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Nacht 掌心摁在她肋骨的位置。……


    挂断电话, 却盏无意识地用指尖点了点细簪尖端。


    ……只是试个婚纱,怎么还要谢弦深过去。


    然而外婆的话,她不能不听。


    “外婆说什么了?”在却盏接电话的时候,谢弦深看到了手机的备注显示, 问她。


    却盏脑回路一转, 避开了正面回复:“发布会


    结束你还要上班吧?赶快去, 别耽误时间。外婆没什么大事,我自己去看她就行。”


    两个月的相处,饶是再不了解一个人,同住一幢屋檐下,谢弦深不可能不知道却盏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平时怼他刺得不行, 她越是这么说,就越要藏些什么。


    “外婆, 您刚打电话……”


    却盏说完正要走, 哪知谢弦深先发制人已经给外婆打电话了。


    她伸手要抢他的手机, 奈何他故意的目的性张露,稍侧开身, 她的完美突袭扑了空。


    谢弦深没给外婆打电话, 持有手机的那只手提到半空中扬了扬, 指腹轻点屏幕,界面还停在锁屏上。


    却盏上当了,当即一账一算,“你耍我?”


    “你不说什么事情,这个电话会真的打出去。”她因动作弄乱的头发跑到了脸侧、肩侧,他看着,此刻的她的确很像一只炸毛的猫,“是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


    选婚纱的事, 却盏想的是和外婆一起,她们祖孙说话聊天不用顾忌什么,身边跟了一个男人,还是谢弦深,要演戏。


    “试婚纱。”


    却盏没什么表情地说:“外婆说你跟着过来。”


    “如果你有其他的事情安排,没关系,我跟外婆说声……”


    “有时间。”


    “……”


    却盏不再坚持了,谢弦深跟着去就去,大不了再演一场戏。


    “就这么过去?”他突然问。


    “?”


    却盏转身,不明白谢弦深的话里意思。


    只见男人走过来,步子站定在她面前,抬手,骨感分明的长指挑了缕她的长发。她又嗅到他身上浅冽的檀木味道,距离越近,那气息越浓,悄然无声般收紧她的呼吸。


    听到他开口:“头发有点乱。就这么过去,外婆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他前半句是阐述事实,后半句……在事实里糅杂了意味不明的假设。


    而对却盏来说,他指在重提她“诬陷”他凶她那次一样,和挑衅没什么区别。


    “不用谢先生提醒,我会跟外婆亲自告状。”他倒是给她提了一条可以告状的渠道。


    到婚纱店,却盏的头发和发布会那时候完全两个样子。


    她在车内的后视镜看到自己头发炸毛的模样,本来还要告状,自己受不了整理好了。


    坠着流苏的细簪回到原位。


    “外婆。”


    在贵宾区休息处远远瞧见外婆,却盏踩着碎步小跑到小老太太身边,“我来啦。路上有点堵车,等久了吗?”


    叶女士摇头说不久,问弦深没跟你一起来吗,却盏看了看后边示意,人在那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小老太太偏向谢弦深。


    婚纱店内的店员为几人分别倒了水,各式甜点蛋糕的下午茶,服务满级。


    店员问:“这位小姐是新娘吗?”


    “对,我的外孙女。”随后,叶女士对却盏说:“盏盏,你先看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婚纱,等你挑好,再看看我帮你挑的那件。”


    婚纱类型太多,直身、齐地、珠绣、抹胸、鱼尾……各式类型的每种款式都让却盏看得眼花缭乱。


    脑子又发晕了,像回到学生时代读满试卷天花乱坠的题。


    本质而言,她没有对婚纱这个词在心里拟定具体释义,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踏入爱情,所以,这场婚礼,她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唯一的要求也只是,足够盛大。


    豪门出身,即使是联姻,必然也要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这才对得上她却家独女的身份。


    “这边的几款类型,帮我介绍一下吧。”却盏道。


    她点的那几款类型都是婚纱中的极奢高定品牌,每一件价位不低九位数,店员闻声尽职尽责来为却盏介绍各款婚纱的设计、面料的独具匠心,以及设计师最初设计各款婚纱的初衷和寓意。


    那边,却盏在选。


    这边,叶女士走来和谢弦深说话,静慈的眼神看向正在选婚纱的却盏,慢言道:“弦深,我这个外孙是有些小性子,但她呀,有可爱的时候,也有……脆弱的时候。”


    “前几天,盏盏一大早上到家里找到我,跑过来抱着我就哭,声俱泪下的,眼睛都哭出大片的红。当时,我还以为你欺负她了,后来才知道事情经过。”


    叶簪琳回想前几天,她刚要浇花儿,却盏一进门就紧紧抱住了她,眼睛里的泪花不停打着转,像遇到了天大的委屈事。


    她虽然笑着念她撒娇又黏人,可心里比谁都难受。


    “她表面看似很坚强,其实有点爱哭。”


    是挺爱哭的。


    这两个月,他看她哭过好多次了。


    最初认识却盏,他以为她百毒不侵、铿锵顽韧,热烈鲜活的生命力铮铮昂扬绽放,是亘古荒芜中挺脊生长的花。


    但,花也会落泪。


    他见过她的脆弱,纤薄的身骨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哭腔隐忍,颤抖着。


    见过她的可爱,穿着他的西装外套站在镜子前,模仿他的语气和口吻,叉着腰说要气死他,找他算账。


    也见过她持.枪,不该饶的理,睚眦必报。


    那么大的人了,还要抱着阿贝贝睡觉,而且,阿贝贝还那么丑,长长的一条毛绒绒,也不知道她怎么选中的它。


    人长得那么漂亮,字却和她的阿贝贝一样丑。


    一说这个,她就不高兴,炸毛的次数越来越多。


    除此以外,他也见过她的细心,她帮他处理后背抓伤;她的善意,明明自己对橙子过敏,却第一次下厨……


    恍然,他已经见过她这么多面了。


    “弦深。”


    叶女士目光移向他,说要求也可以,说心愿也不为过,“不久之后便是你们的婚礼了,那天,别让盏盏哭,好吗?”


    谢弦深沉思,眸光定在却盏身上。


    她在和店员讲话。


    店员说到关于婚纱的设计和初衷,象征的寓意是何,却盏认真地听,平和的神色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


    眼眸浅弯,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外婆——”


    在谢弦深回答问题的前一秒,却盏叫了外婆一声,挽着小老太太的胳膊说让她看看她选的婚纱,“拐”走人的时候,趁叶女士视线在前面,她轻轻折身看他。


    这次没有愠怒,没有挑衅威胁的晦狠,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眼。


    仅一眼,收回眸子。


    谢弦深跟步走过去。


    “外婆。”


    她声音压小了,挽紧了外婆的胳膊凑近问:“您刚刚和他说什么悄悄话儿呢?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也想知道。”


    叶女士了解自己外孙女的性格,故意卖了个关子逗她,“你都说是悄悄话儿了,那就不能跟你说了。”


    “外孙女也不能说吗?”她不死心。


    叶女士笑笑默声。


    “亲外孙也不能说?”


    外婆还是不说话,却盏又在心里记了谢弦深一道仇,外婆果然偏袒他。


    没联姻之前,她可是外婆的心肝宝儿啊,要月亮不给星星的,被一家人宠得无边无度,现在这位置都快被别人霸占了。


    却盏选婚纱实在没什么经验,这不像是选她喜欢的衣服类型,看到喜欢的、色调入眼的而当即敲定了,和店员谈话也当是装装样子,让外婆看她在选婚纱的态度上其实很“认真”。


    婚纱综合选了两款,一款是抹胸人鱼,一款是浅V高腰线。


    两款婚纱,却盏其实更偏向后者,叶簪琳点头,也说是,她一眼挑中的便是那款高腰线婚纱。


    Julia Kontogruni品牌的主打王牌系列。


    当洁白绒帘缓缓向外打开的一瞬,那个瞬间,却盏身穿皎白拖尾的婚纱站定在三方环面镜中央,浅V线条将她的腰腹掐得紧致,全面点缀颗颗重工水晶钉珠与云纹般的银线,错落围绕在蓬满的裙身。


    像在身上披了满层银河。


    店员见过很多新娘穿上婚纱的时刻,尽管如此,却依旧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


    “真的好漂亮……”店员小声感慨,旁边的同事情绪有些激动推搡着她,她惊到说不出话来,一动不动。


    “盏盏太漂亮了。”


    叶簪琳眼含欣赏,心想,盏盏穿上婚纱的那天,一定比现在更漂亮。


    “弦深,你觉得怎么样?”


    从帘子打开到主人公现身,谢弦深的视线始终定在一


    个方向,他似乎看了好久,倒映在眼眸里的她一直没变过。


    “她很漂亮。”


    良久,他才说出这句话,像是面临一项选择,左右都是相同答案。


    “外婆,我感觉……”却盏反手弄了弄后面,脊背处的空留足以塞下一只手,“这边有点大,空出了好多。”


    两位店员忙身帮忙整理,碍于人手不够,其中一位店员说:“先生,您能过来一下吗?”


    却盏脉搏一重,“我自己来就行……”


    谢弦深已经走过去,站在却盏左边,两位店员站在她右边,边帮她整理到合适的腰身尺寸,边问:“现在合适吗?”


    却盏说还是有点大,店员笑了笑,继续整理尺寸,“是您太瘦了。尺寸可以让专业人员帮您修改。”


    “您的肩胛骨和腰线比例很好,穿上这款婚纱衬得您特别好看。”


    谢弦深在左边根据店员的提示帮却盏整理,他的手掌覆盖在她肋骨,触感的直接接触好似让他顿了短瞬。


    她很瘦,在医院抱她那次也很轻。


    最后,婚纱敲定这款,后续尺寸会量身进行修改。


    谢弦深刷卡买下这款婚纱,却盏看着他签字,心里升起一种离婚礼越来越近的感觉。


    倒也说回来,她看上这款婚纱之后,好像,其他款式的婚纱都很难再入她的眼睛了。


    “外婆,我送您回家吧,今天在外面逛了挺久,估计很累了。”


    却盏搀着外婆的胳膊走出婚纱店,试完婚纱出来,天儿换成了蓝调时分。


    婚纱店外的左右两侧栽种许多盛放斑斓的花儿,五月初的时间,花儿开得最艳。


    其中也包括叶女士喜欢的西府海棠,小老太太注意到,宛然想起了什么,“天儿还早,我不回去。我想去那里看看。”


    “哪里?”


