”
就在众大臣盯着那只胖仙鹤发呆的时候,花应庭忽然鼓掌笑道:“旭日东升,仙鹤拜日,好兆头,好寓意。五皇子好巧的心思,这不仅寓意着咱们大晋百姓能过上蒸蒸日上的好日子,还寓意陛下您能长寿安康,福气满满!”
“不止如此,这只仙鹤体态丰盈,气度不凡,分明不是一般的仙鹤。”花琉璃真挚道,“五皇子这几笔,堪称画龙点睛,玄妙至极。”
大晋的文臣们沉默了片刻,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出卖了自己的良心。
“花将军说得是。”
“微臣与福寿郡主所见略同。”
他们在心中暗自庆幸,好在玳瑁国坐得比较远,不知道这幅万里江山图被改成了什么样子,不然能当场气吐血。
其他国家的使臣想得就要多一些,玳瑁国送给晋国的万里江山图,竟然把太阳的位置画偏了,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晋国竟然当着玳瑁国的面,直接把画给改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对玳瑁此举不满?
他们偷偷看面色煞白的玳瑁文臣们,都被吓成这样了,不像是故意干的这种事吧?
难道是有人坑他们,所以在画上动了手脚。
见花琉璃睁着眼睛说瞎话,太子是又好气又好笑,让太监把五皇子改好的画收起来,刚随口夸了五皇子两句,就见这个弟弟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孺慕。
他给姬宴丘做了十七年的三哥,还是第一次发现姬宴丘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这眼神太闪,闪得太子不再夸他两句,就觉得良心过不去。
“五弟画技是越来越纯熟了,进步很大,以后……继续努力。”这句话说完,太子就看到,五皇子的眼神更亮了,对他的孺慕之情也更浓了。
太子:“……”
昌隆帝欣慰地看着这一幕,订了亲就是不一样,太子成熟多了,都知道哄最小的弟弟开心了。
英王默默捂脸,完了,宫里又多了一个睁眼瞎。
“多谢太子三哥鼓励,臣弟一定会继续努力的。”五皇子整个人已经被快乐包围,他朝太子深深一揖:“臣弟回去以后一定好好练习画技,等你与嫂子成亲,臣弟给你们画一幅百子千孙图。”
太子:“???”
不、不了吧……
就没这个必要吧……
“那就多谢五弟了。”太子默默想,只要不把五弟的画挂出来,他还是能够忍受的。
“这是臣弟应该做的,请太子三哥不要这么客气。”别说百子千孙图,现在就算让他回去给太子三哥画一百棵石榴树,他也能美滋滋答应下来。
他以前为什么会觉得太子三哥不喜欢他呢?
太子三哥分明是个很好的哥哥嘛。
太子一直认为自己的这些兄弟挺蠢的,所以五皇子从小就恭称他为太子,他也从未觉得哪里不好。
今天老五忽然改了称呼,唤他为“太子三哥”,反倒觉得有些别扭。
他扭头去看花琉璃,花琉璃注意到他的视线,把大拇指偷偷从袖子里伸出来,朝太子弯了弯。
殿下,你今天做得很棒哦。
太子顿时轻笑出声,再看满脸喜色的五皇子,对他矜持地笑了笑。
罢了,既然琉璃喜欢,就由着这个蠢弟弟高兴吧。
下面的文臣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疑惑。
不都说太子跟几个兄弟关系不太好,对两个弟弟态度也冷淡吗?
今天瞧着这一幕,太子与五皇子的感情很好嘛。众目睽睽之下,都睁着眼夸五皇子的画技好了,还不算好哥哥?
至于四皇子……
那是个天生不爱说话的性子,谁跟他站一块,都像是关系不好。
更重要的一点,太子竟然敢答应让五皇子给他画百子千孙图,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感情好,分明是兄弟情深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五皇子:太子是最好的三哥!
太子:你们高兴就好……
第92章 手给我
各国的礼都送得差不多以后, 使臣们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金珀国使臣团,这个时不时跑去挑衅晋国, 最后被打得哭爹喊娘的霸道国, 会给晋国送什么贺礼?
金珀知道其他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他们很生气, 他们很愤怒, 但他们……只能任由他们看笑话。
作为战败国,他们又不能像玳瑁国那样, 送什么能看不能吃的画。明知道这场百国宴,是昌隆帝在显摆打赢了他们, 他们还要笑着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
等金珀把长长的礼单名字念出来, 其他国家的使臣都沉默了。看来金珀这次是真的被打怕了, 竟然赔了这么多的东西。
“尊敬的昌隆帝陛下,下臣等是带着我国陛下诚意而来的。”金珀使臣道,“只是鄙国二皇子已经在贵国做客许久, 还请陛下送归鄙国二皇子殿下。鄙国大皇子一向崇尚贵国的文化,鄙国愿意送大皇子前来贵国学习。”
众人大惊, 金珀竟是要拿皇长子换皇二子回去?看来大皇子在金珀国确实没什么地位,亲爹都把他当做交换的物件儿。
“贵国大皇子有心到我大晋学习,朕自然很是欢迎。”昌隆帝平静地点了点头。
金珀使臣们面上一喜, 看来昌隆帝愿意放归二皇子殿下了。
“诸位来使有几句话说错了。”太子面无表情道,“阿瓦皇子不是在我大晋做客,而是我大晋的俘虏。他带兵屠杀我国无辜百姓,手染鲜血无数, 大晋没有这样的客人。”
“太子殿下,鄙国愿以五城换回二皇子殿下。”
“五城?”太子站起身,他长身玉立,神情高傲地看着台阶下的金珀使臣,气势逼人,“我大晋有善战之将,有百万雄师。别说五城,即使是取下你金珀十城、二十城又有何难?”
“我们不愿再战,只因我们乃仁义之师,不想天下生灵涂炭,也不想让你们金珀平民百姓遭受苦难,流离失所。”太子一步步缓缓走下台阶,语气毫不留情,“但是阿瓦乃是伤害我大晋百姓的罪人,若是把这个罪人放归于金珀,我们姬家又该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太子所言甚是有理。” 昌隆帝把目光投向其他几个儿子跟朝臣,“你们说说看,此事该如何?”
“父皇,儿臣以为,太子三哥说的话句句在理。”五皇子第一个站出来,“阿瓦皇子在我们大晋犯下累累恶行,不该放他回金珀。”
“儿臣附议。”宁王起身行礼,“葫州百姓的怨魂未散,阿瓦岂能归?”
英王看了眼大出风头的太子,冷哼了一声,起身道:“儿臣……与太子意见相同。”
“老四,你以为呢?”昌隆帝看向没有说话的四儿子。
四皇子站起身,板着脸行礼:“儿臣附议。”
见四儿子说完这一句,就不想再多说一个字的样子,昌隆帝也不想多问,扭头把目光投向朝臣。
此时就算有意见与太子相左的朝臣,也不敢在这种场合提出反对的话。
太子刚才一席话,就差没明着说,谁若是放阿瓦回去,谁就是天下百姓的罪人。在座诸人,谁愿意担这个恶名?
有收了金珀贿赂的官员,更是连头也不敢抬,一声不吭。
“臣附议。”第一个站出来的臣子不是太子未来岳父,而是杜太师的儿子。杜大人起身拱手道,“臣以为,俘虏阿瓦,绝不能放。”
众朝臣心中暗自惊讶,杜太师一家不是向来对太子十分苛刻,尤其是杜太师,隔三差五就要挑点太子的毛病,怎么今天反而是杜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太子?
在这个场合上,杜家站出来表态,意义可不是这么简单。杜家几乎在昭告所有人,他们支持的是太子。
就连花家,态度都没这么积极呢。
看来是杜太师病重,杜家独木难支,想靠上太子这艘大船了。
有了杜家领头,又有不少朝臣陆陆续续站出来,表示赞同太子的建议。
玳瑁公主不懂政治,但她隐隐觉得,晋国当着金珀使臣的面,来商议金珀皇子的去留,好像别有用意。
“三皇兄,”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这几天在皇家学院的经历,给了她勇气,“晋国为何故意在金珀使臣面前商议此事?”
贺远亭惊讶地看了眼玳瑁公主,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何时有了这样的胆子与好奇心?
“你可知,阿瓦当初带领士兵偷袭葫州,杀了多少平民百姓?”
“多少?”
“一万有余。”
“全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玳瑁公主惊讶道,“难道他们连女人幼儿都没放过?”
“他们若是放过了,以晋国皇帝的脾性,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下,故意给金珀难堪。”贺远亭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晋国土地肥沃,百姓坚忍不拔。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既宽容又记仇。”
“五十年前,晋国大旱,青石国无偿赠送了晋国粮食。二十年前,青石国内乱,晋国助青石平乱,赠予他们农具、工匠艺人,这些年来,你可听过晋国与青石国为难?”
玳瑁公主小幅度摇头。
“这片土地上的人,记恩,也记仇。”贺远亭轻轻摩挲着酒杯,“我们玳瑁与晋国近百年来,也发生过不少次小摩擦,甚至因为观念不同,常有口角之争。如今金珀已败,谁知下一个割城让地的国家,会不会是我们?”
玳瑁公主摇头:“可是晋国太子殿下方才不是说,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吗?”
“身居高位者之言,如何可信?”贺远亭看着虽胆怯却有几分美貌的妹妹,“你若是能嫁给昌隆帝或是太子,诞下皇子,也许可保我玳瑁未来三十年安宁。”
“皇兄?”玳瑁公主惊讶地望向这个向来温和的皇兄,“我不过是个弱女子,如何能更改一国之主的想法?”
“罢了,你若是不愿,我也不想逼你。”贺远亭垂下眼睑,“你放心,若是那些文臣对你有意见,我会替你压下去的。”
玳瑁公主听着这些话,胸口有些发闷,她觉得皇兄话里似有不对的地方,可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花爱卿。”昌隆帝看向花应庭,“你意下如何?”
“陛下,末将乃是粗人,说不出什么高深的道理。”花应庭看着金珀使臣们,“末将只是觉得,若是放阿瓦归金珀,葫州冤死的百姓不能瞑目,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儿郎,亦无法瞑目。”
满殿皆静。
就连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文臣,都安静了下来。
众所周知,花家世代镇守晋国边疆,他家死于战场的将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花家军历经千辛万苦把阿瓦活捉回京,若是把他就这么放了,让那些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的儿郎怎么想?
“朕以为,太子与众朝臣所言皆有道理。”昌隆帝语气温和地对金珀使臣道,“此事贵国日后不必再提,至于贵国那位向往大晋文化的大皇子,你们要早些送过来。到了夏季,天气炎热起来,大皇子在路上就要受苦了。”
众使臣:“……”
这是不愿意放金珀二皇子,还要金珀把大皇子也送过来的意思啊。
晋国这一招实在是狠,简直没有给金珀留半点颜面。
没了大皇子与二皇子,金珀未来的国主,就是顽劣又愚钝的三皇子。未来有这样一个帝王,金珀还有什么实力跟晋国斗?
可金珀若是不同意,晋国的大军就有可能大举进攻,结局恐怕会更惨。
这简直就是在问人家,你是选择慢性自杀,还是让我当场一刀杀死?
金珀使臣傻眼了,他们怎么都没有料到,看起来温厚好说话的昌隆帝,办起事来竟这么不要脸。
“兹事体大,小臣等不敢妄自承诺。”金珀使臣们哆哆嗦嗦行礼道,“请伟大的皇帝陛下宽容我们一些时日,小臣等会把您的意见,快马加鞭交到我国陛下手中。”
“既然如此,朕便再等贵国一个月,一个月后,希望贵国会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昌隆帝微笑道,“朕观几位都是第一次来我大晋,既然如此,就请诸位在我国多住一段时日,与朕一起等待贵国陛下的回复。”
金珀使臣:“??”
这是不让他们走的意思?
你身为这么大一个国家的皇帝,能不能要点脸,能不能?!
他们内心在愤怒地咆哮,可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半分。不仅不能生气,还要面带微笑地谢恩:“多谢尊贵的昌隆陛下,这是下臣等的荣幸。”
“嗯。”昌隆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坐了回去。
其他国家的使臣怕昌隆帝把他们也留在京城不让走,赶紧举起酒杯,把马屁拍得天花乱坠,就怕昌隆帝突然说:“朕看你们好像也是第一次来?”
贺远亭早就注意到,晋国文臣与武将地位相仿,文臣与武将之间关系,也不像他们玳瑁那般矛盾重重。
他放下筷子,微微皱眉。
“皇兄,若是我们玳瑁也能像大晋这般就好了……”
“胡言乱语!”贺远亭低声呵斥道,“你才来晋国几天,就说晋国的好话?”
