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大学暗访是因为尤霓霓前天接到了一个爆料。
对方是F大的学生, 举报的是近期学校里出现的不文明现象。
爆料称,学校里有一个专门负责发布兼职信息的部门, 叫勤工俭学部, 成立的最初目的主要是为了方便同学们平时找兼职工作。
出发点是好的,无奈总有些人喜欢钻空子。
比如, 群里一位自称是学校就业指导中心的人。
一开始, 他确实介绍的都是一些正经兼职,可最近总是时不时打着介绍兼职工作的旗子, 实际上是暗示女同学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这种情况基本集中出现在周末两天。
虽然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不存在谁强迫谁, 但是让大学校园沦落成明码标价的风月场所, 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
尤霓霓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确认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猫腻。
昨天她已经进了兼职微信群, 现在就等着对方发布兼职信息了。
吃了早饭,她先回办公室,趁着等待的空档化一化妆。
九点多, 群里开始陆陆续续跳出新消息。
尤霓霓时刻关注着,一开始还以为用不了多长时间, 谁知道直到下午快五点,对方才出现。
看见消息的时候,她激动得补口红的手一抖, 赶紧放下口红,拨通兼职信息后面留下的手机号。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喂,您好,请问是张老师吗?”
对方应了一声, 尤霓霓接着往下说:“我刚才看见您在群里发的家教兼职,现在还缺人吗?”
“家教啊,真不巧,刚才已经有人报名了,你就晚了一秒。”
“啊?这样啊……”
尤霓霓保证,从发布信息到打通电话,整个过程绝对不超过十秒。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找到了人。
很显然,对方在撒谎。
尤霓霓觉得有戏,表面上遗憾道:“那我再等等其他兼职吧,打扰您了。”
正准备挂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又补充道:“不过我手上正好还有一个其他的兼职,还没来得及发在群里。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当面详谈。”
“真的吗?”
尤霓霓当然是欣然同意,装作语气兴奋道:“真是太谢谢张老师了!那我们是在哪里见面呢?”
“来我办公室吧,就业指导中心二楼左边那间。五点半之前,过时不候啊。”
“好,没问题。”
F大离电视台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时间上应该很充足。
尤霓霓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后,她揉了揉过度表演的脸颊,戴上装了针孔摄像头的耳钉,前往约定好的地点。
结果刚站起身,从靠窗的方向传来一道中年男声,叮嘱道:“凡事小心点,有情况先和我商量,千万别再像上次那样一个人行动了啊。”
说话的是他们组的组长,也是她刚进台里带她的师父,王定胜。
“知道啦知道啦。”
赶时间的人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匆匆回了一句便跑了出去。
距离五点半还剩最后五分钟的时候,尤霓霓顺利抵达目的地,先在走廊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来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听见敲门声,说了句“进来”。
尤霓霓首先自报家门:“老师好,我是刚才和您联系做兼职的经管系学生。”
张涛没有怀疑她的身份,一边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评估什么商品,一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谢谢。”
坐下后,尤霓霓直奔主题:“刚才您在电话里说还有其他的兼职,具体是做什么呢?”
对方也没废话。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南亚集团不是在我们学校设立了一项奖学金吗,今天晚上学校领导要和集团的人吃顿饭,你需要做的工作就是跟着吃吃喝喝就行。”
……那不就是陪吃陪喝吗?
原本尤霓霓还以为他会委婉一点,没想到证据来得这么直接,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种直接大概也侧面反映了他的猖狂吧,就像是没有任何顾虑。
她“哦”了一声,谨慎确认道:“是只用吃吃喝喝吗?”
对于这一点,张涛倒是没有隐瞒欺骗,直言不讳:“那可不一定,当然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反正只要你做得好,工资肯定比你做其他兼职多,至少这个数。”
说完,他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
尤霓霓一看,心想这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少的钱。
难怪有人经不住诱惑。
见她不说话了,好像有点犹豫不决,张涛又问道:“你现在大几了?”
嗯?
尤霓霓回过神,随便说了一个“大三”,结果反倒成了对方的突破口。
“大三啊,那马上就要找实习了吧。我的建议是,你可以把这个兼职想得简单一点,就当作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些企业的人,对你以后找工作也有帮助啊,对吧。”
她假装认同地点点头。
“当然了,你放心,我介绍兼职都是以自愿为原则,从来不强迫人。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但最迟不超过六点。另外,我也不敢保证这个机会肯定就是你的。要是中途还有其他条件比你好的人同意做,我肯定会优先选择她,毕竟你这身高……”
“……不用考虑,我已经想好了,我做!”
尤霓霓没想到身高居然成了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备受打击之余,又不得不重新振作起来,
她绝不可能让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走,积极提供补救方法。
“身高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穿高跟鞋,而且吃饭不都坐着吗,应该不太会注意这些吧。”
“也是。”
念在她这种清纯挂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张涛勉强忽略她的这个小缺点,“行吧。那你抓紧点时间,六点半在西门集合,到时候会有车送你们过去。”
你们?
看来这次参与的人不少啊。
这两个字让尤霓霓不禁在心底暗自琢磨了下,嘴上不忘回道:“好,我这就回宿舍换鞋子。”
从办公室出来,她赶紧想办法解决高跟鞋的事。
幸好大学外面有一条商业街。
尤霓霓随便选了一家店,又随便选了一双鞋,换好后,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给王定胜打电话,和他汇报目前掌握到的情况。
果不其然,又被他说了一顿。
“不是和你说了,有情况先和我商量,商量!你怎么又自己做决定了?你是不是……”
还好尤霓霓非常有自知之明,在电话被接通的瞬间,非常迅速地把手机拿得远远的。
等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小了一些,她才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好好解释了一番。
“师父,我现在已经是一名专业的记者了,要是什么事都要提前和你商量了才能行动,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力,那也太依赖你了吧。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哟,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
王定胜懒得说她了,“算了,反正你总能找到反驳的理由,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大不了就是为工作牺牲一下自我,说不定还能得到一面锦旗呢。我们栏目也正好沾你的光,火一把。”
“……”
尤霓霓知道他在气头上说气话,打算换一个话题,精打细算道:“那我买高跟鞋的钱可以报销吗?我这个月本来没剩多少钱了,还多一笔额外开销,我……”
“……”
还真会见缝插针抓重点。
王定胜被她念得脑袋疼,不想听她唠叨这事儿,赶紧打断道:“报报报,别再说了。”
“真的吗?谢谢师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做这次的专题!绝对不会丢您的脸!”
这句话王定胜听过无数遍,已经免疫了,再三叮嘱她注意安全便挂断电话。
*
送完尤霓霓,陈淮望回了家,谁知一进去,就看见丛涵正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
自从上次来了他家,丛涵就看上了这个地方,时不时往他这儿跑。
给出的官方理由是,怕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儿太孤单。
听见脚步声后,丛涵没抬头,只说道:“你这一大清早该不会又去找小学妹了吧?你说说你每天这么瞎折腾累不累啊,直接让小学妹搬过来不就好了吗?”
他当然会让她搬过来,只不过不是现在。
陈淮望没有理会,径直朝楼上走去。
没得到回应,丛涵这才探头看了看,见他正在上楼,怒其不争:“靠,你又要工作了?能不能尊重一下周末啊!”
“睡觉。”
“哦……这还差不多,赶紧睡吧睡吧。”
丛涵没再说他什么,重新倒在沙发上,在楼下自己玩自己的。
回国以后,陈淮望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一直逼着自己连轴转。
现在他不仅见到了想见的人,长久以来郁结于心的不甘也没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于是这一睡,直接睡到晚上。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被一个电话吵醒。
原本陈淮望以为是尤霓霓打来的,结果拿起手机一看,是沈原。
一位近几年来势头正劲的新锐导演,拍的都是一些无关爱情的冷门小众片。
二十岁那年,他凭借一部名为《解瘾》的情色电影在圈子里名声大噪,电影风格大多黑暗沉重,最擅长的就是通过一个近乎扭曲的故事来反映或是揭露某种社会现象。
也因为这一点,导致他的一大半作品都无法在大陆地区上映,因此受众群体基本上都是在海外。
从前年起,他开始逐渐回归国内市场,就算拍商业片也有自己的特色和灵性,获奖无数。
俩人三年前在叙利亚认识。
准确来说,应该是陈淮望在叙利亚被沈原救了一命。
当时陈淮望已经从摄影转向纪录片,但摄影作品在市场上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屡次刷新自身最高成交价。
所以当沈原在回国的前一天晚上,邀请他一起投资创办电影公司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直接把身上的钱全给了沈原。
不是为了赚钱,只当是还他恩情。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沈原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便将公司由最初的五个人扩大到现在员工超过两百人的规模。
虽然没办法和那些老牌电影公司相提并论,但他们也有自身的优势,发展迅速,投资制作的好几部电影最后都在上映期间成了黑马,目前还和众多重量级导演达成了合作协议。
陈淮望知道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想了想,还是接通。
沈原立马问道:“喂,在哪儿呢。”
“家。”
“……你真不来?你应该知道小梧桐请我吃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沈原口中的小梧桐说的是盛栖桐,盛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出道即巅峰,十八岁就斩获影后桂冠。
如今四年过去了,她也早就跻身一线,成为国民度最高的年轻女演员。
可惜陈淮望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来。”
“……”
沈原不死心,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走出包厢,挂了电话,又换成视频通话,重新打过去。
他打算面对面感化陈淮望。
谁知道屏幕一片黑。
……
将就了。
沈原努力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脸,继续说道:“人家听说你回国了,专程飞过来,就为了见你一面。你不想过来吃饭也行,但至少让人家看看你的脸,和你说两句话吧?就像现在这样视频。”
陈淮望懒得举手机,正想放在枕头上,却动作一顿。
画面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沈原的身后一闪而过。
身上的衣服还是白天那套,可是脚上的帆布鞋已经换成了高跟鞋。
走三步,崴一下。
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陈淮望无暇顾及沈原,注意力全放在那道小小的身影上。
只不过笑意还未完全抵达眼底便已消失殆尽。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突然搭上她的肩,醉醺醺拉着她往安全通道走。
第72章
傍晚, 六点半。
周末的大学总是热闹得像过节,似乎全校的人都出动了。
其中, 大部分聚集在临近商业街的校门口, 人声鼎沸,商量着晚上的娱乐项目。
尤霓霓提前了几分钟来到学校西门, 见张涛已经到了, 身边还站着好几个打扮或青春或成熟的女生,成为人群的焦点。
她赶紧走了过去, 默默混进人群里,听见张涛正在打电话催人。
又等了一会儿, 剩下的几个女生才匆匆赶来。
随后, 张涛清点了一下人数, 确认所有人都来齐了,没有废话什么,指着路边停着的两辆轿车, 让她们随便选一辆坐。
大家有条不紊地上了车。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 没有人讲话。
但是整体气氛并不凝重,相反,还很轻松。
因为车上的人要么玩手机, 要么玩自拍,总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紧张或是不安,仿佛早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甚至乐在其中。
唯独尤霓霓一个人心神不定。
这么一对比, 她瞬间觉得自己弱爆了,心想这样不行,显得太不专业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积极调整自己的心态。
等抵达终点的时候,尤霓霓自认为比一开始好了很多,至少基本上差不多可以淡定应付今晚可能面临的各种状况。
可惜,现实总是不断打她的脸。
刚下车,尤霓霓又小小意外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吃饭的地点竟然是C市最着名的一家高级餐厅。
在这里,一顿饭动辄成千上万乃至十几万就算了,更重要的是,有钱还不一定吃得到。
她忍不住在心底感叹着这些人的腐败。
也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顺便捡到一些其他新闻。
怀揣着这个新希望,尤霓霓和其他人被带到了三楼的一间包厢。
里面暂时还一个人都没有。
大约七点钟左右,人模狗样的社会败类才开始陆陆续续进场。
见状,尤霓霓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等所有人都入座后,认真环顾了一圈四周,把这些人的脸好好记录下来。
唯一的遗憾是,她不太分得清哪些是企业的人,哪些是学校的人。
好在这不影响什么。
接下来就只用老老实实等到饭局结束就行了。
张涛没有特意交代她要怎么怎么做,所以尤霓霓决定低调行事,在饭桌上不过分出风头,也不过分沉默,否则同样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或是注意。
至于喝酒这件事,她的基本原则是能躲则躲。
如果实在是躲不掉的话,只有勉强喝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需要尤霓霓随时注意和解决。
比如,吃着吃着,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低头一看,发现一只手正在摸她的大腿。
虽然对于这件事,尤霓霓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产生一些不适感。因为她原本以为至少会有点缓冲时间,没料到饭局刚开始没多久就来了。
她差点下意识躲开,幸好及时忍住了这股冲动。
当然了,她绝不可能就这样放任这个老男人吃她豆腐。
尤霓霓先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正常用餐,而后端起酒杯敬左手边的老男人。
过程中,她的手一抖,不小心洒了一些酒出来,弄脏了自己的裙子。
她惊呼了一声,趁机往后退了退,诚恳地和老男人道完歉,又一脸歉意地说道:“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幸好老男人又被左手边的女生吸引,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去处理。
见状,尤霓霓赶紧站起身。
这种高档包厢除了有专门用餐的区域,还有娱乐区域,洗手间什么的当然也包含其中,不用特意到外面去。
幸运的是,她去的时候,洗手间里已经有人了。不幸的是,里面隐隐传出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引起极度不适。
尤霓霓听得直皱眉,整张脸写满“嫌弃”。
她连忙收回伸向门把的手,这下有了合理的理由去外面,于是二话不说,走出包厢,来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都说做社会新闻记者总会见识到各种人性的丑陋面,但是大多时候,尤霓霓对这句话的感触不算太深,毕竟她平时基本上报道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尽管如此,肯定还是有感触深的时候。
比如此时此刻。
每次做这种题材的报道,尤霓霓就会产生一些极端的想法,觉得这世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一想到陈淮望,这种极端想法又好转了许多。
她现在格外想见到他。
……
不对,这会儿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尤霓霓赶紧收起可能会让她变得脆弱的想法,重新集中注意力,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了下,又一一确认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而后才拿出手机,和王定胜发微信,汇报目前的情况。
很快,她收到了回复。
——行了,差不多了,回台里吧。
尤霓霓也觉得该拍的画面都拍了下来,于是这次没有再和王定胜争论什么,回了个“好”。
她不准备回包厢了,打算直接离开。
谁知还没来得及行动,这时洗手间里又走进来一个人。
这种惊悚感不亚于“上课偷玩手机班主任却突然出现”,尤霓霓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手机差点掉进洗手池里。
缓过来后,她看了看,发现进来的正是刚才坐在老男人左边的女生。
以刚才在车上的状况来看,对方肯定不会和她寒暄什么,所以尤霓霓只是微微冲她点了点头,就当做是打招呼了。
结果她竟然听见了女生的声音。
“你哪个学院的?”