    却盏后面才知道,外婆说的是剧院。


    叶女士每年都要来剧院,也是小老人了,钟爱戏曲,但却盏并不知道,外婆来剧院的真实原因。


    她只像以往平常一样,换上旦角的青衣戏服,佩戴点翠头面,出演京剧戏曲《锁麟囊》。


    却盏是学过戏曲的,第一次出演《锁麟囊》,外婆在台下观看,夸她演得生动。


    这部戏曲演了多遍,却盏早已熟稔于心。


    她身着红衣静静站立着,踏步音轻,锦绣红唇,一颦一回眸,一声唱腔随袖腕摆动流连整场剧院里,绝代惊世的颜深凝他瞳底,般般入画。


    阔宽的剧院,一人行步,一人坐中,一人站身。


    台下,满场空席,只唯独叶女士坐于正中。


    她看着台上翩翩轻步的却盏,眼神未变,倏尔有以往的回忆涌入脑海,对谢弦深说:“最初,听盏盏选择的联姻对象是谢家长子,一眼看到你,我便觉得有几分她的影子。”


    谢弦深站在叶女士身侧后方,闻声,似若思考。


    叶女士口中说的‘她’,是他的外婆,言映。


    叶簪琳和言映家世皆出自书香门第,在她们还年轻的时候,是如影随形的好友,友谊深长、密不可分。


    可再亲近的朋友也会意见不合而产生矛盾,一件事的头尾,各自坚定各自的立场,说什么也不肯向对方低头,日复一日,联系因此断开,那道隔阂就这么横亘在两人之间。


    与《锁麟囊》的故事半分相似,两人在同一天出嫁,她入了京城白家,她入了京城许家。


    再后来,言映因病去世,两人之间的那道隔阂再也无法当面解开。


    叶女士喜欢西府海棠,言女士喜欢安多利恒,也称红掌花。


    西府海棠与红掌花象征着——友谊常青。


    小老太太早就知道谢弦深的身份,相貌、家世皆位京城名流顶首的谢家长子,声名赫迹,感情方面没有任何绯闻,加之是故友长孙,所以,在得知却盏选的联姻对象是他,她不持反对态度。


    相反,她认为外孙女找到了好的归宿,她的心愿也就完成了。


    戏曲结束,却盏换好原来的着装趴在叶女士腿边,“外婆,您今天怎么想起要听戏?”


    “想到以前美好的回忆了。”叶女士拉着她的手,嘱咐说:“盏盏,你和弦深一定要好好的。”


    却盏说不出话,准确来说,她不知道怎么来接这句话。


    也是现在,外婆告诉她自己为什么经常听她唱的《锁麟囊》,是因为,她的昔日故友就是谢弦深的外婆。


    她心中的谜团像是一下子解开,缓了缓应下:“好,您放心。”


    叶女士不太放心她这个外孙女,对谢弦深说:“弦深,盏盏就交给你了。”


    “您放心。”


    “你颈侧怎么红了?”叶女士刚刚才看到谢弦深颈侧的那道红。


    却盏心一提,解释的话到了嘴边,总不能说自己拿簪子划的他吧。


    谢弦深不说话,可能也在想如何解释。


    却盏慢慢移到他旁边,手臂悄然向后,在外婆看不到的视线里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眼神在警示:别乱说话。


    意思是别把她供出来。


    “猫抓伤的,没事。”谢弦深说。


    却盏:“……”


    叶簪琳嘱咐了句被猫划伤要记得打疫苗,其他的没再多说什么,临走念叨了句Tag和Nacht又不听话了。


    离开剧院,却盏关了静音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时间到现在,她答应寻盎的彻夜疯狂计划鸽掉,泡汤。


    寻盎的消息和电话一并轰炸过来,她开了静音,没收到。


    盎盎:【宝贝,还过来嘛?】


    盎盎:【就等着你了。】


    盎盎:【孟撷孟烨都在,阿绛也来了。】


    盎盎:【别跟我说你临时反悔,真这样明天可得找你算账。】


    盎盎:【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


    盎盎:【你居然鸽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却盏将消息看了个大概,实在太多,再不回复寻盎又得闹人,她敲字:【今天有点事,陪外婆呢。没及时跟你说,不好意思宝宝。】


    谢弦深就在她身侧,她发的消息,他一低眼就能看到。


    她叫她宝、宝?


    真亲昵的称呼。


    Freiheit:【我就不去了,这个局回头再组。】


    他又看到寻盎发的,说孟撷和孟烨都在,她果然是去找孟家那两兄弟。


    不过,看她说不去。


    他轻弯唇。


    盎盎:【下周日,升级成泳装派对!原班人马!】


    盎盎:【你不能再不来了。】


    Freiheit:【好呐(〃▽〃)】


    他唇角的浅淡笑意不剩一分。


    对上谢弦深的视线时,却盏默然打了个颤,他又发什么病,鬼似的盯着自己。


    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吞入腹-


    送却盏和叶女士离开,谢弦深让助理开车过来,他坐了另一辆车走。


    本想回公司处理工作,路过半程,途径那家婚纱店。


    却盏挑的那件婚纱摆放在店里最明眼的展示橱窗。


    四面玻璃墙全方位围绕,纯白婚纱立于正中央,裙身汲光盛闪。


    他现在还能回想起她穿上它的样子。


    她穿在身上,很好看。


    橱窗前,谢弦深站在原地看着这款婚纱。


    婚纱被垫台托得很高,齐地的裙身刚好没过他手腕,像踩在他的掌心眺望世界,也像,公主丢失的水晶鞋被寻回,他为她穿上,失而复得。


    生平第一次仰视,他看她看得入神。


    第32章 Nacht “亲一下不行?”


    “今天商务部新来个人, 你们知道是谁吗?”一男员工趴在两个女同事的工位中间,散播八卦源头,“猜猜。”


    直发女同事也听到一点人事部传来的风声,“我也听说了。好像那人是个小姑


    娘, 还没毕业呢, 连两年工作经验都没有就直接进了Rokori, 背后肯定有人。”


    卷发女同事被两人吊起了胃口,性子急了,“直接说啊。”


    “昨天刚看见个人影儿,今儿就入职……”


    “嗒嗒嗒……”


    却盏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走出高层管理私人电梯,正在低头浅絮的三四个职员一见到人反应很快, 纷纷闭上嘴装无事发生,继续手头上的自身工作。


    “进来吧。”


    等安静了, 却盏偏身对后面的人说:“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听到却盏的声音, 在场外等待的女生才慢慢走到工作区。


    女生一看便是大学生, 高马尾,圆形镜框, 简洁的卫衣搭配牛仔裤, 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模样青春也青涩。


    “大家好,我叫从声。”


    什么学校,学的什么专业,从声简单表明自己的学历身份,介绍完之后微微鞠躬:“今后,希望可以向各位前辈学习工作经验,多多指教。”


    是的。


    从声是从绛同父异母的妹妹,前段时间, 从绛拜托却盏帮继妹找工作的事情,却盏看了从声的学历和在校成绩绩点,高校一流,专业也不错,在校的经验写在简历上满满多列。


    看专业对得上,又恰逢公司人事部招揽新人才,却盏让从声进了Rokori。


    从绛的原生家庭是不太好,和从声的关系好像也一般。


    但却盏什么路讲什么理,她并非是无缘无故随便给员工穿小鞋的领导,一部分出于友情情谊帮从绛这个忙,一部分是从声的各个方面基本都对标Rokori新人招聘,锻炼锻炼,也许是个可以提拔的人才。


    “却盏姐,我刚来公司第一天,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的吗?”从声把挎在身上的包放在工位上,好像很快适应了新环境。


    其余员工窸窣震惊——


    “这姑娘就是不简单,都叫却总叫姐!”


    “她不会刚入职就是正式员工吧?救命,那我一个月的实习期算什么……”


    “我不是很喜欢她,虽然她看着天真无害的样子。”


    那个不合时宜的称呼荡在场内,却盏很轻地蹙了下眉,“你叫我什么?”


