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四月似乎处处充满生机和活力, 天刚蒙蒙亮,整个城市就已经忙碌起来。
位于城东某小区的一套公寓内却还安安静静。
客厅里的小狗也在熟睡当中。
直到七点半。
三个卧室同时响起闹铃, 这种宁静才被打破。
其中, 那间朝南的卧室传出的闹铃声唱出每一个上班族心声——
“让我再睡五分钟就好,可是再睡公车赶不了。让我再睡, 逃不了早起的折磨……”
闹铃的主人被吵醒, 闭着眼睛到处摸手机,好不容易按停。
趁着还没有完全醒来, 她赶紧抓住感觉,试图把被打断的梦接起来, 继续往下发展。
可是没一会儿, 房间门又被推开。
一个鸡窝脑袋探了进来, 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催道:“霓霓,快起床了, 要不然又该赶不上班车了!”
这道声音的出现终于让尤霓霓睁开了眼。
但也仅此而已。
她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出神地望着空气, 整个大脑还被刚才梦见的画面占据,一时间分不清楚现实梦境,甚至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见状, 按照以往的经验,熊啾啾知道接下来又是一场硬战,不得不求助外援。
“晚晚!霓霓又掉线了!快来帮帮我!”
很快,另外一间卧室里走出来一个女生。
她已经洗漱完毕, 换好衣服,正在绑头发,听见求救声后,径直走进尤霓霓的卧室。
成功交出叫醒服务的接力棒后,熊啾啾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立马抓紧时间搞自己的事。
而何归晚一向动手不动口。
进了房间后,她没说一句话,直接打开衣柜,选好衣服,把还在发呆的人从床上拽起来,替她换上,又拉着她来到卫生间。
整个过程中,尤霓霓犹如行尸走肉般,完全丧失生活自理能力,没有灵魂,任她操控。
好在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当尤霓霓站在洗手台前,目光触及眼前的镜子,发现里面的人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少女的时候,突然惊醒,终于从久远的年少往事里抽离出来。
她深叹了一口气。
何归晚正在帮她挤牙膏,听见这声叹息后,看了她一眼。
“醒了?”
尤霓霓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过牙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伤感道:“晚晚,你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我居然都快二十四了,太可怕了吧。”
对于她的感慨,何归晚没有附和没有安慰,而是冷静地提醒她另外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这周你再迟到,你们主任应该又要找你谈话了。”
“……”
十八岁的尤霓霓应该没有想到,二十四岁的她仍旧没能摆脱“迟到大王”的称号吧。
还在悲春伤秋的人被成功点醒。
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再感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立马开启暴风刷牙洗脸模式。
新的一天,就这样在室友们对她的不离不弃中拉开序幕。
不过,除去室友关系,她们仨还是大学同班同学兼大学室友,又因为毕业以后刚好进了同一家电视台的不同部门,所以现在还是同事。
原本作为三个人里唯一的本地人,尤霓霓完全可以住家里,无奈自从她工作以后,她的父亲母亲便过上了无牵无挂的浪漫生活,大部分时间都在世界各地旅游。
比起当一个留守儿童,她当然更愿意和同学住在一起。因此,单位分配住处的时候,她果断拉上熊啾啾还有何归晚一块儿。
至于她自己的那套房子,现在正被路程霸占着,她平时有空才会偶尔回去看看。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相当明智。
要不是有她俩,尤霓霓恐怕每天早上都会陷入“我为什么不能早起哪怕一分钟”的自我悔恨中。
最后,三个人顺利搭乘单位班车。
今日份的上班不迟到难题在惊无险中被成功攻克。
下一个难题是,待会儿去食堂吃什么。
公交启动后,尤霓霓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打瞌睡,一边聚精会神地想着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忽然间,一旁的熊啾啾发出一声激动的呼声。
这样的动静很常见,尤霓霓没睁眼,问道:“怎么了,你哥哥要来C市宣传了吗?”
她和熊啾啾两个人不仅名字格式一模一样,就连命运都出奇地一致。
尽管一个是墙头草,一个是喜欢一个明星喜欢了长达十年的痴情崽,可她们共同热爱着追星这件事,而且当初都一心想进文娱部,当娱乐新闻记者。
结果刚进台里,还没看清文娱部长什么样,就分别被民生新闻栏目组还有法制栏目组借走。
当然了,这种“借”就和学生时代上厕所找同学借手纸是一个道理。
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有借无还,再借不难。
幸好她们两个现在在各自的部门也待习惯了,没再执着当娱记。
反正喜欢的明星来台里做采访录综艺节目,她们都能在旁边围观,要是和节目工作人员关系好,还能去休息间打打招呼合合影,也算是圆梦了。
听完她的问题,熊啾啾回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我?”
尤霓霓一下子打起精神,双眼放光,追问道:“我哪个哥哥要来录节目了?还是哪个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年纪追星,可以说是上有老下有小。
熊啾啾却又再一次否认她的猜想:“都不是啦,是你一直追的那个神秘的纪录片导演!听说他回国了,今天还要来台里谈项目。这事儿陶姐应该早就和你说了吧?”
“……哦。”
原来是这件事。
随着话音落下,尤霓霓的兴奋渐渐冷却。
除了那一声“哦”,再无下文。?
怎么是这个反应?
熊啾啾以为她脑子没转过来,摇了摇她的肩膀:“他不是从来没在媒体面前露过面吗,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你今天就能见到真人了啊!快嗨起来!”
“噢噢噢,好嗨哦。”
尤霓霓很配合地举起双手,在半空中晃了晃。
看上去很正常。
要是她的脸上没有写“本人已死,有事烧纸”几个大字就更好了。
熊啾啾:“……”
好在六年的同居生活足够让她们充分了解彼此。
比如,光是从尤霓霓每天早上起床的反应,熊啾啾就能推断出她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
如果是抱着枕头傻笑,昨晚多半在梦里和哥哥卿卿我我了。
如果是抡起拳头狂揍枕头,多半是正准备和哥哥卿卿我我,却不幸被闹钟吵醒。
以上两种情况比较常见。
还有一种不太常见的情况,那就是像现在这样,一脸无欲无求,灵魂出窍。
这种时候,只存在一种可能性——
熊啾啾小心试探道:“霓霓,你昨晚是不是又梦见你的初恋了?”
一听这话,尤霓霓的眼睛稍微聚焦。
她放下双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脑袋枕在手臂上,侧头看身边的人,幽幽道:“啾啾,你这话涉嫌人生攻击。”
“……啊?”
“你明明知道我没谈过恋爱,哪儿来的初恋。皇帝的初恋吗?”
……
好像是。
熊啾啾想起这一血淋淋的事实,不戳她痛处了,重新问道:“那你今天早上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啊。平时你不是顶多掉线十分钟吗?”
尤霓霓张张嘴,欲言又止。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梦。
虽然是六年前的事,但是每一次梦见,她醒来以后都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而且,她发现,梦里的人已经有些轮廓模糊了。
她好像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尤霓霓很遗憾当初没有留下一张关于他的照片,这会儿发自内心地回道:“我在想,到底是至尊宝的月光宝盒好用,还是哆啦a梦的时光机好用。”
熊啾啾却只当她又在说胡话。
她害怕地拍了拍何归晚的肩膀,小声道:“晚晚,霓霓好像疯了。”
何归晚一个人坐在她俩的前面。
闻言,她没回头,只说道:“女记者因无法承受早起压力精神失常,勉强算一个新闻。放在‘线·索’上面,看看有没有人要写吧。”
“线·索”是电视台内部的APP,每天的爆料热线和新闻选题都在上面更新。如果当天领导没有派活的话,大家就自行在上面挖掘蹲守自己认为有价值的新闻线索。
熊啾啾欣然同意:“好!”
……
尤霓霓回过神,实力认证:“何归晚,好狠一女的!”
毫不夸张地说,何归晚绝对是她认识人里的唯一一个可以和赵慕予比谁更绝情的女生。
有时候她甚至比赵慕予还要冷漠一百倍,因为卖惨对她压根儿不管用。哪怕是真惨,也不一定可以引起她的关注。
年纪轻轻的尤霓霓早早认清了这个现实,不找虐了,继续想早餐问题。
八点半,班车抵达单位。
尤霓霓打完卡,和今天搭档的摄影师大哥打了声招呼后,来到食堂,如愿吃上热腾腾的小馄饨,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在组里,她主要负责社会底层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所以每天基本上都在各个小区或是城乡结合部之间奔波,时不时接几个热线新闻,去乡下采访采访哪家的猪又越狱了,哪家的果园又被偷了。
今天她的任务还算轻松,就是跟进一下之前一小区住户和物管纠纷的后续情况。
当然了,这种轻松只相当于没日没夜的加班而言。
等尤霓霓采访完,回到台里,整理资料,剪完片子,再交上去审核,还是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没吃午饭的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打算去楼下的食堂觅食续命。
按下电梯后,她眼巴巴地盯着面板上不断变小的数字。
很快,叮——
从三十楼下来的电梯停在十二楼。
尤霓霓收回视线,等电梯门一打开,立马迫不及待地朝里走。
然而脚步还未落下,又停住。
看清里面的人后,她僵在电梯外。
“诶,霓霓,好巧!”
这时,陶佳敏看见了她,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一把将她拉进电梯,向身边的人介绍。
“陈导,这就是我刚才和你提到的那小姑娘,从你大学时期就开始关注你的各种消息了,完全就是你的超级迷妹!”
尤霓霓无暇顾及这话,目光还停留在许久未见的人身上。
当初的干净少年已经长成成熟男人,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站在亮得刺眼的灯光下,身形挺拔,气质矜贵,眉眼间不见曾经的懒散,只剩冷静理智。
梦里模糊的轮廓好像重新变得清晰。
又好像彻底消失了。
他似乎对她并不在意,听完陶佳敏的话,才掀眼睨了她一眼。
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唯有冷淡的嘴角牵出微不可察的弧度。
是尤霓霓最熟悉的,嘲讽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油腻腻:我再也不是望望的大小姐了TAT
第62章
陶佳敏是纪录片频道的编导之一, 也是台里的老员工。
刚工作那会儿,尤霓霓为了多打听一点陈淮望的事, 有事没事就往他们部门跑, 慢慢的,她把陈淮望当成偶像追的事也渐渐在台里传开。
有一次, 她又去楼上打探消息, 结果正好被路过的陶佳敏撞见。
她很少看见有小姑娘对纪录片有这么大的热情,于是和她聊了聊, 没想到共同话题还挺多的。
时间一长,俩人的关系自然亲近了起来, 上个月还一起去看了演唱会。
至于追陈淮望的误会, 尤霓霓倒没想过澄清。
一来, 大家都知道她喜欢追星,只当她是多了一个墙头,不会有人怀疑她的真实动机, 平时有了什么最新消息还会主动告诉她,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二来, 反正又传不进陈淮望的耳朵里。就算传到他那儿去了,也顶多是一句话带过,不可能暴露她的名字。
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直接把她当面介绍给他,同时罗列她以前做过的种种事。
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这大概就是盲目自信必须要付出的惨痛代价吧。
看着陈淮望脸上的表情,尤霓霓回过神来,心里很清楚, 这个笑代表着什么。
他一定是觉得她现在这么喜欢他这件事很可笑吧。
明明当初是她推开他的。
尤霓霓知道自己没有委屈的资格,只是有点后悔上了这部电梯。
可陶佳敏不知其中缘由,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淮望看,还以为她要“兽性大发”了,不得不附在她的耳边,小声提醒道:“霓霓,擦擦你的口水,矜持点。”
在把她单纯当成迷妹的情况下,这个调侃显得十分合理。
尤霓霓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既然以前没有否认,现在也就没理由撇清关系,于是她只能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作为回应,而后从他的身上移开眼睛,按下食堂对应的楼层数。
见状,陶佳敏果然没起疑,还煞有其事地帮她解释道:“看,小姑娘是真喜欢你,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淮望已经收回视线,嘴角的那一点弧度也没了。
全程没说话的万博南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一眼看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家老板没耐心应付这种客套话,果断站出来,替他挡下,回道:“大部分人都先爱上我老板的脸,没想到这位小姐居然先爱上了他的才华,还真是难得啊。”
尤霓霓没有心思判断这话到底是褒是贬,正忙着关注另一个重点。
追陈淮望的人很多吗?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被他吸引是一件多正常多容易的事啊,要想不喜欢他才难。
所以,他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这些年来,尤霓霓一直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反正也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起,现在却不得不面对。
心里和眼睛都有点难受。
幸好这时电梯门非常善解人意地打开了。
电梯抵达食堂。
尤霓霓松了口气,和陶佳敏打了声招呼后,几乎是逃走般,脚步匆匆地跑出电梯。
“诶……”
望着她的背影,这下陶佳敏终于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了。
之前尤霓霓的一系列反应她都可以用“第一次见到偶像要注意形象管理”来解释,唯独眼下这个反应好像有点说不通。
就算是不好意思,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离开吧,毕竟见面机会难得,肯定是能赖多久赖多久啊。
难道是因为偶像的反应太冷淡,打击到她的追星热情了?