嗯?
问这个干什么?
尤霓霓停下朝门口走去的脚步,不知道她的意图,但没有忘记说谎要前后一致的要点,回道:“经管。”
“怎么感觉以前没在学校见过你。”
……
遇到同学院的了?
尤霓霓不怕被她揭穿,临危不乱,淡定地胡诌了一个理由:“可能是因为我平时翘太多课吧。”
对于这个回答,女生没起疑,也有可能只是随口说一说,没想过要揭穿她什么,继续问道:“第一次接这种兼职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限量名牌包里拿出一款限量粉饼补妆,言行举止间完全找不到一点学生气,甚至比好一些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上班族还要成熟老练。
尤霓霓差点因此分散注意力,想了想,模棱两可道:“算是吧。”
“既然来了,就别装什么纯情了,拿到钱才是正事。”
“……”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开导她,但尤霓霓一听,心里反而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之前台里其他同事也做过类似的专题,内容大概是一个被包养的大学生被原配派来的人打进了医院。
新闻本身不算什么新鲜事,最主要的是,在后续采访中可以明显看得出来,当小三的女学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认为这是等价交换,各取所需。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也许还有更多的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下,尤霓霓大胆推测,参加这种饭局的女生里应该没有几个是因为真正缺钱,又或者是像张涛说的那样,想要多认识一些企业的人,这样有利于以后找工作。
大部分人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物质欲望。
而且,正如上述新闻的女学生,今天参与这些事的女生恐怕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毕竟她们既没偷也没抢,只不过其他人选择靠体力脑力赚钱,她们选择靠身体罢了。
然而尤霓霓还是忍不住存有一丝侥幸心理,又或者是为了探寻更多的可能性,希望她们做这些事是有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
于是她问道:“你做这个只是为了赚钱?”
“不然呢,趁机攀上有钱人吗?”
说这话的同时,对方还瞟了她一眼,不管是语气还是行为,都透露出一丝嘲讽,就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有时间做白日梦,还不如好好想想今晚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
是啊,她在做什么白日梦呢。
现实生活不是霸总小说,就算真的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也没必要靠做这种事来赚钱。
尤霓霓再一次清醒。
随着话音落下,女生也补完了妆,没有再在洗手间里逗留,忙着去赚更多的钱了。
尤霓霓同样没在洗手间久待,抓紧时间离开。
虽然她的心情有点复杂,但是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经历,所以很快恢复到正常状态。
谁知重新踏上走廊没多久,她隐隐察觉有人跟在她的身后。
尤霓霓大概猜到了是谁,因此没有回头看,只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切换到自拍模式,借着摄像头确认身后的情况。
一看,果然是那个老男人。
印证完心里的猜想后,尤霓霓放下手机,依然没有轻举妄动,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没一会儿,老男人加快脚步,从后面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往一旁的楼梯间拉。
对此,尤霓霓并没有反抗或是挣扎,直到进去以后。
楼梯间的灯光不算暗,但是没什么人经过,也没有摄像头,而且隔音效果还很好,特别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比如揍人。
尤霓霓早就想动手了。
一进去,她立马甩开老男人的手,先是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朝他的胯下踢去,又在他疼得找不到方向的时候,脱下一只鞋,像是在游乐园玩打地鼠的游戏似的,毫不客气地狂打他。
老男人本来就喝多了酒,连路都走不稳,这会儿更是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打得趴在地上求饶。
然而尤霓霓一点儿都没觉得解气。
因此,她不仅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嘴巴里还说个不停。
“你这个死变态!臭不要脸的老东西!社会败类!刚才在饭桌上吃我豆腐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追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救命?你还敢喊救命?再喊小心我没收你的作案工具!”
当沈原推开楼梯间的通道门,正好听见最后一句话,脚步下意识一顿,不禁觉得下面有点疼。
看清里面的景象后,他更是觉得陈淮望真是想太多。
这……还用得着他出手吗?
出手帮倒在地上的人还差不多。
尤霓霓还在专心打人,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老男人的同伙来了,猛地转过身子,举起手里的高跟鞋。
气势汹汹,一副来一双杀一对的架势。
见状,沈原赶紧举起手,做投降状,表明来意,叫停她的危险动作:“喂喂喂,小姑娘,你别乱来啊,我不是坏人,是陈淮望让我来的。”
一听“陈淮望”三个字,尤霓霓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
而后,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露出意外的表情,结巴道:“沈……沈原?”
“你认识我?”
一听这话,沈原同样意外,“陈淮望和你说过我?那他怎么没有和我说过你。”
“……”
这该怎么解释。
虽然尤霓霓对于他和陈淮望之间的交情还不知情,不过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她当然单方面认识沈原,也知道陈淮望回国后去了他的公司,
但是她总不可能这样说吧。
想了想,她回道:“我看过您的电影。”
哦,原来如此。
见没有什么八卦可挖,沈原不再追问这件事,再次推开楼梯间的门,示意道:“走吧。”
“去哪儿?”
“难道你还想在这儿待着?”
“……”
尤霓霓的状态还停留在收拾败类的阶段,被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穿好高跟鞋,跟着他走出楼梯间,又在他的陪同下,搭乘电梯,来到餐厅的一楼大厅。
不过她以为沈原只是送她下楼而已,等走出大厅,和他道了谢,便准备打车回台里。
却被沈原阻止道:“陈淮望让我看好你,他马上就到了。”
“嗯?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原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推测道:“估计是因为刚才我和他视频通话的时候,一不小心看见你了吧。”
……啊?
那也太巧了吧。
尤霓霓没想到她的行踪居然是通过这种方式暴露的。
也不知道陈淮望有没有看见老男人搭她肩,还有把她拉进楼梯间的画面。
哦……应该是看见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赶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尤霓霓的心里高兴又忧伤,知道自己待会儿可能又要好好哄人了。
而沈原的心里只有忧伤。
好好的一个晚上,什么生意没谈成,全用来帮陈淮望看人了。
唯一的收获大概只有知道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存在。
沈原和陈淮望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感情的事,也没有见他身边出现过什么异性,或是见他对哪个女生感兴趣过。
一次都没有。
以至于他一直以为陈淮望要么是性冷淡,要么是同性恋。
现在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小姑娘。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沈原忍不住多打量了尤霓霓两眼,试图从她的身上找出吸引人的闪光点。
刚才在电话里,陈淮望只让他去楼梯间把她带出来,别的什么都没说,所以他对尤霓霓还一无所知,目前对她的身份有两种猜测。
陈淮望的地下情人,或是陈淮望某个亲戚家的小孩儿。
他个人比较希望是第二种。
正想着,一辆路虎停在面前。
说曹操曹操到。
见状,沈原收起心绪,尤霓霓也回过神。
俩人同时望过去。
不过陈淮望只回应了其中一道视线。
他没有下车,只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隔着被璀璨灯光照得亮如白昼的夜色,看着尤霓霓的眼睛,嗓音难辨喜怒道:“上车。”
第73章
晚上八点钟, 大马路上依然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大家都在尽情享受着美好的周末时光。
车上却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没有开窗的车厢里近乎一个密闭空间, 隔绝外界所有的热闹嘈杂。
四周的空气极度安静, 但重量不容忽视,压得人连呼吸的幅度都不敢太大。
尤霓霓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轻易开口说话, 一边默默摘下耳钉, 放进包里,一边偷偷瞄了几眼驾驶座上的人。
偏偏他的脸几乎隐匿在夜色中, 而窗外一盏盏的路灯不但帮不上忙,反倒成了迷惑人的存在。
她只能在明暗交替之间捕捉陈淮望的神情。
可惜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
尤霓霓想了想, 决定先用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试探一下。
“你找得到去我们电视台的路吗?我要先回一趟台里, 整理整理今天拍的东西。”
“嗯。”
惜字如金的回答不冷不热, 但至少肯搭理人,说明还有弥补的机会。
见试探的结果不算坏,尤霓霓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 稍作停顿后,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这次陈淮望没说话了。
……
果然生气了。
见状, 尤霓霓叹了口气。
她发现了,生气的陈淮望比闹别扭的陈淮望难哄多了。
后一种情况只需要她抱一下就能缓和,前一种情况还必须得找到他生气的原因, 好好认错才行。
然而她只能够感受到陈淮望的心情不好,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难道是因为他刚才在视频里看见其他人对她动手动脚,吃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尤霓霓倒觉得没什么必要。
毕竟过程又不重要, 只要她可以毫发无损地回来不就好了吗?
这么一想,尤霓霓打算和他说一说这次暗访的具体工作内容,好让他更好地理解,她今晚遇见的事都是她工作的一部分,没有办法避免。
首先,她简单说明了一下前因后果。
“这次暗访是因为我接到了一个大学生的爆料,说学校的官方兼职群里有人借着介绍兼职的名义,让学校里的女学生陪酒陪睡,所以我今天去学校里确认了一下,发现情况属实。”
接着,进入正题。
“你可能觉得录下和介绍人的对话就行了,可是,只要校方到时候直接说一句‘他是临时工,言行和本校无关’就可以打发民众,推脱责任,大家也拿他们没办法啊,对吧?”
“为了让他们找不到借口,我必须得掌握更多的证据,证明学校对这些事知情并且允许才行。这也是我今晚参加饭局的原因。”
“不过你也知道,在那种场合,肯定免不了和那些人发生一些肢体接触,但是我很快就跑出来了,所以真的没什么,你也别因为这事儿生气了好不好,就当我是在拍戏吧。”
其实有什么。
尤霓霓到现在还觉得恶心,却担心陈淮望真的是因为她被吃豆腐不高兴,不想再火上浇油,于是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故作轻松。
说完以后,她紧张地等待着回应,希望这番解释可以多少起到一点正面作用。
尽管这个回应很有可能只是一阵沉默。
尤霓霓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没想到竟然听见了陈淮望的声音。
他反问道:“没跑出来呢。”
问题出乎尤霓霓的预料。
她一听,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过这件事。
见她不说话,陈淮望也没看她,仍然直视着前方路况,又平静地问了一遍。
“万一没跑出来怎么办。”
如果可以,他才不想让她当什么伟大的正义使者。
他希望她的工作普通平凡,不需要每天面对各种突发状况,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可惜这个假设不可能成立。
所以,当她还在庆幸这一次的成功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担心她下次再遇见类似的情况,一个人究竟还能不能应付过来了。
尤霓霓不知道他的担心,这次反应了过来,回道:“怎么可能跑不出来,好歹我……”
然而话没说完,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由于惯性,她整个人往前倾,撞上陈淮望护在她胸前的手,而后又被安全带一下子拉了回去。
尤霓霓有种玩云霄飞车的感觉,坐着缓了缓才回过神,不解地看向身边的人。
路灯终于不再不停跳跃,她也终于可以看清陈淮望的脸了。
虽然大部分依然被一片黑暗笼罩,但可以清楚看见紧绷的下颚线条,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怎么可能。
轻描淡写甚至胸有成竹的四个字让陈淮望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
看来她还压根儿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陈淮望收回手,一双黑眸却仍盯着她,冷声道:“你考虑过被下药的情况吗。”
“……”
尤霓霓张了张嘴,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再次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好像……确实没有考虑过。
应该说,她考虑过,但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一场已经提前谈好的交易,那些人不至于再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强迫人,于是又很快排除了这种情况。
现在回想看看,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发生。
如果她刚才没有及时逃出来,又被那些人知道了她不愿意“卖身”,说不定真会用强的。
……
等等,原来陈淮望生气并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因为担心她遇见危险?
尤霓霓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认清真正的问题所在后,她反倒丧失了能言善辩的技能。
其实王定胜也老是说她想问题太过简单,没什么危险意识,因此很少交给她暗访的任务。
她本人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偏偏她每次暗访都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以至于她没有太把这话当回事儿,反而觉得自己运气好。
现在陈淮望的态度终于让她知道重视这件事了。
尤霓霓无法反驳他的话,不自觉地垂下脑袋,手指在座椅上画圈圈,低头认错:“好嘛,这次是我不对,以后我做事一定会考虑得更周全一些,再也不冲动了。”
说这些不是为了哄人,是她真的知道错了。
不过,陈淮望能相信她的保证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于是他不为所动,但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一些,说道:“如果没做到呢。”
“……”
画圈圈的手一顿。
尤霓霓马上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
见胜利就在前方招手,为了表现出自己痛改前非的决心,她不惜用饭碗作为赌注,竖起手指,承诺道:“如果没做到!我就立马辞职!换一份工作!”
这个保证还算是说到了点上,萦绕在陈淮望四周的低气压逐渐散去。
车厢里空气重量似乎也轻了不少。
希望的曙光越来越亮,尤霓霓重拾信心,往他的身边挪了挪,悄悄去牵他的手,再次试探道:“那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陈淮望垂眸,睨着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在她得逞的时候,“嗯”了一声。
随着话音落下,尤霓霓悬着的一颗心跟着落回原处。
她松了口气。
既然陈淮望不生气了,也没有吃醋,那她终于可以实话实说,放心大胆地吐苦水了吧。
尤霓霓早就攒了一肚子的话,憋不住了,立马吐槽道:“不过你不知道今天那个老男人有多恶心,居然趁我不注意偷偷摸我!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好好洗个澡!”
摸?
陈淮望以为她只是被搂了下肩,闻言,黑眸微眯,抬高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摸你哪儿了。”
“这儿!”
尤霓霓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变化,指了指不能被裙子完全遮住的大腿,顺便解释了下楼梯间的事。
“但是你放心哦,我绝对不可能让我自己吃亏,所以刚才他把我拉进楼梯间的时候,我趁机痛打了他一顿!打得他趴在地上求饶!”
她的报复大获成功,可陈淮望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的大掌覆上那片被别人碰过的肌肤,轻轻摩挲,像是想要擦去残留在上面的看不见的痕迹,继续问道:“还有哪儿。”
掌心温热,指尖却有些凉。
温度差不太明显,但还是激得尤霓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不是应该帮她一起骂人才对吗,怎么他也开始摸她了?
听他的语气不太对劲,还在痛快发泄的人清醒过来,赶紧止住话头,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想错了。
也许陈淮望不是不在意她被人吃豆腐,而是在关乎生命安全的问题面前,他暂时没工夫追究吃豆腐的问题?