玳瑁公主吓得手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晋国民风太过豪放,缺少修养与礼仪,这样的国家就算一时强盛,也称不上是文明之地。”贺远亭小声道,“这样的话,你切不可再说,若是被其他文臣听了去,你的名声,在玳瑁就要毁了。”
“是。”玳瑁公主心里更加难受,连台上的歌舞也看不进去。
“这里面好闷。”时不时有使臣凑过来给花琉璃敬酒,有些使臣带了女眷来,得知花琉璃是未来太子妃后,就让女眷过来套近乎。
“夫人,对不起,我家郡主体弱,不能饮酒。”
“女侯,对不住,我家郡主不懂武艺兵法,无法解答您的疑问,不如您去询问卫将军?”
花琉璃趁着鸢尾把人拦着的空档,提起裙摆溜出了大殿。
与喧闹的殿内相比,殿外就安静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走下台阶,转身走进旁边的小花园里。
“谁在那里?”刚走进小花园,花琉璃听到微弱的啜泣声,脚下一顿,朝声源处望去。
“杜姑娘?”
杜琇莹擦干眼角的泪,起身勉强笑道:“福寿郡主,你怎么也出来了?”
“殿里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花琉璃看到杜琇莹脸上的泪痕,假装不知道她哭过,仰头看着天空,“今晚的星星真漂亮。”
“是吗?”杜琇莹浑浑噩噩地抬起头,天空中月明星稀,皓月遮住了星星的光辉,稀稀拉拉几颗星星,实在称不上多漂亮。
“杜姑娘可爬过树?”花琉璃问。
杜琇莹摇头:“君子重仪态,这般……”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花琉璃提起漂亮的裙摆,几下就跃到了树枝上。
她趴在树枝上,轻轻咳了两声,俯身朝杜琇莹伸出白皙干净的手:“坐在树上看风景,会让人心情变好。杜姑娘,来,试试。”
杜琇莹怔怔地看着这只细嫩的手掌,结结巴巴道:“这、这不、不妥……”
“没事,反正也没其他人看见。”花琉璃把手朝她的方向伸了伸,“来,我拉住你,手给我。”
大概是眼前这个少女笑起来的样子太好看,又或是她的眼神太真挚,杜琇莹浑浑噩噩地把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从小到大,她从未做过如此粗鲁的举动。
但,只有这一次,仅这一次。
也是没关系的吧?
太子见花琉璃一个人出了殿,担心她无聊,想尽办法溜了出来,就看到自家未婚妻趴在树干上,对另一个女人笑得温柔无比。
还有那只伸出的手,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琉璃:值得怜惜的美人儿,不分男女。
太子: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第93章 友谊
杜琇莹把手放到了花琉璃的掌心, 在花琉璃准备拉她上树的时候,她轻轻扣住花琉璃细细的手腕:“你身体不好, 不要用力气了。”
说完, 她松开花琉璃的手,学着花琉璃上树的样子, 往树上爬。
事实证明, 大脑觉得自己能行的时候,手跟脚不一定同意。
“杜姐姐, 你的脚要用力。”花琉璃在旁边指挥,“对, 右手往上攀。”
在原地打转很久以后, 杜琇莹终于爬上了一段距离, 她仰头高兴地看着花琉璃:“我会爬了。”
“杜姐姐好厉害。”花琉璃往旁边让了让,“加油,只剩一半高度了。”
杜琇莹看了眼碍事的裙摆, 单手抱住树干,把裙摆塞到腰带里, 气喘吁吁地继续往上爬,等她终于爬到花琉璃身边,已经是满头大汗。
她喘着气坐好, 习习凉风吹到她身上,仿佛吹散了她心中的悲伤,再抬头看天空中那些小星星时,发现它们确实有些好看。
忽然明白了花琉璃带她爬树的用意, 杜琇莹偏头看她:“谢谢。”
“谢我干什么?”花琉璃笑,“小时候我身体不好,爹爹与娘亲不让我出门,哥哥们就偷偷抱着我爬到树上,让我看院子外面的世界。渐渐的,我就学会了爬树。”
“每当家人上战场的时候,我就坐在树上等他们回来,只要听到熟悉的马蹄声,我就知道,一定是他们回来了。”花琉璃靠着树干,抬头看着天空,“对家人的思念与不舍,是人的天性,并不可耻。”
杜琇莹沉默片刻:“郡主是在安慰我?”
“不是。”花琉璃笑着摇头,“我只是在劝姐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人活着,总要有顺心而为的时候。”
杜琇莹勾了勾嘴角,想让自己笑了一笑,不曾想眼里的泪水先落了出来。
祖父总是对她说,君子就是强者,强者是不会让自己喜形于色的。
随着祖父的病情越来越重,她心里的不舍之情越来越浓,今天她本不想进宫,可是昏迷已久的祖父却突然醒了过来,他老人家抓着她的手说,这是一场记录史册的宴会,她应该代他去看一看,瞧一瞧。
“这是大晋的江山啊……”祖父虚弱地睁大眼睛,“你替爷爷好好看一看,看着它更繁华,更昌盛才好。”
在那个瞬间,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陪着祖父。
可是祖父的手,是那么的用力,那么的认真。
所以她来了,她看着几位皇子殿下团结地一致对外,她看着陛下为了百姓,甚至不在乎所谓的仁厚名声,她看到大晋未来的皇帝,在面对百姓问题的坚定。
若是祖父身体还康健,能亲眼来看看该有多好?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难过,偷偷流出来哭了一场,没想到会被福寿郡主瞧见。
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福寿郡主的陪伴下,做了一件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扶着粗糙的树干,杜琇莹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泣不成声。
失去亲人的感情太痛苦了,她今夜并不想做一个君子。
花琉璃伸手把杜琇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默默垂泪。
太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原本踏出去的脚,又缓缓收了回来,他扭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太监们,小声道:“都不要发出声音,跟孤回去。”
随侍太监看了眼温柔安慰杜小姐的福寿郡主,在心底默默摇头,这都能忍,殿下对福寿郡主真是绝世真爱。
“安排两个御医去杜太师府上守着,不管什么药,只要对杜太师用好处的,都用上。太医院那里若是没有合适的药材,让他们来找孤。”太子走到未央殿门口,看着殿内推杯换盏的众人,“孤记得,有画师把今晚的宴席画下来了?”
“有的。”这种重要的场合,都会安排好几个画师从不同角度作画,好留给后世瞻仰。
“去看看他们画得怎么样了,若是有完成得差不多的,就先给孤取来。”太子道,“你给他们说,孤只是暂时用用,过几日便还给他们。”
“是。”随侍太监行了一礼,赶紧去找那些画师了。
这次能来作画的画师中,又擅画景的,有擅画人的,还有擅长速画记录下大场面的,随侍太监取了几幅看起来还不错的画,匆匆离去了。
被取走画的画师心里忐忑不安,难道是太子对他们的画不满?
哭过之后,杜琇莹心里好受了很多,她见花琉璃肩膀被自己眼泪打湿了一大块,羞怯道:“对不住,我失态了。”
“美人梨花带雨,算什么失态?”花琉璃笑了笑,从锦囊里取出一把果脯,放到杜琇莹手里,“来,我们补充点体力?”
“多谢。”从未在外面吃过零嘴的杜琇莹,看着花琉璃闪亮亮的眼睛,不自觉便取了一块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盈满口腔,杜琇莹感受到了一丝甜蜜。
“哭过之后,吃这个心情是不是变好了一些?”花琉璃晃动着两只小腿,笑眯眯道,“小时候边关的食物少,但是每到水果丰收的季节,当地的百姓就会把吃不完又卖不出去的水果做成果脯。小时候我长得好看嘛,只要出门都会有漂亮的婶婶给我塞果脯。哥哥们说,我如果每天多出去走几趟,家里就能开果脯铺子了。”
若是别人说自己小时候长得可爱,杜琇莹只会觉得此人不懂自谦,但花琉璃这么说,她内心只有疯狂赞同,没有其他想法。
“后来再大一点,家人都去了战场,我就抱着一堆果脯,坐在军营里等他们回来。”花琉璃挑了一颗果肉多的果脯,喂到杜琇莹嘴里,“只要嘴里有足够的甜味,无论面对什么可怕的事,都能坚强起来。”
杜琇莹想起刚见到花琉璃时,她跟她的兄长坐在路边摊上,津津有味吃着一碗面条,也不管旁边那些食客身份是高贵还是低贱。
那时候她只觉得花家这对兄妹太不讲究,如今回想起来,方才发现,是自己太过狭隘了。
祖父病重,尚关心着天下百姓,她又怎么能因为身份,却判断别人高贵还是低贱?
是她错了。
母亲总对她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她只以为母亲是怨她不愿意成亲嫁人,现在再想想,也许母亲是在劝她,世间的人形形色色,不应该用统一的标准去判断这人是好还是坏。
现在她明白了,改还来得及。
吸取着果脯上的甜味,杜琇莹轻声道谢:“谢谢,我明白了。”
“杜姐姐明白什么了?”花琉璃眨了眨眼,“我什么都没说呀。”
杜琇莹笑了笑:“你送的果脯,很甜。”
花琉璃解下锦囊,放到杜琇莹手里:“这一袋全送给你啦。”
“谢谢。”杜琇莹很认真地把锦囊系在了自己腰间,“我会好好把它吃完的。”
“等你吃完了,我再送新的给你。”
“花琉璃,你在这里干什么?”嘉敏与姚文茵偷偷溜出去来透气,见花琉璃跟一个女孩子坐在树枝上,吓了她们俩一大跳,“大晚上的,你爬树干什么?”
“因为树上赏月更美啊。”花琉璃指了指旁边的树干,“你们要不要也上来?”
“我才不要,被别人看见怎么办?”嘉敏赶紧摇头,“我要脸呢。”
更重要的是,今天她那个连走路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表姐也来了,万一让她知道自己跟花琉璃一起爬树,肯定又要说她带坏花琉璃。
她倒是不怕她,就是听着她念叨大道理脑仁疼。
正想着,坐在花琉璃身边的女子忽然扭过头来,在皎洁的月色下,她把对方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
“表、表……表姐?!”嘉敏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她那个说话不会大声,笑不会露齿,行事说话规矩到极点的表姐,竟然被花琉璃带坏了?!
花琉璃真的有毒啊!
她的表姐啊,那么大一个,最讲规矩的表姐啊!
姚文茵偷偷拉嘉敏的袖子:“嘉敏,我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我竟然觉得花琉璃旁边的人是杜表姐。”
嘉敏表情已经麻木了:“不,你眼睛没有花,那就是表姐。”
姚文茵惊恐地退后一大步,表姐这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嘉敏,大晚上的不要这么高声尖叫,吓着福寿郡主怎么办?”杜琇莹伸手扶着花琉璃,怕她被嘉敏吓得摔下树,“女孩子家家的,有话慢慢说不好?”
嘉敏:“哈?”
反正又是她做错就对了。
杜琇莹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这事不怪福寿郡主,是我想到树上看风景,才让福寿郡主陪我一起的。”
嘉敏:“……”
完了,完了,又完了一个。
向来信奉君子不说谎的杜表姐,为了花琉璃,竟然愿意撒谎让自己背黑锅?
在这个瞬间,她有种整个京城的少女,都被花琉璃蛊惑的错觉。
“杜姐姐跟你们说笑的,其实是我……”花琉璃话还没说完,就被杜琇莹打断,“今晚月色正好,你们也上来看看。”
“好啊,好啊。”姚文茵想到可以在树上跟花琉璃一起赏月,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嘉敏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不要告诉她们。”杜琇莹在花琉璃耳边小声道,“嘉敏心思单纯,有时候会藏不住话。你是未来太子妃,这种事传出去对你总是不好的。”
“杜姐姐,太子殿下不会在意这些,我怎能让你替我背黑锅?”花琉璃没想到杜琇莹会想这么多。
“太子不在意,其他文臣或许会在意。”杜琇莹抿了抿唇角,“这只是一个善意的隐瞒,善意隐瞒不算撒谎。更何况,你本就是为了我,才会爬上这里,我可有说错?”
“杜表姐,你拉我一把。”姚文茵在树下蹦来蹦去,半天都爬不上。
嘉敏看不下去,从小就习武的她三两步爬上树,把姚文茵拉到了树上:“小堂姐,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
姚文茵紧张了:“不会吧?”
“姚姑娘身材均匀,瞧着刚刚好。”花琉璃认真地看了姚文茵几眼,“你若是再瘦,就没这么好看了。”
嘉敏怀疑地看着花琉璃,她该不会就是靠着这种哄女人开心的手段,把她的小姐妹哄得死心塌地吧。
“真的?”姚文茵摸了摸自己的脸。
“当然。”花琉璃很认真地点头,“你皮肤这么白,太瘦了看起来没精神。现在这样,瞧着水灵灵的,好看得紧。”
姚文茵顿时笑颜如花,兴高采烈地与花琉璃攀谈起来。
嘉敏:“……”
呵,肤浅。
太子再次出来找花琉璃的时候,见树上的少女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四人脑袋凑在一块,也不知道在聊什么,看起来还挺开心。
太子:“……”
他叹息一声:“让人守在这边,无关人等不要擅闯。”
算了,他家琉璃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嘉敏:我们中间,还有谁不是叛徒?