不过这位大导演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说话啊,她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陶佳敏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暂时不想了,聊了点其他话题,恢复气氛。
陈淮望没怎么听。
重新合上的电梯门切断他的视线。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尤霓霓揉眼睛的动作上,像是想把跑出来的眼泪赶回去。
那一瞬间,陈淮望知道自己又输了。
他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
今天,尤霓霓是三个人里第一个结束工作的人。
由于每个人的工作量不一样,导致下班时间没办法统一,所以她们仨晚上几乎都是分开回家。
走出电视台的时候,电视上的时间正好跳到七点整。
月亮已经爬上来,天却还没有完全黑透。
轻柔的春风裹挟着夕阳的温度,穿过大街小巷,为劳累了一整天的人们带去少许惬意。
尤霓霓站在大门口,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正想着是走一段路散散步再坐公交,还是直接回家,忽然瞥见路边停了辆十分眼熟的车。
走过去一看,果然是路程。
她弯腰敲了敲车窗。
路程正准备给她打电话,听见这动静后,降下车窗。
“路过?”
“接你下班。”
“……”
尤霓霓故意没这么问,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去,只能认栽。
她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在他求表扬的目光里,不但没有感动,反而戳穿他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路程不介意被她说成是黄鼠狼,但介意她自我贬低,“别这么骂自己。”
“……”
尤霓霓不和他玩文字游戏,直奔主题:“说吧,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路程也没绕弯子,很干脆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为了庆祝你上班满十六个月,我决定贡献出我宝贵的时间,让你请我吃顿好的。”
“……”
十六个月?
他以为是在养孩子吗?
尤霓霓白了他一眼,发现他越长大越不要脸。
放着豪宅不住,非要搬进她的公寓里就算了,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结果他倒好,变本加厉,现在居然还经常开着豪车蹭她的饭。
脸呢!
冤大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嫌弃道:“为了花我的钱,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我上班的日子记得比我还清楚!我每个月那么点工资,全败在了你身上!”
明明是在骂他,路程却不以耻,反为荣:“怎么这话听上去感觉像是你在包养我?”
“哦,是吗。”
尤霓霓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看着他,微笑道:“那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可以称作‘鸡’同‘鸭’讲?”
“…………”
浪漫情怀被铮铮铁骨彻底打败。
路程伸手捏她的脸,恨铁不成钢:“亏你还是一个新闻工作者,就这么当着人民群众的面乱用成语吗。能不能解点风情?”
尤霓霓不为自己辩解什么,顺水推舟,“如果人民群众可以有点良心,不再压榨新闻工作者,别说是解风情,解数学题都行。”
路程没有表态,松开手。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这番话并没能感化他。
晚上,尤霓霓还是被他狠狠敲诈了一笔。
吃完饭,她捧着瘦骨嶙峋的钱包,心痛地回到公寓。
熊啾啾已经下班了,正在客厅里教训乱咬拖鞋的BoBi。
BoBi是她养的西施犬。
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她赶紧暂停教育工作,急匆匆地跑到玄关,次要目的是迎接回家的人,主要目的是想问:“霓霓,听说你今天在电梯里偶遇那位导演了?”
尤霓霓点了点头,换好拖鞋,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捞起正缩在墙角面壁思过的BoBi。
见状,熊啾啾连忙凑过去,好奇道:“怎么样怎么样?他的颜值和才华是成正比还是反比?”
尤霓霓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她把BoBi放在腿上,握住它的两只爪子,一边教它打拳,一边平淡地说道:“我不喜欢他了。”
……啊?
这个答案大大超出熊啾啾的预料范围。她很是不解:“为什么?他真人很幻灭吗?”
尤霓霓摇头,“不幻灭,很好看。”
比以前还要好看,她差点没忍住抱他的欲望。
熊啾啾一听,更无法理解了,奇怪道:“那你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他了呢?”
因为……他本人回来了啊。
尤霓霓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她不是不喜欢了,而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喜欢了。
好在这个时候,墙头草的优势体现了出来,可以让她理直气壮地说:“我爬墙还需要理由吗!”
“……”
确实不需要。
熊啾啾无法反驳,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见她不说话了,尤霓霓知道自己勉强躲过一劫,和BoBi互动了一会儿后,回了房间。
洗完澡,她早早地钻进被窝里。
原本她想要好好睡一觉,可一闭上眼睛,今天在电梯里发生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眼前。
尤其是陈淮望的冷漠。
……
不能想了!
尤霓霓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扰乱人心的画面从脑袋里赶出去。
却不幸失败。
就这样,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十二点,依然十分清醒。
而后她终于意识到,如果不把堆积在心里的东西清空,今天晚上别想睡了。
想了想,尤霓霓坐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黑色头像,把压了一整天的情绪转换成文字,噼里啪啦发送出去。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个小气鬼!
——当陌生人就当陌生人吧,为什么又要动不动嘲笑我!
——我喜欢你这件事就这么可笑吗!
——好吧,可笑就可笑,我也觉得可笑。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缠着你。反正今天终于见了你一面,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和自己宣战。
按下发送的瞬间,尤霓霓有种空落落的感觉,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每一条发送出去的消息后面都没有跟着一个红色感叹号,说明她还没有被对方拉黑。
可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因为这个微信号陈淮望在六年前就已经弃用了。
从当初的焦急等待回复,到现在的不抱任何希望,尤霓霓早就看淡了,也适应了这样自说自话。
如今,对她来说,这个微信号更像是她的树洞,装着她的开心和不开心。
没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我知道
第63章
入夜后的市区似乎比白天还要热闹, 四处霓虹闪耀,人潮涌动。
而在热闹的中心, 有一处宁静地。
大片的绿色后面藏着砖红色的老别墅, 几乎看不清全貌,只有偶尔吹过一阵风, 掩映其间的雕花阳台才害羞地探出一角。
这样的画面在春天的夜晚显得静谧而沧桑。
当然, 如果老别墅能够“表里如一”一点,那就更好了。
虽然从外面看过去, 它一派灯火通明,好像很有生气的样子, 实际上里面空空荡荡, 安安静静。
放眼望去, 只有几件必要的家具,看上去没什么生活气息。
显然,房子的主人刚搬进来不久。
不过俗话说得好, 人气不够,朋友来凑。
等他洗完澡出来, 楼下的客厅里已经坐着两位客人了,正在喝啤酒聊天,如同在自己家。
听见楼梯上传来的声响后, 其中一个人立马放下啤酒罐,循声望去。
阔别六年的见面总有太多话想说。
尤其是对于一些本身话就很多的人来说,更是打开话匣子。
一看见他,丛涵的嘴巴就像机关枪似的, 开始突突突地扫射,控诉他的没良心。
“靠,你还知道回来啊?真的,陈淮望,老子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人,去美国这么多年,联系我们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就不想爸爸吗!”
熟悉的嚷嚷声倒是让人有些怀念。
陈淮望嘴角轻扯,扫了他一眼,回答一如既然的简洁。
“不想。”
“……”
李寂的反应和丛涵截然不同。
他对陈淮望没有那么多的怨言,看见他以后,站起身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简简单单说了一句“欢迎回来”。
这么一对比,高下立判。
丛涵觉得自己被衬得特别不大度,于是暂时收起个人情绪,学着李寂的样子,站了起来,也想和他抱一下,表示对他的欢迎。
却被陈淮望避开。
他径直从丛涵的身边走过,在沙发上坐下,拉开一罐啤酒。
“……你这个不孝子,这么多年了,还这么针对爸爸!”
丛涵很是心寒。
他和李寂大学都学的计算机相关专业,现在一个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开做软件开发,另一个在一家游戏公司开发游戏。
前几天得知陈淮望回来的消息后,原本他俩想在第一时间和他聚一聚,无奈最近一直忙着加班,直到今天才稍微有了一点时间,终于没有熬通宵,晚上十点多就下班了。
结果呢,居然换来这个结局。
罢了。
这几年的感情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被嫌弃的人踉跄着后退,跌坐在沙发上,继续喝闷酒。
正常交流这种事从来都没有他的份,只有交给李寂。
他和陈淮望聊了聊彼此的近况,期间问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这次回来还打算回美国吗?”
陈淮望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半干的黑发有些凌乱,平静的眼底似乎受了影响,起了点波澜。
听见这问题,他捏着易拉罐,思忖了半晌,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看情况。”
“还看什么情况啊。”
丛涵不满意,插了一句嘴:“你今天去电视台,没看见小学妹吗?”
空气突然安静。
在过去的六年时间里,这是不能提的禁忌话题。
李寂率先反应过来,立马和说话没遮拦的人使了个眼色。
丛涵接收到了他的警告,但明显和他不在同一频道,不耐地问道:“你眼睛不舒服?”
“……”
李寂不使眼色了,直接一点,用瞪的。
这下丛涵终于看懂,不过依然不配合他的工作。
“我又没说错,你瞪我干什么。难不成你还天真地以为他回来是为了报效祖国,孝敬我俩吗?别傻了。能够让他这种冷血无情的人回心转意,除了小学妹还有谁……”
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丛涵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重点,猛地拍了下大腿,赶紧重新转向陈淮望。
“不对,小学妹不是没和你联系吗,你怎么突然想通了?是不是在美国被哪位高僧指点了,终于把你从牛角尖里拽了出来?”
话音一落,桌上的手机开始呜呜震动。
陈淮望眸光一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起手机看了看。
丛涵的注意跟着被转移。
他看了一眼,奇怪道:“这都多少年前的手机了,你怎么又翻出来用了。最近打算拍手机的发展史?”