这个可能性让尤霓霓犯了难。
她现在只想打自己的嘴巴,心想早知道就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地方了,比如被摸了下手之类的。
当然了,她也只能想一想罢了。
毕竟今晚在饭桌上发生的事到时候肯定会在新闻里放出来,就算她想隐瞒都没有办法。
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变重后,尤霓霓瞬间回过神,连连摇头,回答道:“没有了,就只摸了下这里,顶多五秒!”
谁知道陈淮望的动作没有因此停下,反而还变本加厉。
明明一开始他的手还在裙子外面,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探进裙内,逐渐滑向她的大腿内侧。
……
刚才不是还很严肃吗,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画风了?
尤霓霓当然不讨厌和他之间的亲密行为,只不过现在时间地点完全不对。
他这样做根本不是因为情到深处的情不自禁,更像是在惩罚她。
于是她立刻按住陈淮望的手,强行制止他的动作,试图用玩笑话驱走车厢里的暧昧空气,奇怪道:“今天不是满月啊,你怎么兽性大发了?”
没反应。
……
软的不行只好换硬的了。
尤霓霓改变策略,一边把他的手往外拽,一边说道:“这位先生,你能不能先专心开车,有什么等下次再说啊,我还急着回去加班呢。”
闻言,陈淮望抬眸看她,趁她分心,手又朝里探了几分,用实际行动回答她的问题。
“还不够专心吗?”
“……”
不是这个开车啊!
他的手指仿佛带电,被碰过的地方全都变得酥酥麻麻,这种感觉再顺着大腿一路蔓延至小腹,挤走人的理智。
这对尤霓霓来说很陌生。
她有些招架不住,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走,按住他的手也慢慢松开。
在陈淮望越来越过分的时候,她的喉咙间不小心逸出一声娇吟。
……
飘走的七魂六魄瞬时通通归位。
尤霓霓被吓得半死,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感到万分羞耻,转过脑袋,把脸埋在椅背上,同时紧紧抿着嘴唇,生怕再叫出声来。
然而身下的那只手还是没有消停的打算。
这下尤霓霓有点气不过了,觉得这都是陈淮望的错。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换更硬的。
于是她抬起头,指责道:“你……你这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怎么这么色情!有事说事,别搞这些小动作!还有,快点把手拿出来!”
还好这一招更硬的招数奏效了。
陈淮望没有再无休止地欺负她,不介意当一次趁人之危的小人,开出放过她的条件。
“以后不准再接这类新闻了。”
原本他不想干涉她的工作,但现在不得不干涉。
尤霓霓一听,“为什么”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突然灵光一闪。
她及时反应过来,聪明了一回,挺直腰板,和他讨价还价。
“不好意思啊,我的男朋友才能管我。请问你是吗?”
第74章
车内的空气安静了半瞬。
听了尤霓霓的话, 陈淮望的手一顿。
他低敛着眉眼,似乎在思考, 隔了一会儿才抬眸看她, 说道:“我答应你,你就答应我吗?”
嗯?
怎么感觉她在逼良为娼?
见他不像是心甘情愿的样子, 尤霓霓放弃了趁机占他便宜的想法。
还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比较好。
于是她不再顾忌陈淮望那只胡来的手, 倾过身子,一把抱住他, 叹道:“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伟大了?”
要说她有多敬业,似乎也谈不上。至于那种不惜为工作牺牲自我的奉献精神, 在她的身上更是大多时候呈隐性。
毕竟像她这样胸无大志的人, 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杰出青年记者, 也没想过把它当成事业奋斗。
一直以来,她的工作态度都很明确。
只要每个月认真不敷衍地完成基本任务量就行,能不多做争取不多做, 而不像其他打了鸡血的同事那样,恨不得一天就把一个月的量做完。
听上去有点不思进取, 不过尤霓霓不介意被陈淮望知道这些。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太好,但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热爱这份工作。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被调回文娱部,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会为了工作不顾一切, 我还没有那么无私。”
陈淮望埋在她的颈间,没说话。
尤霓霓以为他终于动摇了,再接再厉,提议道:“再说了, 像今天这样的任务其实很少见的。如果以后再出现,我一定提前和你报备,做好各种安全措施才行动好不好?”
半晌,耳边传来一声闷闷的回答。
“不好。”
“……”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尤霓霓自认为该做的该说的她都做了说了,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很是失望,想要推开他,却没推动。
她有点委屈:“我都让了你这么多步,你怎么就不知道让让我。”
话音一落,手机铃声响起。
一看,是王定胜打来的。
估计是见她这么久还没回去,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尤霓霓接通电话,编了一个迟到的理由,先应付过去。
挂断后,她没时间浪费了,暂时放下没讨论出结果的问题,说道:“看吧,领导来催我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只能自己打车回去了啊。”
闻言,陈淮望松开手。
他还是没说话,但至少终于肯开车了。
尽管一路上他俩都没有再说过话。
只不过尤霓霓不说话是因为她没辙了,毕竟她肯定不可能答应陈淮望的要求。
好在她知道,陈淮望一向都很尊重她,这次这么执拗也是因为担心她出事,所以她没有生气。
下车之前,就算会被无视,尤霓霓也还是特意叮嘱道:“你别又在楼下默默等我哦,我可能得明晚才忙得完,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结果她又判断失误了。
陈淮望并没有无视她,在她转身之际,突然开口道:“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真的?”
虽然只是考虑,可这已经算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尤霓霓一点也不贪心,高兴又满足,飞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丝毫不吝啬对他的赞美之词,把他从头到脚夸了一通。
这下陈淮望是真的动摇了。
他忽然觉得,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
其实照节目播出的时间,明天上班再弄也来得及。
尤霓霓之所以这么急着回来,一来是因为她想快点做出来,早点曝光这些伪君子的真面目。二来,这类选题的新闻发布要经过各个领导的审核,最好预留出足够的时间。
这一做,就是一整夜。
等终于大功告成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看着窗外的熹微天光,尤霓霓痛快地伸了个懒腰,拿起牙刷杯子,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又到食堂吃了顿丰盛的早餐,最后回到办公室,抓紧时间打会儿盹。
眼见着马上就快进入梦乡了,身子却突然被人摇了摇,随后听见王定胜的声音。
“霓霓,别睡了,赶紧剪一个预告片出来。”
尤霓霓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道:“剪预告?怎么了?”
“F大的校长被爆出来贪污了。”
贪污?
一听这个消息,尤霓霓立马清醒不少,接过王定胜递过来的手机,看完以后,更惊讶了。
报道里的人不正是昨天吃她豆腐的人吗?
居然还是校长?
真是一个人面兽心的老东西!
王定胜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欣慰道:“不过现在爆出来正好,也算是帮我们预热了。你剪好预告片先给我看看。”
尤霓霓回过神,应了一声,但没急着行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状,王定胜干脆道:“想说什么就说。”
其实尤霓霓的心里还有一个纠结的点。
想了想,她还是问出了口:“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给饭局上那些女生马赛克处理。”
“怎么,还想给她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确实是有这个打算。
可是被这么一问,尤霓霓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圣母了。
王定胜没有帮她做决定,只说道:“你要是觉得她们只是暂时迷失了自我,会珍惜你给的这次机会,那就帮她们打马赛克吧。”
会珍惜吗?
尤霓霓不禁陷入沉思,同时想起昨晚在卫生间和那位女生聊天的情景。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心里有了明确的答案,不再纠结,点了点头,回道:“好,我知道了。”
*
中午一看见新闻预告,路程就给尤霓霓打了一个电话,不过她当时好像正忙着做其他事,没顾得上接。
虽然完成了一个大任务,工作量没有那么重了,但也不可能无所事事地坐着玩。
等尤霓霓忙完所有工作,想起这档子事儿的时候,已经可以下班了。
这会儿,她正一边往电视台外面走,一边处理堆积的未读消息,最后给路程回了个电话。
自从高二搬回C市,他俩之间的联系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毕竟各自都有工作要忙,而且想见随时都能见,所以通常来说,打电话都是因为有重要的事。
接通后,没等对方开口,尤霓霓便抢先说道:“你今天别想压榨我啊,我要回去睡觉。”
路程哼道:“你心里可不可以阳光一点,别把人想得那么坏行不行。”
她这么不阳光还不是拜他所赐!
鉴于以往的惨痛经历,尤霓霓没有轻易听信他的话,倒想看看他有多阳光。
“好啊,你不压榨我,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送你回家。”?
未免太阳光了点吧。
尤霓霓半信半疑,又听他说道:“我看见你了,下来吧。”
闻言,她的视线立马投向台阶下面,果然一眼看见了路程的车。
这让他的话有了可信度。
尤霓霓不再怀疑,趿着一双拖鞋跑了过去,却没发现后面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同样等了她很久。
打开车门坐上去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今天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路程却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没和我说昨晚的事。”
“……”
一听这话,尤霓霓知道他肯定看过新闻了,也知道他良心发现的原因了。
她收起脸上过于明朗的表情,系好安全带,不在意道:“和你说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能帮我出卖色相吗?”
“嗯。”
至少可以在现场确保她的安全,帮她挡下那些人的骚扰。
尤霓霓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和认真。
原本她只是随便说说,听完回答,先是一愣,回神后,拍拍路程的肩膀,很感谢他这么讲义气。
“行吧,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给你留一个名额。”
路程没有被她转移注意力,继续确认道:“那些人还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当然没有,我现在好得很。”
尤霓霓也继续转移话题:“不过你现在要是能先送我回家,那就更好了,我真的快困死了。”
说完,打了一个大哈欠。
路程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把刚才的话听进去,见状,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他启动车子,采取就近原则,把她送回那套被他霸占的公寓。
而对于尤霓霓来说,回哪儿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快点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就好。
她靠在椅背上,打算小眯一会儿,然而刚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
她居然把陈淮望忘了?!
当这个重点从尤霓霓的脑袋里闪过的时候,她瞬间清醒,一脸懊恼,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可惜没人接。
还在工作吗?
尤霓霓困惑地皱了皱眉头,想起刚才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里都没有他的,觉得这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换了一种方式。
她编辑好信息,发送到昨天刚问到手的新微信号上。
——忙完了记得给我回一个电话哦。
被这么一吓,就算发完了微信,尤霓霓也没了睡意,握着手机,等待陈淮望的回复。
遗憾的是,直到她回到家里,依然没等到半个回复。
虽然尤霓霓心里清楚,他可能没那么快忙完,但她还是忍不住和手机玩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好像这样就能瞪出回复似的。
最后,玩得瞌睡又上头了。
路程换好衣服出来,见她还坐在沙发上,走过去,问道:“又在等举报电话?”
“嗯?没有啊。”
“那你在这儿傻坐着干什么,打算吃了饭再睡?”
这话让发呆的人从手机屏幕上回过神,想起了刚才的迫切需求,摇了摇头。
“等我睡醒了再吃。”
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尤霓霓决定先不管了,站起来,伸着懒腰走进卧室,洗了个热水澡后,倒头就睡。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一觉能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却高估了自己的扛饿能力。
将近凌晨两点左右,她被硬生生饿醒。
尽管如此,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还是拿起手机,确认陈淮望有没有回消息打电话。
大约过了半分钟,尤霓霓一脸失望地垂下举着手机的手。
该不会没看见微信吧?还是用意念回复了?
……
尤霓霓拥着被子,胡思乱想着,想要再打一个电话试试看,又觉得他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再三纠结之下,她果断地放弃了这个难题,打算先解决好温饱问题再说。
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她下了床,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谁知一打开卧室的门,发现客厅里的灯还亮着。
一看,路程居然还没睡。
尤霓霓走了过去。
“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等着成仙呢?”
路程正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听见她的声音后,扔下手机,站了起来,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等着伺候你。”
伺候她?
尤霓霓没听懂,慢了几拍,跟随他的脚步走向厨房。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路程便出来了,手里还端出来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陶瓷砂锅。
诱人的香气一个劲儿地往她的鼻尖凑,刺激着味蕾和神经,肚子也叫得更欢了。
这下她理解路程说的那句伺候她是什么意思了。
饥肠辘辘的人丢失理智,被这味道完全控制住大脑,不自觉地顺着香气,一路走到餐桌旁。
刚想坐下,却被路程踢了踢椅脚。
“去拿碗筷。”
“哦……”
尤霓霓咽了咽口水,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厨房,拿上两副碗筷,又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来,拉开椅子坐下。
等待喂食的同时,她由衷佩服道:“你也太神机妙算了吧,怎么猜到我会被饿醒的,而且时间还掐得这么准?”
这还用得着算吗。
路程看了一眼大惊小怪的人,替她盛好半碗肉半碗汤,大方公布神机妙算背后真正的原因。
“你饿着肚子睡觉的时间从来没超过四小时。”
“……”
原来如此。
虽然听了解释,好像少了一些神秘色彩,但尤霓霓还是很佩服他的观察力。
于是她夹了一只鸡腿,放进路程的碗里,一脸慈爱地看着他,说道:“来,奖励你的,以后也要继续这么懂事哦。”
“做梦吧。”
“……”
果然夸不得。
尤霓霓二话不说,把鸡腿抢了回来,咬了一大口,咽下后,又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鸡汤,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不过,这汤的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她又喝了好几口。
虽然还是没想起在哪儿喝过,但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好奇道:“你什么时候会炖鸡汤了啊?”
“我妈炖的,让你好好补补身子。”
哦……怪不得味道那么熟悉。
尤霓霓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意外”变成“感动”。
“果然还是Aimee爱我!我必须要发条朋友圈好好炫耀一下!”
重点炫耀对象当然是她那位在外逍遥的亲生母亲。
说完,尤霓霓立马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打算自拍一张和鸡汤的合照作为朋友圈配图。
然而就在她准备按下拍照键之际,路程忽然入镜。
她的摆拍表情一变,转过脑袋,挥了挥手,示意他往旁边挪一挪,提醒道:“你让开点,别破坏了照片的整体美感。”
路程却坐着没动,为自己争取合理的福利。
“好歹我也算是搬运工,没资格获得你的感谢吗?”
“……”
好吧。
尤霓霓无法反驳,看在他今天做了不少良心事的份上,同意让他入镜。
“咔嚓”一声,拍好照片,编辑好文字,上传到朋友圈。
完成这场必要的感谢仪式后,她放下手机,继续大快朵颐,却又听路程问道:“对了,你上次问我菜谱干什么?”
“菜谱?啊……没什么,就是那天我本来想做几道菜,后来发现是我想多了。”
路程“哦”了声,“真巧,我也想多了。”
“你怎么想多了?”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制造惊喜,结果回来一看,什么都没有。”
闻言,尤霓霓用一种“我该说你什么好”的眼神看着他,微笑道:“我要是想给你制造惊喜,还会找你问做法吗?你傻还是我傻?”