    学生初入职场,不懂潜在内里规则,想表现很正常。


    就是不知道那声称呼,是故意这么叫侧面告诉同事她和却盏的关系,还是真的无意。


    “不好意思,却总。”从声意识到说错话,赶紧低头。


    “你还在实习阶段,具体的工作交给Greer安排,她来带你。”


    “好的却总。”


    Greer整理了一些基础文件数据递给从声,念在她第一天初来乍到,文件的数据核对放宽在今晚下班之前要完成,每一项的工作完成进度会记录在实习考核中,看完成度是否予准提前结束实习。


    简单给从声安排了几项工作,Greer敲了敲却盏办公室的门,听到“进”,女人开门进去汇报其他工作。


    “却总。”


    前段时间,Encre系列首批新品的代言人宣发拍摄顺利完成,Greer详述:“代言人的拍摄工作已经收尾,市场部针对其制定的策划方案正在推进中。我们这边,根据Encre系列新品的定位,这是员工们分析比对的市场数据结果,打算合作的国内杂志公司有这几家。”


    却盏翻看文件,杂志公司莱维也在其中。


    巧了,莱维的太子爷陆砚行,她认识啊。


    接下来Encre系列的杂志拍摄工作应该会比代言人拍摄轻松许多,最主要的,当属要找莱维的太子爷谈谈合作的事。


    出了商务部的平层,在踏进私人电梯前,却盏转身看了看工作区。


    从声在电脑前埋头整理核对各项数据,有点手忙脚乱,但看在工作态度挺认真,她点开手机跟从绛发了个消息。


    Freiheit:【第一天,小姑娘表现不错。】


    那边正在输入,也回:【真的太谢谢你了盏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抱住.jpg】


    阿绛:【你放心,我没有跟家人提我们的关系,只说公司招聘让从声去试试。】


    从绛说没提……


    却盏想不明白,既然从绛没有提她们之间的朋友关系,按理来说,以从声的视角来看,她是她的领导,但哪有刚见面和领导以‘姐’相称的。


    小姑娘人心难以捉摸。


    没当什么大事,却盏继续在屏幕上敲动键盘:【派对快到时间了,你和盎盎到地方了没?】


    阿绛:【快啦快啦。】


    阿绛:【盎盎是派对的主理人,说不定第一个到。】


    Freiheit:【她最着急了。】


    却盏打完字笑了笑,工作这边没什么问题,她按下私人电梯下乘。


    但是,在她看不到的背后,从声转过肩回望却盏离开的方向,眼眸似有所思,是冰冷的。


    退化了初见却盏时所有的热情。


    至于她为什么一见面叫却盏“姐”,是因为,昨天在面试过后回去的路上,她看到了继姐从绛和却盏一同行路,两人手挽着手,举止亲昵。


    从家只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中最普通不起眼的其中之一,无权,无势,无财,无名,能攀上却盏这么一尊高贵神佛菩萨,她的好姐姐啊,太不懂得利用了。


    进了Rokori这样的知名企业,想让她再走?


    不可能-


    泳池派对的举办地点在希尔宿都酒店,裴家产业下全球连锁酒店之一。


    寻盎是这场派对的主理人,主要为却盏办的,知道她婚礼将近,是“欢送”单身,也是“留住”单身。


    上次在清霭本想玩个痛快,可惜主角儿不在场,这次,她借裴墨的关系找了个更大的场子,完全能嗨翻天。


    却盏是和从绛一起到酒店门口的,前者开的车,后者打车过来,巧在同一时间段。


    进了酒店,两人根据寻盎发来的房间号找人,刚到门口,她们一前一后被门吞到了里面。


    “来吧。”


    寻盎一手一件比基尼,眼神示意床上摆着的都是,随便挑,“盏盏,阿绛,看中哪一个随便挑,这些都是我上周刚下的单,款式也很多呢。”


    却盏看着满床的各式泳衣又震惊又想笑,随便从床上拎起了一件比基尼,蕾丝边,丁达尔蓝色调,布料少得可怜,差不多两个巴掌大。


    她浅浅折眉:“这有点太露了吧……”


    寻盎:“宝贝!这很衬身材的。都二十一世纪了你的思想就不能放开点吗,你身材这么好当然要大大方方的,我推荐你穿这个。”


    从绛也被寻盎拉着选泳衣,她不像寻盎那么热情开放,选了比较保守的一款。


    耐不住寻盎怂恿,却盏选了一件薄荷色调的泳衣,上衣的两根细带一根挂颈,一根绕背,要手动打结绑好,胸前的U型金属装饰位在正央,巧妙以作衣服的连接点,微微收拢,衬得胸型更加盈腴,配套的则是一件底裤和抽绳叠穿半裙,完美展现身段曲线。


    上了却盏的身,寻盎啧啧感叹,色令智昏,扬手作势掐了一下她的腰。


    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般。


    几人一路走到户外泳池,天色降下来,蓝调时分掺杂着微弱鎏光,池内水色明蓝,凉风惬心。


    各式各样的酒水罗列满架子,斑斓攫彩。


    却盏环视一周,寻盎布置有心,鲜花、气球、彩带等派对装饰绕满了泳池,气氛渲染到位了。


    “这儿。”裴墨向寻盎招手。


    却盏也顺着方向看过去,在裴墨旁边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背靠着海鲸游泳圈的是陆砚行,倒是陆砚行前面……


    她走近了些再去看,男人侧颜冷隽,眸半低,池边盏盏暖光映下来将他的五官更显明楚,她也看清了生在他左眼眉梢下面的小痣。


    这颗小痣,却盏再熟悉不过,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被这颗痣吸引。


    谢、谢弦深……?


    不足为奇。


    他和陆砚行都是裴墨的朋友,在别人的场子,说遇不到的概率性.事情怎么可能。


    “哥,我还是头一次见你……”


    若隐若现的声音递到却盏耳里,再次定睛,她识清了说话的女生,是谢聆。


    “盏盏。”


    孟撷也看到了却盏。


    寻盎说的原班人马还是原班人马,孟撷,孟烨,再加上寻盎和从绛,本来在清霭要组的局,现在人齐了。


    裴墨叫寻盎,她先去了那边。


    却盏知道从绛怕水,在休息区给她捞了个游泳圈让她带上,坐在泳池边缘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她双腿一弯,入了池。


    “你们这么看我干嘛。”却盏看那两兄弟在水中并排站着,感觉现在的自己像羊入虎口,“不会是因为上周我鸽了场,怨气对我这么大?”


    孟撷还没说话,孟烨抢先一步夺走发言权,说不是。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她没来清霭的那天,她去做了什么。


    却盏:“那天发布会,结束之后去了婚纱店试婚纱。之后陪外婆去了一趟剧院,事情忙完已经是晚上,看到盎盎发的消息才想起来。”


    孟烨凝神,她去试婚纱了……


    “却总啊!”


    陆砚行扯的这一嗓子正好打断孟烨要说的话,眼见男人拖着游泳圈过来,一副恣肆散漫公子哥的做派,感慨真巧,又撞一起了,就像那次在清霭组局合桌,两场轰趴融一起,气氛多热闹。


    却盏抱臂,没拒绝。


    到底是别人的地儿,再之,她和陆砚行还有场合作没谈呢。


    “人差不多,玩儿点游戏?”陆砚行拉来的游泳圈上面躺着个圆滚滚的东西,他拿下来,单手抛在空中落在另只手里,游刃有余,“水球玩儿过没?正好我们八个人,分成两组,三局两胜?”


    八个人是因为没算从绛,她怕水,高中被同学用水泼身欺凌惯了,阴影挥不去,不敢在水里玩大幅度运动项目。


    “陆总,如果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却盏目的性很强,直接将合作的事情搬到台面上,今儿能见着人,索性说了,陆砚行玩儿心重,三天两头地往外跑,等她再想找人估计连根头发都见不到影。


    “深,你老婆谈条件呢,我要是赢了,你可别说我手下不留情。”陆砚行笑。


    谢弦深抬眼,谐谑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带着冷:“手下败将。”


    陆砚行:嘿,他也不是菜比好吧。


    八个人,分成两组。


    却盏、谢弦深、孟烨、谢聆一组。


    寻盎、裴墨、孟撷、陆砚行一组。


    两组分别在一南一北场地。


    南面场地,谢弦深看却盏移动着步子守在左边区域,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和孟烨越来越近,哂一声,也不避着什么,走到却盏身后没多远隔开两人距离。


    “你干嘛。”却盏转身发现身后站着的谢弦深,拧眉,“去那边,没人守了。”


    明显赶人。


    他语调沉慢:“陆砚行玩儿水球有一手,你能接住吗?”


    “你看不起谁?我应该担心,和你一组会拉低胜负率。”却盏团上一股心气儿,盱眙怼他,而后倾了身跟他身后的人说话,“孟烨……”


    这个名字一叫出口,谢弦深从水下攥紧她的手腕,手劲儿加力,臂膀上的线条愈发紧致。


    她惊然,错愕,微变的神情在他眼底走了一遍,他觉得有趣,“你再叫他一声?”


    却盏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爱叫谁叫谁,这你也要管是吧?”


    甩手欲挣箍在腕间的那道力,却因她的反抗而被收得更紧,她逃不了,另一只手卡在他腕间推搡,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反抗动不了他。


    借两人相触的点,谢弦深拽了她手臂一把。


    他睇视她:“我不想听。”


    不想听她口中说别的男人的名字。


    却盏才不管他想不想听,怔忡间,陆砚行抛着球高声喊:“我说你们这对儿,打情骂俏能不能顾忌一下我们的感受,球还玩儿不玩儿了?”


    寻盎浅笑:“你有这经验,有时间跟盏盏她老公传授一下。”


    “盎盎!”


    “开玩笑啦,宝贝不生气,啊。”


    却盏叫的那一声,寻盎立马“认错”哄人。


    比赛开始。


    北面场地,陆砚行首发一球,他经验足,带动的冲力猛,惯性落向谢聆所在的方位。


    小姑娘玩儿的都是一些陆地运动,水上运动根本不擅长,正想抬手回击那颗水球,但缺乏技巧,手扬方位偏斜,快落入水面前一秒,却盏挡在她身前双手并用推走了球。


    “我说陆总,一上场十分力你用八分,对一小姑娘,不懂怜香惜玉吗?”


    说完,却盏看了一眼谢弦深。


    这话的弦外之音,不止是他。


    球险些砸在谢聆身上,她抬目,看着挡在身前的却盏,心里别不是一番滋味。


    她为什么护着她,明明,她对她的态度并不好。


    陆砚行笑说失误,游戏继续。


    比赛到半程,南面场地这边,却盏和谢弦深是主力。


    虽然她不想承认这点。


    球再次抛过来,却盏和孟烨的路线相同,都想接住球,却不想动作对冲,她没控制好步子在池底一滑,身子趔趄着仰躺。


    “没事吧?”孟烨放弃了接球,在她身后接住她。


    “扑通”一声,球落水,第一场,陆砚行那队获胜。


    水中阻力不小,却盏倒身时,平晃的水面掀澜波动,推着她整个人落入他怀里。


    她的脊背与男人的胸膛相抵,紧贴合缝,身形相差的两人在他人看来,他像是抱着她。


    “没事。”


    滑那一下把她的心提到喉咙,却盏缓神起身,背后泳衣系着的结轻轻擦过他肋骨。


    有点痒,很近距离的一次触碰。


    孟烨想扶着却盏让她站起来,哪知谢弦深来到了他们这边,冷着脸把却盏从孟烨手里抢回,“当着我的面儿和她拉扯,不懂避嫌?”