还是没人理他。
陈淮望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看着一条条的微信消息像广告里的彩虹糖似的,不停地往外蹦。
最后,这段自说自话结束在那句“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上。
他眯了眯眼。
霎时间,回暖的空气又骤降几度。
丛涵不知道陈淮望一个人在和谁较什么劲儿,踢了李寂一脚,让他去打探打探。
李寂果断拒绝了。
好在很快,熄灭的屏幕再次亮起。
微光映亮陈淮望的眼睛。
——其实,不给我时间,把你这个小气鬼给我,我也可以开始新生活的。
*
发完微信,情绪得到充分发泄,尤霓霓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握着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
幸好这一晚没有再做什么青春年少的梦。
第二天醒来,她躺在床上,又试着回想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发现自己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看来昨天的忧郁已经和她无关了。
这让尤霓霓有了一点信心。
她顿时浑身充满干劲儿,一个咸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开启元气满满的新一天。
没一会儿,熊啾啾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
她准备去洗漱,却瞥见客厅里有一道熟悉身影,脚步一顿,赶紧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霓霓,你是在梦游吗?还是我在做梦啊?”
尤霓霓正一边刷牙,一边给BoBi倒狗粮,听见她的声音,回头和她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啊。”
……
熊啾啾一点都不好。
她保持着受惊状态,冲了过去,担心道:“霓霓,你受什么刺激了?别吓我啊!”
“……”
卷起的风吹得尤霓霓差点睁不开眼。
她同样被熊啾啾的反应吓了一跳,有点摸不着头脑,懵逼地眨了眨眼,回道:“没……没受什么刺激呀。”
“那你怎么独立起床了?”
哦,原来是说这件事啊。
尤霓霓明白了过来,拍拍她的肩,“没什么,就是想通了一些事,打算好好做人了。”
昨天伤感伤感就够了,要是今天还萎靡不振的话,那就太过分了。
毕竟之前的六年都这么过来了,没道理因为一点意料中的小插曲改变生活节奏,改变人生状态。
这就是她想通的事。
熊啾啾一听,似懂非懂,“是不是你们主任昨天又找你谈话了,让你决定间歇性踌躇满志?”
“嗯……差不多吧。”
尤霓霓觉得这个说法也没什么错,于是没解释,跑去卫生间漱口了。
除了想通这一点,还有另外一件迫在眉睫的事等着她解决。
几天后,尤霓霓终于得空,有机会去做了。
趁着晚上下班还有一点时间,她赶紧提着几大袋的现磨咖啡,像个外卖员似的,去楼上的纪录片部门送温暖。
上去的时候,开了一天会的人正好从会议室里陆陆续续走出来。
其中几个和她关系不错,年龄也相仿的女生一眼看见她,连忙走到她的身边,佩服道:“哇,霓霓,你的追星雷达也太灵敏了吧,我们还没通知你呢,你怎么就知道陈导来了?”
嗯?
陈淮望也在吗?
尤霓霓放下咖啡,朝会议室张望了一下,问道:“他来多久了,大概什么时候走啊?”
“下午就来了,估计还要一会儿才会出来。”
“哦……”
那应该不会撞见吧?
尤霓霓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口袋,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时间,又听对方问道:“对了,霓霓,那天在电梯里的事我们都听陶姐说了,她一直想问你来着,当时你跑什么跑啊?”
这个话题正好就是她想说的。
闻言,尤霓霓不再犹豫,决定速战速决,佯装苦恼道:“唉,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尴尬。”
“尴尬?”
她点点头。
“为什么?你那天没洗头吗?”
“……”
人间真实。
尤霓霓被口水呛了一下,幸好提前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否则真要被带跑偏了。
她赶紧解释。
“不是啦。是因为我早就不喜欢他了,结果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就发生了电梯里那事儿。和前墙头共处一室是什么滋味你们应该能够想象吧。虽然没有感情了,爬墙也不是我的错,但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之前没有澄清是因为这件事不会给远在美国的陈淮望带来什么影响。
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项目谈下来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肯定会经常进出电视台。万一在这期间,有一些好心的同事想要帮她挣表现,时不时在他面前提起她,他肯定会很烦吧。
她不想给他带来什么困扰,所以还是及时撇清和他的关系比较好。
可是听完她的解释,几个人都觉得太过突然,面面相觑,确认道:“你真不喜欢他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
“……嗯!”
尤霓霓加重语气:“真的不喜欢了,要不然上次看见他,我早就找他要签名合影了,怎么可能还躲着他呢。”
说得也是。
尽管如此,她们还是忍不住惋惜。
“他好不容易回国,你也好不容易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就这么放弃,也太可惜了吧。”
“对啊,我还没和你说这几次和他接触下来的感受呢,不吹不黑,比传闻里更厉害更有魅力!”
“对对对!你要是看见他工作时候的样子,肯定会重新喜欢上他的!我今天刚好偷拍了几张,要不发给你看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劝她不要和男朋友分手呢。
尤霓霓被她们的认真弄得哭笑不得。
她只好反过来劝道:“不用不用。你们又不是不了解我,追星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没必要这么真情实感啦,反正最乖的永远是下一个。”
见她铁了心要脱粉,看样子应该是找到了新墙头,几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含泪祝福。
“好吧。祝你和新墙头幸福,以后有空还是要常上来看看我们啊。”
“没问题。”
圆满完成任务的人最后叮嘱道:“那你们记得帮我和其他人说一说,以后千万别再在他的面前提到我哦。”
“好。”
尤霓霓抱拳,谢过她们的往日恩情,打算离开。
只不过脚步刚一动,一声淡嘲忽得从头顶落下,嗓音偏冷,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原来尤小姐的喜欢这么随便吗。”
“……”
大型红杏出墙被抓现场。
惨。
第64章
原本万博南走得好好的, 没想到自家老板突然停下,更没想到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得已, 他只好跟着一起停下脚步。
毕竟他跟在陈淮望身边这么多年, 还从来没有见他计较过谁喜欢他谁又不喜欢他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从头到尾都没人说过这位记者的全名, 他怎么知道对方姓什么呢。
奇怪的地方不止一两点。
本着严谨的工作态度, 万博南又在旁边当起了观察员,视线在两个人之间隐秘地来回扫视。
最后, 他得出结论,觉得自家老板有点不对劲。
当然了, 这位“前粉丝”更不对劲。
不过至于具体是哪种不对劲, 他暂时还说不上来, 决定再观察看看。
而尤霓霓没有察觉万博南的打量,注意力全放在那一声“尤小姐”上。
说实话,她没想过陈淮望会主动和她说话。
虽然生疏的称呼一下子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可好像并没有盖过整件事所带来的熟悉感。
久远的记忆又被唤醒。
不知怎的,尤霓霓突然想起当年在教室门口骗丛涵说她喜欢陈淮望的场景。
谁能想到, 几年后,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变成了她骗同事说她不喜欢陈淮望。
看来命运果然是个轮回啊。
只是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的真心话被陈淮望听见呢。
尤霓霓在心底叹了口气。
见她一脸惆怅,围观群众的心情更复杂了。
她们同样没想到陈淮望会突然出现, 一时间有种“共同犯罪”的心虚,傻在原地。
但和当事人一比,似乎算不了什么。
这种时候,谁不走谁尴尬。
于是几个人很快恢复过来, 纷纷朝尤霓霓投去同情鼓励的目光,而后识趣地散去,不参与这场粉丝和偶像的虐恋情深了。
不过,尤霓霓倒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关于陈淮望回国以及和台里有合作的事,早在一开始,陶佳敏就和她说过了。
她有足够的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所以,那天在电梯里看见他,她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只觉得有点猝不及防,以至于当时的表现不是很自然。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经过这几天的缓冲,她已经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和状态。
况且,对她来说,说陈淮望坏话被当场抓包不应该是家常便饭吗?
高中她都没有怕过,现在肯定照样可以应付过去。
曾经的成功案例摆在眼前,给了尤霓霓一点底气。她握紧双手,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打算拿出以前胡说八道的看家本领。
遗憾的是,当她转过身子,计划还没有真正实施,就已经流产了。
陈淮望站在她的身后,距离不远不近,她只要稍一抬头,就能够看见他的脸。
办公室的灯不比电梯里明亮,他眉眼间的冷漠似乎因此被削弱,不再占据所有注意力,让人可以为其他事腾出一些精力。
上次尤霓霓光顾着伤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这会儿才发现,他好像比原来还要高一些。
投下的暗影将人完全笼罩其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压迫感。
尤霓霓瞬间怂了,像漏气的皮球,渐渐没了底气。
算了,还应付什么应付,反正最后肯定说不过他,直接离开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这么一想,尤霓霓毫不犹豫地改变主意,一句话没说,很干脆地扭头走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扭头逃走才对。
然而在一些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一幕更像是甩脸色。
“哟呵,这位小记者脾气还挺大啊。”
尤霓霓转身的瞬间,万博南的观察工作也结束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连连发出感慨:“所以我一直说粉丝靠不住吧,喜欢你的时候能把你捧到天上,不喜欢你的时候,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唉,没意思。”
结果走了几步,发现身边没人,回头一看,自家老板还站在原地。
见状,万博南还以为自己忘了什么事,赶紧折回去,问道:“怎么了,老板,还不回公司吗?”
陈淮望盯着他看了半瞬,没说话,走了。
“……”
他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万博南一脸懵。
*
一走出去,尤霓霓直奔电梯口,按下按键。
很快,电梯升上来。
她立马跨进去,等电梯门完全关上,才放松下来,靠在电梯壁上发呆。
而发呆的结果是,她后悔了。
她怎么就这么放弃了和陈淮望说话的机会呢。
虽然单是说两句话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但是陈淮望难得肯搭理她,她刚才就那样走掉,他会不会以为她不想和他说话啊?
冲着最后一点,尤霓霓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胡乱揉了揉短发。
要不要回楼上和他说清楚?
还是去停车场等他?
尤霓霓陷入纠结当中,整个人像大阪烧似的翻了个面,换成用额头抵着电梯。
于是,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她的脑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电梯壁,如同一把榔头,一副要把电梯砸出个窟窿的架势。
画面有点惊悚。
万博南被吓了一大跳。
“……”
这位记者小姐又在发什么疯?
他不太理解,用眼神请示自家老板,希望可以坐下一趟。
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陈淮望看着电梯里的人,微微皱眉。
姑娘薄薄的皮肤总是经不起折腾,额头已经红了一块儿。
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尤霓霓还不知道这一切。
听见“叮”的一声,她才回过神,以为一楼到了,赶紧理了理头发,站直身子,恢复正常状态,免得吓到外面的人。
谁知一抬头,刚准备迈出去的脚步又立马收了回来。
陈淮望和他的助理怎么站在外面?
她一愣,下意识看了看这会儿是在几楼。
……
哦,是她忘记按楼层数了。
尤霓霓服了自己。
见陈淮望已经走了进来,她没时间再换部电梯坐,只能默默退到角落里,给他们腾出位置。
就当是老天爷听见了她刚才的心声,决定多给她一次机会吧。
这样想的同时,尤霓霓开始组织语言,决定冒着被无视的风险,主动找陈淮望说话。
几秒后,她想好了,往陈淮望的身边挪了挪,望着他,针对他刚才的话,郑重回答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没有随便过。”
反正都不喜欢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闻言,万博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不理解她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这件事。
不过他的反应并不在尤霓霓的关注范围内。
她的眼睛里只有陈淮望。
可惜最后只得到一句不冷不热的“嗯”。?
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她吗?