太子: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要带点绿
第94章 我心似君心
“哎呀。”花琉璃聊得正兴起, 忽然想起自己答应过太子,后面会去找他玩, 结果宴席都快要结束了, 她还在外面陪几位小姑娘玩。
“怎么了?”嘉敏与姚文茵坐在另一根树枝上,见花琉璃突然变了脸色, 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去找他, 结果跟你们玩得太开心,差点忘了。”花琉璃指了指下面, “嘉敏,你先下去等我。”
“你忘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嘉敏一边说, 一边不自觉下了树。
“我力气不够, 怕下树的时候摔跤。”花琉璃对杜琇莹跟姚文茵笑了笑, “杜姐姐,姚姑娘,你们继续玩, 我先走一步。”
“你小心些。”杜琇莹小心地拉着花琉璃的衣角,怕她摔下树。
“没事, 有嘉敏接着我呢。”花琉璃对嘉敏笑了笑,“你说是不是,嘉敏?”
嘉敏:“……”
都这个时候了, 还不忘维持她那体弱多病的外在形象,花琉璃究竟有多想做一个史上留名的病弱美人啊?
等花琉璃下了树,嘉敏对树上的小姐妹们道:“我送她去园子外面,免得她摔跤。”说完, 抓着花琉璃的胳膊就往外走。
“你怎么做到的,竟然带着我杜表姐爬树?”出了园子,嘉敏才道,“我可真是服了你。”
“没事,以后你佩服我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要着急。”花琉璃调侃了几句,见路口有太监守着,停下脚步对嘉敏道,“杜姐姐心情不太好,最近你们多花时间陪陪她。”
嘉敏叹息道:“杜太师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听御医的意思,似乎是熬不过几天了。为了杜太师,杜家是御医请了,和尚道士也求了,老爷子还是一天天衰败下来。”
“生死有命,求神问佛又有何用。”花琉璃想起那次去杜家拜访,杜姐姐的母亲就请了道长来,可见杜家是极不想杜太师出事的。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杜太师向来不信鬼神,他们这么做,与杜太师的思想背道而驰,若是杜太师知道他们做的这些,不知心里会作何想?
这种事她一个外人,是不好多说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多陪陪杜姐姐,杜姐姐由杜太师亲自教养长大,与老太师的感情,自然比其他孙辈更浓厚。
只可惜杜太师风云半辈子,历经两朝皇帝,几个儿女却如此平庸。也不知他走以后,这几个后辈能不能撑起整个杜家。
“你快回去吧,别让太子等久了。”嘉敏推了推花琉璃,双手环胸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是太子在等你?”
“知我者嘉敏也,我去见才貌双全的太子殿下了,明日再来找你玩。”花琉璃收起思绪,朝嘉敏摆了摆手,转身如柳扶风地朝未央殿走去。
谁能想得到,这是个敢提剑杀敌的狠人呢?
“郡主好。”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见花琉璃出来,连忙围了过去,“郡主可还要去其他地方游玩?”
刚回京的时候,她对宫里还挺有兴趣,现在她经常在宫里小住,哪还有去游玩的兴致,又不是出门逛街?
她见这几个宫人有些眼熟,疑惑道:“你们是……东宫的下人?”
“郡主真是好眼力,奴婢等奉太子殿下命令,护您周全。”为首的太监讨好一笑,“殿下说,今夜殿外人来人往的,怕有不长眼的人扰您兴致,便让奴婢等人守在此处。”
“殿下来过这边?”花琉璃心里更加愧疚了,说好了去找太子没有去找,太子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还在陪别人。
为了不打扰自己的兴致,太子不仅没有来打扰她,为了让她玩得开心,还让下人守在这边。
越想越羞愧,越想越心虚,花琉璃提起裙摆道:“不去其他地方了,我回未央殿找你们家殿下。”
宫人们心中一喜,赶紧跟上。
不怕郡主去找殿下,就怕她不去找。
“郡主,您小心脚下,这里有一粒石子,可别伤着您如花似玉的脸。”为首太监殷勤地弯腰捡起比指甲盖还要小的石头,“谁这么不长眼,这么大的石子儿都看不见。”
说完,躬身虚扶着花琉璃,“郡主,前面要上台阶了。”
花琉璃被这个太监逗乐,忍不住笑道:“你们东宫的下人,都是这样的?”
“只要能让您开心,您想让奴婢们是什么样,奴婢们就是什么样。”为首太监拍着马屁道,“太子殿下早就吩咐过奴婢们,要把您当做他一样伺候,不能有半点不敬。”
“你们平日在太子殿下面前,也是这样?”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宽宏大量,体恤下人,倒也不用奴婢等这样。”太监赶紧道,“只是奴婢们看到郡主,就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情,难免就殷勤了些。”
“是啊是啊。”旁边的宫女凑过来提起花琉璃的裙摆,“奴婢们都很喜欢郡主,还有人说,郡主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我们想靠近郡主您,蹭一蹭仙气。”
论拍马屁,他们东宫的下人从未输过其他宫的人。
“福寿郡主?”贺远亭走出大殿,就看到被宫女太监殷勤围着讨好的花琉璃,想到花琉璃的身份,他便释然。
晋国未来的太子妃,还有可能是晋国未来皇后,这样的身份,谁不想讨好呢?
“三皇子殿下。”花琉璃放下提起来的裙摆,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
贺远亭回了一礼。
自从王大人离奇死亡,被大理寺查清是有心人故意利用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郡主。待在别馆的那段时间,倒是听到了很多与她有关的传言。
比如说这么郡主与太子遇到了刺杀,再比如晋国太子拉拢花家,再到后来的太子与花家女儿定亲。
花家手握重兵,太子是晋国未来继承人,他实在无法想象,晋国皇帝是抱着何等的心情,才答应让太子娶重臣的女儿。
对于皇家人而来,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在权利地位面前,都会显得黯然失色。
初见这位郡主时,她是一团红色中最艳丽的色彩,可是再艳丽的色彩,只要投入这座皇宫,最终会变得黯淡无光。
“三皇子殿下这是准备去哪儿?”花琉璃有些奇怪,以玳瑁使臣的谨慎,这种场合下,他们应该不会乱走才对。
“舍妹方才出去更衣,至今未归,我在此处等她。”贺远亭犹豫了片刻,“舍妹初来贵国,对贵国的风俗习惯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郡主若是得了空闲,请郡主去皇家学堂看看她,在下感激不尽。”
看着眼前这个作揖到底的男人,花琉璃微微颔首:“听说,贵国有意让公主殿下来鄙国和亲?”
“舍妹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到贵国的。”贺远亭解释道,“在下相信,贵国一定能够好好教导舍妹。”
让一个年满十六,容貌出众的妙龄公主来异国他乡学习?
女人连门都不能轻易出的玳瑁国,会有这么积极向上的心思?
看透不说透,花琉璃懒得计较对方是什么心思:“请殿下放心,大晋不会委屈任何一个有心求学的人。”
“多谢。”贺远亭忍不住多看了花琉璃一眼。
“三皇兄。”玳瑁公主更衣回来,见三皇兄与晋国那位未来的太子妃站在一起,屈膝行了一礼。
花琉璃回了一礼,她看了眼玳瑁公主身后的宫侍,是晋国这边的人。
察觉到宫侍们对花琉璃殷勤的态度,玳瑁公主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公主殿下?”花琉璃对别人的目光向来敏感,见玳瑁公主又在看自己,便好奇问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贺远亭看了眼玳瑁公主,微微挑眉。
“并没有,郡主很好。”只是她在玳瑁很少见到外臣的女儿,在宫中如此受礼待,所以对花琉璃有些好奇。
“没有就好。”花琉璃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位请。”
“郡主请。”玳瑁国现在不敢惹怒晋国,在花琉璃这个未来太子妃面前,自然也不耍威风。
“远来是客,哪有让贵客走在后面的道理。”花琉璃坚持让他们走前面,待她脚一踏进殿门,就看到太子坐在椅子上望着自己,那小眼神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抱歉,在下还有其他的事,两位殿下请随意。”花琉璃对贺远亭跟玳瑁公主行了一礼,便大步朝太子走去。
贺远亭看着花琉璃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幽深。
“三皇兄?”玳瑁公主注意到贺远亭的眼神,小声道,“晋国太子好像正看着我们。”
总觉得,三皇兄看那位姑娘的眼神,有些奇怪。
贺远亭与太子的目光对上,他拱手行礼,神情恭敬地坐了回去。
“殿下。”花琉璃走近太子,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手臂,“殿下?”
太子扭了扭身子,不看花琉璃:“这里没有太子,只有一个被未婚妻遗忘的可怜男人。”
“我这不是来了?”花琉璃洗干净手,给太子剥了几粒桂圆,亲手喂到他嘴边,“别生气了,嗯?”
“你以为孤是几粒桂圆就能哄好的?”太子吃掉桂圆,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的模样。
花琉璃挑眉,都自称“孤”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松子仁要不要?”花琉璃干脆在太子桌边坐下了,她在太子耳边道:“给我个面子,笑一笑嘛。不然到了明天,满京城的贵女都会嘲笑我,说你根本不喜欢我,我就算在你们面前小意讨好,都得不到你一个笑脸,等我嫁到东宫,也只会被你冷落……”
“谁敢胡说八道?”太子终于扭过脸看花琉璃,“是谁说,一会儿就来找我的?”
“是我。”
“结果你去找其他小姑娘玩,甚至跟其他皇子说话,就是把孤给忘了。”
“怎么可能忘掉你?”花琉璃把松子仁喂到太子嘴边。
太子低头乖乖吃掉。
“我是看到杜姐姐有些难过,所以想安慰安慰她。”花琉璃在桌子下面拽住太子的袖袍,轻轻地晃来晃去,“我与你是未婚夫妻,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
太子耳朵尖开始发红,扭头:“不明白。”
“真不明白?”花琉璃看着他笑。
太子扭头看着她的双眼,红着脸道:“ 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能明白?”
花琉璃笑出声来,她勾了勾手指:“那你把耳朵伸过来。”
太子低头,把耳朵靠近花琉璃的脸。
“我喜欢你。”
整个世界安静了,太子握住花琉璃那只晃来晃去的手,红着脸道:“孤、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花琉璃最喜欢姬元溯,姬元溯是世界上最好看、温柔、最好的男人。”也许是因为牵着自己的手太温暖,花琉璃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烧,“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世上所有男人都不如你,你明白了吗?”
看着眼前这个面颊绯红的少女,太子有些遗憾,若这里不是未央殿就好了,他一定把她牢牢拥进怀里。
“还要再加一句。”太子很认真地看着花琉璃,“世上所有女人也不如我。”
花琉璃忍不住笑了:“好,世上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不如你,世间万物都不及你,你就是我的唯一,这下是不是更加明白了一点?”
“我记下了。”太子认真地看着花琉璃的双眼,“若是以后你看上了别人……”
“孤就杀了他。”他伸出拇指,轻轻按压着花琉璃的嘴角,眼瞳漆黑如墨,“世间好看的人太多,孤若管不住你的心,只能管住别人了。”
花琉璃在太子眼里,看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她轻轻握住太子的手腕,勾唇一笑:“好。”
“不过,殿下你要记住。”她笑颜如花,“我心似君心,万莫负我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孤,面对情敌,是个无情的杀手。
第95章 宫女
“皇帝, 你看他们两个小辈感情多好。”太后笑容满面地对昌隆帝道,“一开始哀家还担心, 元溯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 现在瞧着倒是挺好。”
昌隆帝朝太子看去,见儿子脸颊绯红, 一副害羞的模样, 只觉得眼睛有些疼。他赶紧收回视线,对太后道:“要娶媳妇的儿子, 就是泼出去的水,朕少看他一眼, 也能少操一点心。”
“尽是胡说。”太后笑嗔道, “哀家看你分明也是在偷偷高兴, 嘴硬什么?”
昌隆帝干咳一声:“母后!”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这样,嘴硬心软。”太后拍拍昌隆帝手背,“都一把年纪了, 还是这个毛病。”
昌隆帝握住太后的手道:“儿臣有母后照看着,有些毛病又何妨?”