“你傻。”
“……呸。”
尤霓霓懒得和他争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因为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实质性好处。
趁着现在正好有时间,她把另外一件正事拿出来说了说,问道:“那你还要在一个傻子的地盘赖多久?”
“怎么,吵不过就拿房主人的身份压我?”
“……谁拿身份压你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只有你才会做好吗。”
“那你为什么急着赶我走?”
总算问了一个有价值的问题。
尤霓霓为他好好解答。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我俩的幸福着想啊。万一以后我交了男朋友,或者你交了女朋友,让他们知道我们住在一起成何体统。”
男朋友。
一听这个词,路程神色一凝,但声音听上去还是和平常一样,半开玩笑:“你不是一向活在当下吗,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考虑这么遥远的事了。”
“遥远?哪里遥远,说不定我明天就有男朋友了呢。”
尤霓霓知道被他看不起了,好在她对未来充满信心,不服气地回道:“反正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我带他看望你这个孤寡老人,你可千万不要被吓到。”
路程没说话了。
……
怎么回事,该不会现在就被吓到了吧?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尤霓霓咬着筷子,正想问问他怎么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她的。
她被打断思路,扫了眼屏幕。
看清来电显示后,尤霓霓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等了一晚上的人终于联系她了。
第75章
被梧桐树掩映着的红房子难得热闹。
李寂正在布置客厅, 丛涵则是哼着小曲儿,在厨房里把外卖一一转移到盘子里, 为今晚的聚会精心准备着。
时隔六年的重聚必须得是大排场。
大约晚上八点, 丛涵终于听见了期待已久的开门声。
他举着锅铲,兴冲冲地跑到玄关, 打算迎接今晚的第一位女主角。
可等看清门口的景象, 他的脸上只剩下失望,不高兴道:“怎么又是你一个人, 小学妹呢?”
陈淮望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从他的身边径直走过。
丛涵:“……”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虽然惨遭无视, 不过丛涵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淮望这个样子了, 反倒莫名觉得浑身舒畅。
他估摸着俩人可能又闹别扭了, 于是没再追问,回到厨房,接着做正事。
没过一会儿, 门铃声响起。
应该是江舟池来了。
听见这番动静后,丛涵再次举着锅铲, 兴冲冲地跑了出去,结果最后又是以希望落空收尾。
他继续失望道:“你怎么也是一个人,你家赵慕予呢。”
好在江舟池没有无视他, 回道:“倒时差。”
“……”
无言以对。
丛涵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们两个谈恋爱的人怎么弄得和我们单身狗一样凄凉!亏我还让鸡儿把房子布置得这么好看……罢了!直接喝酒得了!”
既然两个姑娘都不来,他也懒得再做作地装盘了,把剩下的外卖直接就着塑料餐具端出来。
好在对于几个男人来说,这并不影响什么, 毕竟吃饭不是重点。
喝酒聊天才是。
这些年来,几个人各忙各的,难得聚齐一次,就算平时也有用微信联系,可隔着手机屏幕的交流怎么比得上当面相处。
一旦打开话匣子,便忘了时间。
唯独陈淮望,好像一直置身这场聚会之外。
尽管其他人问他问题他还是会回答,然而更多时候他都是一言不发地喝酒,反正不会主动开口。
这样的状况简直和高三那年迎接江舟池回桐市的聚会一模一样。
见状,丛涵越发肯定了刚才的猜想,心想陈淮望这个小气鬼八成又吃饱了没事干,自己找气受。
不过他现在正忙着开心,哪里有工夫管这些有的没的,果断无视了。
最后,这场久违的聚会持续到凌晨才收场。
当热闹渐渐散去后,专属于午夜的寂静重新在只剩下两个人的房子里降临。
丛涵一向没有李寂那么自觉,聚会结束也不离开,似乎又打算在这里赖一晚上。
好在如今不像学生时期,每个人的酒量都或多或少练了出来,区区几瓶酒,还不足以灌醉他们。
主人家似的送走两位客人后,丛涵暂时还不想睡觉,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准备一人饮酒醉,却发现陈淮望正坐在外面的花园抽烟。
于是他也走了出去。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陈淮望开始打电话。
室外的空气沁凉,也很安静。
丛涵在一旁的空椅上坐了下来,拉开啤酒罐,随后并非本愿地隐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哼,之前不是还拽得很吗。漫漫长夜,终于忍不住了吧。
*
一听见手机铃声,尤霓霓立马接了起来。
“喂?”
她一边朝阳台走,一边轻声问道:“你这么晚才忙完吗?”
然而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
尤霓霓脸上的笑容变小,拿过手机看了看,确定还在通话中,又放回耳边,“喂”了几声,可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
难道是不小心拨到了她的号码?
尤霓霓疑狐,挂断电话,回到客厅,重新坐在餐桌旁,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白高兴了一场。
还不如一直没接到他的电话呢。
她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路程问道。
“没什么……”
尤霓霓摇了摇头,回答得有气无力,继续填饱肚子工程。
谁知没过多久,安静的手机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次是微信。
而且还是丛涵发来的微信。
——陈淮望把你吵醒了吧?他喝醉了,不用管他。
虽然自从陈淮望去美国后,尤霓霓和丛涵之间的联系少了不少,但是感情并没有因此变淡,平时也会偶尔聊聊天。
只是丛涵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她关于陈淮望的消息。
那时候她以为丛涵是觉得她对不起陈淮望才这样,十分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问过几次以后便没有再问过了,免得他为难。
而这样的想法直到现在也没改变,以至于尤霓霓看见这条消息的当下,第一反应是意外。
她还活在过去的模式里,没想到丛涵会主动和她聊陈淮望的事,但现在也顾不上问原因,更关心陈淮望的情况。
——他醉得很厉害吗?
某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毛病还是没变。
他看了眼一旁清醒着的人,敲下言过其实的回复。
——看上去有点严重,估计晚上睡觉会很痛苦。要是我今天白天不上班,还能留下来照顾他,但是……唉,算了,等他自生自灭吧,你也别管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然而尤霓霓怎么可能不管。
她忘了以前在丛涵身上栽过的跟头,想也没想,义无反顾地揽下了照顾陈淮望的重任。
——我不上班,我来照顾他吧,你把他家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鱼儿已经上钩,丛涵慢慢收线,背着陈淮望,发了个具体地址过去,而后坐等鱼儿出现。
在这期间,他本打算靠着玩游戏打发时间,却在无意间发现了尤霓霓发的那条朋友圈,激动得瞬间坐直身子。
他点开照片看了看,一眼认出路程。
在高三那年的运动会上,丛涵见过他一次,对他还稍微有一点印象,也知道他和尤霓霓的关系。
……
等等,难道这就是惹陈淮望不高兴的导火线?
丛涵很有求知欲望,直接把手机拿到当事人的面前晃了晃,问道:“你给小学妹打电话是不是因为这条朋友圈啊?”
末了,补充了一句:“人家既没有搂搂抱抱,又没有卿卿我我,一看就知道只是朋友而已,有什么好吃醋的。”
陈淮望没看他,只掸了掸烟灰,正好落在他的手腕上。
“……我靠!你个不孝子,居然敢这么对爸爸!”
丛涵被烫得赶紧缩回手,拍掉残留在手上的烟灰,又拿啤酒罐冰了冰,顺便教育他。
“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底气生小学妹的气。那时候你一声不吭就走,她也很可怜的好不好,还大病了一场,半条命都没了。我去医院看她,结果她还以为我是去告诉她你的消息,一看见我眼睛都亮了。说真的,以前她追舟舟都没有露出过那种期待的表情。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好随便编了一些话骗她,幸好她信了。听说她后来……”
大病一场?
闻言,陈淮望脸色微变,注意力全放在这一点上,已经听不见丛涵后面说了什么。
他收回视线,终于正眼看丛涵,打断道:“为什么之前没和我说。”
“说什么?”
“她生病。”
“……”
见他贼喊捉贼,丛涵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听见我提小学妹三个字就直接挂电话的,啊?”
陈淮望一听,陷入沉默。
过去六年,为了避免自己做出一些不受控的事,他确实刻意屏蔽所有关于尤霓霓的消息,却没想到会错过这些。
见他不说话,丛涵以为他知道错了,反正想骂的也骂完了,于是换了种方式,苦口婆心地劝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俩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些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受折磨,所以你别再觉得小学妹对不起你了。人家不就是晚了几天答应你吗,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这事儿一码归一码。
陈淮望敛起心绪,不打算和不知情的人讨论太多,抽完最后一口烟,掐了烟头,起身朝里走。
这次丛涵没有再追上去,继续坐在花园里,喝自己的酒。
*
问完地址,尤霓霓飞速冲回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见状,路程皱眉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她点点头,“嗯嗯,有点事。”
“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
尤霓霓拒绝了他的提议,随便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不用系鞋带的鞋,一脚蹬上,打开门的同时,叮嘱道:“你别等我啊,早点睡。”
话音随着关门声一起落下。
她没再给路程说话的机会,说完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抓紧时间下楼。
直到坐上出租车,和司机师傅报地址的时候,她才有工夫确认丛涵发来的消息,照着念出来。
刚开始,尤霓霓并没有看出其中的特别之处,望着窗外的街景,满脑子想的都是陈淮望。
等出租车已经开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她忽然察觉刚才念的地址有点耳熟,连忙拿出手机,重新打开和丛涵的对话框,仔细确认。
……
真的是她曾经在那个树洞微信号上提到过的梧桐别墅区。
陈淮望怎么会住在这个地方?
是巧合吗?
一连串的疑惑跟随着尤霓霓一同抵达目的地。
给她开门的是丛涵。
见状,她省去了问候的步骤,问道:“陈淮望呢?睡了吗?”
“刚上楼,估计睡了吧。”
丛涵领着她往里走。
一走进客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的气球和鲜花的装饰。
尤霓霓吓了一大跳,毕竟这完全不是陈淮望的风格,好奇道:“今天有人过生日?”
“不是,是舟舟今天来C市了,大家一起小聚了一下。”
其实最初的打算是大聚,不过谁让两位女主角都没有到场呢。
一想到这个遗憾,丛涵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本来陈淮望说你也会来,还特意去你们电视台接你下班,哪儿知道你最后又没和他一起回来,是临时有事吗?”
聚会?接她下班?
这番解释不但没有让尤霓霓豁然开朗,反而加深了心里的疑惑。她微微拧起眉头,回道:“我没事啊,一下班就回家了。”
陈淮望完全没和她提聚过会的事,至于接她下班,她更是不知道。
好在尤霓霓并不是毫无所获,冷静下来后,从中提取出另外一个重点。
如果陈淮望今天真的来电视台接她的话,那么应该看见了她上路程的车,所以后来才会不接她的电话?
之前的疑问好像全都有了答案。
尤霓霓第一次经历这种阴差阳错的误会,有点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就因为没有及时解决,才会越拖越严重,变成现在这样。
她待会儿一定要和陈淮望好好说说,以后再遇上这样的情况,必须第一时间“质问”她,不准一个人胡思乱想,也不准直接定她的罪。
见尤霓霓不说话,丛涵知道她应该在想事情,也没催她,趁空顺便修正了一下之前的说法。
“对了,他刚才给你打电话除了喝醉,大概还因为看了你发的朋友圈,受刺激了。”
朋友圈?
一听这话,尤霓霓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望着丛涵。
她并不认为那条感谢朋友圈有什么不妥,所以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一时间,她的心情有点复杂。
对此,丛涵完全可以理解,立马表明自己的立场。
“当然了,我个人是真的没觉得你那条朋友圈有任何问题,不知道陈淮望那小子在介意什么。难不成他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一个异性朋友也没有吗。”
他说的全是真心话,尤霓霓也很认同,但还是忍不住自我反省。
她没有办法做到把责任全部归到陈淮望的身上,最后低头叹道:“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应该忘记考虑他的感受。”
“这哪儿能怪你。”
听完她的话,丛涵一脸痛心,纠正她的观念。
“小学妹,你听我一句劝,就是因为你老是这样惯着陈淮望,他才会觉得自己没错。这样真的不行,你得早点治治他的这些坏毛病,要不然以后有得你受。”
“……”
这么严重吗?
面对丛涵的好意,尤霓霓不好拒绝,只能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道理她都懂,可是,当她面对陈淮望的时候,这些道理全都变成泡沫。
她实在很难控制住恨不得每件事都想顺着陈淮望心意的心。
然而丛涵不知道她的为难,看见她点头,就当她同意了,这下可以放心离开,不再占用俩人宝贵的相处时间。
“那我先回去了,麻烦精就交给你了。他的房间是二楼最里面左边那间。”
“好。你路上小心。”
送走丛涵,尤霓霓关好门,又把一楼的灯一一按灭,这才独自朝二楼走去。
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门没有完全关上,她轻轻推开。
里面只开了一盏不算太亮的小灯,让人勉强可以看清房间的全貌,但更多的细节还是隐匿在昏暗的夜色里。
比如那张床,以及躺在上面的人。
尤霓霓以为陈淮望已经睡了,害怕吵醒他,于是动作轻手轻脚,就像做贼似的,却很快听见浴室传来的水流声。
她的脚步一顿,站直了身子。
他在洗澡?
喝醉的人怎么可以洗澡呢,万一摔倒了或者晕倒了怎么办?
也许是因为工作的时候见过太多的真实案例,尤霓霓不可避免地担心他。
最后,她不自觉地改变前进的路线,走到浴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叫道:“陈淮望?”
无人应答。
她又提高音量,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可是依然没有反应。
刚才的担心加深了几分。
尤霓霓不敲门了,转而拧了拧门把,发现没锁,在进去之前,提醒道:“我进来了哦。”
话音一落,“卡嗒”一声。
浴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第76章
浴室的灯比外面卧室亮上好几度, 随着缓缓打开的门倾泻一地。
可尤霓霓依然眼前一片黑。
她正好站在陈淮望投下的暗影里,面前的光也完完全全被他挡住。
哗啦啦的水流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水蒸汽却还没有完全散去, 在他的身后像薄雾般袅袅升起,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沉默带来的压迫感。
熟悉的场景一下子将尤霓霓带回六年前的某个早上。
不同的是, 这次陈淮望没有再一丝不挂, 而是穿好了衣服,身上气息清爽干净, 在空气里扩散,倒是看不出一丝醉意。
看来她又被丛涵骗了。
好在尤霓霓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气得跳脚。
很快, 她回过神, 仰着脑袋, 十分努力地想要读懂陈淮望脸上的表情。
但和以往一样,这样的观察基本上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于是尤霓霓不做无用功了,在他的注视下, 抓紧时间,解释自己的来意:“丛涵学长说你喝醉了, 我害怕你晕倒在浴室里面,所以才……”
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陈淮望突然朝她走近几步。
俩人间本来就所剩不多的距离这下更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几乎是紧贴着彼此。
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尤霓霓的脸颊上。
她对这一切毫无心理准备,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就在她以为陈淮望又要对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之际,鼻子忽然被捏住。
……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尤霓霓不太理解他的行为,反应过来后, 赶紧用嘴巴呼吸,免得把自己憋死,同时打了下他的手,问道:“你干什么?”