尤霓霓有点不太满意,想问清楚。
不巧的是,在她开口之前,电梯门又一次打开。
这一次停在了二十七楼。
正值下班高峰期,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会儿便将原本空荡荡的电梯填满。
尤霓霓几乎快被一波波不断涌进电梯里的人潮吞没,这下无暇说话了,重新缩回角落,双手挡在胸口,作为最后的挣扎,避免被压扁。
反正身高不占优势的人在这种人多又拥挤的场合,通常逃不过被压成肉饼的悲惨命运。
要是觉得闷得慌,就踮着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对此,尤霓霓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天的电梯格外挤,也格外慢,几乎每层楼都会停一下。
渐渐的,她有点受不了,伸长脖子,想看看还剩几层楼才能解脱,眼前却忽得一黑,像是有谁挡在了她的面前,如同一堵墙。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尤霓霓小小地“诶”了一声,微微抬起头。
一路向上的视线经过充满诱惑色彩的喉结,干净的下颌,最后定格在那张脸上,再也移不开。
原来是陈淮望把她护在了怀里。
意识到这一点后,尤霓霓身子一僵。
她重新低下头,抿了抿嘴唇,鼻息间全是陈淮望的味道,清冽好闻,久违得让人想落泪。
这样算犯规了吧。
明明应该为了他的主动感到高兴才对,然而尤霓霓压根儿笑不出来。
这种相处模式如果放在六年前,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现在不是六年前。
虽然那天在电梯里被他冷漠对待,她的心里不是很好受,但她完全可以接受和理解,因为那才是他该有的正确反应。
现在这样,反而让她有些不安。
不,是很不安。
尤霓霓想不到陈淮望突然愿意对她好的理由,除非他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去的事。
而这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有了新生活,才会释然吧。
之前想了那么多的台词通通作废。
尤霓霓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也贴在电梯上,避免碰到他。
而后,她盯着自己的脚尖,闷闷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给我发喜帖?先说好,我没那么大气,是不会祝福你的。当然,你可能也不需要我的祝福。”
电梯里人多,她的声音又小又轻,稍不留神,就会被其他声响盖过去。
然而陈淮望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只觉得荒唐。
他眼眸半垂,看着她不开心的嘴角,低声问:“你觉得我会和其他人结婚吗。”
第65章
六年前的夏天。
——想让你喜欢我。
当陈淮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尤霓霓还沉浸在马上要吃香喝辣的喜悦里,没有听懂他真正想说什么, 所以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喜欢你啊。”
“不是朋友的喜欢。”
不是朋友的喜欢?
那么只剩下……
尤霓霓表情僵住。
陈淮望的认真让她忽然慌了神, 不愿意再往下想,急忙为他的反常找借口。
“你、你是不是最近要完成什么恋爱作品, 急需一个女朋友?还是和室友打赌赌输了?或者是学校布置的奇葩任务?没事, 你好好和我说,只要理由充分, 我肯定会帮你的。”
这样的反应在陈淮望的预料内。
不过,想象和实际看见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见尤霓霓一脸慌张,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猜到了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但还是想问:“我喜欢你就这么让你接受不了吗。”
尤霓霓哑然。
这不是什么接不接受的问题。
哪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告白的啊,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尤霓霓手足无措,想哈哈笑两声, 推推陈淮望的肩膀,说一句“别开玩笑了”, 或者“少骗人了,我这么聪明,才不会上你的当”, 缓解缓解气氛。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大脑一片空白,又好像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驶过一辆电动车。
陈淮望看见后, 连忙伸手,想把她往里拉一拉,却被她下意识躲开,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尤霓霓没有察觉,还在一心想着应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最后,她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
于是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我……我突然想起我们班主任让我们考完试先别急着走,她有事和我们说,今天就不和你吃饭了,你先回去吧,我们改天约。”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跑去,似乎有点心神不宁,又像是急着逃走,好几次都差点撞到行人或是车辆。
陈淮望站在原地。
看着尤霓霓匆忙离开的背影,他没有追上去,垂下扑空的手。
无疾而终的告白如同一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盛夏阵雨,尚未在人间留下一点痕迹,转眼便被太阳蒸发干净。
陈淮望知道自己这次赌输了。
却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至少她没有明确拒绝他,不是吗?
*
在看见尤霓霓的朋友圈之前,这个理由是陈淮望最后的希望,维持了三天。
可现在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
界面一直停留在尤霓霓刚发的那条朋友圈上,写着“路程终于接受我的表白啦!告别单身,从我做起!以后不接受其他人的告白了哦~”。
配图是两个人在海边并肩看夕阳的照片。
看上去开心又浪漫。
好像一点不在乎之前的事。
一点不在乎他。
甚至迫不及待和他划清界限。
那就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好了。
*
离开那天,陈淮望没让任何人来送他,一个人去的机场。
一路上,不管是他的心情,还是路况,都特别平静。
唯一的波动出现在飞机起飞的瞬间。
也许是超重感带来的不适让人有片刻的松懈,压在内心深处的念头在陈淮望的脑海里忽然闪过。
这几天,他刻意不让自己想,如果他那天没有说那句话,他和尤霓霓现在会是什么样。
或许他还能像以前一样,一直陪着她,伤心难过有她安慰。
所以,后悔了吗?
好像没有。
他早就说过,和她之间的关系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男女朋友,要么是夫妻。
没有中间值。
与其不明不白地待在她的身边,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把他的贪心、不安和妄想通通还给她。
反正他习惯了一个人。
反正他早就该认清,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只要努力了就会成功。
比如,努力让他不喜欢她。
比如,努力让她喜欢他。
*
仓皇逃走后,尤霓霓整个人还处于混乱当中。
陈淮望喜欢她?
尤霓霓不否认陈淮望对她很好,但关于喜欢的事,不管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一个不可能事件。
但偏偏这个不可能事件已经发生了。
所以,她没必要再去纠结它的真假,现在更应该关心的问题是,她喜欢陈淮望吗?
尤霓霓不知道。
虽然她可以分析别人的爱情问题,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可真正轮到自己就熄火了。
毕竟她只喜欢过明星,没喜欢过身边的人,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以至于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更何况她一直把陈淮望当成朋友,压根儿没想过如果他作为一个异性,她对他会是什么感情。
朋友的喜欢和异性的喜欢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问题在接下来几天一直困扰着尤霓霓,就算到了马尔代夫也无心玩耍,整天心不在焉。
第三天,傍晚,路程终于看不下去了,来到她的房间,把床上躺尸的人拉起来,说道:“出来玩还这么不开心,怎么回事。趁哥哥今天有时间,赶紧把你的心事说来听听。”
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想通才算数,别人开导没用。
于是尤霓霓没领他的情,重新倒在床上,叹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
他这是被鄙视了?
路程手撑在床沿上,看着她的脸,问道:“真不说?”
尤霓霓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好吧。
路程不强求她,但也没离开,窝在窗边的沙发上玩手游。
玩着玩着,屏幕上方突然跳出来一条微信。
他皱眉,退出游戏,点开微信看了看。
——程哥,最近你可得把你家小青梅看好了,听说你们班还有三班的小子最近打算告白了。两个人还打赌谁会追到她,输的人去学校操场裸奔。
路程冷笑一声。
看来他之前的警告都成了耳边风。
必须采取非常手段了。
“你手机呢。”
“不知道……床头柜上吧。”
这几天尤霓霓根本就没碰过手机。
路程扫了眼床头柜,看见后,拿起来递给她,“解锁。”
尤霓霓伸出一根手指。
成功解锁。
而后,路程打开微信,编辑好朋友圈内容,选择只对她图谋不轨的人可见,发送。
其中当然也包括陈淮望。
对此,尤霓霓一无所知。
她一点都不关心路程对她的手机做了什么事,依然抱着枕头,思考人生难题。
她知道,这次的事只有两个结果,他们要么成为陌生人,要么成为恋人,总之不可能再做朋友。
她不想和陈淮望成为陌生人。
可是,难道就这样稀里糊涂答应他的告白吗?
如果这样做的话,陈淮望会开心吗?
一方面,她想让他开心,另一方面,她又担心万一最后她发现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喜欢,到时候对他的伤害不是更大吗?
这么一想,尤霓霓觉得她还是认真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比较好。
突然顿悟是在回C市的前一晚。
也是公布高考成绩的前一晚。
那天晚上,路程看了一部关于酒店的恐怖片,觉得尤霓霓一个在房间里太危险了,果断决定舍身陪她睡一晚。
不过当他去的时候,尤霓霓正在睡觉,不知道他来了,醒来以后,起床找水喝,经过浴室,见里面的灯亮着,以为自己忘了关。
结果进去的时候,路程正好洗完澡,正在穿裤子。
见状,她一点也不惊慌失措,十分淡定问道:“你又跑到我房间干什么?”
“……”
路程没想到她会突然闯进来,反倒被吓了一跳,“你想看我就直说,趁我洗澡偷看算什么英雄好汉。”
嘁。
她连陈淮望全裸都看过,还稀罕他这种什么重点都没有露出来的半裸吗。
尤霓霓很是不屑,准备出去。
然而刚一转身,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步走进浴室,走到路程的身边,对他又摸又抱。
路程:“……”
虽然他很高兴尤霓霓这么主动,但还是被她的奇怪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奇怪道:“你一到晚上就兽性大发吗?”
尤霓霓放开他,却没有回答他的话,眼睛里闪着光,开心道:“我终于知道了!”
终于知道朋友和异性的区别了!
和陈淮望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跳是不一样的!
她是喜欢他的!
误打误撞醒悟后,尤霓霓比高考解出最后一道数学大题还高兴。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亲口告诉陈淮望这件事,可打他的电话却提示已关机。
没电了吗?
没办法,她只好先给他发微信。
——我喜欢你。
——不是朋友的喜欢。
——虽然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还很花心,见一个爱一个,但那都是追星的事!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好好喜欢你的!
——如果你的告白还算数的话,等我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
第二天回国,尤霓霓第一件事就是去学校找陈淮望,却被他的室友告知他去了美国。
她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去美国?什么时候的事?”
“走了快一周吧,他没告诉你这事儿吗?”
一周。
他们已经错过这么久了吗?
是因为她没有接受他,所以他才离开的吗?
一想到陈淮望当时肯定很伤心,尤霓霓就觉得心疼,恨自己没有早点开窍。
她急忙问道:“那你知道他的新联系方式吗?还有他去了美国哪所学校?”
闻言,室友面露难色,回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走的时候也没让我们去送机。”
尤霓霓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谢过对方后,她赶紧给丛涵打电话,却得到差不多的答案。
她没想到连丛涵都不知道。
看样子他真的铁了心要和国内断联系。
是希望她别去找他吗?
尤霓霓的心不断下沉,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里。
程慈一直等着她的好消息,看见她回来,意外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去约会吗?”
听见她的声音,尤霓霓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蹲在地上,大声哭了出来。
见状,程慈赶紧走过去,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问道:“别哭别哭,和妈妈说说怎么了?”
“我被甩了……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还没接受告白,就被告白对象甩了……”
“被甩了?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想通后,她把之前的事和程慈说了,程慈也知道她今天要去告白,没想到会是这结果。
然而尤霓霓正被悲伤情绪笼罩,没有听见这话,抬起头,抓着程慈的手,一股脑地自说自话。
“我又没有拒绝他,只是没有马上接受而已,他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
“还骗我说不会去美国,其实早就把签证办好了吧!”
“而且他怎么这么狠心,连一点消息都不肯让我知道。我……我祝他学业有成,最好早日成为着名摄影师,这样我至少还能知道一点他过得好不好……”
说到最后,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好在程慈大概听懂了,等她倾诉完毕,好好安慰了她一番。尽管没什么用。
最后,哭累的人在她怀里睡着了。
在梦里,尤霓霓还不忘自我安慰,没事,只要三个月,她就可以原地满血复活了。
反正她这么花心又博爱。
反正,她只有一点点喜欢他而已,再加上他们平时根本不联系,再深的感情都会被时间冲淡。
*
一开始,尤霓霓真是这样想,谁知道这份感情没有随着时间递减就算了,居然还有递增的趋势。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长情。
尤霓霓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索性不再刻意控制自己的感情,就当是买了一盆植物,随它自由发展,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大二暑假,她回了一趟桐市,找赵慕予还有苏糊玩。
晚上,三个人一起挤在苏糊的小床上。
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她走出当初的悲伤,至少可以平静地提到他的名字。
尽管如此,有些事她依然放不下。
在摇头风扇的咯吱声里,尤霓霓忽然惆怅地问道:“你们说,陈淮望还会回来吗?”