“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
“只要您在, 儿臣永远是您的小孩子。”
“你啊,你啊。”太后笑容更加温和,她看着其他几个孙儿, “老大与老二的王妃,也要加紧定下来。别等到元溯都成亲了,他们两个哥哥还没着落。”
“母后,儿臣在挑儿媳妇一事上, 实在是……”想到他之前为老大挑的王妃,昌隆帝叹口气,“这件事,还是要母后帮着相看儿臣才能放心。”
“哀家以为,元溯虽不是长子,但他乃是你钦定的太子,身份为尊,领先几个兄弟成亲,也不算违背祖制。偌大一座宫廷,没有女主人也不行。与其盼望哀家这把老骨头,不如让元溯与琉璃早日完婚,由琉璃与哀家一起掌管后宫事务。”
昌隆帝听出太后这话是准备放权的意思,他怕老人多想,连忙解释道:“母后,您的孙媳就算嫁进宫,也是个小丫头,也不如您懂得多,宫里上下还是要听你的……”
话还未说话,就被太后愤怒地打断了。
“怎么的,听你这意思,等琉璃嫁进宫,还想委屈她不成?”太后眉头一竖,严肃道,“哀家年纪大了,你又未立后,你不想把后宫权利交给琉璃,是想交给谁?!”
“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昌隆帝没想到太后说翻脸就翻脸,只要陪着笑解释,“儿臣的意思是说,儿媳妇刚进宫,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您可以把她带在身边,教一教宫里的处事手段。”
“学再多的手段,不如身边的男人向着自己。”太后叹口气,“你放心吧,哀家会好好护着孙媳妇的。”
昌隆帝笑:“就知道您老人家对这个孙媳妇满意得很。”
太后道:“若不是元溯喜欢她,哀家都想收她为干孙女。”
昌隆帝有些意外,他知道花琉璃是个好姑娘,太后喜欢她是正常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太后竟然喜欢她到这个地步。
“因为她长得乖巧讨喜?”昌隆帝难得起了好奇心。
“宫里什么时候缺过好看的皮囊?”太后笑着摇头,“有趣的性子,万里挑一,你这种不懂女人的男人,哪里知道这些。”
昌隆帝:“……”
作为一个被亲娘嫌弃的儿子,他除了微笑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喏,这些松子仁都是你的了。”花琉璃剥了一小碟松子仁放到太子面前,小声对道:“我再不回去,爹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太子偷偷看了眼花将军,果然瞧到花将军正在往这边看,卫将军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赶紧挺直背脊,把自己剥的松子仁塞给花琉璃:“不敢让未来岳父岳母久等,你先过去吧。”
别人得罪得起,岳父岳母却惹不得。
桀骜不驯的太子,也有怕的人。
“那我过去啦。”藏在桌子下面的手,轻轻勾了两下太子的手指,花琉璃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太子抓住她的手腕,“宴席结束以后,你等我一起好不好?”
花琉璃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这次你不会再去找其他人吧?”太子有些怀疑地看着花琉璃。
“我怎么舍得让你久等,这次肯定不会了。”花琉璃挠了挠太子的掌心,“再信我一次,嗯?”
“好吧。”太子松开花琉璃,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让人丝毫看不出他方才对一个小他六岁的小姑娘撒了娇。
“唉。”花应庭痛心疾首地对卫明月道,“幸好咱们家琉璃是个闺女,这要是个儿郎,得多祸害小姑娘……”
卫明月不说话,把手里的筷子一放:“你以为是个闺女,祸害别人家儿郎就没问题?”
“她现在已经定亲,要祸害也只祸害太子一个人去。”花应庭轻啜一口清酒,“早知道陛下会让咱们家闺女做太子妃,我就不会这么教孩子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卫明月淡淡一笑,“你们男人,不就是喜欢无法轻易掌握的女人吗?”
花应庭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会变得危险,所以他很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娘亲,爹爹。”花琉璃端着松子仁,挤到两人中间坐下,“刚才好多人偷偷打量女儿,女儿觉得好害羞,好害怕。”
“乖女,不怕,躲到爹爹旁边来。”花应庭往旁边挪了挪,给女儿留出更多的空间。
卫明月无奈摇头,慈父多败女,琉璃养成这样的性子,一大半原因就在花应庭这个当爹的身上。
太子心情正好,端着心上人给他剥的松子仁还没开始吃,就有个做事不稳妥的宫女,把酒盏不小心摔在他手臂上,酒水打湿了小半边袖子。
“太子殿下恕罪,求殿下恕罪。”宫女吓得面色惨白,跪在太子面前瑟瑟发抖。
“来人,去查查负责监管这个宫女的人是谁,做事如此不稳妥的人,怎能在未央殿上伺候?”太子面无表情地接过太监递来的手帕,有一下没一下擦着酒渍,“今日把酒水洒在孤身上便罢了,若是洒在其他使臣身上,岂不是让人以为我大晋的人做事没规矩。”
“求殿下恕罪。”宫女抖如筛糠,一个劲儿朝太子磕头。
“捂住她的嘴,拖下去。”随侍太监一扬手,不等这个宫女吵嚷出声,就有人把她拖了下去。
“殿下,侧殿有更衣的地方,奴婢伺候您去更衣。”殿上其他伺候的人见状,吓得面无人色,赶紧上前请罪。
“都闭嘴,不要吵嚷。”太子皱眉,起身对随侍太监道,“去给孤取替换的衣服来。”
“出了什么事?”五皇子见太子匆匆离开了殿内,准备起身跟过去,被淑妃悄悄拉住:“我瞧着这事有些不对,你去通知福寿郡主一声,陪她一起过去。”
这样的手段,宫里已经多年不见了,倒有些怀念。
她的目光扫过其他三位有儿子的妃嫔,这三人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后殿确实有供帝后更衣的地方,因宫中无后,整座宫里能在后殿更换衣服的人,唯有昌隆帝、太后以及太子。
若是以往,衣袖沾了些许酒渍,太子也懒得计较,可这次不同,宴席散去以后,他约好了与琉璃见面,若是带着一身酒味过去,实在不妥。
进了内殿,东宫内侍替太子拖去外袍,便退到了门外。
东宫的人都知道,太子不喜欢别人动他贴身的衣物,所以平日贴身的衣服都是殿下自己穿,若有哪个下人敢冒犯,会惹得殿下大怒。
后殿虽是皇家更衣室,但是并不常用,宫人们为了祛除屋子里冷清的味道,所以常常在屋子里点上宜人的清香。
太子在屋子里等了片刻,东宫太监取了衣物来:“殿下,奴婢照着您今日穿的样式,选了相似的衣物。”
“嗯,赏。”太子满意地点头。
“多谢殿下。”东宫随侍太监喜滋滋地环顾四周,确认屋里再没其他人以后,才放心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太子刚褪去一半里衣,忽然在铜镜上看到背后有一道影子,他把里衣拉了回去,转头看向屏风后面。
“谁,滚出来!”
“殿下。”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传出,却不见人影。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许的耳熟。
太子嗤笑一声:“孤只数三声,再不出来,就不用出来了。”说完,他转身对外面道,“来人,有刺客!”
“求殿下恕罪,奴婢在此处打扫,不小心睡着了,不知殿下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一个小宫女惊慌失措地从屏风中走出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太子面前,楚楚可怜道,“求殿下恕罪。”
太子退后两步:“跪远些。”他指了指墙角,“一身尘土味,别弄脏了孤的鞋。”
宫女身子僵了僵,起身往后退,哪知慌忙中不小心踩到了裙角,眼看着就要摔到太子身上。
哐当!
宫女重重砸在铜镜上,竟是把铜镜砸出一个凹坑。
“殿、殿下……”她捂着摔疼的额头,面色苍白的抬起头来,看起来格外可怜,可是太子却阴森森地皱起了眉。
“谁派你来的?”太子拉起外袍系在身上,脸上满是嫌弃之色。
“殿下?!”东宫太监们匆匆跑进来,发现殿内竟然多了一个女人,吓得膝盖一软,跪在了太子面前。
“求殿下恕罪,奴婢等排查时没有用心,竟让这个女人躲在内室里……”这若真是个刺客,他们已经人头落地了。
不对,从三天前开始,这边就有禁卫军巡逻,除了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根本没人能靠近这里。
难道这个宫女,是负责洒扫的人?
待他们看清这个宫女的容貌,更是吓得不轻,这……这宫女,似乎与福寿郡主有两三分相似?
“殿下,殿下。”宫女连滚带爬抱住太子的大腿,“求殿下饶了奴婢。”
“滚开。”太子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一脚把宫女踹开,连外袍被宫女拉住也顾不得,“不过是眉眼、声音与我家琉璃有半分相似,也想来勾引孤?”
“有人用酒泼湿孤的衣服是巧合,有个洒扫的宫女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也是巧合?”太子一边整理外袍,一边冷笑,“此处每隔两炷香时间,就会有禁卫军来查看,你一个洒扫宫女,敢在两炷香时间里,躲在未央殿后殿里睡觉,是谁给你的胆子?”
这种手段,倒像是后宫惯用的招数。
不知道是后宫哪个妃嫔,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阴谋!殿下,这是一个故意针对你的阴谋!”东宫太监高手道,“奴婢这就带她下去拷问!”
“孤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不用你们这些蠢货……”太子话音未落,就见花琉璃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这是怎么了?”花琉璃站在门口,看着角落里嘤嘤哭泣的宫女,又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太子,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琉璃,你听我解释……”
“福寿郡主,求您救救奴婢,太子殿下欲对奴婢图谋不轨,奴婢抵死不从,殿下大怒,竟是要杀了奴婢。”满身狼狈的宫女看到花琉璃,赶紧连滚带爬扑到花琉璃面前,“郡主,您救救奴婢吧。”
她哭得声嘶力竭,格外可怜。与众仆环绕,面色阴沉的太子对比,就显得更加惹人同情了。
“你的意思是说,殿下见你姿色出众,想对你做越矩之事,而你不愿意,所以惹得太子大怒?”花琉璃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跟这个宫女,“抬起头来。”
宫女怯怯地抬起头,眼中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好一张泪光盈盈,楚楚可怜的好脸蛋。
“你既然死都不愿意从了太子,那么现在就去死吧。”花琉璃垂下眼睑,往旁边退开一步,让东宫的太监随意处置她,“只要你一死,太子就没法对你做什么了。”
宫女愣住,不是说福寿郡主生来胆怯善良,见不得弱小受苦吗?
为何现在的情况……跟传闻中有些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宫女:啊???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
第96章 不是她
跟花琉璃一起过来的五皇子, 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这、这……”年仅十七的他,看到太子衣衫不整, 跪在福寿郡主面前的宫女哭得伤心, 下意识便想,太子三哥这是在做什么?
不对, 他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是太子对宫女做了什么?
因为太子高高在上无人敢冒犯, 还有这个宫女看起来可怜吗?
“郡主,太子三哥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五皇子怕事情闹大对太子不好,又怕这件事影响太子与福寿郡主的感情, 连忙开口道, “要不我们坐下慢慢说?”
万一招来花将军与卫将军, 把太子三哥按在地上一顿揍,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太好看。
“五弟,你怎么来了?”听到五皇子帮自己说话, 太子才注意到五皇子的存在。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这个弟弟,只是小心翼翼地看向花琉璃:“琉璃?”
“下次遇到这种事, 应该怎么做?”花琉璃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
站在花琉璃身后的鸢尾见那个宫女还想扑过来,上前把宫女扣在地上,快速地在她身上搜索了一遍:“郡主, 她身上没有可疑的武器,发钗也正常。”
五皇子张大嘴,半天回不过神来,将军府的丫鬟, 都这么厉害?他扭头看向太子,内心在大喊,太子三哥,你还是快点回答福寿郡主的问题,我怕这几个丫鬟问完宫女,就要开始拷问你了。
“下次孤再离她们一点,不让她们碰到孤半点衣角。”
五皇子:“???”
太子三哥福寿郡主面前这么乖巧,这么好说话?
“殿下,你身为国之储君,遇到这种事,首先应该做的事,是逃离封闭的空间。”花琉璃一脚踏进后殿更衣房,“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忽然出现在你身边,就代表着有所图谋,这样的人有多远你就离她多远。”
“若她只是图你地位与容貌倒还好,若是她图你的命,你的处境就会很危险。”花琉璃走到太子身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宫女:“我再问你一起,太子当真对你见色起意?”
“是、是的。”宫女趴在地上狼狈极了,不管不顾道,“为了强迫奴婢,太子连身边伺候的人,都全部赶去了外面。郡主若是不信,可以问殿外的守军。”
五皇子急道:“胡言乱语,太子三哥更衣的时候,本就不喜欢身边有他人伺候,与你有什么关系?”
“五皇子殿下,为何你也要替太子殿下隐瞒?”宫女哭泣道,“奴婢不过贱命一条,殿内殿外都是太子的人,无论奴婢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对不对?”
她哭得伤心欲绝,犹如无助的孤雁,若是心软一点的人,大概都会开始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她了。
太子面色阴沉,这是一个十分不入流的手段,但它有致命的一点,就是在人心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也许一时片刻,琉璃会相信他,但是明天呢,后天呢,以后呢?
她会不会在某一天忽然想起今天的事,然后开始无端猜测怀疑?