陈淮望一本正经地回答:“看你能憋多久气。”
“……???”
好吧。
是她错怪丛涵了。
都说眼见为实,这下尤霓霓不得不承认陈淮望喝醉酒的事实。
毕竟幼稚鬼发酒疯的时候不会大吵大闹,只会做出一些幼稚至极的举动。
这一点尤霓霓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于是不和他计较,反倒松了一口气,拉着他走到一旁的沙发,强迫他坐下后,扔下一句“等我一下”便重新朝浴室走去。
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干毛巾,在陈淮望的面前站定后,把毛巾搭在他的头上,开启疯狂手动摩擦模式。
她知道陈淮望嫌吹风机太吵,不爱用,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帮他擦干头发。
幸好陈淮望没有抗拒,乖乖坐着,任由她瞎折腾。
尤霓霓尽情发挥。
最后,原本好好的头发被她这么乱揉一通,全都乱七八糟地翘着,实在有损他的形象。
始作俑者一看,一不小心笑出声。
可怜被害者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听见她的笑声,注意力从她胸口那只刺绣的小猫转移到她的脸上,抬头看她。
尤霓霓第一时间察觉,并且立马紧抿着嘴唇,止住了笑意才低头回应他的视线。
不过,也许是角度的关系,又或者是不明所以,他眼睛里的凛冽被隐去,只剩下无害的茫然,再配上一头毛躁的头发,完全就是刚洗完澡的BoBi翻版。
虽然每次都把陈淮望比喻成小型犬有点不太好,可她总是忍不住在心底把他俩联系起来。
尤霓霓看得整个人蠢蠢欲动。
要不是理智尚存,她可能已经把持不住,开始好好蹂躏陈淮望了。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用手指代替梳子,顺毛似的,替他好好安抚了一下张牙舞爪的头发。
陈淮望似乎很喜欢被她这样对待,搂着她的腰,重新低下头,方便她操作。
对此,尤霓霓一方面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奇怪,因为她原本以为陈淮望肯定会或多或少说到昨天还有凌晨发生的事,却没想到他居然只字不提。
当然了,不提不代表事情已经解决了,反而更像是在刻意回避。
她想了想,试着打破沉默的局面,语速配合着手上的节奏,轻轻问道:“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又生我的气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明知故问。
而尤霓霓也确实是在明知故问。
她知道陈淮望生气的原因,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要不然他每次遇见这种事只会憋在心里。
尽管这不是一件容易实现的事。
不过尤霓霓有信心,因为她发现,和清醒的时候比起来,喝醉酒的陈淮望更好说话。
只要连哄带骗,他就会一五一十地说出不开心的事,像个小朋友似的。
然而陈淮望今天真的还没到醉的程度。
就算现在酒的后劲儿上来了,他也顶多只是觉得有点头晕而已。至于意识,完全清醒。
所以,一听尤霓霓提起不愉快的事,他的情绪立马发生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一个表现是,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还故意避开她的视线。
幸好尤霓霓猜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
见他不说话,她蹲了下来,两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凑到他的跟前,他往哪儿躲她就跟着往哪儿挪,玩捉迷藏似的,非要捉住他的视线才罢休。
陈淮望躲不掉,只能让她得逞。
尤霓霓满意地笑了笑,不逗他了,好好和他说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如果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要告诉我,不能一个人生气,也不能和我冷战?”
陈淮望记得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这句当然不例外。
生气归生气,该履行的承诺还是要履行,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然而对于一向习惯自行消化所有事的人来说,要想一下子说出隐藏的心事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陈淮望依然没说话,只是捏着她细细软软的手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嗓音沉闷,问道:“为什么和他住在一起。”
……嗯?
尤霓霓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路程后,如梦初醒。
对哦,陈淮望好像一直不喜欢路程来着。
大概是因为间隔时间太久,她已经差不多忘了这事儿,听陈淮望这么一说,她才重新恢复记忆,想起来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路程充满敌意。
只不过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原因,甚至还觉得他莫名其妙针对路程。
现在回头看,所有的事全都一目了然。
如愿听见陈淮望亲口说出为什么不高兴的同时,尤霓霓顺便弄清楚了当年的困惑,没想到他的吃醋史原来可以追溯到这么久以前。
她有点心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下不再明知故问,把误会从头到尾和他解释了一遍。
“我没有和路程住在一起,照片里的房子是我的,只是一直被他霸占着而已,因为我平时都住单位公寓,很少回去。”
“昨晚我也不是故意无视你,只是那时候我正好在和路程打电话,他说他要送我回家,我没多想,直接上了他的车。要是知道你在,我肯定会跟你走的。”
解释完,尤霓霓话锋一转,主动承认错误:“不过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你是我不对。这种错误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显然,她已经忘记刚才答应过丛涵的事,又习惯性地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末了,她把最重要的一点单独拎出来,着重强调道:“如果你不想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是我和路程真的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就算不信大海没有水,也要相信我和他没有一腿!”
也许是她说得太过笃定,好像完全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陈淮望终于抬眸,直视她的双眼。
他神情认真,一字一句地确认:“真的只是朋友吗?”
“当然是真的啊!”
尤霓霓还不知道他在意的事情,点了点头,加重语气,肯定道:“周围认识我俩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我不可能编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拆穿的谎话吧。”
闻言,陈淮望沉默了一瞬,扣紧她的手指。
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涩意,低声问道:“高中毕业那年,你在马尔代夫发的那条朋友圈忘了吗。”
在这几天的相处过程中,陈淮望不是没想过问她这个问题,但每次好像都会下意识地避开。
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听她讲述和别人的故事,又或许是不愿意再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因为每回忆一次,就意味着他要被迫重新见证一次她的喜悦。
可他不可能永远逃避,现在不得不面对。
而尤霓霓一听,第一反应是——
朋友圈?怎么又是朋友圈?
其实她不是一个爱发朋友圈的人,平时的主要活动区域都在微博。
她觉得自己可能和微信杠上了,又没有办法不管,只能根据陈淮望的提示信息,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六年前究竟发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朋友圈,居然值得他在意这么多年。
遗憾的是,这次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了不浪费时间,尤霓霓打算直接翻翻手机确认,结果在衣服裤子兜里找了一圈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手机在包里,而包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干脆直接问他:“我那时候发了什么朋友圈?我真的不记得了。”
陈淮望薄唇微抿,似乎不太想回答。
见状,尤霓霓也没勉强他,心想还是自己跑一趟得了。
谁知刚起身,她的手腕忽得一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陈淮望往下一拽,而后整个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陈淮望没有说话,只是枕着她纤薄的肩膀,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不想让她离开。
尤霓霓还以为他误会了,连忙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我不走,只是去楼下拿包,马上……”
可话没说完,她突然没了声儿。
“等等。”
忽然间,她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绕回到上一个话题,确认道:“我在马尔代夫的时候,正忙着思考和你的人生大事呢,连手机都没时间玩,哪有心情发什么朋友圈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虽然尤霓霓的记性算不上多好,但特殊时期发生的事肯定不会忘记。
比如,她清楚地记得,高三毕业以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过微博和朋友圈,毕竟每天光顾着为爱情流眼泪,哪有时间经营这些社交软件。
除此之外,还剩下一个可以解释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你记错,那就是路程又用我的手机做坏事了。你不知道,以前他总是趁我不注意,在我的手机上动手脚,有一次还……”
为了增加话里的可信度,尤霓霓一一列举出以往的实际案例,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身子一僵。
各种情绪在陈淮望的眼底交织。
他没心思再听后面的话,放轻手上的力度,抬起头,盯着她的脸,打断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
被这么一问,尤霓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睫毛飞快地眨了几下,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没说什么吧。”
陈淮望不说话了。
这些年,他一直把自己困在当年的情绪里,从来没有跳出来想过其他可能性,又或者说是不敢奢望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的问题根本不值一提。
原来这六年来遭受的痛苦只不过是他在作茧自缚,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来那天晚上在公交车上,她说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不是在骗他。
陈淮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可更多的还是释怀。
终于释怀。
然而尤霓霓还不知道他的这些心理变化。
见陈淮望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她心里有点没底,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头雾水:“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陈淮望没有回答,视线仍停留在她的脸上。
四周光线昏沉,窗外的月亮在摇曳的梧桐叶间浮沉。
尤霓霓看不懂他的眼神,再三确认自己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话后,食指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压低头,故意说道:“你再看我,我会以为你在等我亲你哦。”
六年前,她在电影院收到的话,现在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陈淮望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喉结滚动。
半晌,他“嗯”了一声。
“我在等你亲我。”
等很久了。
第77章
什……什么东西?
尤霓霓完全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 为了缓解气氛,才说的那句话, 没想过会得到这个回应。
反应了几秒后, 她缓缓抬高脑袋,和陈淮望重新拉开距离, 还以为他没有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于是看着他的眼睛,提醒道:“亲了就是我的人, 我的男朋友了,这样也要我亲吗?”
陈淮望这次没有犹豫, 再次给出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之前太过严防死守, 尤霓霓已经形成惯性思维, 以至于面对他的突然绿灯放行,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反倒觉得不可思议。
她没想明白, 奇怪道:“你不是说过要看我表现吗,为什么现在又突然答应我了?”
陈淮望知道她在犹豫什么。
说到底, 她的患得患失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见她不敢轻易相信的样子,陈淮望一边自我反省,之前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边摸了摸她的短发,就像是在安抚她的不安,顺着她的话,编了一个可以说服她的理由。
“因为你今晚表现得很好, 这是给你的奖励。”?
她今晚……有过什么特别表现吗?
不就是帮他擦了擦头发,顺便回忆了一下她之前做过哪些“混蛋事”,并且还没回忆起来吗?
该不会这也能算表现得很好吧?
听完解释,尤霓霓更糊涂了,不知道他的要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也完全猜不到让他改变心意的原因。
毕竟她之前明示暗示了那么多次都没用,没道理在一件不愉快的事还没解决的时候,他反而想通了吧,根本说不过去。
……
难道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
哦,对,酒后乱性。
尤霓霓差点忘了这个重要前提。
想起这点后,她稍微能够理解陈淮望了,觉得自己更应该好好劝劝他,和他认真交代清楚后果。
“要不然还是等你明天睡醒了,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吧?你现在喝醉了,做事情容易冲动,万一清醒以后后悔了,说我趁人之危,那我多冤……”
本着为他人人生负责的原则,尤霓霓提出良心建议。
然而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剩下的话消失在被陈淮望封住的唇间。
怎么可能还等得到明天。
没必要的瞻前顾后耗尽他的最后一点耐心。
陈淮望不希望她再东想西想,轻抚她头发的大手顺势落在她的后颈上,稍一用力,便将她压向自己,直接用实际行动打消她的各种顾虑。
不过他没有做得太过分,仅仅是双唇相贴,蜻蜓点水般地碰了她一下。
正如尤霓霓刚才说的那样,只是亲了亲。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惊得丢了魂,仿佛她遭到了强吻,而刚才那句要亲他的话不是她说的似的。
即使现在已经被放开,她也没有缓过来,眼睛瞪得比窗外的月亮还圆。
陈淮望静静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了,她好像一点没变,还和当年一样,小小一只,这会儿坐在他的腿上,更是乖巧得像个洋娃娃。
自制力在酒精的侵蚀下愈发脆弱,好似一不留神,就会做出一些不受控的举动。
他尽量不去在意那些扰乱心智的存在,重拾耐心,靠在沙发上,给尤霓霓充足的时间回神。
好一会儿,发呆的人才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眼睛聚焦,开口说道:“你……”
谁知道几秒过去了,这句话依然停留在最初的“你”字上。
见她迟迟说不出话来,陈淮望慢慢引导她,好心地帮她把整句话补充完整,为自己贴上标签。
“我是你的人了。”
“……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
“嗯?”
陈淮望眉梢微抬,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不再接话,似乎打算把话语权全部交给她,让她尽情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是,尤霓霓失忆了。
她想说什么来着?
……
陈淮望刚才的主动打乱她的节奏,导致她这会儿整个思绪乱成一团,完全没办法从混乱的大脑里找出想要的信息。
最后,尤霓霓放弃了回想上一秒想说的话。
她决定着眼于当下,确认道:“那……我们现在这样就算是在一起了吗?”
听她的语气还是有些不自信,陈淮望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轻轻摩挲,重新靠近她,双眼凝视她,认真提议:“或者还需要我再做点其他实质性的事情?”
“……不用了!”
尤霓霓果断拒绝。
虽然她也没弄明白自己心里的不确定究竟从何而来,但她清楚比接吻还实质性的事情是什么。
说完,她又低着头,胡乱猜测,补充道:“我就是……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可能因为现在正好是大晚上,容易给人一种做梦的感觉?”
陈淮望黑眸一沉,没有说话,只是捏了捏她的脖子。
尤霓霓疑狐。
抬头的瞬间,他正好迎上去,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张说丧气话的小嘴,就像是品尝一道可口的甜点似的,用舌尖描绘她的唇,温柔地轻舔。
刹那间,尤霓霓只听得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说不紧张当然不可能,但她没有避开的打算,僵硬的身子在陈淮望轻柔的动作里渐渐放轻松。
她慢慢适应,只在他加重力道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却被陈淮望误以为是想逃走。
还捏着她脖子的手转而扣住她的后脑勺,阻断她的退路,动作也变得粗暴,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肆意挑逗,直到听见她发出呜呜呜的求饶声才退出来,啃咬她的嘴唇。
“亲”和“吻”之间差距立马体现出来。
初学者完全招架不住,只能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任他随心所欲。
这一次,当尤霓霓重获自由的时候,除了没缓过来,浑身上下的力气也被抽空了。
原来接吻还是一个体力活啊。
她累得没空说话,睫毛被沁出的眼泪浸湿,气喘吁吁趴在陈淮望的肩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相比起来,陈淮望游刃有余得多。
就算放开她,他也没有停止,细碎的吻一路向下,在她精致美好的锁骨上留下齿痕,才满意地抬起头,问道:“真实了吗?”