苏糊想了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觉得会。”
尤霓霓受到鼓舞,“真的吗!什么时候?”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苏糊还没想好,只好交给赵慕予。
她说道:“等他有了新的生活,幸福得不想再计较以前受过的伤,就回来了。”
“……新生活?幸福?那不就是不喜欢我的意思吗!”
尤霓霓“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不行!我还没有当面和他说我喜欢他呢,他怎么能想通!”
明明他就在面前,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哪怕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也好。
尤霓霓越想越不甘心,郑重决定道:“我要去美国找陈淮望!”
赵慕予觉得她想一出是一出,不看好她:“美国这么大,你怎么找?”
“去每一所和Z大有合作的艺术学校挨个问!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好吧。只要她有这个耐心和时间。
遗憾的是,事实证明,光是有耐心和时间还不够。
三个月后。
尤霓霓在群里发出哀嚎。
——我被拒签了!我恨美国!
半年后。
尤霓霓在群里发出危险发言。
——我又被拒签了!我要杀了美国!杀了签证官!
*
就这样,直到陶佳敏给她说陈淮望回国的消息,尤霓霓还在和美国签证死磕。
收到消息那晚,尤霓霓失眠了。
她的耳边一直循环播放当年赵慕予说的那句“等他有了新的生活,幸福得不想再计较以前受过的伤,就回来了”。
所以,他这是想通了吗?
尤霓霓不敢问,宁愿他还在美国。
可惜老天爷非要让她认清现实。
陈淮望第一天来台里,就让她和他撞个正着。
现在在电梯里更是如此。
直接让他用实际行动让她死心。
可是,那句“你觉得我会和其他人结婚吗”是什么意思?
尤霓霓从遥远的往事里回过神。
她觉得?
她对他过去六年的事一无所知,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和其他人结婚?
最初,尤霓霓没反应过来这话的真正用意,以为陈淮望是真的在问她的看法。
于是她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然而下一秒,尤霓霓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她猛地抬起头,望着陈淮望,眼底交织着复杂情绪,声音因为紧张和忐忑微微发颤,“你……”
还在等我吗?
第66章
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让尤霓霓心底那簇快要熄灭的火苗重新燃起。
但转念一想, 她又觉得这个可能性漏洞百出。
如果陈淮望真的还在等她,那么为什么没有一回国就来找她呢?
而且, 那天在电梯里, 他不是还嘲笑她来着吗?
难道是因为还不知道她的心意?
这个理由更说不过去。
要知道,她之前专门拜托过丛涵, 千叮咛万嘱咐, 请他在陈淮望联系他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陈淮望, 她对他的感情。
丛涵也确实帮她转达了。
尽管没有什么效果,但和完全不知情是两回事吧。
可是, 如果他没有等她的话, 那他现在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呢?
无数的顾虑伴随着欣喜, 一起涌向尤霓霓,让她陷入纠结。
下降的电梯在这时停了下来。
一楼终于到了。
拥挤的人潮如同泄闸的洪水,哗啦啦地往外涌去, 为新鲜空气腾出空间。
尤霓霓呼吸顺畅许多,却没了一鼓作气问下去的气势。
陈淮望和她重新拉开距离。
万博南“趁虚而入”。
刚才进电梯没多久, 他就被人潮冲到电梯的另一个角落里,被迫和陈淮望分开,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人少了点, 立刻冲过来“护驾”。
“老板,你没事吧?”
他硬是挤到两个人的中间,关心中带着点埋怨,说道:“这电视台的电梯真是太不像话了, 简直就是给人钻空子用的。”
说这句话的同时,还特别意味深长地看了尤霓霓一眼。
眼神充满张力,一点儿也不掩饰地谴责她故意趁乱偷吃陈淮望豆腐的行为。
“……”
吃陈淮望豆腐?
好吧。
尤霓霓第一次遭遇这种有色眼光,没想到自己还有当色狼的潜力,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表现得谦虚一点还是羞涩一点。
然而现实也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纠结。
见电梯里的人该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再不抓紧点,就要去地下停车场了,而他们应该也要回公司,尤霓霓只得把心里的问题暂时放一放。
至于其他的,留着下次再说吧。
毕竟他们分开的时间是在一起时候的三倍,要想一下子回到从前明显不太现实,而且有些事情不能太着急。
反正今天能够和陈淮望说上话,还被他这样护着,她已经很满足了。
万博南还在一个劲儿地说话,尤霓霓不好出声打扰,于是直接侧着身子,贴着电梯壁,艰难地从他和角落之间留出的空隙往外钻。
眼见着就快走出去了,手腕却忽得被人扣住。
尤霓霓脚步一顿。
她微微转过脑袋,视线先是落在自己的手腕上,接着顺着对方的手臂向上。
陈淮望没看她,正在和万博南交代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
尤霓霓不解,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动作上,没有仔细听他们说了什么。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出了电梯。
而后,陈淮望松开手。
尤霓霓不明所以,但没有说什么。
因为她原本以为陈淮望至少会给出一个他这样做的理由,或是有别的话对她说,所以揣着一肚子的疑问,一边往外走,一边等他开口。
结果直到出了电视台,他也没有要说话的打算,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的身后。
这下尤霓霓更不明白了。
最后,她终于没能沉住气,调了个头,走到陈淮望的面前,主动问道:“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拉着我不让走吗?”
陈淮望停下脚步。
旁边正好是一棵枝叶茂盛的悬铃木,他站在树下,五官在投下的树影里明灭不定,也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反问了一句:“你呢。”
“……我?”
尤霓霓的脸上写满迷茫,“我又怎么了?”
他抬眸,盯着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的人,很认真地计较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必要这么真情实感,反正最乖的永远是下一个,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
他还在纠结的是这个?
尤霓霓一噎,没想到他绕那么的大圈子,就是为了要一个解释,有点意外,又觉得好笑。
不过,他这个罪魁祸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倒是给她充足的底气。
于是她板着脸,佯装生气道:“我这么说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之前对我那么冷淡,我以为你不想和我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只好先和你划清界限啊!”
闻言,陈淮望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他才不自在地“哦”了一声,紧绷的唇线缓缓松了下来。
虽然听上去很像没事挑事,但他真的以为尤霓霓说的都是真心话,怕她又不要他了。
只不过尤霓霓并不知道他内心的不安,反倒第一次因为他的小气感到开心。
其实他一点都没变吧。
还是以前那个爱闹别扭,需要人哄的幼稚鬼。
意识到这一点后,之前还困扰着尤霓霓的种种不安顷刻间灰飞烟灭,眼前的迷雾也逐一散去。
她忽然释然了。
是啊,陈淮望已经回来了,她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应该好好把握机会才对。
于是尤霓霓抛开顾虑,不再小心翼翼地试探,理直气壮地大胆提要求:“哦什么哦。以后你不准再对我那么冷淡了,知道吗?”
她总是擅长趁乱忽悠人。
只可惜从来没有把陈淮望成功忽悠进坑里过。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陈淮望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重新迈开停下的脚步,对于她的耍赖应对自如,平静道:“看你表现。”
“……”
看她表现?
什么意思?
那他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尤霓霓的思路好不容易清晰了一点,这会儿又被他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回过神后,她赶紧跟上他的步伐,提前放出大招,追问道:“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呢,也要看我的表现吗?”
曾经最渴望听见的一句话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
陈淮望假装不为所动,“嗯”了一声。
“……为什么?!”
尤霓霓只是试探性一问,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被拒绝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原本她还想着要循序渐进,不打算太快谈这个话题,这会儿被这么一打击,急得直接开始逼婚。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而且,而且你以前不是说过,我看你一眼,你就是我的了吗?”
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歪着脑袋,探到他的身前,用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陈淮望,试图唤醒他的回忆。
却被他握着肩膀,转正身体,听他没感情地提醒道:“别看我,看路。”
“……”
在资本主义国家待了六年果然不一样,居然变得这么冷血无情。
尤霓霓没想到他软硬都不吃,心顿时凉了半截,实在想不到他拒绝她的理由,尤其是在他还喜欢她的情况下。
可是想不通又能怎么办,各种方法都试过了。
最后,她放弃了,瞪了陈淮望一眼,而后一个人气呼呼地往前走。
夜晚的街头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带来充满温度的嘈杂声。
陈淮望眼里有细碎笑意和光。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尤霓霓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终日混沌的心难得在喧嚣中找到片刻宁静。
六年前,丛涵确实和他说过她喜欢他的事,可他当时以为那只是丛涵的安慰,又或者是为了骗他回国,所以没有当真。
直到前段时间,他无意间发现她发的那些微信。
尽管如此,不真实感依旧存在。
但他还是回国了。
为了确定她是真的喜欢他,而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同情他,更不是失恋找寄托。
哪怕这个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他也想要试试看,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来到公交站台的时候,尤霓霓还没消气,见他还没走,不满道:“你又不和我谈恋爱,还跟着我干什么。别说是为了送我回家啊,你连路都不认识。”
陈淮望确实是为了送她回家。
不过既然路已经被她堵死,他也不硬闯,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伸出一只手。
尤霓霓一脸警惕:“干什么?”
“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握手算哪门子表现的机会啊。”
“别把我弄丢了。”
“……哦。”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还这么乐意当一个路痴?
尤霓霓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当然,嫌弃归嫌弃,一听有可以表现的机会,她比谁都高兴,立马牵着陈淮望的手,生怕错过。
可是下一秒,她又反应过来。
他刚刚不是才拒绝了她的表白吗,现在居然又跑来勾引她?
……
高手,真的是高手。
尤霓霓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无奈被他吃得死死的,没办法拒绝他,于是只能“歌以咏志”。
她非常有目的性地唱道:“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轻柔的声音被车辆的呼啸声碾得不太清晰。
然而该听见的人还是听见了。
他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等尤霓霓唱完,问了一个很走心的问题。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说的比唱的好听?”
“……”
又在拐着弯笑话她唱歌跑调是吧!
哼。
好在尤霓霓现在脸皮够厚,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脸红,想也没想,回道:“没有,我只唱给我喜欢的人听。”
末了,补充重点:“你是第一个。”
第67章
第一个吗?
虽然这话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但陈淮望还是不可避免地因此动摇。
说他勾引她,她的一言一行又何尝不是在勾引他呢。
陈淮望的目光随便落在马路对面的某一处, 没有看尤霓霓, 否则一定会被她眼睛里的春天迷惑,克制不住亲她的欲望。
而后, 他还算冷静地回道:“听起来, 被你喜欢好像不算一件太好的事。”
“……”
居然又告白失败了。
陈淮望该不会不喜欢她了吧,要不然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尤霓霓接连踢到铁板, 不禁陷入自我怀疑中。
可是没一会儿,公交车来了。
她只好又收起思绪, 拉着冷血无情的人上了车。
电视台的下班高峰期和普通上班族的下班高峰期不是同一个时间段, 所以这会儿的公交车上没有太多人。
为了迁就陈淮望, 尤霓霓选择了后排的位置。
坐下后,她想了想,没忍住, 说道:“我想和你聊聊。”
“嗯?”