想到这,太子扭头看向花琉璃,若是琉璃怀疑他……
“看着我。”花琉璃用团扇抬起宫女的下面,让她直面自己,“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郡主国色天香,美貌倾城。”宫女不明白花琉璃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么我与你相比,谁美?”花琉璃勾了勾唇角,似乎对这个宫女的回答十分满意。
“郡主,她一个粗鄙的宫女,有何资格与您相比?”东宫随侍太监连忙道,“郡主,请您不要听信她的谎言。”
“郡主是仙人下凡,奴婢只是蒲柳之姿,如何与郡主相比。”宫女期盼地看着花琉璃,“郡主您心地善良,求郡主救我。”
“救你?”花琉璃站起身,冷哼一声,“我倒是觉得,你的眉毛还有你的眼睛都很美,所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只是你看到我出现,就迫不及待说太子为难你。我以为这种时候,你会下意识向更有地位的五皇子求救,而不是我。”花琉璃讽道,“我可是未来太子妃,你就没有想过,我会帮着太子杀人灭口?”
最重要的一点,太子就算是脑子进水,也不可能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想以死明志吗?”花琉璃砸碎手边的一个花瓶,捡起碎瓷片塞到宫女手里,“来,现在就死给我跟太子看。”
五皇子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待在未央殿里。没想到柔柔弱弱的福寿郡主,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他偷偷往后缩了两步。
“郡、郡主……”宫女捏着锋利的瓷片,手都在抖。
“怎么,下不了手?”花琉璃指了指东宫的一个随侍太监,“没事,我让他送你一程。”
“郡主!”宫女扔掉瓷片,磕头道,“奴婢死不要紧,但是奴婢身份卑微,怎能让奴婢身上的血,弄脏后殿?”
“这也好办,让你把你拖出去。”
“郡主,宫中不可滥用私刑……”
“没关系,有太子与五皇子殿下在,他们会帮着我毁尸灭迹的。”花琉璃皮笑肉不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早死早超生去。”
宫女:“……”
“怎么,怕死了?” 花琉璃见宫女不敢再说话,把玩着团扇,“看来你刚才说的什么宁死不从,也是骗我的咯?”
说到这,她温柔一笑:“也不怪你,我家太子长得这么好看,想要对他图谋不轨的女人,肯定不会少。”
这一幕明明很平静,但是五皇子却莫名觉得有些吓人。他默默地抱住了年轻的自己,假装自己从未出现过。
万一等会儿真需要他毁尸灭迹,也能心态平和一些。
“郡主,奴婢不敢骗您。”宫女还在垂死挣扎。
“你连我的男人都敢窥视,怎么不敢骗我了?”花琉璃捡起被宫女扔掉的瓷片,左手一抬:“手帕。”
东宫太监连忙送上一块洁白的手帕。
隔着手帕,花琉璃抬起宫女的脸:“这眉毛跟眼睛我看着有些不顺眼,割了吧。”
宫女抖个不停,吓得面无血色。
“不要抖,我只是想划掉你的眉毛与眼睛。你抖得这么厉害,若是不小心划伤了你的脸,你可不要怪我。”花琉璃把瓷片贴在了宫女脸上。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宫女声音带着哭腔,“求郡主饶了奴婢。”
五皇子已经缩成了一团,他没想到福寿郡主在对付情敌的时候,竟然这么有魄力。自己心目中那个病弱胆怯的形象,似乎已经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土崩瓦解了。
“别害怕,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花琉璃把瓷片递给玉蓉,慢慢站起身,瞥了眼乖乖不说话的太子,“现在你可以跟我们说说,是奉了谁的命令靠近太子吗?”
“奴、奴婢原本只是未央殿的洒扫宫女,前几日突然有人带来了家人的信,还有母亲的贴身护身符,说是家里弟弟惹了事,一不小心有可能蹲大牢。”宫女跪在地上,边哭边道:“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照着对方的意思办。”
“也就是说,你故意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让我误会太子跟你有染?”花琉璃大概猜到了背后之人的用意,“跟你联系的人是谁?”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只是每天晚上在枕头下发现神秘人留下的信。”
“你难道没有想过,信里的内容,都是骗你的?”花琉璃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看了眼太子,这是想故意毁坏太子名声,引起花家对太子不满啊。
京城里谁不知道,她是爹爹与娘亲的掌上明珠,若是让二老发现,太子竟然在百国宴的当天,在后殿调戏宫女,二老是绝不可能让她嫁给太子的。
事情若是闹大,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太子荒唐的名声就座定了,不管太子以后做再多的事,别人看到他提到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那是个昏聩到在百国宴强迫宫女的荒唐人。
因为一个小宫女,害得太子被花家仇视,被文臣们口诛笔伐,这比买卖怎么想怎么划算。
手段简单粗暴,但是只要她对太子有半点怀疑,对方的阴谋就得逞了。
若不是五皇子提前发现不对劲,把她叫了过来,她会以怎样的方式发现太子的不对劲?
是太子身上有其他女人的胭脂味,还是发现其他可疑的东西?
花琉璃扭头看着太子,绕着他转了一圈,伸手在太子袖笼里一掏,从里面拿出一块绣着其他女子名字的手绢。
“绿草。”花琉璃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真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名字,这是你刚才趁太子不注意,放到他身上的?”
宫女一个劲儿讨饶,其他什么都不说。
手帕上带着明显的女子胭脂香,就差没明着告诉别人,这是其他女人留给太子的东西,太子给她戴了绿帽子。
都已经春末了,绿帽子就不用了。
“带下去审问。”太子看到那块手帕,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好不容易才与琉璃定亲,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破坏他们的感情。
他冷声道:“一个字一个字都审问清楚,如果说不清楚,就以谋害太子论处。”
“这位姑娘。”东宫太监皮笑肉不笑地对宫女道,“谋害太子,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也不知你那个犯了事的弟弟,还能不能从牢里出来了?”
宫里会有这么蠢的人,随随便便一封信就会信?
这中间藏着多少猫腻?
她既然不愿意现在说出来,那就让她慢慢说。
这么多年,后宫好久没出现过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没想到再次死灰复燃,就用在了太子殿下身上。
“太子三哥。”等宫女被东宫的人带走,五皇子才小心翼翼走到太子面前行礼:“太子三哥,刚才臣弟的母妃发现宫女打湿你的衣袖,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阴谋,所以让臣弟带福寿郡主过来看看。”
不管事情结果是什么,现在首要目的,是洗清他跟母妃的嫌疑。
“多谢淑妃娘娘。”太子跟五皇子道谢,“若不是淑妃娘娘提醒,琉璃就不能及时赶过来救孤的。”
五皇子:“??”
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幕后之人安排了这些,应该会暗暗关注这边,甚至有可能迫不及待带人过来,好把事情闹大。”太子慢条斯理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孤越狼狈,那个人就更开心。”
话音刚落,就有其他人出现在了后殿外。
“太子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呢?”贤妃带着宫女太监过来,见地上躺着碎掉的花瓶,惊讶道:“怎么花瓶也摔碎了?”
她瞥了眼太子,她就知道这个太子会忍不住他的狗脾气,跟福寿郡主吵架。
太子与五皇子看着招摇着朝这边走过来的贤妃,齐齐皱眉。
“不是她……”
太子与五皇子再次同时开口,做兄弟十七年,他们第一次有这样的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 五皇子:我害怕!
贤妃:嗯?
第97章 金甲卫
贤妃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要不你们继续, 本宫先走?”
“贤妃娘娘。”太子开口叫住转身准备走的贤妃, “孤记得,宫中事务由几位娘娘协理?”
贤妃眉头皱着更紧:“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发现五皇子与也在, 往后倒退了几步, “与本宫无关,本宫管不着未央殿这边的事。”
太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转头对花琉璃道:“琉璃,你先回内殿, 我回东宫换一身衣服。”
花琉璃见他神情有异, 忽然伸手摸到太子胸口。
贤妃与五皇子连忙别过头, 不敢再看。知道你们两个感情好,在人前好歹收敛点行不行?
“你身上穿了……”花琉璃话音未落,就听到鸢尾紧张地小声道:“太子, 郡主,你们马上退出去, 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气息。”
“没事。”太子轻轻揽住花琉璃的肩,“那是东宫金甲卫首领。”
东宫金甲卫首领为何会在此处?
花琉璃看了太子一眼,忽然面色一白, 嘤嘤着投入太子怀里:“幸好殿下你没事,我就知道殿下你不是这样的人,陷害你的人,实在太坏了。”
“没事, 没事,不怕。”太子轻轻拥着花琉璃,微笑道,“你能这么相信我,就算让人扎我一刀子,我也是高兴的。”
花琉璃趴在太子肩膀上,目光在四处搜寻,终于在铜镜上方的横梁上,还有屋角上方,发现了两个隐藏得十分完美的人。
她飞快地收回视线,手轻轻拥上太子后背,果然是八宝软猬甲。
大晋皇室有一件宝贝,名为八宝软猬甲,据说此甲遇火不燃,遇毒不侵,轻薄贴身,刀枪不入。
帝王御驾亲征时,便会把此甲贴身穿在身上,冲锋于阵前,以定军心。
今天这个场合,太子为何把此物穿在身上?
“好了,不怕,不怕。”太子松开花琉璃,牵着她的手来到贤妃面前,“贤妃娘娘,孤先回一趟东宫,福寿郡主方才受了惊吓,请您替孤照顾她一下。”
贤妃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又看了看神情温和的太子,点头道:“行。”答应下来以后,她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又多嘴了几句,“你们还年轻,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脾气上头就口出恶言。姑娘家性格软,心也软,别让人伤心。”
福寿郡主胆子小身体弱,真怕她哪天被太子狗脾气给欺负死。
站在旁边的五皇子:“……”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一时之间,又好像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福寿郡主为了保护太子三哥,战胜了恐惧与胆怯,与算计太子三哥的宫女斗智斗勇,从宫女口中逼问出事实真相,实在是令人敬佩。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美好的爱情?
太子回到东宫,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内间对候在外面的金甲卫首领道:“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意图靠近后殿?”
“殿下,怀疑人没有出现。”金甲卫首领回道,“属下怀疑,宫女的提前出现,影响了他们的计划。”
“那可真是遗憾,孤对谢家那位好姑丈的势力,好奇得很。”太子把手背在身后,语气温和得有些可怕,“查清那个宫女是谁安排的,若真是父皇的后妃,就交由父皇处置。”
“靠着一个小宫女就想让孤的未来太子妃,对孤心生怀疑?”太子冷哼,“孤的太子妃,也不是那些凡俗之人。”
金甲卫首领:“殿下说得是。”
如果您刚才看到福寿郡主时,脸色没有那么难看,全身没有那么僵的话,这句话也许会更可信一些。
未央殿,赵三财上前为昌隆帝倒了一杯酒:“陛下,事情出现了意外。”
“太子受伤了?”昌隆帝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有拿稳。
“太子安好无忧。”赵三财在昌隆帝耳边快速说了几句,昌隆帝捏酒杯的手用了几分力气,面色越来越平静:“看来朕的后宫里,也不太平静,”
他的目光扫过几个有儿子的妃嫔,然后就看到了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贤妃,带着五皇子跟花琉璃进来。
昌隆帝仔细观察了一下未来儿媳妇的脸色,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福寿郡主并未因为此事误会太子,有个这么好的儿媳妇,真是大晋未来之福啊。
酒足饭饱,宴席结束,礼部官员矜持地对使臣们表示,欢迎他们明天一起参观练兵场。
众使臣心道:今晚回去,又要想明天的马屁内容了。
“三皇兄?”玳瑁公主察觉自家皇兄在走神,小声道,“皇兄,宴席结束了。”
“抱歉,皇妹,我近两日没怎么睡好。”贺远亭回过神,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向晋国皇帝道谢。
他看了眼昌隆帝侧下首的太子座位,那里还空着。
昌隆帝与太后离开以后,众朝臣与使臣们才慢慢退出未央殿。玳瑁国与金珀国使臣走得比较靠后。
金珀国使臣嘲讽一笑:“当初你们若是能与我们一同攻打晋国,今日就不会如此低声下气,连和亲公主都送不出去。”
“到后面就给你们低声下气,让你们抢走所有的公主?”玳瑁使臣还嘴道,“我们后悔的是当初没有与晋国一起打你们。”
若现在赢了的人是金珀,他们的下场恐怕比现在还要惨。
金珀使臣:“呵。”
玳瑁使臣:“哼。”
两方人不欢而散,出了殿门便一左一右各自离开。
玳瑁公主沉默地跟在贺远亭身后,身为女子,她也不能跟其他使臣攀谈,这样会显得不够矜持,所以尽管对晋国的一些事情非常好奇,她也不敢开口问。
穿过宽敞的殿外空地,玳瑁公主看到晋国未来太子妃倚在一棵树下,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整个人就像是跌入黑暗中的光明,有种璀璨的美。
她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主动拉开脸上的面纱,朝树下的美人笑了笑。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举,微愣之后,笑着朝她福了福身。
“你在看什么?”贺远亭转头见皇妹摘下了面纱,顺着她目光望去,看到了树下带笑的花琉璃。
贺远亭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三皇兄,她是晋国未来太子妃。”玳瑁公主紧张地咬着嘴唇,差点把下唇咬出血来。
“我当然知道,她是晋国未来太子妃。”贺远亭温柔地笑道,“皇妹,你为何有此一说?”