    “谢先生这么紧张干什么?”


    却盏原本在他手里,现在那温度空了,他还能感受到,“我不扶她,盏盏姐溺水了怎么办。”


    却盏也斥谢弦深有病,“孟烨扶了我一下而已,别摆着个脸色行吗。”


    “深深深,快点儿,下一局开始了。”


    眼见那对小夫妻情绪波动剑拔弩张,陆砚行及时当和事佬,这才稳住了场面。


    等到后面那两局,却盏发现身边总有谢弦深的身影,就连谢聆也围过来绕在周圈。


    “……”


    把她当什么,国宝保护动物?


    三局下来,游戏结束。


    玩儿水球有一手的陆砚行被谢弦深虐了个体无完肤。


    他这哥们儿生气了,再看不出来也不至于傻到家,裴墨他们两个人眼神递信息,秒懂。


    陆少爷被虐得呲牙咧嘴,比赛输了,却盏提的条件派上了用场,“陆总,愿赌服输。派对结束之后……”


    “打住祖宗。你想干什么?我后边儿的时间安排很紧,日理万机,想让我帮忙你还不如找你老公。”


    “……”


    却盏假笑,早就预料到:“就是知道你日理万机,所以才在玩游戏的时候跟你提条件啊。”


    “今天晚上空两个小时,我们谈谈Rokori和莱维合作的事。”


    陆砚行玩儿心重,一提工作就心累,可偏偏他是莱维的掌权人,一些项目合作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侧身对上却盏身后谢弦深的视线,男人冷眉冷眼,没什么表情,目光平睨,一个字也没说,却处处暗隐威胁。


    陆少爷怕了,连忙点头说行。


    却盏开心了。


    游戏结束之后从池上花红酒绿的酒瓶子里拽了两瓶酒喝,一瓶给自己,一瓶给寻盎。


    寻盎跟她干了个杯,“宝贝,你打球的时候太帅了。我真后悔自己不是个男人,是男人的话必须非你不娶。”


    这话是拱火儿,却盏坦然笑了笑:“谁说女人不能娶,你现在跟我求婚也不迟。”


    听这话,裴墨第一个不同意,“深,你老婆抢婚啊。”


    陆砚行笑得前仰后合,谢弦深淡然喝了一杯酒,酒色和却盏拿的那瓶一样。


    却盏注意到的不是他,是他身侧的谢聆,她走过去给


    谢聆递了一瓶,谢聆抬头看她,没接那瓶酒,而是问出了她辗转思考想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对我好?”


    “你指的什么?”


    “第一局刚开始,替我挡球。”谢聆疑惑:“因为大嫂的身份?”


    “这和身份有什么关系。我离你最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伤吧。”


    谢聆被这句话哽了一下,她好像对却盏一开始的印象悄然无息中发生了改观。


    一开始误以为她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到后来迪士尼,到家宴,再到现在,她发现,这个女人真的很坦荡,不会因为以往的蒜皮小事对她产生偏见。


    这就是,大哥选她的理由吗?


    如果是,她好像……也被她的独特所吸引。


    迪士尼那次,寻盎记着谢聆对却盏的不领情,声线冷道:“妹妹,对你好你还不乐意了?”


    谢聆性格执拗,像根硬刺。


    一听到这话思考时间都无,站起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却盏目视谢聆离开的方向,她走过的路好像掉了什么,到地方看,才发现是谢聆的冷银色手链,看样子不菲。


    好人做到底,追上去走进酒店,左寻右找都没捉到人影。


    小姑娘看着不高,走路挺快的。


    正想原路返回,却盏刚一抬脚,后背系着的带结突然卸劲散开了。


    “!”


    不仅是后背那条,挂颈的那条也一下挣开。


    却盏迅速捂住前胸以免衣服掉落,周遭空旷没人,得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在她略显窘迫和着急的情绪下,手腕倏地被一道冷温盖了个完全,还没反应回神,身侧,谢弦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宽掌带着她进了某个更衣间里。


    却盏左右看了看,是一间更衣间,好像还是男士更衣间。


    “衣服。”谢弦深提醒她。


    “……”却盏让他转过身,“你就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弄。”


    “在床上,我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谢弦深帮她回忆,话音浅淡:“你还害羞这个?”


    “你再说!”


    却盏没好气,见谢弦深转过了身,她开始自顾自地弄泳衣的细带。


    只是两个结都开了,她一只手护着前面,剩下另一只手没法给细带打结,最关键的是,她尝试两次之后无果,胳膊反扬在后背还抽筋了。


    “……嘶。”她疼得直皱眉,怪玩儿水球用的力过猛。


    谢弦深并不是完全听却盏的话,听到她疼声,见她抽筋没办法把衣服弄好,他单手摁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身。


    “喂……”


    “别动,再扑腾小心拉伤。”


    像是不可违抗的命令,却盏也老实了,因为抽筋真的很疼,身体不听使唤被拆掉零件似的。


    两根细带,谢弦深先系的颈间那条,细纤的带子缠在男人直长的手指,在骨节上绕了半圈,似挨非挨地擦过他的指尖。


    动作时,他指尖的温度又隐隐拂过她后颈,一触即离。


    却盏有点别扭,他在绕后背那根细带的时候,触碰到她脊骨,指尖的温度好像没那么冷了,极轻的一下,却仿佛凿到了她的敏感点。


    忍不住向前迈了一小步,颈肩也微微瑟缩。


    谢弦深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眸低视。


    她身上附着水,点滴挂在肩、颈,因她的动作,水滴自腰脊曲线径自下淌,滑过一片雪白肌肤,最后没入了薄荷绿里。


    等结打好,他再次箍住她的肩膀让她回身,两人视线相对。


    “他碰你哪儿了?”


    却盏顿了片刻才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已经解释过的,她不想重复第二遍。


    侧身撇开他就要走,紧接着“咚”的一声,沉闷,兀重,颈前蓦然横过来他的手臂,就像在她颈子上架了一把刀。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却盏身后与柜门贴紧,退无可退,“孟烨就是扶一下,有接触很正常。”


    看谢弦深依旧不放她走,她表面妥协:“你想听什么答案。”


    他想听什么,她说就是了,懒得再掰扯。


    “我现在不想听。”


    又听到那个他不想听到的名字,谢弦深耐性耗尽,目光沉冷地盯着她:“更想做。”


    却盏身子一僵,做,做什么?


    “你疯……唔……!”


    话没说完,仅仅半秒,却盏便被谢弦深单手卡住下颌惯性般向后仰颈,身前人压过来,一记带有极为侵略感的吻覆在她双唇。


    脑中的弦“啪”地一下断了,她瞳孔扩了距点,瞠着目,下意识抬手反抗。


    不料那只抽筋卸力的手麻劲没退净,只能一只手抵着他锁骨抓住上衣,费力直臂拉开距离。


    可她敌不过成年男人的力量,她的挣扎在他面前完全达不到合格标准,反而,她越挣扎,横在她腰后的那只手臂越用力,他指腹按在她脊背的敏感点,不轻不重地摁,推着她把自己的腰往他怀里送。


    “……嗬嗯。”


    男人虎口掐在却盏两边腮颊,迫使她张开嘴,吻不带停。


    从泳池里出来,他半湿着发,发间摇摇欲坠的水滴借两人姿势角度砸在她侧脸,水花小范围地迸,丝缕掉在她睫毛上。


    也是这瞬间,他加深了这个吻,舌身趁机探进她口腔,吻的同时吮住她舌尖,迷乱地汲取交缠。


    剧烈的挣扎让却盏心震得厉害,欲要逃脱困境,她推着他的手,一咬齿才退了身。


    两人分退,唇间扯了道微乎其微的银线,距离够远了,线断开。


    “谢弦深!”


    她不知道他发什么疯,突然吻她,因为孟烨扶了她一下吗?


    理由太荒谬了。


    “你他妈犯病了是吧?”


    他确实是犯病,本想在婚礼那天接的吻,提前到今天,感觉还不错。


    她的唇很软。


    “做都做过了,亲一下不行?”


    谢弦深倾身靠近她,指腹浅浅摩挲着她唇边的红,他碰到她,她就偏头避开,不想看他一眼,更不想跟他说一句话。


    但他强势的态度又表露出来,箍着她的下巴逼她面向自己,趁其不备再度覆下一吻,“怎么又哭了。”


    眼尾还挂着泪,我见犹怜的。


    “咔嗒”一下,更衣间的门被推开。


    孟烨站在门边,一抬眼便看到两人接吻的情景,像是失足闯入了最不该踏的禁地。


    第33章 Nacht 盏盏亲回来啊。


    他趁她偏头的空隙又亲了她一下, 她都快要气疯了。


    真想手起刀落要了他的命。


    胳膊的麻劲儿终于消退,却盏一扬手推开了谢弦深,彼时她还没看到孟烨进了更衣间,听他说的那句‘怎么又哭了’, 她嗤了声, 脸上的水都不带抹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那不是却盏的泪,是谢弦深发间滴下来的水,砸在她脸上,又染在她睫毛上,一小片湿意。


    造成她泣怜的假象。


    “如果你今天这么做是因为我们之前说的, 还是那个烂问题的话,”条条框框的协议条例, 却盏被束缚最多次的就是感情那条, “我已经懒得解释了。你有眼睛, 能看到,孟烨扶我的那一下能代表什么?”


    “这里不是演唱会那样的公众场合, 没有网络, 没有媒体, 更没有出现什么负面舆论对谢却两家的利益造成任何损伤!”