对上他的视线后,尤霓霓隐约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言外之意,如果她还是觉得不真实的话,他不介意再让她多体验几次。
……
说实话,短时间之内,尤霓霓是真的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于是她也顾不上追究刚才的事,回过神,连忙不迭地狂点头,违背意志地回道:“真实真实,非常真实了!”
陈淮望重新低头,似乎放过她了。
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喘气空间后,尤霓霓松了口气。
只是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忍不住小声控诉道:“不过,你说你这个人做事怎么不讲究循序渐进。”
陈淮望的嘴唇在她的颈侧游移,闻言,轻笑了声,没有反驳她的这番控诉,反而用实际行为证明她说得对。
“搬过来和我住。”
“……啊?”
尤霓霓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力气,一听这话,立刻从旖旎的气氛里抽离过来。
他这是急着赶进度?
明明之前还不紧不慢,现在的速度却快得像是坐了火箭,一副今天晚上就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一次性做完的架势。
谁顶得住啊!
尤霓霓觉得自己应该保持理智,不能跟着他乱来,坐直身子,委婉表示道:“我们才刚刚确定关系几分钟就同居,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哪里快了。
似乎带着一点报复意味,陈淮望重重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低哑道:“我已经等你八年了,大小姐。”
尤霓霓吃痛地皱皱眉,还没来得及教育他,又被他的话说得失神。
大小姐。
久违的称呼终于在真正意义上给了她真实感。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这三个字,尤霓霓就莫名觉得踏实,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是啊,陈淮望已经喜欢她这么久了,她还在不安什么呢。
拨开各种顾虑形成的迷雾,尤霓霓看清事情的本质。
这下她不再纠结,慢慢适应身份的转换,却忘了回答陈淮望的问题,一边不安分地玩着他的领口,一边说道:“那你和我说说,六年前我到底在朋友圈发了什么,居然值得你在意这么久。”
时间空白了几秒。
陈淮望放过被他拿来出气的耳垂,回道:“没什么,是我记错了。”
“真的?”
“嗯。”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尤霓霓不怎么相信,还是有一丝疑虑。
然而她没有继续追问。
反正到时候她自己翻翻手机就知道了。
尤霓霓不再执着这件事,推了推他的肩膀,催道:“那你快去睡觉吧,要不然天都该亮了。”
陈淮望应了一声。
本来尤霓霓还以为他真的很难受,想着要好好照顾他呢。
现在看来,白跑一趟。
算是好事也算是坏事。
说完,尤霓霓打算从他身上跳下去,谁知屁股还没离开他的大腿,整个人突然腾空。
拖鞋也掉了。
她“诶”了一声。
陈淮望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后,在她的身边躺下,搂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他抵着她的脑袋,低声道:“睡吧。”
不用问,尤霓霓也能明白这是要她陪着一起睡觉的意思。
好在她知道陈淮望不会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所以没有扭扭捏捏地拒绝。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平时她都是抱着抱枕睡觉,像这样被人抱着还是第一次。
既然是第一次,当然也就避免不了由此的产生一连串连锁反应。
比如,她无法入睡,一直在陈淮望的怀里动来动去。
过了好一会儿,尤霓霓依然毫无睡意,又见身边的人好像一点儿不受她的影响,便轻声问道:“陈淮望,你睡着了吗?”
换来一声“嗯。”
“……”
尤霓霓还在想刚才在出租车上遗留下来的问题。
关于陈淮望为什么住这里。
大三暑假,有一次她坐错了公交车,无意间发现了这条全是梧桐树的安静街道,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桐市,于是立马和陈淮望发了一条消息。
消息的内容是,如果他们还能在一起的话,以后一定要住在这里。
当然,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个愿望很有可能会成为永远的秘密,所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事实证明,不抱希望才是最大的希望。
谁能想到,陈淮望回国以后的住处竟然正好是她当时提到的地方。
这让尤霓霓没办法不多想。
她不相信这只是巧合而已,想了想,还是好奇道:“你是不是看见我以前给你发的微信了?”
陈淮望不意外她会发现这件事,也没有否认,毕竟线索是他主动提供的。
果然。
尤霓霓顾不上关心他是什么时候看见了,又为什么不告诉她,此刻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那……我发的那些没皮没脸的肉麻话你也全都看见了吗?”
她知道,陈淮望没看见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万一、万一有些消息因为时间太久,他没收到呢。
尤霓霓紧张等待回答,却听他反问了一句:“什么肉麻的话。”
嗯?
难道真的没看到?
尤霓霓一听,在心底小小地窃喜了一下,可表面上还是装得很淡定,哄小孩入睡似的拍拍他的后背,回道:“没什么没什么。好了,我不吵你了,快睡吧。”
如愿保住面子后,她见好就收,闭上嘴巴。
结果这时陈淮望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哦”了声,举例说明:“你是说‘陈淮望,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个喜欢你的机会’这种话?”
“……”
“还是‘时间是良药这句话是骗人的吧,都这么久了,我还是这么喜欢你,我这辈子是不是注定要栽在你的身上了’?”
“……”
好啊,又逗她玩!
由于太过肉麻,尤霓霓连回想的勇气都没有,没想到他现在居然直接当着她的面念了出来。
这简直就是对她公开处刑好吗!
她听得手指脚趾全蜷缩在一起,却见陈淮望没有停下的打算,于是立即捂住他的嘴巴,凶巴巴地威胁道:“如果你不想失去你可爱的女朋友,就不准再往下说了!”
看来她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闻言,陈淮望挑了挑眉,不再复述那些让她羞耻心爆棚的话,继续睡觉。
然而说好不吵他的人安分了没一会儿,又开始不听话地乱动了,一会儿摸摸他的脸,一会儿又捏捏他耳朵。
总之,让人很难静下心来睡觉。
陈淮望缓缓睁开眼,看着她,问道:“睡不着?”
尤霓霓有点心虚,“嗯……”
“要我帮你吗?”
“怎、怎么帮?”
“做一些消耗体力的事。”
“……”
尤霓霓双眼一闭。
下一秒,立马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第78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意突然袭来, 装着装着,最后尤霓霓居然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 身边空荡荡, 眼前也一片黑。
房间里的窗帘仍然不留一丝空隙地合着,遮挡光线, 让人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
但非常适合睡觉。
于是, 尤霓霓沉重的眼皮渐渐重新闭上,手却习惯性地伸向一旁的床头柜, 想要拿手机,结果摸了半天, 什么也没摸着。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楼下, 只好垂下手, 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数字闹钟。
已经十点多了。
陈淮望应该去公司了吧。
对于一个记者来说,手机长时间不在身边其实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不过尤霓霓想任性一回, 没有急着起床,而是望着虚无的空气发了一会儿呆。
等到意识完全清醒, 她才伸了伸懒腰,坐起来,走到窗边, “唰”的一下,拉开窗帘。
明晃晃的阳光霎时照亮大半个屋子,带给人好心情。
然而尤霓霓还没来得及拥抱它,注意力忽然被身上的衣服夺走,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陈淮望的睡衣。
看样子应该是他怕她睡得不舒服,特意帮她换的。
至于她来时穿的那一身衣服,已经洗干净,烘干,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见状,尤霓霓再一次被他的细心完全收买。
虽然丛涵再三提醒她,千万不要太迁就陈淮望,可事实上,她才是被惯坏的那个人吧。
有时候,陈淮望对她的体贴程度连她本人都自叹不如。
尤霓霓感动又骄傲,一边挥着长出一大截的衣袖,一边走进浴室,洗漱干净,换好衣服,打算去公司找陈淮望,当面表扬他。
不幸又或者幸运的是,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便被取消。因为当她来到客厅后,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站在花园里的俩人。
另外一道背影很好认。
又是沈原。
不过他刚到没多久,主要目的是为了声讨陈淮望,所以见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哟,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公司的工作狂居然也有旷工的一天?”
自从前天晚上分开,沈原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任何解释,原本还想着今天去公司好好问一问他,结果人压根儿没来。
得。
既然主人公不出现,沈原干脆决定亲自跑一趟,反正还能顺便和他说说明天去苏州谈项目的事。
然而对于这样的调侃,陈淮望通常不做任何正面回应,毕竟也没什么好回应的。
况且,他猜到了沈原的来意,更没理由拐弯抹角,于是非常好心地建议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旁敲侧击不适合你。”
“……”
爽快人。
当事人已经主动发话,沈原也不再试探,放开了说。
“人家小梧桐千里迢迢跑来看你,没见上面就算了,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多可怜啊。于情于理,我这个当哥哥的都应该帮她讨一个公道吧。”
而这所谓的公道自然是——
“老实交代,前天晚上那个小姑娘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陈淮望的视线落在葱葱郁郁的绿植上,正想着要不要趁夏天到来之前,在院子里栽几株尤霓霓爱的栀子花,一听这话,回过神。
一个完全在预料范围内的问题。
他神色如常地回道:“男女朋友关系。”
“……”
沈原怀疑自己听错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虽然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想象和亲耳听见总归不一样。
这会儿他不可避免地感到意外,心想就算今天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他可能都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赶紧确认:“你是认真的?”
这话略带质疑。
陈淮望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没有不高兴,而是真诚地反问:“我现在看起来像在开玩笑?”
倒也不是。
沈原正想回答,却被余光里突然出现的人转移注意力。
尤霓霓同样如此。
看清花园里的俩人后,她拿包的动作一顿,没想到陈淮望还没走,更没想到沈原也来了。
按理说,她应该出去打声招呼才对。
但鉴于她和沈原的第一次见面不算美好,再加上他俩看上去像是在谈事情,她想着自己还是暂时别露面比较好,于是打算悄悄离开客厅。
谁知这时沈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往屋里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谁没做好心理准备谁尴尬。
沈原难得有被别人尴尬到的时候,默默移开眼睛。
这发展速度真是绝了。
经过一番精彩的脑补后,他放弃了上一个话题,意味深长地看着身边的人,由衷感叹道:“你还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对于他的答非所问,陈淮望似乎猜到了原因,什么都没说,只是回头看了看。
这回轮到尤霓霓尴尬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更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露出标准假笑,不太自然地和他挥了挥手。
见状,陈淮望没留下一句话,直接朝客厅走去。
沈原再一次被晾在一旁。
望着那道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他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禁生出无限感慨。毕竟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见色忘友”之类的事居然也会发生在陈淮望的身上。
不过感慨归感慨,沈原的心情倒不像上次被冷落那样失望,反而感到庆幸。
庆幸这世上终于有了值得陈淮望留恋的存在,而这个存在足以让他和过去那些近乎不要命的生活方式划清界限。
最后看了眼就连背影都透出满满幸福的人后,沈原心底的不确定消失。
他没再留下来当电灯泡,径直从花园离开,准备回去好好安慰安慰单方面失恋的人。
*
尤霓霓没有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只知道自己一出现,沈原就离开了。
等陈淮望走到面前后,她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认错:“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他正好要回去了。”
陈淮望盯着她眼圈下面十分明显的睡眠不足的象征,一句话带过刚才的事,而后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原因有很多,尤霓霓从里面挑了一个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需求说。
“饿了……”
她的语气和神情显得十分可怜,仿佛被饿了很多顿似的,陈淮望挑挑眉,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肉,“想吃什么?”
“鸡蛋羹!”
尤霓霓毫不犹豫,甚至像是预谋已久地说出答案。
“就这个?”
“嗯!”
真是好养活。
陈淮望松开手,接下她的订单,走进厨房,开始解决她的温饱问题。
身为只会吃的饭桶,尤霓霓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准备用陪伴当做补偿。
只是陪着陪着,她渐渐忘了初衷,双手托着脸颊,安静地望着陈淮望的背影发呆。
半开放的厨房里光线明亮,左右两边各有一扇落地窗,如同相框,保存着窗外青翠茂盛的景色。
然而画面并非静止不动。
陈淮望站在流理台前,不紧不慢地搅拌着蛋液,筷子撞击瓷碗内壁发出的清脆声响充当背景音,树影也时不时跟随风的节奏簌簌晃动。
惬意得就连匆匆流逝的时光都放慢脚步。
尤霓霓享受其中,偏偏这时脑子里忽然蹦出凌晨的事,让她一时间没了闲情逸致。
她想起了那个未解决的问题,连忙找出手机,翻了翻以往发的朋友圈,却没发现一条值得陈淮望在意的内容,因为基本上全是追星相关。
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他记错了?
尤霓霓拿不定主意,思索无果后,干脆不想了,反倒觉得,既然所有的事都因朋友圈而起,那么结束也应该在朋友圈才对。
这么一想,她果断把念头落到实处。
谁知发出去没多久,手机突然开始嗡嗡震动。
一看,是程慈打来的。
“……”
不用猜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
尤霓霓叹息着摇了摇头。
想她刚上班那会儿,每天被工作上的事折磨得身心俱疲,想要一点点安慰的时候,也没见她的这位亲生母亲这么积极地关心过她。
她认命,拿上手机,走到客厅才接通电话。
果不其然,听见的第一句话是——
“宝宝,你刚才发的那张照片是望望吧?!”
尤霓霓好不容易占一次上风,于是没急着回答,故意吊她胃口,不满道:“你都不关心关心你女儿最近过得好不好吗?”
“当然关心啊。我已经让你爸爸买好机票了,明天就回来好好关心你,大概下午两三点到。晚上你就回家吃饭吧,记得带上望望啊。”
……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尤霓霓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来也下不去,最后自暴自弃地“哦”了声。
这一“哦”,顺带默认了刚才没回答的问题。
程慈一听,这下没有疑问了,十分满意地结束了本次通话。
“……”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尤霓霓不得不服,挂断电话后,一气之下,准备找陈淮望告状,结果微信不断弹出新消息。
全是关心她感情问题的。
她一看,傻了,定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她只一心想着要给陈淮望一个名分,完全忘了考虑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
这下好了,又坑了自己一把。
尤霓霓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边往餐桌走,一边一一回复大家发来的贺电,其中还混了几条以为她又有新墙头的别致发言。
至于陈淮望,情况比她稍微好一丢丢,因为只用处理一人份的骚扰。
而这个人当然是丛涵。
他紧跟程慈的脚步,一看见朋友圈就给陈淮望打了通电话,被接起后,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想好怎么谢谢爸爸了吗?这次我可是又帮了你一个大忙啊。”
“什么。”
陈淮望的注意力还放在客厅的人身上,回答得心不在焉。
见他好像还不知情,丛涵更来劲儿了,语气十分欠揍地问道:“不是吧,难道你没看见小学妹发的朋友圈?”