“没、没有。”玳瑁公主连忙摇头,把面纱戴了回去,也遮住了她脸上害怕的情绪。
“福寿郡主。”贺远亭上前给花琉璃行了一礼,“郡主若是无人同行,在下愿送郡主一程。”
“多谢三皇子好意,但不必了。”太子在夜风中走来,“孤与福寿郡主已经约好一起同行。”
“原来郡主已经与太子殿下约好,在下还以为郡主独自一人在此处。”贺远亭谦逊一笑,“既然如此,在下便先告辞。”
太子微微颔首,当着贺远亭的面,轻轻握住花琉璃的手:“三皇子慢走,明日演武场,还请三皇子万莫缺席。”
“能有幸得见晋国大军风采,在下岂舍得缺席。”贺远亭行了一礼,眼角余光扫过太子与花琉璃交握在一起的手,转身慢慢离开。
“殿下。”玳瑁使臣等贺远亭回来,小声道,“此前虽委屈您向福寿郡主用美男计,但如今她已经成为太子的未婚妻,您实在不必再委屈自己。”
玳瑁公主惊讶地看向三皇兄,皇兄对福寿郡主用过美男计?为了玳瑁上下的周全,三皇兄竟然愿意用美男计,这是何等的牺牲?
不过瞧着福寿郡主对三皇兄的冷淡态度,美男计似乎不是太成功?
“你们想多了,我只是上前攀谈几句。”贺远亭挑眉看向说话的大臣,“晋国与我玳瑁风俗不同,能与未来太子妃交好,对玳瑁是件好事。”
“话虽如此,可我见太子对她甚是喜爱,想必不会喜欢其他男子太过靠近她,这样一来,反而会得罪太子。”玳瑁公主小声道,“三皇兄,我觉得,你日后见到她,还是远着些好。”
贺远亭看了玳瑁公主一眼:“多谢皇妹提醒。”
“我觉得那个三皇子长得贼眉鼠眼,不像是好人。”太子对花琉璃道,“以后离他远着些,我怕他丑到你。”
“没事,若是被其他人丑到了,就让殿下你帮我洗一洗眼睛。”花琉璃掩着嘴打个哈欠,“殿下,这么晚了,你想我陪你去哪儿?”
“我要去杜府探望杜太师,你陪我一起可好?”太子拉着花琉璃,往马车的方向走。
“殿下,大晚上的你去杜府,我跟着去是不是不太妥当?”
“我觉得妥当得很。”太子拉着花琉璃坐进马车,“杜太师历经两朝,虽然喜欢对我挑三拣四,为人又执拗,但他对大晋一片赤诚忠心,我平日里不爱跟他计较这些。现在他病重,心里肯定想着,太子殿下跟谁定了亲,什么时候成亲。”
“他现在病成那样,我总不能让他带着遗憾走。虽然我们成亲的日子还没到,但你是我未来太子妃这件事,是不可更改的。”太子把花琉璃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为了让老人心安,就请未来太子妃委屈一回,陪我深夜去别人家做客吧。”
花琉璃道:“我听说杜太师以前很喜欢挑你的不是?”
太子叹息一声:“我小的时候贪玩,被杜太师看见过两次,他便觉得我懒散,总觉得多骂一骂,我就能变得勤快起来。”
“小孩子贪玩是天性,殿下你现在不是很好?”花琉璃道,“殿下心胸比我宽广,我这个人小心眼还记仇。”
“胡说,分明是琉璃比我好一百倍。”太子调整了一下坐姿,与花琉璃面对面坐着,“今晚发生那件意外,我最怕的不是刺客,而是你误会我,怀疑我对你的心意。”
千言万语,都不如“相信”二字动人心。
花琉璃看着太子笑,没有说话。
马车从侧门出了宫,混入出宫的车流,穿过浓浓的夜色,来到杜家门前。
杜家人刚从宫里回来,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梳洗,听到门房来报,说是太子携,福寿郡主来访,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快、快请。”
一家人还没走到门口,内院小厮满脸惊惶地跑过来:“老爷,夫人,老太爷不好了!”
“什么?!”杜大人脑子里一片空白,竟是不顾太子在外面,转头跌跌撞撞跑向杜太师住的院子。
姚氏看着慌乱的背影,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与两位不知所措的小叔子道:“开中门,迎太子殿下。”
太子一下马车,就听到杜府里吵吵嚷嚷,隐隐约约有“老太爷不好了”的话传出来,他快步踏进杜家大门,不等杜家人行礼便问道:“老太师如何了?”
“回殿下,老爷子他……不太好了。”一位杜家人再也忍不住,用袖子掩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殿下,我们快去看看。”见太子似乎愣住,花琉璃伸手推了一下太子的手臂。
太子回过神来,拉住花琉璃,直接往杜太师的院子走。
充满苦涩药味的屋子里,跪满了杜家后人,杜太师看着这些呜呜咽咽哭泣的子孙,脑子格外清醒:“你们都回来了?”
“父亲,儿子门回来了。”杜大人跪行到杜太师床前。
“回来就好。”杜太师又问,“百国宴上,那些使臣们可还老实?”
“陛下皇威浩荡,其他国家使臣岂敢无礼。开宴后,陛下还向儿子问了您的身体,还说让你好好休养,待您大好了,就请您进宫用膳。”
“他们能老实就好。”杜太师欣慰一笑,又有些遗憾,“可惜无缘得见这个热闹的场面,以后……我怕是见不了了。”
“太子殿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男计: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98章 关系复杂
太子走进门, 看到杜太师躺靠在床头,双目格外有神, 心中咯噔一声, 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太子殿下来了?”杜太师看到太子到来,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夜色已深, 路上可好走?”
“一路平坦。”太子走到床边,给杜太师行了一个晚辈礼。
这一次杜太师没有避开, 而是朝太子招了招手:“殿下,治国犹如夜中行路, 你心中有方向, 自然是一路平坦, 若你心中彷徨,便会处处碰壁。老臣已是油尽灯枯,无法再多看几眼我大晋美好江山, 但求殿下日后能爱民如子,多行仁德之政。”
杜家众人不敢说话, 齐齐跪在地上。
老爷子嘴里总是对太子不满,可是在他的心里,唯有太子才是正统的继承人。
这种时候, 花琉璃没有凑上去,她默默站在一边,让太子与这位老太师安静的交谈。
“太师,孤知道你放心不下大晋的江山, 你好好养身体,若是孤有做得不妥当之处,你也能指出来。”太子摸着杜太师微微发凉的手背,内心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是,将死之兆啊。
“殿下,臣老啦,该休息啦。”杜太师很少在太子面前笑,但他今天笑得格外和蔼,他看向靠旁边站着的花琉璃:“这位小姑娘,可是未来太子妃?”
“是,她是孤的太子妃,名为琉璃,孤今日带她来一起看看你。”太子回头温柔地看了花琉璃一眼。
“花应庭与卫明月教出来的闺女,不会差。”杜太师一直表现得不是太喜欢花应庭,但是当初有文臣弹劾花家时,他却是站出来支持花家的人。
“是个好姑娘。”杜太师想起先帝与太后的那段感情,幽幽叹息,“莫要辜负她。”
杜家后人们见老爷子精神头越来越好,连说话都有了力气,心中不喜反忧,甚至有些已经捂着嘴无声哭泣起来。
杜太师不太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内宫。杜太师在朝中虽然权柄不大,但他是陛下恩师,在文人中也颇有威望,所以妃嫔们得知此事,赶紧派人去通知自己的儿子,让他们去杜府探望。
“娘娘,宁王殿下此时已经睡了。殿下觉深,怕是起不来。”由于在宫里举办了百国宴,容妃心疼儿子,就留他在自己宫里歇了。
没想到杜太师快要不行了,自己儿子还睡不醒,她瞪了一眼说话的宫女:“他若是不醒,你们用水泼都要把他泼醒。”
她们母子二人也不敢想什么帝王之位,但求安稳过一辈子,其他皇子都去了,就她儿子没去,还能安稳什么?
知道这些宫女太监不敢真的拿水泼自家儿子,容妃提起裙摆,单手拎起一桶水,就冲进了宁王寝房,把水全部泼在了宁王身上。
“啊!”宁王惨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发生了何事?!”
“把衣服给本宫换上,滚去杜府探望杜太师。”容妃把木桶往地上一扔,指着托盘里一套素净的衣服:“太子在宴席结束以后,就去了杜府。英王现在应该也赶去了,你现在马上出宫,不得耽误。”
转身走出儿子的寝房,容妃叹了口气。
今日杜家在宴席上的表态,分明是支持太子的。没想到杜太师骂太子骂这么多年,人家内心还是觉得太子是正统,难怪陛下与太子能忍他这么久。
“娘娘。”贴身宫女取了一件外袍给她披上,“夜里凉,回去歇息吧。”
容妃揉了揉额际:“今晚宴席上,贤妃是不是突然出去了一会儿,然后又带了福寿郡主回来?”
贴身宫女点头:“是的。”
“本宫怀疑贤妃那个蠢货,被人算计了。”容妃脑门突突的跳,她是真的不想插手这些事,可是宫里就她们这几个妃嫔,若真有哪个惹出大事,以陛下对太子的重视,她们所有人都落不到好。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一下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贴身宫女见娘娘脸上不好看,起了打探的心思。
“不用。”容妃神情凝重地摇头,“从现在开始,让下面的人少与其他宫的人来往,尤其是……林妃与淑妃那边。”
贤妃那种蠢货不可怕,可怕的是聪明人。
被当做蠢货的贤妃,此时也没有睡,因为她被气得睡不着。一开始她没反应过来,后来就明白了,她被人当出头椽子了。
她在后殿见到太子的时候,后殿明显不对劲,但看太子与福寿郡主的脸色,事情应该暂时解决了。
若是没解决呢?
以她心直口快的性子,说不定会去刺上几句,到时太子会不会怀疑事情是她做的?
“都是昌隆年了,竟然还有人用这种恶心手段。”贤妃喝了两杯静心茶,也没让火气降下来,“我就知道,在后宫里,只要有权利,就会有斗争。”
“娘娘,那么该怎么办?”贴身宫女有些害怕。
“能怎么办?”贤妃一拍桌子,“本宫要找陛下去。”
“啊?”宫女惊呆了。
“不找陛下难道找太后吗?”贤妃理直气壮道,“太后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大半夜的,不能去吵她。”
宫女:“……”
可是陛下又做错了什么呢,这大半夜的,既要操心病重的杜太师,还要面对喜欢告状的贤妃娘娘。
可惜贤妃这个人,浑身上下与贤惠有关系的地方,就是她的封号。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又怕陛下与太子误会她,除了跑去找昌隆帝诉哭诉委屈,她也没其他好手段了。
宫里如何鸡飞狗跳,在杜府的太子还不知道。他看着眼神越来越明亮,仿佛燃烧着最后一缕生机的杜太师,语气柔和道:“太师,可还有什么话需要孤向父皇转达的?”
这是帝王对一个朝臣的承诺,只要杜太师提出的要求没有太过分,昌隆帝都会满足他。
杜太师目光扫过所有的儿子孙子,最后落到消瘦很多的孙女身上。
“殿下,老臣并无所求,惟愿大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杜太师收回自己的目光,脸上带起一缕笑意,“陛下是一个皇帝,他是老臣最好的学生。”
太子脸上有些许动容,他看着杜太师:“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临走之前,陛下能让太子殿下送老臣一程,已是老臣无上的福气。”杜太师笑得很是洒脱:“以前是老臣错了,殿下是一位合格的太子。”
刚踏进门的英王,听到这句话,顿住了脚步。
花琉璃察觉到有人进来,扭头看了来人一眼。
英王与花琉璃的视线对上,他脸色微变,率先移开自己的目光。
“太师。”太子柔声对杜太师道,“今夜的百国宴,十分的热闹。孤想起太师病了,无法亲近进宫看到这一盛况,便取了两幅百国宴图来。”
他往旁边避了避,让杜太师看清太监们手里打开的盛宴图。
“太师。”太子握住杜太师的手,“晋国会越来越好的。”
杜太师目光贪婪地看着这两幅图,仿佛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细节。最后,他目光落在端坐在上首的昌隆帝那里。
他忆起了年少中举时的风光,忆起了刚入宫廷时的忐忑,也忆起了第一次见到陛下时的期待与紧张。
从那一声“老师”开始,便是他的大半辈子。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努力地睁大眼,仿佛看到白茫茫的空中,有一缕缕奇异的光芒闪过。
一卷画放在了他的掌心,他知道,帮自己握紧画的,是太子的手。
“太师,晋国能有今日的繁荣,有您之功。”
杜太师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握紧了手中的画卷,嘴角带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父亲!”