    情绪掺了火气,燃烧更盛,却盏缓了缓胸腔才冷静下来,“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什么亲她,而且以那样强势的态度。


    却盏生气的情绪在谢弦深的意料之内,除此,他以为她会再给他一巴掌。


    他还是把她想得太恣肆了。


    门锁转动的那一声,谢弦深听得真切,


    也早已知道,孟烨就站在门边静静看却盏对他发脾气的样子。


    “凭什么?”


    他笑得浅淡,走近却盏时再次抬手抵住她的下巴,这次不是掐,是让她转过头看,她在他手里,就像一只任人摆控的提线木偶。


    “是为了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啊。”


    孟烨?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盏盏姐。”孟烨三两步走到却盏身边把人护在身后,他看清了谢弦深亲她,却碍于却盏在场不能撕下阴暗的伪装,“他是不是伤害你了?别害怕,我在。”


    “你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光明磊落。”


    谢弦深扫了他一眼,越手从他身后抢回却盏,“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却盏身边,就是因为看到在她进了酒店之后,孟烨沿着她的方向去寻人,当着他的面儿撬墙角,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


    “谢太太不是不信我吗?”


    却盏抬目看他,对上谢弦深黑沉的眸子,底端有冷淡,也有惊不起波澜的晦涩,他视线微扬,“自己去问他。问他看我在亲你的时候,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孟烨表象平然,实则已经被这句话击溃了阵脚。


    现在告诉却盏他喜欢她,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的对手不止有谢弦深,还有他的哥哥孟撷,倘若真把话掰开了讲,以后,他连近她身的权利恐怕都没有。


    她不对感情抱有幻想,对感情最嗤哂,性子又烈,反骨,爱自由,一颗入不进其他情愫的心需要一点一点融化,那他做的,是要潜在她身边,慢慢引导她来爱上自己。


    “不好意思。”孟烨装无辜,“我听不懂谢先生在说什么。”


    “我听你们在说,在泳池那边我扶盏盏姐的那件事。谢先生看到了,心里应该不太好受,只是当时那个情况太突然,我也并非有意,更何况——”


    断句,视线投向却盏,“盏盏姐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啊。”


    却盏站在原地,心里还在想刚才谢弦深发疯亲她的事情。


    意识杂乱一团。


    “却盏,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谢弦深不紧不慢打开放置衣服的柜门,取出一件浅灰色的外套披在却盏身上,她还要反抗,他便收紧外套两边裹住她,“等到你真正看清了他对你的用意,我看你那时的态度,还会不会和现在一样硬。”


    “不用你教我做事。”却盏想把他的外套.弄下来,他的手却按在她肩膀纹丝不动。


    他不想让别人多看到她什么。


    况且是,眼前的这个别人。


    却盏不跟谢弦深废话,甩开了人离开更衣室,余下他们。


    届时没有别人,孟烨的伪装也仅限却盏一人,装好人可真累啊。


    他看着谢弦深,话虽不明面,但对峙明面:“谢先生别太敏感了,朋友之间相互扶一下能有什么事?再之,你和盏盏只是协议婚姻,名存实亡罢了,用不了考验我特地触碰她的底线。还是说,谢先生动了真心,后悔了?”


    “盏盏也是你叫的?”


    “我很喜欢她的名字,比起这个,我更喜欢叫她姐姐。”孟烨笑了,“在床上叫的话,会更好。”


    他不止一次叫她‘盏盏’,她的名字真好听,他做梦的时候幻想的做.爱对象都是她。


    虽说是梦,但他终有一天要把梦变成现实。


    孟烨的挑衅明显故意为之,谢弦深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霎时扬手扯住对方衣领拎着人砸向衣柜,孟烨背贴坚硬柜门仰头,侃谑道:“怎么,谢先生听不得这话?”


    “你倒有点能耐,演唱会的事,从当天事发到澄清之前,网络上没有你一点踪迹。”


    谢弦深收力,视线睥睨之下更显阴沉,“很能藏啊。”


    “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造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呼吸受阻,孟烨偏头咳了一声,抬目,“演唱会那时候我们离得那么近,她身上的花香很好闻,眼睛也很漂亮,只可惜她结婚了。”


    “可这并不妨碍我追她,对她好,让她明白,谁才是真正爱她的人!”


    放在网络上的单方面谣言叫爱?


    “孟先生抢人的方法未免太拙劣。”


    谢弦深嗤之以鼻,警告孟烨,语声甚如雪水般冰冷:“日后,你再像那次碰她半分,手,还是脚,我会选一个废了。”


    ……


    “盏盏,找到人了吗?”寻盎目投却盏原路返回至泳池,问道。


    “没,小姑娘跑挺快。”


    “你也是,她哥不是在这儿吗,直接把东西给她哥不就好了,还用得着追一趟人?”


    水球游戏玩儿完了,几人都上了池边。


    谈起她哥,却盏心里就窝火,眼前的记忆一下子拉到更衣间他强吻她的时候。


    什么也没想,捞过桌上的酒仰头闷了小半截。


    孟撷坐在却盏对面,她生气的样子直入眸底,他好像能猜到什么。


    她身上……还穿着一件男士外套,不用想什么,一定是谢弦深的。


    却盏回头时,来的人只有谢弦深,她问孟烨怎么没跟来,谢弦深淡淡看了她一眼,说走了。


    和声乐队临时有事情,孟烨只能赶时间抓紧离开。孟撷也被一通电话叫走,是和工作方面相关的事,需要领头羊坐镇。


    男人临走之前与却盏四目相对,却盏侧头,看他似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她在等他要跟她说的话。


    只是,谢弦深站在她身后,那双冷戾的眼睛不移不避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温度,甚至,透着骨子里的阴暗狠劲儿。


    “盏盏,我先走了。”


    电话又催着过来,孟撷没做停留,简单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


    却盏看不懂,但也没仔细想什么,说好的派对还没到结束,人就已经走了两个。


    “这么舍不得?”


    突然听到谢弦深的声音,却盏吓了一跳,她看他走过来,并不知道他就站在她身后,“谁让你站这儿的?!”


    寻盎也一惊,内心默语盏盏炸毛的次数怎么越来越多了。


    却盏的脾气,谢弦深习以为常,他掌心撑在却盏坐着的椅背,另只手越过她的身子、肩颈,最后定在她手中松持的浅红波尔图。


    指节半圈半握,指尖似有若无碰到她手指,短暂的轻记摩挲。


    “刚才在更衣间,你很留恋?”


    寻盎一听,拉着从绛就要寻找八卦源,一副吃了大瓜的表情,更衣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的酒。”谢弦深不疾不徐补充。


    此言一出,寻盎控制不住了,喝同一瓶酒,这他妈是间接接吻!


    却盏不信,矮桌上放着的确实是两瓶已经打开的红色波尔图,定睛看过去才知道,她的那瓶放置的方位没动,也就是说,她手中拿着的确实……是谢弦深的酒。


    是她一时着急拿错了,可谁知道他的酒色和自己的相同!


    “盏盏,你真的和他……唔唔!”


    却盏迅速捂住寻盎的嘴以免她就地“造谣”,一口否决,“没有!没有没有!”


    陆砚行被她可爱到,可算懂了谢弦深为什么和却盏在更衣间那么长时间,料谁谁也想不到,表面野欲的美人私下还有这么反差的一面。


    亲了,那肯定得亲的时间长点儿啊。


    陆少爷递过去一个欠儿了吧唧的Wink,谢弦深当他抽风,没理。


    “你们场上的如果胡说八道,我一个个会告到法院去。”却盏威胁。


    陆砚行佯装害怕的模样,“哎呀却总,人家很怕怕的。”


    却盏想起正事,Rokori和莱维的合作还没谈,陆砚行既然在场,就跑不了。


    他刚才嘲她一番,她得好好


    收拾一下他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品行。


    眼前的一幕仿佛回到清霭游戏局。


    桌边周遭,几人围坐着,两叠扑克牌打散发在每个人手中。


    游戏规定还和清霭那次一样,输了的喝酒,一杯也不准逃。


    陆砚行久经游戏场、酒吧、厅会、赌场,他这样爱玩儿好色的什么场面没见过,眼下这一场游戏局,他看得出来却盏是要和他对抗。


    “却大小姐,你真要跟我玩儿?”


    陆砚行嘴角噙着笑,语气玩味,“正好,你赢了那场水球游戏跟我谈下了合作机会,我同意了,但我只是松了口。具体谈什么,还得看却总这场能不能胜我了。”


    一局定输赢。


    却盏根本没再怕的,她自由了那么多年,怎么能被这一两句唬人的话吓得说不出来话。


    “好啊。不论你我谁输了,罚酒的筹码提升三倍,九杯酒,怎么样?”


    陆砚行一开始停顿了下,看过谢弦深之后才答应。


    毕竟眼下夫妻一条心,他虽然游戏玩得好,可耐不住对面坐在却盏身边的是她老公。


    原本是众人的游戏,现在推到了却盏和陆砚行的对峙上。


    两人首先分别得到了两张牌,看手中牌点数是否接近二十一点。


    却盏拿到的是一张红桃A和一张梅花九,点数算作二十点,已经很接近二十一点,点数超过十七点,不能再要牌。不过就算这样,她赢的几率不小于百分之九十。


    陆砚行手持那两张牌,在眼底过了一遍放下,重新贴向桌面。


    “要牌吗?”却盏看陆砚行思考的神情,觉得自己已经稳胜了。


    “要。”


    又一张牌发放在他手里,陆砚行顿住,“却小姐不要?”


    却盏笑笑,没说话。


    事实而言,却盏还是太低估陆砚行的能力,她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反之,他要的那张牌让他一举首杀。


    十点,六点,五点。


    正好二十一点。


    陆少扳回一城。


    “我赢了!”牌桌上,陆砚行很少输,眼神示意却盏要喝下指定的罚酒,“请吧,却总。”


    作罚的酒是九杯君度,却盏认赌服输,手心都圈住玻璃杯将酒及到唇边了,谢弦深横臂拦住她,“又忘了?”