闻言,陈淮望没说话了,直接退出通话界面,打开微信看了看。
最新的朋友圈正好是尤霓霓刚发的那条。
简简单单的一句“恋爱ing”配上他的背影照,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不过也不需要别的。
陈淮望重新拿起手机,说了句“挂了”便无情地挂断电话,对于丛涵刚才的明示没有一点表示。
丛涵:“……”
*
当尤霓霓飞快处理好各位好心人士的关心,重新回到餐厅的时候,鸡蛋羹已经蒸好了。
她赶紧在陈淮望的旁边坐下,还不知道朋友圈被曝光的事,开动之前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嗯。”
“真乖。”
尤霓霓一听,倍感欣慰,笑眯眯地挠了挠他的下巴,夸完他,又好奇道:“不过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啊,手上的工作都忙完了吗?”
陈淮望没管她胡来的爪子,回道:“帮你搬家。”
“……咳咳咳!”
由于话题转得有点急,尤霓霓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仅脸上的笑容僵住,还不小心被口水呛到。
虽然她没有忘记这件事,但她以为陈淮望当时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
被他拍背顺气缓过来后,尤霓霓赶紧问道:“你是不是还在介意路程,担心我以后又和他一起鬼混,所以才想让我搬过来?”
要说完全不介意当然不可能,可这并不是主要因素。
于是陈淮望否认了她的这个猜想。
尤霓霓更想不通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让我搬过来呢,我们之前那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她担心陈淮望是被眼前的幸福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不得不把现实问题摆出来。
“而且我必须要提醒你哦,不是我夸张,每天早上叫我起床真的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所以我个人不太建议你在感情初期就接受这种残酷的考验。”
“不能看见你更痛苦。”
陈淮望看着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埋在眼底,以至于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差点忽略他的在乎和不安。
然而尤霓霓还是听得一愣。
毫不遮掩的感情就这样直白地摆在她的面前,她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拾回神后,立马握着陈淮望的手,投降道:“好好好,我搬。”
这下她纠结的问题从“到底要不要搬过来”变成了“什么时候搬过来”。
想了想,尤霓霓还是决定和他商量一下。
“不过今天就搬的话有点突然,我的两个室友可能以为我在躲债,而且晚上我还要和我同学吃饭,明天呢,我妈妈又要回来了,这几天没什么时间收拾行李,等周末我再过来好不好?”
这里说的同学当然指的是从高中就对她的感情生活表现出过度关心的三大护法。
在刚才收到的消息里,她们仨的发送时间几乎可以算是并列第一,内容也差不多,都是让她有空出来聚聚之类的话。
至于约她的真实目的,尤霓霓看破不说破,心想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定在了今天。
幸好陈淮望在时间上没什么要求,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尤霓霓放心了,继续吃早餐。
三五两下把满满一碗鸡蛋羹解决干净后,她没有再在这里逗留,收拾收拾便准备回去了。
一来,她想趁着白天还有点空,能整理多少东西整理多少。二来,她知道陈淮望肯定还有正事需要处理,不想再占用他的时间。
陈淮望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没有挽留,只提议要送她,却被拒绝。
尤霓霓把他按在椅子上,捧着他的脸,认真叮嘱道:“下次别再因为我反倒耽误了自己的事,要学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知道吗?”
说实话,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优先考虑和她有关的事已经成了陈淮望的本能反应。
他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却被尤霓霓当成了一个好时机,趁机切断他的退路,抢先道:“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以后要说到做到啊。”
说完,她低头亲了亲陈淮望,而后松开手,和他道别。
“好了,我走了,你也快去忙你的吧。”
*
晚上,尤霓霓准时来到约定的餐厅。
三大护法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一看见,立马和她招手示意。
虽然方遥雨几个人见过尤霓霓当年的可怜模样,但那时候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不好多问什么,毕竟多问一句都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于是她们一直憋着。
一憋,就是六年。
这倒没什么,最折磨人的是,这么多年来,两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害得她们还以为他俩的故事就这样了,完全没奢望过能等到峰回路转的一天。
等尤霓霓坐下后,张唯笑省去问候,递给她一杯水后,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来,喝口水就赶紧说说你和大佬到底是怎么回事?”
“……”
目的性也太强了点吧。
尤霓霓拿水杯的手悬在半空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轻哼道:“你现在连敷衍我都懒得敷衍了?好歹也装装样子,先假装关心我几句再问这些事情吧。”
“哦,是吗,还有这流程?”
大学期间,每年回桐市,她们都会约出来见面。现在进了社会,虽然各自都有工作要忙,见面机会少了很多,但并不影响什么,相处还和上学时候一样。
所以张唯笑没想到她居然还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只好转向张唯妙,求助道:“姐,交给你了,正好是你最擅长的客套社交。”
话音一落,张唯妙一巴掌拍过去,没理她,把菜单递给尤霓霓后,说道:“别听她胡说,先看看你想吃什么吧。”
方遥雨点了点头,认同道:“嗯,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
这该死的默契。
被她们这样审问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也难为她们“不忘初心”,持续关注她的这段感情这么多年。
闹够后,尤霓霓也不再吊她们的胃口,把完整的前因后果和她们说了一遍,毕竟她今天就是为了满足她们好奇心才来的。
谁知听完整个故事,张唯笑反倒收起了之前的兴奋。
她莫名感到难过,托着脸,猜测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那大佬当时该有多伤心,才会跑到美国去。”
嗯?
尤霓霓觉得她可能忘了什么,小声提醒道:“我也很伤心啊……”
“哼,你还好意思说!”
结果张唯笑不但没安慰她,还顺便替当年的自己喊冤。
“千错万错,都是因为你上学那会儿不听我的劝,才走了这么多弯路!还好现在顺利走到了终点,要不然我看你上哪儿买后悔药去!”
“……”
尤霓霓被说得哑口无言。
算了,躺平任骂吧。
她没反驳,又听方遥雨问道:“不过大佬为什么突然回国了?而且六年里他完全没有联系过你,按理说情况应该很严重才对,怎么又这么快和你和好了呢?”
诶,对哦。
这话提醒了尤霓霓。
她想起自己好像没有问过陈淮望这些问题,记在心里后,回道:“等我回去问问他再告诉你。”
“哦,那也不用。”
方遥雨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倒不是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然而总有不放过任何消息的人。
明明没她什么事,偏要过来凑热闹,积极道:“我用我用!到时候记得告诉我!”
话音一落,又被赏了一巴掌。
张唯妙收回手,从刚才的故事里回过神,最后一个发出感慨:“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大佬是一个这么长情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时候看上去越冷漠的人,其实对待感情越认真。付出一次,就是一辈子。”
张唯笑的口吻老练得如同经历过无数大风大雨的过来人。
说完,她又搭着尤霓霓的肩膀,感叹道:“唉,我们霓霓真是捡到宝了。”
“……”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尤霓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反应过来后,不满道:“为什么又变成陈淮望的表彰大会了?我这几年的坚持难道不值得你们歌颂吗!”
“值得值得。”
张唯笑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当做敷衍的奖励,而后转移话题:“对了,你竹马最近谈恋爱了吗?”
“你说路程?应该没有吧。”
尤霓霓没想到她会提到路程,表情变得暧昧,好奇道:“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好他这一口了?”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单纯好奇他知道你谈恋爱以后的反应而已!”
“反应?他能有什么反应,到现在都没和我说一句恭喜呢。”
没反应?那就是最大的反应了。
张唯笑了解情况了,和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举起酒杯,终止了往事回忆,开始展望未来:“没事,有我们恭喜你!祝你和大佬早生贵子,一年抱俩!”
早生贵子?
和刚把初吻交出去的人说这些好像有点太快了吧。
一想到早生贵子的过程,尤霓霓的脸颊不禁悄悄浮出可疑的红晕,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好拿出已恋爱人士的威严,郑重警告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别搞黄色!”
不明所以的仨人:“……”
到底是谁在搞黄色?
第79章
晚饭结束后, 见时间还早,张唯笑本来提议再去看一场电影, 谁知刚走出餐厅, 她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但又不太确定, 于是赶紧用手肘撞了撞尤霓霓, 语气激动。
“霓霓,那是大佬吗?”
嗯?
闻言, 不止是尤霓霓,方遥雨和张唯妙也全都立马顺她的手指方向望去。
马路对面正好是C市的一家知名饭店。
大堂内灯火辉煌, 即使地处繁华地段, 依然是最醒目的存在。
而比这还要吸引人注意的是正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虽然距离和夜色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他的脸, 但尤霓霓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他似乎天生适合黑色,宽阔的肩膀把衬衫撑得笔挺有型,和冷白的肤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身形一如当年,骨子里的散漫劲儿没有变过。
确实是陈淮望。
在被发现之前, 尤霓霓收回视线。
现在这样遇上纯属巧合,因为她并没有和陈淮望说过吃饭地点,况且他的身边还跟着万博南, 所以她没有过去打招呼的打算。
她只是唱着回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这么巧啊。”
这下张唯笑从好奇模式切换到花痴模式,靠在尤霓霓的身上,重新认真观察陈淮望,仿佛十八岁的怀春少女, 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真好,大佬不但没有长残,还比以前更好看了。”
嗯……这倒是实话。
尤霓霓十分认同地点点头,一点儿也不谦虚。
这时,紧随其后收回视线的方遥雨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宣布道:“好了,散了吧。”?
“散什么,不是说去看电影吗,不看了?”
尤霓霓没听懂这话,但张唯笑听懂了,配合道:“还看什么电影,我们很懂事的好不好,你赶紧去和大佬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吧,我们允许你见色忘友一次。”
“……”
原来如此。
这话听上去很贴心,可作为在场唯一一个非单身人士,尤霓霓怎么好意思再拉仇恨。
她立马表明立场:“你们未免把我想得太恋爱脑了吧,而且他是来谈工作的,不是专程来接我,我们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话音刚落,张唯妙扯了扯她的衣服,提醒她:“霓霓,大佬是不是在看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马路对面。
一看,明明刚才已经快上车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察觉了她的存在,正望向她。
有些东西即使距离再远也无法磨灭。
比如他眼神里包含的感情。
张唯笑抓住这个漏洞,反驳道:“好了,现在是专程来接你了。咱们下次再约吧。”
“诶……”
一听这话,尤霓霓赶紧回头,却发现自己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一说完,张唯妙便立马一拖二,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俩人离开,就这样抛弃了她。
……
在她的感情事上,她们三个人总是积极得不像话。
这让她感动又不敢动。
不敢动是因为这时她的余光瞥见陈淮望正朝斑马线走去,看样子是打算过来找她了。
这下尤霓霓是真的没办法再去追三大护法了,老老实实站在斑马线另一端等着。
*
对于这场偶遇,陈淮望同样很意外。
不过他原本没想要过去找尤霓霓,只是单纯看看她而已,毕竟今晚是和她和她同学的聚会。
结果在他上车之前,她的同学突然走了,留她一个人。
见状,陈淮望以为她们的聚会结束了,于是改变了主意,让万博南先回去。
正准备开车门的万博南一听,一脸懵逼,又不敢问,只能一边应了声,一边目送自家老板离开。
他不是不会审时度势的人,但并不清楚两人过去发生的事,以至于一开始看尤霓霓的眼神依然像是看死缠烂打的脑残粉。
直到这会儿亲眼看见自家老板过去找她,他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可能曾经有点什么。
而尤霓霓则被他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等马路对面的人走过来后,她收回视线,迎上去,首先确认一件最重要的事:“你不是丢下工作过来找我的吧?”
话语间隐约带了点质疑的意味。
陈淮望轻挑眉梢,反问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经不起诱惑?”
诱惑?
尤霓霓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和这种词语扯上关系。
一时间,她信心爆棚,忘了正事,拍了拍他的手臂,得意道:“没事。就算你真的没有经得住诱惑,那也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我魅力太大。”
陈淮望很配合她,“嗯”了一声。
然而下一秒,尤霓霓突然清醒了,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不对,被诱惑的人明明是你,怎么最后背上见色忘友黑锅的人是我呢,而且这下连你的助理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对劲了,好像我不是什么正经女生似的,成天只知道妨碍你。”
这话主要是为了控诉世道不公,陈淮望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前半句话上。
“见色忘友”四个字很好地解释了她的同学刚才为什么突然离开,他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事已至此,他没办法帮尤霓霓洗清“罪名”,能做的只有摸一摸她的脑袋,作为补偿,顺便夸道:“你有三个好同学。”
“嗯?”
话虽没错,但尤霓霓被他夸得没头没尾,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谁知道陈淮望不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且还转移了话题。
他一边牵着她的手朝前走,仿佛认识路似的,一边问道:“坐公交还是地铁?”
“……走这边。”
尤霓霓一眼看出他只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前进,在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之前及时拉住他。
最后,又变成了她牵着陈淮望走。
尽管如此,她并没有忘记上一个问题,不死心地追问:“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陈淮望勾了勾嘴角,猜到了她没那么容易放弃。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见色忘友”的事。
就像尤霓霓不希望他因为她耽误了工作一样,他同样不希望他的占有欲让她感到厌烦,也知道就算谈恋爱也应该给彼此足够的个人空间,所以大多数情况都在尽量克制。
可总有克制不了的时候。
思忖片刻后,陈淮望还是把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你不觉得我对你过度依赖,一直黏着你,占用了你太多时间吗?”
一听这话,尤霓霓先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担忧,而后语气强烈地回道:“当然不觉得啊!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不黏着我,那去黏谁?”
这个回答算得上是标准答案,但陈淮望的顾虑好像依然存在,又补充了一个条件。
“等时间一长,你可能就会觉得烦了。”
见他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尤霓霓好笑又心疼。
这种担心不是通常都发生在女生的身上吗,怎么到他们这儿就反着来了呢。
想了想,这一次她没有再否认,而是点头认同道:“嗯,有道理。”
话音一落,不出意外地对上一道略带威胁和不满的眼神。
尤霓霓脸上的笑容扩大,不逗他了,望着前面一对相互搀扶的老人,慢悠悠地说出后面半句话。
“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那时候你还追上来黏着我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觉得烦。”
这话说得不算直接,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陈淮望听懂了。
他的顾虑被彻底打消,低头对上她的视线,表情缓和,语气却故作客套,回道:“辛苦你了,还要被我黏这么久。”
“哪里哪里,这都是身为你女朋友应尽的义务,不足挂齿。”
对于这种即兴的情景表演,尤霓霓应对自如。
说完,她又叮嘱道:“不过以后别再担心这些了好吗?谈恋爱应该开开心心才对。”
陈淮望点头答应。
尤霓霓放心了。
她知道,陈淮望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而这种不安或许来自过去的种种经历,又或许是因为他太过珍惜这段感情,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能做的不多,唯有好好爱他。
*
解决好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问题后,尤霓霓一身轻,走路带风。
走着走着,她又忽然想起程慈交给她的任务。
为了不打乱陈淮望原本有的计划,她没有直接说吃饭的事,而是先问道:“对了,明天晚上你有什么安排吗?”