这一次,尤霓霓没再放任问题留在心中, 决定趁早解决好。
“既然你现在都知道我喜欢你了,还不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就不怕我哪天心灰意冷了, 不喜欢你了吗?或者不怕别人把我抢走吗?虽然比不过你,但我还是很抢手的!”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她为了营造出一些激烈的紧张感,临时编造的。
陈淮望一听, 眼睫微垂。
尽管只是在假设,但还是让人无法接受。
他坦诚道:“怕。”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是不是在美国待太久,思想变得太开放,只想和我玩玩,不想对我负责?还是为了惩罚我当年没有立马答应你的表白,不想这么快便宜了我?”
要是换成高中的时候,以她对陈淮望的了解,肯定不会出现第一种担心。
但现在不一样。
中间空白的那六年发生了什么事尤霓霓一无所知,所以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想事情,免得最后被打脸。
她继续往下说:“如果是因为第二个理由的话,那还好,我可以接受,谁让我当年不知道好好珍惜,你吊吊我的胃口也是应该的。”
说完,尤霓霓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过了几秒才接着说:“至于第一个理由,只要你现在和我说清楚,不要骗我,我……我可以考虑看看。”
陈淮望怎么可能让她受这种委屈,否定了她的所有猜测。
“都不是。”
都不是?
尤霓霓更想不明白了,“那是什么?”
沉默半晌,陈淮望看了她一眼。
是他没有安全感,容易猜疑,想要她更多的喜欢,直到确定她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离开他,他才敢迈出那一步。
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吗?
其实更像是保护她。
被她丢下的事经历一次就够了。
如果还有第二次,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这些话要怎么和她说呢。
陈淮望不想吓到她,也不想她患得患失,于是只能给她一个避重就轻的答案。
“是我的问题。”
“不过,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我都只想和你一起经历。”
“哦……”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尤霓霓当然还是听不懂,喜悦的泡泡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在笑意从眼睛和嘴角泄露出来之前,她连忙扭头看向窗外,轻哼道:“谁要和你结婚了。”
虽然疑惑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答,但现在那些问题好像显得不重要了。
只要陈淮望还喜欢她,那就足够了。
*
公交站台距离小区只有几百米。
下车后,尤霓霓慢悠悠地走着,整颗心被满足感填得满满的。
空气里已经弥漫着海桐花的淡淡香气。
和陈淮望这样牵手走在街头,是她这几年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
现在居然真实发生了。
尤霓霓觉得自己更应该知足一点。
被四月的晚风吹了一路,来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她终于稍微想通了些,渐渐接受了陈淮望不会轻易和她在一起的现实。
她自我安慰着,这也没什么。
看她表现就看她表现吧。
反正她对自己有信心,一定会顺利通过考核期的。
眼下更重要的是,他们就要分开了。
其实已经说了再见,但尤霓霓还站在单元楼门外,不肯上去。
忽然间,她想到今天她的两位室友都将在工作岗位上奋斗到深夜,于是在陈淮望转身之际,邀请道:“你……要上去坐坐吗?我室友很晚才会回来。”
说完,好像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太自然,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着。
“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还没有吃饭。你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其实是因为舍不得和他这么快分开。
以前读书的时候,这种舍不得的情绪似乎也会时不时冒出来,只可惜当时的她没有当回事,也从来没有挽留过。
闻言,陈淮望有点意外地看着她,但没有拒绝。
*
三个人平时忙工作,没什么时间收拾家里,好在虽然算不上整齐有序,可至少干净。
只是一进屋,首先看见的是放在客厅里的人形立牌。
见状,尤霓霓赶紧解释道:“这是啾啾的哥哥,不是我的。”
刚才在电梯里,她已经和陈淮望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两位室友。
然而解不解释都一样。
陈淮望相信她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他继续往里走,裤腿却突然被什么咬住了。
低头一看。
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正一屁股坐在他的拖鞋上,四只爪子抱着他的小腿,仿佛在cos树袋熊。
尤霓霓看见后,又赶忙过来收拾新的烂摊子。
“这也是啾啾的狗狗,叫BoBi,比较容易沉迷男色,堪称行走的‘指男针’。要不是遛过它几次,我都不知道我们小区里原来有那么多好看的男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淮望的表情又不太好看了。
但尤霓霓没注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BoBi从他的拖鞋上抱起来,而后放在阳台上,严肃教育道:“不可以和姐姐抢男人哦。”
“呜……”
BoBi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呜咽一声,歪着脑袋不看她,闷闷不乐地趴在地上。
尤霓霓已经习惯了,没有心软。
教育完BoBi,她又赶紧回到客厅,收拾收拾,准备开始做饭了。
然而当她站在冰箱面前的时候,突然从美好的梦幻世界回到现实当中,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她只会煮冷冻水饺汤圆,又不会炒菜,拿什么给陈淮望吃?
尤霓霓枯了。
想了几秒,她决定寻求场外援助。
——快!一分钟之内,我要你之前做过的快手菜所有资料!
在她认识的人里,会做饭并且会秒回她消息的对象只有路程了。
虽然他俩同为厨房小白,但路程稍微比她有点天赋,只要她回被他霸占的公寓,通常都是他负责一日三餐,所以还算靠谱。
谁知消息刚发送出去,尤霓霓忽然听见一道脚步声,生怕露馅,吓得马上把手机放在围裙兜里。
而后,她灵光一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打陈淮望的主意。
没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吧?
不过她是谁。
没有道理的事她也能瞎掰个道理出来。
尤霓霓为自己不会做饭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转过身子,对厨房门口的人说道:“你这么挑食,我怕我做出来的东西你不爱吃,要不然你来做吧?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吃。”
陈淮望只是过来看看她,听完这话,眉梢轻挑。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习惯还是一点没改。
他没有回答,只是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又慢条斯理地摘下袖扣,放在桌上,随意卷起袖口,走进厨房。
正所谓一切尽在不言中。
尤霓霓看懂了这是同意的意思,心里一喜,赶紧脱下身上的围裙,帮他围上。
这时,围裙兜里的手机响了几声。
应该是路程回消息了。
尤霓霓没急着看,等把米饭在电饭煲里煮上后,这才站在陈淮望的身后,两只手绕到他的前面,探进兜里摸手机。
尽管理由充分,可是整个行为还是更像从后面抱他。
陈淮望正在处理食材,睨了眼那一双不安分的手,尽量让自己别分心,十分中肯地建议道:“你占便宜的招数可以再高明点。”
……
被发现了?
看来万博南真是独具慧眼啊,她确实有当色狼的潜力。
被揭穿后,尤霓霓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干脆破罐破摔,直接紧紧圈住他的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后背。
“你都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想你,抱抱你怎么了。”
陈淮望动作一顿。
知道她爱撒娇,但不知道原来她还爱这么直白地表达感情。
他微微一哂,同样直白地表达:“影响我做饭。”
……
哎呀。
尤霓霓难得抒抒情,没想到又被他一下子毁了气氛,气得拿脑袋顶了顶他,气呼呼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你会什么?”
“吃。”
嗯。
陈淮望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答案,看了看厨房门,示意道:“出去吧。”
“……哦。”
尤霓霓知道又被他嫌弃了。
不过反正她刚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于是没再执意留在厨房里,回到房间,开始捣腾自己的事。
*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陈淮望发现她没在客厅,又见其中一间卧室亮着灯,便走了过去。
一看,她正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他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吃饭了吗?马上马上。”
尤霓霓正在进行收尾工作,听见敲门声,回头冲他招招手:“正好,快过来一下。”
陈淮望走了进去。
她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到处都是追星元素,唯一的不同是,这里面有他存在的痕迹。
比如,墙上挂着一块软木板,上面贴着和他有关的新闻。
至于房间里随处可见的旺旺周边产品,应该只是因为她单纯爱这个品牌。
等他过来,尤霓霓递给他一张公交卡大小的卡片,最上面写着“表现卡”,下面画着几行方框。
她解释了一下。
“我觉得你不能让我没有期限地等下去,总要给我有一点盼头,所以,以后我每表现好一次,你就要给我盖一个印章。等我集齐十个,你就不能再拒绝我了。或者至少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说完,也不管陈淮望同不同意,把印章递给他,指了指其中一个方框,指挥道:“今天算一次,盖吧。”
看来她已经彻底接受现实,并且从中找到了乐趣,开始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作为消遣。
陈淮望习惯了她的天马行空,随她胡来,接过印章,在她指定的位置盖了一朵小红花。
尤霓霓满意地笑了笑。
她盖上盖,把印章放进陈淮望的裤兜,拍了拍,交代道:“这个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啊。是不是有一种当皇帝用玉玺的感觉?”
嗯?
陈淮望不好扫她的兴,勉为其难回道:“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尤霓霓当他是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高兴,放他一马,把卡片夹在手机壳里后,起身往外走。
“吃饭啦吃饭啦。”
她早就饿了。
然而她原本以为陈淮望只是随便做做,谁知一出去,竟然看见桌上摆着炒土豆丝,油焖春笋,糖醋排骨,小白菜豆腐汤,惊讶得合不拢嘴。
虽然都是一些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但这才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居然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比点外卖的速度还快。
回过神后,尤霓霓递给他一个崇拜的眼神,立马摸出手机拍照留念,嘴巴也没闲着,夸道:“你太贤惠了吧,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事吗,以后谁嫁给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话音一落,她又“哦”了声,反应过来,“那个人应该是我。那就先提前恭喜一下我自己吧。”
好像忘了刚才是谁在公交车上拒谈结婚问题。
陈淮望知道她又在见缝插针展开语言攻势,勾勾唇角,不接话了。
拍好照,尤霓霓赶紧坐下来,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发现味道也很好。
她果断捧着饭碗,大口扒了两口饭,咽下后,终于想起来问道:“你在美国都是自己做饭吗?”
“很少。”
平时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做饭了。
不过尤霓霓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懒得做,应了一声,没空说话了,专心吃饭。
很快,满满的一碗饭被她消灭干净。
要不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尤霓霓已经添第二碗了。
她揉着撑得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瘫在椅子上,遗憾道:“要是你住我隔壁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天天蹭你的饭了。”
陈淮望庆幸道:“还好没住你隔壁。”
哼。
尤霓霓瞪了他一眼。
洗碗的工作当然由她负责。
坐了一会儿,尤霓霓开始做正事。
谁知刚把碗筷放进洗碗槽,她就隐约听见陈淮望好像在打电话,于是没急着完成这项工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等他挂了电话,问道:“你要走了吗?”
陈淮望点点头。
“那我送你出去,正好去楼下遛遛BoBi。你等我一分钟,我去找牵引绳。”
遛狗。
陈淮望想起她刚才的“指男针”言论,往外走的脚步一滞,看了眼角落里的BoBi。
虽然刚刚才被警告不能骚扰他,但是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
BoBi不顾外界的反对,时刻准备着迎接他的宠爱,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一对上他的视线,便立马摇着尾巴朝他飞奔而来。
于是,当尤霓霓找到牵引绳,打算给它拴上的时候,却没在阳台找到它。
再一看,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了客厅里,而且陈淮望正蹲在地上,摸着它的脑袋,好像在和它说些什么。
尤霓霓发现他好像特别招狗狗喜欢,见状,走了过去,结果一人一狗立马停止交流。
……
对此,她合理怀疑道:“你俩是不是在背着我说我坏话?”