    却盏不懂,“什么啊?”


    君度里产酒的原材料包括橙皮,却盏对橙子过敏,不能碰。


    “你是真不把自己这条命当回事。”


    抛一句狠话,却盏哪能忍,要发脾气的时候,只见谢弦深把那些她本该罚的酒都揽到了他那边,一杯接着一杯下腹,九杯酒,一杯不剩。


    他这时为她挡酒的画面,和那次在清霭挑衅她喝酒的时候完全截然。


    陆砚行看呆了,斜手鼓掌,“深,我还没做什么呢,这就护上了?”


    却盏橙子过敏的事,陆少爷不知情,看夫妻之间恩爱情长,只一味地拍手叫好。


    “她橙子过敏。”


    最后一杯空了底,谢弦深把酒杯平于桌面,腕转,杯也倒,沿边自左至右横过一条直迹。


    懂的人都知,这样的动作,或供神,或祭灵。


    “出事了,你这条命也别想要。”


    陆砚行笑,一个大院儿的发小,他对谢弦深再了解不过。


    后者的弱点,他当然也心明,“深,你酒量可是我们三个里公认的最差。这九杯酒下去,恐怕添麻烦的,可就是谢太太了。”


    却盏:“……”


    谢弦深你逞什么能,给她找活干是吧。


    ……


    陆砚行一语成谶,九杯君度让一个身量八尺有余的男人成功醉了酒。


    回西庭湾的路上,他们两人都坐在后座,却盏故意离谢弦深很远,她担心他醉酒了意识不清楚发疯,拿她当人形枕头。


    还有今天晚上他亲她的事,现在没过去。


    到地方,左谦率先下了车,却盏叫住他,想让他帮忙把谢弦深扶进去,她才不要一个人拖着他撞东墙拆西墙的。


    左谦点头明白,却遭到谢弦深的拒绝,他说不用,自己能走路。


    进了门,这句话全当化成灰洒海里了。


    “这边……”


    田姨早下了班,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却盏心斥他还不如不喝那酒,纯给她添麻烦,“你别以为你醉酒了,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去看看Revival睡了没,小家伙还醒着得让它咬你一口我才解气……”


    她转身要走,还没向前半米就被谢弦深拦了腕。


    他们在玄关,她背贴着墙,身子陷进他的暗影里,仰眸,话音颇冷:“你又干什么?”


    “你生气了?”


    “废话,你眼瞎看不出来?”


    “……”


    “我是在帮你。”


    醉酒状态下的他,起码说话没那么阴阳怪气了,却盏听得还挺舒心,语气也变好了不少:“帮我什么?亲人你还有多少理,谢总。”


    谢弦深低眼,长睫垂下去。


    却盏看着深在他眼里的她,识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醉酒的人,说不了多少正经话。


    “起开,你回你自己房间。”却盏要走。


    却哪知他说,声音有些低:“有两个解决方法。”


    “一是你亲回来。”


    “二,你说消气的理由。”


    第34章 Nacht 抱着她要奖励。


    却盏顿步。


    太阳真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她没能走成, 还在谢弦深双臂围起的桎梏圈里,许是他喝了酒,呼吸之际,绕在她鼻翼间的酒息叠重了些。


    以前, 她不喜欢橙子, 因为对橙子过敏。


    现在, 她嗅到那浅淡的橙子果香,觉得清新,冷然中融有微弱苦涩。


    扬手覆在谢弦深额头上,却盏试了试温度,“喝点儿酒脑子也不至于烧坏。”


    “谢弦深。”她语气轻佻, 故意成分,“你是在讨好我吗?”


    “之前还没发现你醉酒的弱点, 以后天天喝酒多好, 这样, 就能和今天一样乖了。”


    却盏特意复刻他的动作,就像在更衣间那时候。她虎口卡在他下颌, 如欣赏某个精致的玩件, 左右看了看。


    他的长相是真符合她审美, 长睫、冷眸、薄唇,鼻梁也很挺,那颗眉尾之下的小痣,她观察过很多次。


    也就是他这张脸,不然也不会在选联姻对象时选他。


    酒意愈发得沉,谢弦深侧头,平日眼睛里潜藏的狠戾在这一刻完全褪掉了:“你还没选。”


    话说得面无表情,倒不显凶。


    那两个选择, 傻子才会选第一个。


    却盏当然选第二个,“让我消气也可以。今天晚上,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说着,她拿出手机打开相机,谢弦深醉酒的名场面怎么可能不拍下来,以后,这就是她手里握着的把柄了,他如果再惹她生气,她就把这些拿出来给他看,好好地威胁他。


    谢弦深还挺配合,几张照片和视频拍下来,却盏来回翻了翻,每个照片和视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得帅。


    “……”


    话说回来,她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命令他。


    巴不得让他赶紧回自己房间别来麻烦她,可只有今天一晚上,明天这人醒来就不听她的了。


    两人坐在岛台一侧面对面。


    却盏舍不得浪费掉这个机会,想到Encre系列新品发布时,陆砚行没有告诉她关于谢弦深的糗事。


    “你跟我说,你小时候都做过什么糗事?”


    她满心期待,听到的却是——


    “没有。”


    “……”


    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吗,这个道理用在谢弦深身上不顶用?


    他的嘴怎么这么严。


    问不出来什么话,却盏灵机一动,想到其他,“那你叫我一声姐姐,叫好听一点。”


    手机录音功能打开,这声‘姐姐’就是谢弦深的把柄。


    谢弦深抬眸看她,也不知道是没听到她说话,还是把这句话自动过滤了,只是看着她。


    默然已而,尽管被酒淹了意识也不忘扯道理,“你比我小。”


    却盏:“小怎么了,我就想听,快点叫。”


    她不讲道理。


    谢弦深说不,却盏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催他:“你不叫今天晚上别睡了。”


    她不知道从哪儿翻来了他的房间钥匙,“钥匙在我手里。要么叫,要么睡沙发,选一个?”


    却盏有点得意,眼前的男人比白天的谢弦深有趣太多了,除此之外,她还可以随便欺负他,命令他。


    “老婆。”


    很轻的两个字。


    “不是这个……”却盏纠正他,“是姐姐!”


    谢弦深微蹙眉,一理讲一理:“你不是我老婆吗?”


    “……”


    名义上的老婆也是老婆,在结婚证上,受法律保护。


    岛台处的光落下来,晦暗朦胧,空间区域性明亮。


    两人相视,却盏腹嗤自己疯了,好像从这句话中听到了一丝真诚,她的心霎时拧了一瞬。


    什么醉酒听话都是假的。


    她转身就走,留他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才好。


    就该让Revival咬谢弦深一口让他清醒清醒,收了他的房间钥匙,别墅里的客房、沙发,甚至在外面打地铺她都不管,他愿意睡哪儿就睡哪儿。


    却盏躺在自己房间床上,睡意摇晃,不怎么安稳,梦境没逻辑地偏拐到酒店泳池那时。


    玩二十一点,她输给了陆砚行,罚的九杯君度,她大可以换成其他的酒来抵消。


    为什么谢弦深帮她挡了。


    是在更衣间里亲她想给她赔罪?


    “扑咚”一下,脚底踩了空,梦里的她深跌泳池呛了水,意识扯紧却盏的神经线带她重回现实。


    床边传来细微窸窣的声响,隐隐约约的,可能是Tag或者Nacht半夜醒了来房间找她,两个小家伙经常这样,很黏人。


    模糊睁开眼睛才发现——


    视线里的是一张五官深邃的脸,不是猫,是……谢弦深。


    他什么时候爬到她床上的?!


    却盏意识当即被泼了水,准确来说,她被吓了一下,拉紧被子直腰坐起身,捞过阿贝贝一挥砸在男人身上,“谢弦深!你起来!”


    谢弦深其实没睡,刚侧躺在她身边,她就醒了。


    她砸他的那一下没什么痛感,他无动于衷,缓缓睁开眼,眸光无澜地看着对他防御筑墙的却盏。


    “你下去,谁允许你上我的床了?”


    忽然想到他醉了酒,又没喝解酒药,估计现在当是发酒疯。


    紧实有力的手臂一抬,他抓住她的手腕收了劲,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平衡又倒回床面。


    “……唔。”


    她被圈在他怀里,怎么挣脱都是无用功。


    “睡觉。”他说。


    她的脑袋埋在他锁骨窝,说话声调一字音节高,一字音节低,听不太清:“你他妈耍酒疯就赶紧滚,别逼我对你动手。”


    相比于她的翻涌心绪,他太平静了,没有丝毫起伏的情绪,刷新却盏对他的认知。


    原来他醉酒之后是这样的。


    “没有房间钥匙。”谢弦深松开了些揽住她颈的手,低头,鼻尖刚好碰到她额发,“不睡客房,不睡沙发。”


    所以来找她了。


    敢情他这么挑,有地方睡就不错了,她后悔应该把他关到别墅外面。


    却盏趁他松劲儿欲想借此退身,他突然来一句:“你很讨厌我?”


    她息了动作,像被这句话问住了。


    要说讨厌……算不上,她只是“记恨”他带给她一些小事,但小事终究是小事,总有让她平息情绪的时候,到不了讨厌,更到不了恨。


    “我说得对吗?”


    “……”却盏想装睡,可睡也睡不安静,心躁,“……没有。”


    一句模糊不清的答案,谢弦深听得真切,唇角微不可察轻提几分。


    却盏垂着眼,没看到。


    “但也说不上喜欢,比如现在,你上我的床,盖我的被子,什么都要被你抢走。”


    她说不喜欢,他眼底温度骤降,冷眸,也冷着脸。


    “你喜欢谁?”


    “谁也不喜欢……!”