谁知道还真的有。
“明天晚上?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在苏州了。”
“苏州?你要去出差吗?”
“嗯。”
“……”
闻言,尤霓霓的表情瞬间变暗,脚步也慢了下来,不说话了,好像受了什么严重打击似的。
陈淮望知道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来得有些仓促,但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提醒她:“不是让我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吗,后悔了?”
尤霓霓确实后悔了。
不过她不是后悔让陈淮望学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而是后悔自己今天上午走得太洒脱。
如果早知道这件事,她当时肯定会选择陪在他的身边,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在旁边一直看着他工作也好啊。
尤霓霓耷拉着肩膀,摇了摇头,小声否认道:“没有后悔……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其实不算突然,因为出差的事早就定下来了,只不过陈淮望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直到今天上午沈原亲自找上门来。
遗憾完,她又赶紧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星期五晚上。”
那就是要离开四天的意思。
好吧。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她没有办法改变结果,只能在有限的过程中争取无限的福利。
勉强接受现实后,尤霓霓重新振作起来,踮起脚,搂着他的肩膀,豪迈道:“走,今天再去你家睡一晚!”
对此,陈淮望什么都没有说,任由她推着走,仿佛默许了她的行为,又或是想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尤霓霓却误以为他是有所期待,反而没了继续下去的底气,不想让他空欢喜一场。
一方面,她真的很想去,毕竟能和他多相处一分钟是一分钟。
另一方面,她又放不下心中的顾虑,担心如果她在的话,晚上陈淮望休息不好,影响他第二天的工作状态。
再三纠结之下,尤霓霓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弊大于利的提议。
她放下手,乖乖认错:“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好在陈淮望猜到了这个结果,也没指望她的贼心和贼胆成正比,微微一哂,把偏航的话题拉回正轨,问道:“明天晚上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尤霓霓不打算说出实情了。
虽然她的心里很不舍,但同时又感到庆幸,因为他正好可以躲过明天的晚饭。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路上,尤霓霓就这样安慰着自己,期间不忘岔开话题,开始畅聊他出差回来以后要如何补上这几天的空缺。
气氛重新恢复轻松愉快,时间也溜得快了。
没一会儿工夫就到达了目的地。
想到陈淮望待会儿还要打车离开,尤霓霓没让他把自己送到单元楼下,在小区大门外停了下来。
换成平时,接下来又是最困难的说再见环节,但她今天难得果断。
为了不让不舍的情绪无止境地蔓延,尤霓霓决定速战速决,没有扯太多的废话,只说了几句必要的叮嘱便和他挥手道别,把他送上出租车。
直到看不见车影,她才依依不舍地转身朝小区里面走去。
她知道,这种事早晚都会发生,而且就算陈淮望明天不出差,他俩也不可能随时黏在一块儿,可一想到即将和他分开长达四天的时间,她还是不免感到忧伤。
刚谈恋爱就要面临万恶的异地问题,无论换成谁都高兴不起来吧。
就这样,尤霓霓没精打采地走进单元楼。开门的时候,发现里面亮着灯。
看样子她的两位室友已经下班了。
当开门的动静传进屋里,第一次冲出来迎接她的是BoBi,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飞扑向她,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跳。
热情得尤霓霓有些招架不住。
换好拖鞋后,她弯下腰,正想把它抱起来,谁知这时客厅突然传来一声没有感情的命令。
“BoBi,回来。”
原本BoBi已经打算做她的掌上明珠了,一听主人发话,不敢不从,只能呜咽一声,停止蹦跶,扭头跑回客厅。
尤霓霓:“……”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收到熊啾啾消息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回家会是这个下场。
还好她做好了接受严刑拷打的心理准备,于是继续往里走。
一进去,果不其然,坐在沙发最中央的人正双手抱肩,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而一旁的何归晚则抱着电脑,噼里啪啦地处理工作,看上去丝毫没有听八卦的欲望。
显然,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被人强迫。
见状,尤霓霓竖起手指,首先承认错误:“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们!昨晚我只是单纯去他家里照顾他而已,没想到事情最后莫名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你就说说你的脑子还能想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
怎么还人生攻击了呢。
看她表情松动了一些,尤霓霓在她旁边坐下,附和道:“是是是,我这个脑子真是一无是处,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它计较了。”
“哼。”
幸好熊啾啾不是不讲理的人,看在她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决定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你愿意如实交代你俩认识的起因经过发展高潮,我可以考虑原谅你一次。”
哪知这个要求难住了尤霓霓。
她倒想如实交代,只不过——
“那些事你基本上都知道,确定还要再听一遍吗?”
“我知道?怎么可……”
闻言,熊啾啾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以为她在敷衍了事,可下一秒似乎想起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她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不会吧,难道他就是你那念念不忘的初恋?”
尤霓霓点了点头。
尽管得到了明确的回答,但熊啾啾还是有种不真实感,连忙追问:“然后呢!他什么时候回的国,你们又是怎么和好的?”
这下问题被简化,尤霓霓只用和她说这几天发生的事。
听完后,熊啾啾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正如方遥雨几人一直设想的那样,她同样认为尤霓霓的这段感情逃不过无疾而终的结局,谁知道现在竟然happy ending了。
她既激动又感动,一把握住尤霓霓的手,也不管合适不合适,把脑子里储存的祝福语一股脑拿出来说了一遍。
尤霓霓听得哭笑不得。
好在熊啾啾总算消气了,她也算是做了件正事。
就在尤霓霓满心欢喜地以为这件事应该可以圆满收场的时候,又听她突然问道:“对了,小花说照片里的人是你的偶像,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脱粉了吗,从哪儿搞的照片?”
“……”
小花是纪录片部门那几个和尤霓霓关系好的女生之一。
由于熊啾啾之前没见过陈淮望,看见照片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可纪录片部门的几个同事一眼就认出来了,还以为她知道内幕,趁着中午吃饭,拉着她好好问了问。
她这才知道,原来照片里的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导演。
而尤霓霓从她的提问方式听出了她的不知情。
同为追星狗,她深知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极有可能引起熊啾啾的强烈不适,但又不能不说,于是小心翼翼地回道:“我自己照的……”
“……你照的?那照片里的人岂不就是你的男朋友?”
“对啊……”
……
重新理了理整件事的思路后,熊啾啾终于把“尤霓霓的初恋情人”和“尤霓霓的偶像”之间划上了等号。
最后知道真相的她枯了。
今天她一直只当那张照片是尤霓霓随便配的图,和别人解释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结果到头来,是她自己弄错了?
熊啾啾没想到“偶像变老公”的情节居然在现实生活里真实存在,而且就发生在她的身边。
一时间,她羡慕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抓住人生赢家的肩膀猛摇晃,以此宣泄内心强烈的情感。
被晃得头昏眼花的人:“……”
她万万没想到这些话还会引起她本人的强烈不适,瞬间觉得自己失策了。
然而摇着摇着,一件差点被她忘在脑后的事忽然重新冒出来。
尤霓霓赶紧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说道:“我这周末可能就要搬出去了,你还不好好珍惜和我最后的相处时光吗?”
“……什么!?”
果然,一听这话,熊啾啾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俩确定关系还不到一天就决定同居,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是有点。”
对于这个问题,尤霓霓倒不回避,大方承认其中容易让人担心的部分,同时给出自己的解释。
“可后来我又想了想,我们现在已经过了需要靠神秘感新鲜感维持感情的阶段,住在一起只是为了每天能够多和对方相处一些时间。这样想的话,好像又不觉得有多快了。”
“哦……”
如果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的确会显得太过草率,但他俩情况特殊,那些按部就班的正常恋爱规则对这段感情不适用。
这么一想,熊啾啾理解了。
她叹了口气,认同道:“也是。你们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确实应该抓紧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见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尤霓霓很欣慰。
“不过你是周末搬吗?那你这两天可得好好收拾收拾,到时候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说,还有,你放心,房间我们给你留着,你随时都可以回来住!对吧,晚晚。”
“嗯。”
何归晚没抬头,回答一如既往地略显冷淡,但并没有削弱带给尤霓霓的感动。
她呜呜呜地抱住熊啾啾,感谢道:“谢谢你们……”
“诶,你还和我们客气什么啊。”
见状,熊啾啾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之余,不忘讨要小小的福利:“要是你真想谢我的话,不如有空了帮我写一个偶像变老公的攻略?”
“……”
*
第二天,尤霓霓一去台里,又被好几个同事围着问了一遍昨天的事。
但这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还在家等着她的程慈才是她真正要面对的最艰巨的挑战。
光是上班期间,她就收到了不下十条程慈发来的微信,而且每条内容毫无新意,全是提醒她今晚回家吃饭的事。
这下尤霓霓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下班后,她老老实实回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光顾过的家。
客厅里的程慈密切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一听见开门的声响,她立马跑出来迎接,结果并没有看见想见的人,有点失望。
尽管如此,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一边朝门口张望,一边不死心道:“望望呢,是不是还在后面没跟上来?”
“不是,他没来。”
“……没来?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日子挑得不好呗。他今天正好出差了。”
虽然说的是一件很“遗憾”的事,但尤霓霓的语气一点儿也听不出遗憾的成分,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在。
程慈知道她在得意什么,捏了捏她藏不住笑的脸,不满意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能重新换个时间,你也少跑一趟。”
“换……换时间?”
受到重大打击的人笑容瞬间消失,怒道:“妈妈,你能不能别这么现实!好歹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难道就不值得你盛情款待一次吗!”
程慈松开手,回答得云淡风轻。
“盛情款待什么,你还没嫁出去呢,别太把自己当外人了。”
“……”
好吧。
强扭的瓜不甜。
尤霓霓收回正准备穿拖鞋的脚,重新穿上鞋子,叹道:“本来还想和你好好说说我俩的事呢,不过既然你这么不欢迎我回来,那我去隔壁Aimee家好了,她肯定会很欢迎我。”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妈妈怎么可能不欢迎你回来啊。”
只不过有陈淮望更好而已。
程慈一边连忙把她往回拉,一边朝楼上喊了一声:“老公,咱们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只有她一个人,快下来吧!”
“……”
唉。
她的妈妈对陈淮望是过分热情,而她的爸爸对陈淮望又是过分冷漠。
要是他俩能中和中和各自的感情,取一个中间值就好了。
尤霓霓有点无奈。
吃完晚饭,她又陪着两人出去散了会儿步,聊了聊天,见时间不早,也懒得回公寓了,决定今晚就在家里睡。
不过吃饭的事并没有划上圆满的句号。
晚上和陈淮望打电话的时候,尤霓霓特意把今天的悲惨遭遇和他讲了一遍。
当然了,主要目的是为了强调程慈有多偏爱他,至于尤正柏对他的态度,她一个字都没提。
在如愿得到他充分的安慰后,她终于心理平衡了,又和他腻歪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结束通话。
谁知刚挂断电话,身后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尤霓霓回头一看。
卧室门没关,路程站在门外,斜倚门框,盯着她看,也不知道是刚来还是已经来了有一会儿。
她惊讶道:“诶,你怎么也回来了?”
“来看看你这个行动派。”
行动派?
这又是什么鬼称呼。
尤霓霓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就当他是在恭喜自己,于是不和他计较,还好心开导他,
“唉,我也没想到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我居然还能跑在你的前面,但是你也别因此自暴自弃啊。当柠檬精对身体不好。”
随着尾音落下,路程正好走到她的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抬手捏她的脸。
“……干什么,说不过我就动手吗?别以为我打不过你!”
尤霓霓边说边举起拳头,做好战斗准备,却被路程一只手制伏,失去战斗力。
他松开捏她脸的手,握着她的拳头晃了晃,嗤笑道:“检查检查你的脸有没有被自己打肿而已,这么暴力干什么。”
“啊?”这回尤霓霓没有听懂,“我为什么会把自己的脸打肿?”
路程和她翻旧账:“我记得当年好像有个人信誓旦旦地和我说,绝对不会和陈淮望谈恋爱?”
“……”
有吗?
尤霓霓对这话依稀有点印象,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以前好像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不过说过并不代表一定要做到。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放过几乎狠话呢,对吧。
于是她勇敢面对曾经口出狂言的自己,总结失败的经验:“所以这件事告诉我们,人生是变幻莫测的,有时候千万别把话说太死,免得哪天被自己打脸了都不知道。”
路程很少看见有人能够出尔反尔得如此理直气壮,找不到反驳的话,又或者说懒得再反驳。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松开另一只还握着她的手,半坐在身后的书桌上。
尤霓霓没察觉他的异样,继续往下说:“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现在有男朋友了,那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早点搬回你自己的房子?”
闻言,路程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嘲道:“怎么,他急着让你和我划清界限?”
“当然不是!”尤霓霓一口否认,“他才不是这种小气的人呢。”
虽然这话她说得很骄傲,实际上却没什么底气,毕竟以前上学的时候,陈淮望没少因为路程和她闹别扭。
可是,那些都是事出有因。
她相信陈淮望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她掌握好分寸,他肯定能理解她和路程之间的感情。
听她这样护着陈淮望,路程不想再自讨没趣,回道:“知道了,明天就搬出去。”
“……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啦,我就是提醒提醒你,又不是赶你走。你要是还想再多住一段时间就住吧,反正我最近都不会回去。”
“不用了。”
路程只是觉得没有多住的必要了,可尤霓霓听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赌气,以为自己的话伤到了他,一阵懊恼,又赶紧找补回来。
“我真的不是赶你走,只是觉得我们平时应该多注意注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要你这个朋友了啊。对我来说,你和陈淮望一样重要,所以以后你千万别问我‘如果我和陈淮望掉进水里,你救谁’这种烂问题。”
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点开玩笑调节气氛的意味。
路程轻牵嘴角,算是配合她,顺便泼了她一脸冷水:“等你学会了游泳再担心这些也不迟。”
“……”
见她吃瘪,路程的表情好了一点,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走了。”
“哦……”
尤霓霓应了一声。
她总觉得路程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楚原因,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目送他离开。
不过在他走出房间之前,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叫住他,问道:“对了,高三毕业那年,我们去马尔代夫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用我的手机发了什么不该发的东西?”
闻言,路程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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