陈淮望站起身,非常坦荡荡地“嗯”了一声。
“……”
太嚣张了。
无奈尤霓霓拿他也没辙,给BoBi拴好牵引绳后,拿上钥匙,出了门。
她先陪陈淮望到小区外面的街道上打车。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明天周末的缘故,半天没等来一辆空车。
百无聊赖之际,尤霓霓余光瞥见不远处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有点羡慕,又有了不单纯的想法。
她望着身边的人,忽然说道:“诶,你头发上好像有东西,你低一点,我帮你弄掉。”
陈淮望完全没起疑,很配合地微微弯下腰,让她的手够得着,却没有看见她脸上得逞的笑容。
尤霓霓哪里是为了帮他理头发,分明是又想占他便宜了。
趁他低头,她连忙踮起脚,“啵”的一下,飞快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还美其名曰——
“给你一点甜甜,让你整夜都好眠。”
她又唱了起来,可这次陈淮望难得没有嘲笑她的歌声,愣了一下。
嘴唇的温度还留在额头,让人久久回不了神。
尤霓霓却没敢看他的反应。
说实话,这么霸王硬上弓,她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心虚和害羞。
用光色胆,她没了刚才做坏事的勇气,赶紧继续做正事。
好不容易看见一辆空车,正准备伸手招停,却被忽得拽进了一个久违的怀抱。
克制冷静终于被瓦解。
陈淮望单手揽着她的腰,埋在她香软的颈间,不再想其他,放任自己沉沦在她清甜的气息里。
她还和当年一样狡猾,总喜欢出其不意,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进攻。
除了束手就擒,别无他法。
可是尤霓霓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被这番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意思,反正先无条件认错再说。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见色起意,趁机吃你豆腐。下一次我一定会先征求你的同意,再对你做这些过分的事。”
“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也许是因为离得近,说话的时候,陈淮望的嘴唇有意无意扫过她的耳廓,声音没有被晚风吹散,在她耳边低哑地说道:“你还可以对我做更过分的事。”
“……”
比……比如?
第68章
尤霓霓的脑子里开始不自觉地浮现出“更过分”的画面。
幸好在演绎到不和谐桥段之前, 及时清醒过来。
她怀疑陈淮望又在勾引她,拿出柳下惠的风范, 义正言辞拒绝他之余, 不忘为自己的表白事业添砖加瓦,叹道:“算了, 我俩还什么关系都不是呢, 就做更过分的事,那显得我太随便了。”
说这话的时候, 尤霓霓其实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觉得自己是在以退为进。
结果陈淮望完全没反驳。
听完, 他似乎认为这话说得有道理, 于是揉揉尤霓霓的头发, 认真地自我反省:“嗯,是我欠考虑了。”
“……”
果然只是随便逗逗她!
希望落空,尤霓霓一秒变脸。
她推了推陈淮望的肩膀, 挣开他的束缚,不让他抱了, 和他拉开距离,催道:“好了,赶紧回去吧, 别耽误BoBi寻找爱情了。”
态度说变就变。
陈淮望被迫放开她,轻声哼笑,“卡呢。”
“要卡干什么?”
尤霓霓还在生闷气,语气不太好。
可是下一秒, 她的眼睛又重新亮起来。
她以最快的速度掰开手机壳,拿出小卡片,双手递上。
陈淮望接了过来,拿出印章。
见状,尤霓霓还以为是自己的正直感动了他,凑上前,期待道:“是要给我发小红花了吗?”
“态度恶劣,取消之前发的。”
“……什么?哪有给了还收回去的道理啊!”
弄清楚他的真正意图后,尤霓霓脸色一变,趁他还没动手,迅速从他手里夺回小卡片,像是护崽似的护在怀里,一脸提防地看他,不满道:“你这个小气鬼真是坏得很!”
“嗯?”
上扬的尾音里满是威胁意味。
尤霓霓知道自己斗不过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立马改口:“我这个小色鬼真是坏得很!”
呜TAT
看她委委屈屈的样子,陈淮望的心像是浸在蜜里,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崽和她重新揽进怀里。
尤霓霓瞬间消气。
这大概就是陈淮望给她的一点甜甜吧。
她埋在他的胸口,好好抱了抱他,现在终于理解大学时候,那些在宿舍楼下抱一两个小时都不愿意撒手的情侣是什么心情了。
真的,完全,不想分开。
但总要分开。
尤霓霓决定当那个狠心的人,忍痛说道:“好啦,你快回去吧,别再考验我的定力,要不然我真舍不得放你走了。”
陈淮望“嗯”了声,没松手。
“……”
*
好不容易送走他,尤霓霓在小区里被难得没有发情的BoBi溜了好几圈。
最后,她精疲力尽地回去洗了个澡。
当然了,这种累只是身体上的。
当尤霓霓躺在沙发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整个人还是幸福得冒泡泡。
这种恨不得和全世界分享的喜悦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于是她立马跑去三人群里吆喝了一番。
十点多了,大家应该都忙完了。
[小熊肥霓]:盆友们,忘了和你们说,陈淮望回国了~!
很快,苏糊回复。
[苏糊糊]:波浪号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俩已经……?
[小熊肥霓]:没有没有,就是一起吃了顿饭,还没有到生米煮成熟饭的程度啦[害羞]
[苏糊糊]:可以一起吃饭也很不错了啊!那你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吧?
问到重点了。
可惜尤霓霓本人也没办法太肯定。
[小熊肥霓]:应该算吧?其实他上周就回来了,不过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好像还对我有点不满,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问题是,我和他表白,他又没有接受,说是要看我表现[右哼哼]
[赵赵赵]:对待你这种有前科的人,确实应该谨慎一点,多考察考察没什么错。
[小熊肥霓]:……你又含血喷人!我有什么前科!我都没谈过恋爱!
[赵赵赵]:就是因为没谈过恋爱,才更要谨慎。虽然你喜欢他这么多年了,但感情通常都是没得到的时候是最好的,万一到时候你追到手没两天就腻了呢。
……
她是这种人吗?
尤霓霓很生气被赵慕予这样说,但仔细一想,又好像无法反驳。
难道陈淮望也害怕她只是玩玩而已,所以才要看她的表现?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确应该好好表现。
尤霓霓躺平任嘲。
[小熊肥霓]:好吧,那我以后少说话多做事,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是个靠得住的人!
[苏糊糊]:嗯!我相信你一定很快就可以把生米煮成熟饭!
[小熊肥霓]:好!You believe,I believe![拳头]
赵慕予的逆耳忠言没能打击她的热情,反倒给她提了一个醒。
尤霓霓开始反思自己平时做得不好的地方。
结果反思着反思着,思路跑偏。
等加班的人回来的时候,她还抱着BoBi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傻笑两声。
见状,熊啾啾走过去,伸手在她的眼前打了个响指:“霓霓?”
傻笑的人回过神,抬头看了看,见是她,惊讶道:“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早了,已经快一点了。”
“……”
什么?!
尤霓霓吓了一跳,赶紧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果然快凌晨一点了。
她居然在沙发上坐了这么久?
虽然上班以后的休息时间不怎么规律,但和以前上学一样,她基本不会熬夜,能早睡尽量早睡。
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很少见的。
尤霓霓被自己的发呆能力惊到,赶紧放下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BoBi,和熊啾啾说了声晚安,准备回房间睡觉。
可是熊啾啾并不放心。
她觉得尤霓霓最近整个人的状态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阴云密布,比七月的天气还飘忽不定。
这让她有点担心,毕竟这些表现和一些心理障碍疾病很相似。
熊啾啾想和她聊一聊,于是跟在她的身后,问道:“霓霓,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比较大,影响到你的精神状态了?”
嗯?
尤霓霓没看出她的担心,但听出了这个提问方式很耐人寻味,反问道:“没有呀,怎么突然这么问?”
“也没什么……我就是看你上周不是心情不太好吗,可是今天又整个人容光焕发的,觉得有点奇怪,还以为是工作把你逼疯了。你没事就好。”
听完这话,尤霓霓恍然大悟地“哦”了下,这才明白过来熊啾啾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她今天确实表现得比较亢奋,有这种怀疑很合理。
尤霓霓一脸淡定地拍拍她的肩膀,解释道:“别担心,我的一切不正常都是因为爱情在作祟。”
“……”
说完,转身走进房间。
熊啾啾一听,更担心了,但见她准备休息,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好暂时收了话头。
结果没过几分钟,她在浴室里,突然听见尤霓霓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哀嚎。
……
看来她的担心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尤霓霓的哀嚎不为别的,而是她现在才发现,她竟然忘记要陈淮望的联系方式!
原本她还想在睡前和陈淮望说说话,这下还说什么说。
她懊恼地一头撞在枕头上,只能退而求其次,点开置顶的对话框。
——我好可怜啊,为了想你,居然这么晚还没睡。
——你一定都在做梦了吧!
——晚安,狠心的人!
可惜,尤霓霓这次猜错了。
陈淮望同样没睡。
她的吻并没有给他带来一夜好眠。
尤其在看见这些消息后。
如同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原本压抑得好好的感情一旦被重新开启,有很多东西就会变得不可控。
也许根本用不着集齐十个印章,他就已经先败给了自己的欲望。
他想每分每秒都能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天亮就去找老婆
第69章
记者没有周末, 没有节假日。
所以,第二天, 尤霓霓照常上班。
只不过今天的她是一个人在战斗, 因为昨天熊啾啾和何归晚都加了班,上午可以不用去台里。
毫无意外, 早上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叫醒她的艰巨任务交给了BoBi。
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 尤霓霓终于顺利且匆忙地出了门。
谁知刚出小区,她竟然在大门口瞥见一道熟悉身影, 赶着投胎似的的脚步立即停止前进。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出现的幻觉。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 他不再是一身充满距离感的笔挺西装, 而是换回了普普通通的短袖长裤。
然而普普通通的只有衣服, 人一点都不普通,反而如同一个发光体,光是站在那儿, 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就引得路人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不过他的眼睛只有一个人。
她今天穿了件浅粉色条纹衬衫, 搭配白色牛仔短裙,色彩清新,让人想起刚过去的樱花季。
现在, 那朵忘记凋谢的樱花正朝他跑来。
来到他的面前后,尤霓霓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接我上班吗?”
凌晨的渴望在看见她的瞬间似乎变得更难以抑制了。
陈淮望“嗯”了一声。
可是尤霓霓听了这回答,第一反应不是高兴, 更多的是担心,“哪有你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万一我从其他门出来怎么办,难道你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闻言,陈淮望沉默了。
他很少全凭一腔冲动做一件事,这一次算例外。
因为他一心只想着见尤霓霓,以至于什么都没有考虑,等天一亮,就直接来找她了。
结果等下了车,他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儿不认路,完全找不到她住在哪一栋。
原本对于大多数的正常人来说,第一次去一个新地方,白天和晚上就是两种感觉,更别提本来就没有什么方向感的人了。
最后,他只好在小区门口等着。
有一种守株待兔的感觉。
幸好兔子来了。
见他不说话,尤霓霓多少猜到了答案,知道他肯定没有想过还有其他出口的情况。
她露出无奈的表情,叹气摇头。
幸好她平时走惯了这道门,也幸好她今天要上班,要不然他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的傻望望啊。
要不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尤霓霓真想摸摸他的脑袋,好好教育教育他,现在只能抓紧时间,拉着他往路边走,问道:“你的车停哪儿了?”
“我没开车。”
“没开车?”
周末应该不限号吧。
尤霓霓的脚步再次停下,“为什么?”