    “有人喜欢你,不止一个。”


    却盏知道他说的是孟撷和孟烨,可她也说过,她不信,“再啰嗦,信不信把你踹下去?”


    “你现在说的话没一句可信的。”


    “有。你问。”


    却盏都要怀疑谢弦深到底醉没醉酒,但他身上的酒息依旧很重,她没管太多,思来想去,还真有一句想问的:“你是不是有病?”


    半分的玩笑话,她挖了个坑。


    即便这个坑过于明显,他未思其他,答一个字:“嗯。”


    却盏弯眸笑了,听他亲口承认自己有病,窝在心里的火气刹那间消了许多。


    “现在,到我。”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他要回问问题,而是,他如实回答了问题,要奖励。


    却盏还没理清什么奖励,他的头低下来,很自觉地寻到某一处,滚烫的气息扑在她锁骨下方几寸,她被那烧热的温度灼得颤了颤,心被炙烤,想推开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的吻落在她右胸上的小痣,薄唇轻碾着,吮舐密微,鼻尖有一搭没一搭触到她皮肤,她感受到了痒意便往后退,他就掐着她的腰窝扣回自己怀里,纵然她怎么呜声细骂他,他充耳不闻。


    空气里混入时轻时重的吻声和断语。


    “不、不准亲……”


    她的这颗痣,在泳池那边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很会长位置。


    “谢弦深……”


    却盏反抗不动,甚至被他推倒身子贴回床面,他撑在她身前良久,直到那颗痣周遭的皮肤都渡上红。


    她太容易骗了。


    他的酒量是不好,但那点酒,不至于让他醉,反之,她借他醉酒的机会让他叫她姐姐,他更想听,她叫他哥哥。


    她说不喜欢他。


    没关系,可以教,他有的是耐心-


    翌日一早,却盏醒来不见谢弦深的身影。


    昨晚半夜跟他吵了一个点,最后实在太累,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之后就没再管。


    下床后到洗漱间洗漱,对镜看,真丝睡衣下的那抹红渗入漾色,点在红痕下的小痣正穿中央,一呼一吸时提动起伏,缠满欲感。


    轻轻一碰都觉得疼。


    醉酒的男人发起疯来什么都咬吗。


    却盏两手撑着盥洗台,如果谢弦深就在她旁边,她说什么也得把他打一顿。


    家暴?


    对,就是家暴!


    碰巧她想打他,他就来了消息:【钥匙我拿走了。】


    Freiheit:【你死了都别跟我说。】


    X:【谢太太这么大脾气?】


    X:【不知道昨天是谁,抱我抱得紧,说什么都不放手。】


    Freiheit:【威胁拿刀.jpg】


    抱人算是却盏的毛病了,她知道自己爱抱住阿贝贝睡觉,但早上醒来,看见阿贝贝又被踹下了床,睡梦中,她是抱着什么,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她只能抱着他。


    换了身衣服去公司,手头上的Encre系列杂志工作还在处理。


    《Charme romantique》(《神韵》)是Rokori携手莱维为Encre系列首批新品的服装、珠宝、香水、彩妆量身定制打造的线下期刊杂志,内容主讲详述各个产品的制作工艺与独感特色,为推广Encre系列更能深入大众视野。


    是新工作,新项目。


    却盏让Greer带从声和市场部的人组成临时小组跟进,一些基础的数据审核,从声完成得很快,对方的工作效率,她都看在眼里,此次杂志项目也算是对小姑娘的实习考验。


    部分产品需人物穿戴完成拍摄,比代言人工作方便些,普通杂志期刊更多采用素人。


    却盏在莱维转了转,监督工作。


    负责编攥《Charme romantique》的主编也在这一平层,是位男士,他刚才和她打过照面,叫苏览,却盏称他苏主编。


    聊过相关工作之后,两人便没多少话,基本都是却盏问的问题。


    自却盏来到这一平层中,苏览的视线便停在她身上,可能是她太过耀眼,跟她说话的时候,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是种冒昧。


    他性子淡,不怎么与旁人多说话接触,但她来到他身边,好像在他刻板规矩的世界里划下一抹亮红。


    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工作量少,下班也就早些。


    却盏拦住正要离开的男人,关于工作方面,她提出了一些不同的想法和看点。


    苏览抬腕看了眼时间,“却小姐有时间吗?”


    眼下时间刚走到下午,三


    点两刻,却盏回:“我的时间很宽裕。如果苏主编的安排比较紧张,工作可以放在其他时间讨论。”


    “我不是这个意思,却小姐。”苏览解释:“我们双方都有时间。”


    这个点,苏览除开工作时间外偶尔会去高尔夫球场打几场球,他表示,如果却盏不介意,他们可以一同前去球场。


    却盏当然不介意这个,两人各自开车到了球场,她放眼远眺,工作的心情被眼前广袤碧绿的景色治愈大半。


    苏览递给却盏一根长杆,“却小姐有兴趣参与吗?”


    “还是不了。”却盏婉拒,“我主要和苏主编谈一谈工作的事情,这已经是在您下班之外的时间。工作说完我便离开,不打扰苏主编的兴致。”


    “不是。”


    他说的那两个字,却盏没读懂:“?”


    苏览:“我是说,却小姐没有打扰我的兴致。”


    却盏还以为苏览半路反悔拒绝谈工作,略有紧张的情绪提到了喉咙。


    她也不多扯其他的,直接说工作的事。


    “苏主编,我还是想在杂志封面首页保留产品,不出现人物。”


    “为什么?”


    像和Rokori位次毗邻的品牌发行新品杂志,刊物首页一般是以人物为中心,类似于代言,人物凸显产品,产品衬托人物,两者构造相结合,相辅相成。


    先不说却盏提的这点,在选人拍摄这方面,苏览也摸不清路。


    没有邀请自带流量的明星,而是素人,客观上便在推广手段上折了一大截流量。


    “因为……”


    口袋里的手机微震,却盏说了声抱歉,点开屏幕,显示谢弦深。


    他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却盏忽视,没接电话。


    挂断之后不过两秒,电话又打过来,却盏看苏览站在原地,手中挥着的杆停滞抵地,是在等她接下来说的话。


    摁两下电源键,再次挂断。


    “不好意思……”


    第三次微震,这次不是电话,是发来的信息,只有一个字:【接。】


    却盏当没看见,抬头时,便看到球场不远处,谢弦深站在她正前方二十米左右的位置。


    他视线盯着她,即便距离有点远,她好像也能看到他唇角上扬了微厘。


    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悄然覆盖,箍紧她神经。


    原来跑这儿了。


    第35章 Nacht “老婆。”


    好像, 她每次在哪,他总能定准位置找到她。


    一次两次是巧合,那多次呢。


    却盏想不通。


    她薄身站在一际碧色中,仪态端正, 苏览险些看入了神, 转头, 也看到在她正前方缓步走来的男人。


    苏览问:“您是……?”


    固定时间段的私人球场领域,规定不允许外人进出。


    男人停步,左臂微抬,“盏盏的丈夫,谢弦深。”


    对方左手无名指的戒圈闪了一道光, 泛银调,和却盏手上一样戴在相同位置。


    苏览瞬间明白, 礼貌回握:“你好, 谢先生。”


    再想退手之时, 他却发现被一道狠力死死困住。


    抬头看,对方神情淡然, 黑眸平静到没有任何温度, 压迫蛰伏眼底, 睨视他,高位者姿态游刃有余。


    指骨收紧,力加重。


    两道暗搏明争较劲,苏览略逊一筹,掌骨错位变形快被碾成了屑。


    却盏察觉到不对劲,没想什么,抬手覆盖在谢弦深腕间阻止闹剧,也是那瞬, 她的指尖刚碰到他脉搏,他便松了力,顺势回腕带走她的手。


    两人掌心相贴。


    “……”碍于他人在场,却盏不能骂他吼他,跟他翻脸,手也挣脱不了,只能从着。


    “手这么凉?”谢弦深状似无意道了句。


    却盏浅笑,微笑实在假:“可能是今天风大了吧。”


    手没闲着,两指并住悄悄捏在他腕部血管。


    苏览身处事外,对两人的小动作概不知情,他也不知道却盏已经结了婚,在他的世界,两耳不闻窗外事,基本屏蔽所有外界消息。


    却盏带入他世界的红,是他看到的最不一样的颜色。


    谢弦深的兀自出现没有影响却盏的工作,和苏览沟通好了想法,她和谢弦深便离开了球场。


    车里,他坐在主驾开车,她在副驾靠着椅假寐。


    人虽然在睡,但毫无睡意,“找我什么事?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早上已经跟你说过了,可惜谢太太不看消息。”


    早上,却盏回完他的消息就没再看手机,后面,他又说两家商量婚礼日期的事,让她今晚空出时间,她气在上头,故意不理。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她在球场……


    想必却盏还不知道他们共享定位的事,他随口说:“夫妻之间,心有灵犀。”


    却盏睁眼,笑嗤:“名义夫妻,跟我谈什么心有灵犀啊谢先生。”


    “你应该不知道你昨天醉酒的时候,出什么糗事了吧?”


    编瞎话,却盏空口就来,“想来还有些后悔,昨天应该录个视频的。我让你叫我姐姐,你真的很听话,叫了好多声,一声比一声好听,而且,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和Revival一样听话。”


    他噎她话,她也要看他哑口无言的样子。


    把他和一只狗作比较?


    “谢太太。”


    透过车顶前的后视镜,谢弦深观察到却盏的眼睛,两人视线在镜中正面冲撞,“我是醉了,还没死。”


    “喝多酒不代表会忘事。我怎么记得,我叫的是——”


    “老婆。”


    却盏又听到那两个字,赧然咬唇,“……没有的事。”


    “一个喝醉酒的人说话能有几分可信度,我记得很清楚,是你记错了!”