“父亲!”
刹那间,杜府哭声震天。
太子怔怔地看着这个拉着他的手,含笑而去的老太师,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他轻轻松开老爷子的手,把他的手放进被窝,最后一次为他压好被角,起身退后几步,拱手给杜太师行了一个大礼。
英王沉默地走到他身后,同样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杜家人边哭边回礼,太子看着这些痛哭的杜家晚辈:“请诸位节哀顺变,不必顾及我们,给杜太师收殓吧。”
后人给过世的先人擦洗更换寿衣,太子等作为外人,是不能在旁边观看的,他与花琉璃退到院子外,听着阵阵哭声,沉默良久后道:“父皇若是得知杜太师病逝,定会难过不已。”
“杜太师已年过八十,高龄而去,算得上喜丧。”英王在旁边道,“有你在这里,杜太师含笑而去,父皇听说后,心里定会好受些。”
以前杜太师总是批评太子,偶尔还会夸赞他两句,他以为杜太师更看好自己,没想到人家虽然对太子处处挑剔,却仍旧盼着太子好,自己这个皇长子又算什么呢?
“殿下,你也不要太难过。”花琉璃伸手去抓太子的手,却被太子避开了。
花琉璃诧异地看着他。
“我未净手,不吉利。”太子虽不忌讳这些,却担心花琉璃忌讳。
“殿下是皇子,身上传承了陛下的龙气,浑身上下龙气缭绕,吉利得很。”花琉璃不由分说抓住太子的手,“不可胡说。”
太子勉强笑了笑:“时辰不早,我在这里替杜家处理杜家老爷子后事,你先回去休息。”
花琉璃摇头:“刚才不是说了,今晚要陪殿下,我不会陪一半就走的。”她看出太子心情有些不好,抓住太子的手,安慰他道,“殿下,我会陪着你。”
太子眼睑动了动:“好。”
站在旁边的英王看着这一幕:“……”
没人陪的他,站在这里的样子,为何很像街边无人搭理的狗?
没过一会儿,宁王就匆匆赶到了,听说杜太师已经过世,愣了一会儿,去灵堂上了一炷香,转身找到太子与英王,才安心下来。
如果不跟着大皇兄或是太子做事,他心里就不踏实。
杜太师执拗了一辈子,也得罪了不少人,临终了有太子等皇子前来送行,也算得上是风光。
可是对于真心敬爱杜太师的杜家后人而言,再多的风光都比不上老爷子还活着。
杜琇莹换上麻布孝衣,跪在灵堂前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姚氏担心她哭坏身子,怎么劝都劝不住,焦虑不已。
“杜夫人。”花琉璃来杜府时来不及换衣服,身上还穿着参加百国宴的华服,好在玉蓉机灵,多带了一件素服出来,花琉璃匆匆换上,卸去身上的钗环,才去灵堂前找杜琇莹。
见杜琇莹哭得这么伤心,她心里一阵难受,走到杜琇莹身边蹲下:“杜姐姐……”
“郡主……”杜琇莹怔忪地看着花琉璃,忽然伸手抱住花琉璃,再也不顾及形象,嚎啕大哭。
花琉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着气。
此时此刻,什么语言都是无力的,唯有无声的陪伴,才是最好的安慰。
宁王看了眼拥抱在一起的杜姑娘与福寿郡主。据说当初杜姑娘差点成为太子妃,不过看杜姑娘这么信任福寿郡主,而福寿郡主对杜姑娘温柔体贴的样子,两人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有什么芥蒂。
再扭头看了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太子三弟,忽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男人嘛,要想生活过得去,总要假装不委屈。
再扭头看了眼面色不太好的大皇兄,当初福寿郡主也差点成为英王妃,可惜大哥自个儿不同意,父皇就没有再提这场婚事。
仔细想想,他们这里的男女关系,好像还有点复杂。
唯一没什么关系的,就只有他。
“杜表姐!”穿着素服的嘉敏匆匆跑了进来。
宁王再次看了眼英王,这下更复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呱唧呱唧,我喜欢吃东西,包括瓜。
第99章 冤枉!
听说杜太师驾鹤西去, 刚躺到床上的嘉敏换上素色布衣,匆匆赶到杜家, 见花琉璃陪在杜表姐身边, 才松了口气。
“嘉敏……”英王刚准备开口唤住嘉敏,就见嘉敏一阵风似地从自己面前刮过, 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
英王赶紧往四周看了看, 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丢脸的这一刻,才若无其事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神女梦碎, 覆水已收,再相见时已为陌路!
好一出纠葛虐心的爱情故事。
宁王扭过头, 假装没有看到英王刚才被嘉敏郡主忽略的场面, 往墙角缩了缩。
太子见宁王憨傻的模样, 忍不住道:“二皇兄,你再退就要撞到墙,踩近排水沟了。”
“啊?”宁王回头看了一眼, 笑着道谢:“多谢太子提醒。”
男人有了未婚妻,就是不一样, 连太子都懂得体贴人了。若是放在以前,别说他踩进沟里,就算他摔进洞里, 太子也只会面无表情地让人把他拖出来,绝对不会多提醒他一句。
也不知道他未来的王妃是什么样子,不知是像福寿郡主这种娇弱美,还是像嘉敏这种明艳美?
想着想着, 他忽然又觉得有些心酸,大皇兄与太子都有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唯有他的情感世界是一张白纸,也不知道他们三兄弟之间,谁更可怜一点?
杜琇莹泪眼婆娑地看着飞奔而来的嘉敏,用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哽咽道:“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一个人躲着哭,我过来让你骂一骂,你精神不就好了?”嘉敏掏出手帕,帮杜琇莹擦脸,“你哭成这个样子,连身体都不顾,杜太师在天之灵看到,又怎么能安心?”
花琉璃起身从婢女接过一杯水,喂杜琇莹喝了几口,帮杜琇莹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把她戴在头上的孝帕理好:“还有三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可能还有更多的事需要你来操劳。”
杜琇莹木讷地点头,声音沙哑道:“我知道,谢谢你们。”
“自家姐妹,有什么好谢的。”嘉敏道,“杜太师不喜铺张浪费,贵府的下人也不多,我怕你们人手不够,就带了一些下人过来帮忙,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使唤他们,不用客气。”
杜太师刚走,杜家上下陷入一片悲伤之中,若不是有三位皇子坐阵,恐怕府中此刻还一通忙乱。
好在杜家后人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把府中所有色彩艳丽的东西撤了下来,在大门外挂上了白纸灯笼。
“多谢太子殿下与两位王爷。”杜大人双目红肿地来到三兄弟面前,“多谢殿下们帮着鄙府料理家父后事,夜色已深,还请三位殿下回去休息。若是家父还在世,也不想三位殿下因他如此兴师动众。”
太子见杜府已经把府内外打理好,知道他们再留在这里,只会让杜府忐忑不安,点头道:“既然如此,孤便先告辞,明日再来给杜太师上香。”
“微臣惶恐。”杜大人连忙作揖谢恩。
宁王见太子要走,也赶紧表态自己会跟太子一起离开。已经知道杜太师到死都是支持太子的英王,自然也顺势开口请辞。
太子看了眼还在安慰杜琇莹的花琉璃,对宁王道:“请二皇兄稍等。”
宁王点头:“太子请便。”
太子走到花琉璃身边:“琉璃,我先回宫向父皇汇报,你若是放心不下杜姑娘,就先留在这里陪着她,我留了金甲卫在这边护你周全。”
若是平时花琉璃已经答应了下来,可是她想到那两个潜伏在未央殿后殿的金甲卫,还有太子身上穿的八宝软猬甲,怎么都放心不下来:“你等我一下,我去跟杜姐姐说几句话,就跟你一起走。”
“好。”太子看了眼精神头已经好了不少的杜琇莹,对花琉璃道,“我在外面等你。”
花琉璃对太子点了点头,走回杜琇莹身边:“杜姐姐,我有事先回去,明早再来。”
杜琇莹还没忘记太子与花琉璃遇刺的事,她抓住花琉璃的手,提醒道,“各国使臣未走,这些人表面一团和气,内里算计连连。太子身份特殊,你与他同行,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杜姐姐不用担心我。”花琉璃轻轻拍了拍杜琇莹手背,“姐姐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
杜琇莹点了点头,起身送花琉璃出了院门,她看到花琉璃下台阶时,太子很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花琉璃的手,“小心台阶”四个字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三位皇子,只有英王是骑马来的,宁王看了眼自己舒适的马车,好心问英王:“皇兄,要不要跟我共乘?”
“不用。”英王翻身上马,看了眼宁王微微凸起的肚子,冷哼一声,骑着马嘚嘚走远。
“不用就不用,甩我脸色干什么?”宁王也不生气,慢吞吞爬上马车,对侍卫道:“让太子马车走前面。”
他掀起车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大半夜的,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还挺渗人。他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帘子放了下去。
马车前行了一段路,宁王忽然听到街道上传来兵刃相撞的声音。
“大理寺办案,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宁王把车帘掀起一条缝,就看到几片瓦从天而降,砸碎在他马车前。
守护在东宫马车与宁王马车旁的侍卫,纷纷拔出了佩剑。
宁王大着胆子往上面一瞧,几个蒙头蒙面的黑衣人在屋梁上健步如飞,几个穿着大理寺官府的人,踩在房顶上追。
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竟然有小贼跑到京城作乱?
忽然,他眼前一花,依稀看到太子马车里接连飞出两样东西,跑在后面的两个黑衣人就像是下锅的饺子,噗通噗通摔了下来。
其中一个砸在宁王的车顶,又从车顶摔了下去。
见状,宁王默默把车窗挡板拉了上去。看热闹诚可贵,性命价更高。
皇室王爷乘坐的马车,都是特殊材料制成,飞箭插不透,火烧不动,人砸在上面……也特别疼。
大理寺的人飞快把掉下来的刺客绑了起来,剩下的人继续去追跑掉的那一个。
“哇,殿下,你好准的手法,随随便便一扔,就能砸中两个刺客。”花琉璃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那两个绑得严严实实地刺客,赞叹道,“不愧是文武双全的殿下。”
缩在马车里的宁王 ,听到福寿郡主的声音,把挡板拉了起来,见刺客已经被抓,放心地探头忘了出去。
刚才从太子马车里飞出去的东西,是太子扔的?
他怎么不记得,太子有这么好的身手?以前上武术课的时候,夏天太阳烈太子嫌出汗难受,冬天冷太子嫌风大,就连剑术都是小时候跟花将军学的,能随便扔个东西打中刺客?
难道太子是表面嫌弃,实际偷偷躲在屋子里苦练神功,好让人以为他是个天才?
噫,没想到太子还有这种小心思。
大理寺还在好奇,究竟是谁助他们抓住了这几个潜进大理寺的刺客,没想到竟然是太子殿下,赶紧上前行礼道:“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太子穿着一身白衣,从容不迫地从马车上下来,他看着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刺客,“这些是什么人?”
“回太子殿下,这些刺客潜入大理寺天牢,意图谋害犯人谢瑶,被卑职等发现后,就慌忙逃窜,幸而有殿下相助,才能这么快抓住他们。”大理寺官员回道:“还有一个刺客潜逃,裴大人已经带人追捕了。”
“裴济怀做事,孤还是放心的。”太子点了点头,“逃走的那个刺客,往哪个方向走了?”
“回殿下,似是……使臣们入住的别馆方向。”
“哦?”太子挑眉,转头对跟着他走出马车的花琉璃道,“琉璃,大理寺的人说,还有个刺客往别馆方向逃了,我们可要去看看。”
“看,要看。”
太子与花琉璃扭头看向说话的宁王。
宁王干笑着从马车里下来:“我的意思是说,这几个刺客胆大包天,竟然敢夜闯大理寺,必定要让他们所有人认罪伏法,不然大理寺颜面何存。”
大理寺众人:“……”
这万一要抓不住人,他们是不是就没脸了?
刺客一路奔逃,裴济怀紧追不舍,穿过一座座别馆。刺客忽然从怀中甩出一个铁钩索,借用巧劲翻进了院子里。
裴济怀面无表情道:“把这座院子围起来。”
从百国宴上回来,金珀国使臣就愁得睡不着觉,二皇子没救出来,还要把大皇子交到晋国手里,这让他们有何颜面回去面对陛下?
他们凑在一起商议了半天,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好回到屋子脱下衣服准备睡觉。
谁知他们刚躺下不久,都还没来得及做梦,就听到下人急匆匆敲他们的房门,说他们居住的别馆被围住了。
他们吓得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开门走到院子里,就见到一个面无表情地年轻官员站在院子里,手里的佩剑已经出鞘,在黑夜中闪着白惨惨的冷光。
金珀使臣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呢,更何况他们都没打仗了,晋国不用把事情做得这么决吧?