“你不是晕车吗。”
“哦……”
她确实对小车容易晕车,而且车越好越晕,因此以前上学她都坐公交,除非遇见一些特殊情况。
还好现在已经好多了。
但她没想到陈淮望还记得她的这个习惯,还以为他昨天没开车是因为有万博南在场,有些话不方面当着第三人的面说,所以才会和她坐公交。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尤霓霓整个人甜蜜蜜,美滋滋道:“没关系啊,我晕车也是有针对性的。如果是和你一起坐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也没什么,今天就打车好了。”
说完,她准备找出租车了。
陈淮望却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巴,上面贴着电视台的台标。
他问道:“不坐那车?”
“不坐。”
尤霓霓摇摇头,“车上基本都是认识的人,到时候我还要挨个儿解释和你的关系,太麻烦了。”
闻言,陈淮望不说话了,表情明显比上一秒黯淡许多。
“这可不能怪我啊,谁让你不给我一个合理身份。”
见状,尤霓霓知道他肯定又觉得她这么做是因为不肯承认他,于是有理有据地解释着。
“你想想,要是他们问起来,我应该怎么介绍你?总不可能说我在追你吧。这样他们会觉得你不和我在一起,还一大清早来送我上班,明显是在吊着我。”
“如果说你只是我的朋友也不行,我俩一看就很可疑,肯定没人会信。”
“所以,还是坐出租车吧,简单省事。”
尽管她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全了,可生活还是没少给她出难题。
刚说完,身后忽然传来几个同事的“温馨提醒”——
“霓霓,快跑起来,司机师傅开始倒计时了,马上就要开走了!”
一听这声音,尤霓霓回头看了看,发现说话的是几个和她同一时期进电视台的女生,关系一般,平时也没见她们这么热心过。
出于礼貌,她还是冲她们挥了挥手,回道:“没事,你们先去吧,我今天不坐班车。”
然而事实证明,她们的热心确实别有意图。
其实她们刚才一出小区,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尤霓霓,而是陈淮望。
所以,即使时间紧迫,也依然阻挡不了她们八卦的心,从尤霓霓身边经过的时候,忍不住停下来,多问了一句:“这位是?”
电视台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见过陈淮望或是认识他,对他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这一点尤霓霓可以理解。
不过,和她说话的时候,可以稍微看她一眼吗,一直盯着陈淮望是什么意思?
尤霓霓有点不太高兴,总感觉自己的宝贝被别人惦记上了。
于是她全然忘记刚才是怎样纠结如何介绍陈淮望的,直接宣誓主权:“我的男朋友。”
话音一落,陈淮望看了她一眼。
一丝意外裹着喜悦的光从他的眼底掠过。
见状,几个女生脸上的失落不加掩饰,没什么好说的了,和尤霓霓随便客套了几句便离开。
乍一看,似乎是尤霓霓胜利了,但她有种心虚的感觉。
毕竟是谎言换来的,赢得也不算光彩。
为了最小化这种心虚,就算知道陈淮望在看她,尤霓霓也没有回应他的视线。
她只理直气壮地说道:“话已经说出去了,你看我也没用。而且,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我只不过是提前适应一下角色,不算说错话吧。”
她以为陈淮望会不高兴她刚才那样做,于是故意避开他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也就没有看见他脸上的阴霾逐渐消散。
陈淮望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她和别人宣誓主权呢。
只可惜尤霓霓不知道,正一边说着,一边招手拦车,顺便转移话题。
星期六的早上不会出现出租车供不应求的情况。
很快,一辆空车停在他们面前。
坐上去后,尤霓霓和司机说了电视台的地址,这才放下心来,有时间好好关心关心陈淮望了。
她问道:“对了,你怎么突然想着要送我上班啊,是因为正好要去台里开会吗?”
却被陈淮望否认。
“不是。”
“……啊?那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送我上班而已?”
尤霓霓没想到他的目的这么单纯,有点意外,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感到太意外。
毕竟这种事情陈淮望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永远记得,高二那年冬天,仅仅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他竟特意来她家楼下找她,给她看新发型的事。
……
等等,他该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她了吧?
原本尤霓霓只是想回忆回忆他以前做过的事,却意外产生了新的困惑。
只不过没等她问出口,陈淮望的声音突然响起,夹在清晨的微风里,打断她的思路。
他回道:“为了见你。”
闻言,尤霓霓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又因为这话愣住。
她扭头看陈淮望。
他的“任性”真是再一次超出她的想象。
尤霓霓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过去无数个想他想得失眠的夜晚忽然变成了一颗颗的星星,把曾经灰暗的日子点缀得闪闪发光。
能够被他喜欢真是太幸福了。
身在福中终于知福的人心情舒畅,弯着嘴角,拿肩膀撞了撞陈淮望。
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语气却故作为难。
“看来你已经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啊。唉,这可怎么办呢。霓霓虽好,但千万别沉迷,也千万别让我背上红颜祸水的罪名啊,要不然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严重自夸的言论将陈淮望眼底的笑意勾出来。
他喜欢看她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叹道:“这张脸肯定很值钱。”
嗯?
这是在夸她长得好看吗?
虽然夸得突然了一点,但对尤霓霓来说,还是很受用的。
这下她更开心了,正想和他客气客气,却又听他补充了一句:“上面应该有很多金子吧。”
“……”
原来是在暗讽她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就知道在嘴甜这件事上绝对不能对陈淮望抱太大期待!
尤霓霓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转而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手指。
良久,她突然叹了口气,低低地说道:“你对我这么好,会把我惯坏的。”
陈淮望侧头看她,见她埋着脑袋,滑落的短发挡住脸,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点异样。
他知道她指的是今天早上的事,却不觉得这有什么。
因为这根本算不上对她好。
是她太容易满足了。
不过陈淮望没有解释什么,只反握住她的手,给出的回答像是安抚她,又像是承诺,为她撑腰,给她充足的底气。
“怕什么,惯坏算我的。”
第70章
原本尤霓霓还有点惆怅, 一听这话,微微一怔。
等理解透彻陈淮望想表达的意思后, 她激动地抱着他的手臂, 凑到他的身前,确认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不许反悔!”
她一脸兴奋, 整个人似乎被快乐因子围绕。
确实太容易满足了。
事实再一次印证了陈淮望刚才的想法。
他被这种情绪感染,早就冰雪融化的眼底蕴着温和的笑意, “嗯,不反悔。”
说完, 还主动提议道:“需要录音当证据吗?”
“那倒不用, 我相信你的为人!”
尤霓霓拍拍他的肩膀, 以示信任。
这下她没有烦恼一身轻,身体忍不住随着外面的洒水车音乐声左摇右摆,结果动作幅度有些大, 放在腿上的帆布包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正忙着高兴的人没工夫管它,可发出的窸窣声响引起了陈淮望的注意。
他的视线往下一扫。
见是尤霓霓的东西落了, 正想帮她捡起来,动作却忽得一顿。
因为不经意间瞥见了她的裙子。
原本陈淮望刚才没觉得她今天的衣服有什么问题,现在才发现, 不仅有问题,而是还是大问题。
由于她这会儿正坐着,本来就在膝盖上方的短裙随之往上缩了几寸,变得更短了, 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在清晨的日光里直白地诱惑人。
陈淮望眸色一黯,但没说什么,只继续未完成的动作,捡起脚边的帆布包,而后重新盖在她的腿上。
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尤霓霓摇摆的身子暂时停下。
她回过神,看了眼帆布包的位置,瞬间明白过来。
看着故意不看她的人,尤霓霓隐约猜到了他在在意什么,忍不住逗他,明知故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穿得特别青春靓丽?”
陈淮望还是没有看她,随意应了声。
尤霓霓笑了笑。
如果是平时,她当然不可能穿成这样上班,今天纯属特殊情况。
而这种特殊情况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说出来。
于是她凑到陈淮望的耳边,小声解释道:“其实是因为我今天要去一所大学微服私访,所以故意穿得像个大学生。”
温热的气息随着说话声喷洒在敏感的耳朵上,撩拨着最原始的冲动。
不过陈淮望知道这只是她的无心之举,尽量不去在意,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话上。
微服私访?
不就是暗访吗?
他微微皱眉,终于看她了,问道:“你一个人?”
尤霓霓点点头,知道他是在担心她,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安抚道:“放心吧,这种微服私访我以前也做过几次,不会有什么危险,那种用生命调查真相的微服私访是晚晚他们部门负责的。”
可惜,这番话并没能让陈淮望的担心减少一丝一毫。
既然是暗访,无论如何肯定都会存在一定的危险,哪有绝对安全的。
只不过他无权干涉她的工作内容,于是不再说什么。
见状,尤霓霓有点后悔和他说实话了,正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这时目光忽然触及他的耳朵,刚好给她提供了灵感。
“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太热了吗?”
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她好奇地用手捏了捏。
耳垂还是偏低的体温,耳廓却有些微微发烫,而且被她这么一碰,更红了。
这让尤霓霓自然而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她恍然大悟,突然体会到了逗人的乐趣,又凑近几分,悄悄问道:“你的耳朵是敏感带吗?”
这回明显是有意撩拨。
陈淮望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低声问道:“谁教的你这些。”
“没人教我啊。”
尤霓霓有种被他轻视的感觉,不服气地扬了扬脸,回答得理所当然:“这些都是我对你的本能反应,哪儿用得着别人教我。”
就像人遇见危险会下意识保护自己,她和陈淮望在一起的时候,对他做出的种种举动也是本能反应。
谁让她一面对他,那些黄色废料就开始不受控地涌进她的脑子里呢。
虽然在追星过程中,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但那些都是有条件的,比如某个造型、画面或是行为戳中了她的点。
不像在陈淮望的面前,随时都想和他亲亲抱抱。
她想逗他开心,也想看他因为她而出现某种反应却又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看来昔日的纯洁早就随着时间流逝一去不复返了吧。
尤霓霓在心底叹气,觉得自己堕落了。
但是,她不介意更堕落一点。
“怎么了,你想教我什么吗?可以留着等我们以后在一起了再教。线上线下床上床下都可以。”
闻言,陈淮望的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也许是他眼神里的情愫太过直白炽热,以至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能让人止不住地心脏狂跳。
有色心没色胆的人怂了,很有自知之明道:“我这样算不算语言性骚扰你?”
“知道就好。”
“……”
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是为了得到他的认可好吗!
空气里危险暗涌,尤霓霓敢怒不敢言,装作观察路况,非常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下车之前,她终于记得要陈淮望的联系方式了。
存好手机号,正好抵达目的地。
眼见着距离打卡时间只剩最后五分钟了,尤霓霓没时间和他好好告别,匆匆说了句“我先走啦”便下了车,拿出速度,往台里冲。
可是刚踏上台阶,她隐约觉得没对劲,停下脚步,往台阶下面一看。
果然,那辆出租车还停在路边,没急着走。
陈淮望坐在车里,正望向她所在方向。
距离并没有削弱他眼睛里流露出的不舍和渴望。
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尤霓霓读懂他。
她莫名想起了BoBi。
每次她们三个人出门,如果有谁忘记和它说再见,它也是这样可怜巴巴地蹲在玄关,望着她们。
有时候,这种一声不吭的懂事比哭着要糖吃更要让人心疼。
尤霓霓一秒败下阵来。
其实他才是红颜祸水吧,严重影响她工作。
她顿时把打卡的事抛在脑后,想也没想,连忙折回去,走到陈淮望的面前,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次好好说道:“乖乖在家等我电话,别再不听指挥乱行动了啊。”
陈淮望如愿得到想要的回应,脸上重新有了表情,唇角带笑,认真答应下她的要求。
她的喜欢终于不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幻产物。
他也好像有了真实感。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