院子里一片寂静,没人敢说话。
裴济怀的视线在众使臣身上扫过,把剑插回剑鞘中,拱手道:“惊扰各位使臣,非下官本意,但是方才一位刺客潜入了这座别馆,下官职责在身,需要在此处搜查一番,请各位大人行个方便。”
刺客?
金珀使臣们心中一紧,互相对望一眼,这事儿……不是他们干的吧?怎么会有刺客往他们别院里跑,这边别院不少,他们住的这栋不是最靠前的,也不是最靠后的,怎么就往他们这里跑了呢?
“请问这位大人,不知这个刺客,犯了什么罪?”为首的金珀使臣心惊胆战问了一句。
“夜袭大理寺天牢。”裴济怀一扬手,大理寺的人便开始搜查起来。
“什么?!”金珀使臣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被吓裂的声音。
夜袭大理寺天牢,被发现了还跑进他们这里,这……这不是要坑死他们么?这事若是传出去,就连三岁小儿都会觉得,刺客是他们派去的。
可……这事真的跟他们没关系啊!
金珀国使臣们感到委屈,但是他们不敢说,说了也没用。
“太子殿下到!”
“宁王殿下到!”
金珀使臣更加害怕了,抓个刺客而已,为什么连晋国太子与王爷都惊动了?
裴济怀也有些意外,这么晚了,宁王喜欢凑热闹就罢了,怎么连太子也来了?再一看,福寿郡主也在。
太子自己来就是了,怎么把未婚妻也带了过来。一个严肃的办案现场,怎么忽然有了看热闹场子的气氛?
“大人,此事与我们绝无关系,请大人明察。”金珀使臣为自己的清白,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哪个缺德玩意儿,这么陷害他们?
是被他们欺负过青石、玛瑙、红翡、绿釉……还是玳瑁?
糟糕,以前欺压的对象太多,一时半刻,竟不知道哪个国家的使臣最可疑。
看到被众人簇拥着走进来的晋国太子,金珀国使臣第一次深刻后悔,他们当年要是少欺负几个国家就好了。
至少,也能有个精准的怀疑对象啊!
“哎呀,这不是金珀国的诸位大人吗”宁王笑眯眯开口,“可真是巧,这么晚了,竟然都没睡?”
金珀国使臣满脸绝望,不,一点都不巧。
谁想要这种巧合,谁拿去啊。
“见过尊贵的太子殿下,宁王殿下。”金珀使臣看了眼太子身边的花琉璃,“见过美丽的郡主。”
“见不见不重要。”太子淡淡道,“重要的是,刺客一定要抓到。”
金珀使臣:“……”
能不能抓到这种事,跟他们真的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金珀:让我来看看,是谁在陷害我胖虎?我去!怀疑对象太多,怎么办?!
第100章 想嫁
“殿下。”裴济怀走到太子面前, 行礼道:“刺客潜入别院后,就消息不见, 微臣正带人搜索。”
“嗯。”太子微微点头, 随侍太监搬来凳子,太子带着花琉璃坐下, 抬了抬下巴:“搜吧。”
金珀使臣见晋国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我们不可能派刺客……”
话还未说完, 大理寺的人便匆匆跑了过来:“启禀殿下,刺客已经被抓住了。”
金珀使臣们扭头看向被大理寺从屋子里押出来的黑衣刺客, 瞬间哑口无言。人是从他们屋子里捉出来的, 夜行衣都没来得及换, 可这刺客他们不认识啊。
“太子殿下。”金珀使臣急道,“这个刺客与我们绝无关系。”
“哦?”太子挑眉,“竟然跟贵国没有关系, 为何他哪里都不跑,就跑这里了?”
金珀:“……”
他们也不知道啊, 他们若是能知道,就不会被人陷害了。
“搜身。”裴济怀面无表情开口。
大理寺的人搜遍刺客全身,在他身上找到了淬毒的匕首、毒针, 还有一支吹针筒。
“裴大人,这些都是专业杀手必备的东西。”大理寺人在刺客身上发现了刺青,这种刺青是金珀祭拜的神兽。金珀人喜欢把这种神兽绣在自己的衣服上,或是刺在身上, 祈求神兽保佑。
“这是陷害,明晃晃的陷害!”金珀使臣急道,“请太子殿下明鉴,若是我国真要派刺客,又怎么会让他身上留下这么明显的图腾?”
“也许你们是故意留下这种破绽,降低你们的嫌疑呢?”宁王慢悠悠道,“贼喊捉贼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金珀使臣:“……”
真是浑身有嘴都说不清,这事若是闹到了,会惹得晋国再次与金珀发生战争,他们现在拿什么跟晋国打?
“把这个刺客先关押起来。”太子看了金珀使臣一眼,“请诸位好好休息吧。”
“殿下!”金珀使臣见太子什么都不说就准备走,心里更加焦急:“殿下,这事真的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太子站起身,伸手扶住花琉璃的手腕:“夜里突然跑出刺客,孤心爱的未婚妻受到了惊吓,孤要送她回府休息。”
说完,也不顾金珀使臣们的呐喊,带着花琉璃就走。
金珀使臣们傻眼了,这是相信他们,还是不相信他们的意思?
晋国人怎么这样,有什么话直说不好吗,非要折腾得人睡不好觉,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宁王见太子走了,赶紧从椅子上起来,故作高深地看了金珀使臣一眼,然后摇头走开。就像是大夫看到久病不治的人,既不把脉,也不拿药,就叹息两声就走。
那表情好像在说“没救了,回家等死吧”,叹得人心惊肉跳,满身都是绝望。
“王爷……”金珀使臣伸出手,想要让宁王说两句准话,谁知对方干脆利落地转身,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大理寺的人呼啦啦离开,留下焦急不已的金珀使臣。二皇子带不回去,大皇子丢了,现在还担上了行刺的罪名,他们回国后,肯定会被陛下砍头。
“想办法打听,那些刺客究竟在大理寺干了什么。”为首的使臣冷静下来,“还有,晋国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是太子,太子对他那个未婚妻好像非常看重,我们马上备下厚礼,去给这位郡主送礼。”
“大人,她可是花应庭与卫明月的女儿。”另外一个使臣心情复杂,这两个将军打败了他们,他们还要送礼去讨好他们的女儿,这日子太难过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尊贵的皇帝陛下,我们受些委屈算什么。”为首使臣咬了咬牙道,“就说是提前祝贺太子与她的大婚。”
“大人,还有个问题,咱们带来的珍宝送得都差不多了。”为了能让晋国的权臣们帮他们说几句好话,他们送了不少好东西出去。没想到这些人收礼的时候很痛快,正要他们办事的时候,个个都不顶用。
“都凑一凑,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全都拿出来。”为首使臣叹气,“事关金珀安宁,不得不如此了。”
最后,为了能凑齐一份体面的贺礼,使臣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抠了下来。
太子把花琉璃送到花府门口,花琉璃从马车上下来,对太子道:“殿下,等等。”
她在花府大门上敲了敲,大门打开,花琉璃点了几个人:“你们护送殿下进宫。”
“是。”这几人齐齐行礼,看这气势,很像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勇将,虽然因受伤无法再上战场,但反应很快,让他们送你进宫,我会安心一些。”花琉璃伸手帮太子整理了一下衣襟,“明天事情很多,你回宫以后,找机会睡一会儿。”
“好。”太子没有拒绝花琉璃的好意,他看了眼这几个花家的护卫,各个都很健硕,只是有人缺了半只手掌,有人缺了一只眼睛。
他冲几人微微颔首:“有劳。”
“小民不敢!”这些护卫原本担心太子会嫌弃他们身体残疾,都不太敢站得太近,没想到太子殿下却对他们如此温和。
他们心里有些激动,又觉得在战场上付出的鲜血与汗水,并不是白费的。
百姓们尊敬他们,就连太子殿下,也对他们如此温和呢。
花琉璃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眼中的激动,目送太子车架离开以后,转身回到府中。
“家主,刺杀失败了。”
昏暗的屋子里,谢驸马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良久后他开口问:“为何会失败?”
“我们靠近的二小姐是假的!”手下捂着身上的伤口,“为了让属下成功回来报讯,其他三人帮着引开了大理寺追兵,现在只怕凶多吉少……”
“假的?”谢驸马冷笑出声,“陛下果然防备着我们。”
“你逃回来的时候,可有人发现你?”
“回家主,没有。”手下面色惨白,“属下办事不力,但求一死。”
“罢了。”谢驸马道,“你先下去养伤,其他的事暂时不要多管。”
“多谢家主。”手下感激地行了一个大礼,起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谢驸马看着窗外的夜色,第一次有了“千算万算不如天算”的疲惫感。
这么多年的完美计划,隐藏得极好的势力,就因为一个发疯的女儿,被毁去了大半。不仅势力被毁,还连累谢家被皇家猜忌,进退不得。
如今京城越来越危险,他如果再留在此处,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家主!”一个小厮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急报!玳瑁国太子病重不治,已经在十几天前病逝。”
“玳瑁太子死了?!”谢驸马面上露出了淡淡笑意,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传消息出去,就说我病了,病得神志不清,需要回乡养病。”
一个发了疯的驸马,就算是皇家再无情,也要送归家乡。
太子回到东宫后,换了身衣服后,匆匆赶到宸阳宫,刚走到殿门外,就听到贤妃那高亢的嗓门,在呜呜地哭着。
他脚步一顿,转身就准备离开。
被贤妃哭得脑门疼的昌隆帝,看到太子身影在门口晃了一下,赶紧叫住他:“元溯,这么晚了,你来找朕有什么事?”
“嗯?太子来了?”贤妃内心还藏着让太子哭着求着唤自己母后的理想,所以听到太子来了以后,赶紧擦干净脸上的泪,起身站在了一边。
她可是要母仪天下的女人,怎么会在后辈面前,露出这么肤浅的一面?
见贤妃终于不哭了,昌隆帝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连常常偷懒的儿子,也顺眼起来。
“父皇。”太子给昌隆帝行了一礼,对贤妃行了一礼,“贤妃娘娘。”
贤妃回了一礼。
“父皇。”太子看着昌隆帝,语气有些犹豫,“儿臣,刚从杜府那边回来。”
“为何回来得这么晚,杜太师怎么样了?”对这个执拗的老师,昌隆帝内心还是有感情的,虽然他老爱骂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
“杜太师……已经西去了。”
昌隆帝浑身一僵,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他老人家走得可还安宁?”
“儿臣给杜太师带去了两幅百国宴图,他老人家是含笑走的。”太子担心昌隆帝心里难受,扶着他在龙椅坐下,“还请父皇节哀。”
“只要是人,都会有这一遭。”昌隆帝拍了拍太子的手臂,叹口气道,“早在杜太师病重时,朕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
那些在他年少时便待他极好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贤妃看到这样的昌隆帝,欲言又止,她无声福了福,轻手轻脚退出宸阳宫。平日里她闹上两场,陛下能容忍她,这种时候如果再去闹,陛下脾气再好也会责罚她。
宫斗,她是专业的。撒泼,她也是专业的。
贤妃走后,太子把大理寺捉拿刺客的事,也告诉了昌隆帝。
“金珀那边暂时不用管,先看看他们要怎么闹。”昌隆帝心情不好,也就没了太多包容心,“派人去监视南方的谢家,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在读书人里面诋毁皇家。”
“父皇放心,只要查出谢家有问题,儿臣就有办法让他们在南方遗臭万年。”太子表情冷淡,他做事,向来不爱讲究君子风度。
要对付谢家这种爱名声如命的家族,多的是手段。
第二天天一早,使臣们在大晋官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京郊的练兵场。看着晋国官兵亮闪闪的盔甲,还有他们手里锋利的兵器,使臣们默默咽了咽口水。
“金珀的各位大人,黑眼圈怎么重成这样?”青石使臣看到金珀使臣挂着黑眼圈,阴阳怪气道,“难道是因为被神武的大晋士兵吓破了胆,想到今天要来练武场,就不敢睡觉了?”
同被金珀欺负过的玛瑙国使臣接话道:“说不定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发现以后,吓得睡不着觉。”
金珀使臣冷笑:“诸位大人有心情来奚落我,不如多想想自家那几亩种不出多少东西的地。”
两边互相奚落了一会儿,直到昌隆帝与太子到来,才偃旗息鼓。
“步兵,出列!”
“喝!”
看到高坐在马背上,指挥众将士的女将军,金珀国使臣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是把他们金珀大军打得哭爹喊娘的女人,卫明月!
“盾兵、弓兵列阵!”
看到这个女人,他们就想起了大军被她坑进陷阱的噩梦。
这哪里是女人,分明是女罗刹啊!
“哇,卫将军好美!”
“好想嫁给她!”
“我觉得……福寿郡主也很美。”
金珀使臣扭头看向这几个衣衫华丽的晋国贵女,表情有些复杂。
晋国的女人,究竟是什么奇葩口味?
作者有话要说: 晋国女人:给我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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