    她什么时候听到这个称呼能不应激……


    真的很容易让她炸毛。


    手机亮屏,却盏收到苏览发来的消息,是关于他们在球场时讨论的工作想法。


    杂志方面,苏览毕竟更专业,他本想再劝却盏封面首页人物和产品一同亮相会更好,但却盏坚持个人,品牌旗下产品发售相关杂志也不是Rokori第一个开创以产品为中心的先例,主要还是宣扬产品,而且,她对Encre系列有信心。


    苏览不再坚持,乙方听从甲方意见,给却盏回了话。


    却盏笑了,霎时将刚才的生气情绪抛之脑后。


    两人都在同一处空间,她生气,抑或是笑,他很难注意不到。


    她对其他人,对孟撷、孟烨,甚至在球场里对苏览都是笑的,她好像从来没对他笑过,真心的那种笑。


    她不该对其他男人笑。


    “却……”


    “喂?”


    却盏接了个电话,她也听到了谢弦深叫她的那一声,只看了他一眼,话是对电话那头说:“阿绛?怎么了?”


    从绛:“盏盏,我刚下班。想问下你现在有没有时间,你帮我继妹找工作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谢你呢。”


    “说谢多见外呀。”


    却盏惬意侧在椅背里,这点小功小禄的,她都没放在心上要实打实扳平过来,“不过,我倒是有点想去荆非巷的那家老牌坊餐厅了,但今天没时间。改天,我们三个一起约个饭。”


    “嗯,好,知道啦。”


    生气模样和好脾气无缝切换。


    当属她最双标。


    电话打完,却盏也想问刚刚谢弦深叫她干什么,他也正要开口,不巧,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外婆?”


    叶簪琳打电话问却盏他们到哪儿了,两家人商量婚期,主角不能不在。


    却盏说马上就到,她和谢弦深在路上,大概五分钟左右能到谢宅,时间上晚不了点。


    和小老太太说话,却盏舍不得挂断,总想再多说点什么,趁叶女士的病症没有发展到严重地步,还能记住她的时候。


    却盏问:“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先是苏览,后是从绛,然后到外婆,这十分钟,她和别人说话聊天倒尽兴了,他在主驾当了十分钟不能说话的司机。


    “谢太太这么忙,我要跟你说的事,能排在第几?”


    “……”


    “你爱说不说。”


    这次去谢宅商量两人婚期,几乎所有长辈都在场,登男方长辈宅邸,无论什么事情,作为晚辈自然不能空手,但却盏没想到这个


    ,怪她对这场联姻本就不上心,谢弦深要跟她说的便是他事先准备好的礼品。


    让她演戏演得好些,别挑出什么破绽。


    谢老爷子钟爱书法,谢弦深选了一套上乘的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各具千秋特点,却盏需要记住,介绍的时候最好能从善如流,也能体现出她的用心。


    有种回到学生时代要牢记知识点的考试。


    生怕说错了,考官判下作弊行径。


    这点,却盏不说其他,谢弦深的确考虑得周到,是她欠缺经验。


    车子驶入谢宅,两人入门,长辈们都在客厅围坐着谈天。


    礼貌叫了人,却盏记住谢弦深跟她说的那些文房四宝知识点,学以致用,他说到什么,她就复述什么,基本一字不差,谢老爷子欣慰自家长孙能娶到却盏这么好的妻子,慨叹道是谢家百年来啊,修来的福分,她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让他一定得好好珍惜。


    又嘱咐说:“弦深,你可要好好对盏盏,别惹她生气。”


    却盏侧肩与谢弦深对视,借祖父的话,她眼神传递信息:听到没,别惹我生气。


    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她略有些得意的小表情,扬眉,提唇,眸底的温度也化开升温了,就像是一个吃到了甜糖的孩子。


    幼稚。


    谢弦深落眸,也动了动唇角的弧。


    两家人都和睦了,氛围更加其乐融融。


    谢家祖母柳茯安让却盏坐在她身边,神色和蔼:“有一段时间不见盏盏,我怎么感觉瘦了?”


    “弦深,你是不是没把盏盏照顾好,小姑娘本来就瘦,再瘦点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没有奶奶。”


    谢弦深帮了她的忙,却盏也不让他在长辈面前讨说教,“我自己有饮食规划,一日三餐不缺一顿,不是阿深的疏忽。”


    一日三餐?


    是今天去餐厅,明天喝下午茶,晚上有空了拉着她那些朋友搓一顿夜宵?


    甜品蛋糕样样不落,吃饭也没个准点,全照心情来。


    那句阿深,也就在长辈面前叫他阿深。


    其余场合,她哪儿有像现在这么乖的时候,通常而言一巴掌之后不是给个甜枣,是再给一巴掌。


    “盏盏有点挑食呢。”叶女士“拆台”,笑了笑,“不喜欢吃青椒,香菜,也不喜欢……”


    “外婆……”却盏假意耍小性子了。


    在这么多长辈面前,得给她留点面子呀,她其实也没那么挑。


    饭前,家中阿姨还在准备菜品,长辈们说到其他的事,却盏分心思环视了一圈。


    谢弦深去哪儿了?


    没多长时间,他便不见了人影。


    长辈也发现了人不在,却盏安抚其情绪,主动说去寻一下他,而后给谢弦深发了一则消息。


    Freiheit:【你在哪?】


    没有回音,过了半分钟才落了一道回复:【楼上,楼梯左转第一个房间。】


    却盏打了声招呼去楼上,穿过楼梯过道,第一个房间的门半合半掩,里面光源说不上多亮,暖光一隅,颇为有点暗淡,铺在地上淌进缝隙里顺延到脚边,她侧身朝里面瞧了瞧,也没进去。


    迟疑第二秒,消息再递:【怎么不进来,怕我吃了你?】


    却盏心说她才不是怕。


    轻步推开门走进去,视野由暗慢慢及明,谢弦深站在一面中式书架前,手里的书翻开着,是什么书,她看不太清。


    “你在这干什么?”她忍不住问,楼下长辈们还在讨论他们的婚期,一时半会儿的清净能躲得了多久。


    “拿东西。”


    “什么东西?”


    这间是谢弦深小时候的书房,谢老爷子单独腾了一间出来,室内一案一椅、一花一木,都是他亲自选的品,摆放规矩考究,禅意静心。


    谢弦深合上书,重新将其推入书架原本空缺位置,对她的问题答非所问:“关心我?”


    但在却盏来看是无中生有,“……什么歪理。”


    转身要走,她却看到书案桌面平铺一张宽长的浅褐宣纸,纸上,行列字句昭然,笔画间遒劲有力,行楷分明,是她一眼钟情的字。


    她的停顿,他尽收眼底。


    说到底相处时间久了,也对她越来越了解,“你喜欢我的字?”


    却盏敛瞳,感觉上一秒的自己像是被字迹蛊惑了,她否认字如其人的观点,“没有,不是,你好自恋。”


    一连两个否定,外加一个人身攻击。


    “从第一次拜访去你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那时候,她看他的字就像现在的眼神,谢弦深将她心底的真心话全都坦然,一丝不留,“你为什么要在我的名字下面划那么多横线,不舍得破坏,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没有……”


    却盏很少有特别喜欢的东西,谢弦深的字,算是仅有不多的例外。


    谁让她是个字控。


    “我可以教你。”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抛出诱饵,但与之相对的,他也有私心:“就当做个交易,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方面的?”她得摸清路,然后再分析权衡。


    “婚礼。”


    第36章 Nacht 婚礼上,他吻她吻得好重………


    入宴, 却盏再次被安排在谢弦深身边。


    记者发布会到现在,时间从五月初翻到将近五月中旬。


    两人婚期,谢家长辈这边提出五月末或六月初,问却家这边的长辈时间怎么样, 讨论之后, 两家都欣然同意。


    唯独一个人唱反调。


    谢弦深表明那个时间他可能会因工作安排出差, 重点是可能,但却盏没听进去。


    她没听他提起过关于出差的事,问:“你那时候要出差吗?”


    太好了,不仅可以暂时推掉婚礼,她还可以一个人在家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更不用和谢弦深抬头不见低头见,完全自由。


    “要出差啊。”婚姻大事的定期讲黄道吉日, 谢老爷子看重这个, “五月下旬有三个吉利日子, 弦深要出差的话,来回时间估计赶不太巧。依我看, 婚礼要不就推到六月怎么样?”


    却盏第一个连连点头, “可以啊爷爷。”


    像一只眼睛亮闪闪的猫。


    话兀自, 几近是谢老爷子刚说完,她便回了话,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接收信息。


    空气霎时阙静。


    身边,却盏懵然感觉到谢弦深在看自己,那视线冷不丁的,淡得像水,她没看他,转头问外婆的意见。


    谢弦深心知她在故意躲, “我刚刚看过,五月十七也是个不错的日子。”


    五月十七,也就是,大约一周后……


    听到这个日期,盛在却盏眼睛里的光亮慢慢变淡了,失了灵气似的。


    她委屈,暗里瞪了谢弦深一眼,他倒是气定神闲地扯唇轻笑。


    看着她喝了杯水鼓起两边腮颊,猫变成了仓鼠,挺可爱。


    一周时间准备婚礼绰绰有余,工作和婚礼冲突了,不用往后推,提前就行。


    长辈们也同意,趁小辈们工作不忙,提前把婚礼办了也好。


    自两人结婚领证,再到对外公开宣布联姻,还差的便是这一场婚礼了。


    婚期提前,却盏当然高兴不起来,吃饭的时候唇线抿得很直,但长辈在场,她也不好摆着脸色。


    “不舒服?”


    谢弦深的声音湮没在其他长辈声音下,稍低,大抵仅限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话是关心人的话,但却盏可没听得出来那语气有多关心。


    她抬眸时,视线正好迎来祖母柳女士的目光,弯眼笑了笑,一边唇不动回:“没有啊。”


    却盏


    自顾自地戳着瓷盘里夹的菜,心不在焉的。


    瓷盘里的清蒸虾被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戳了好几下,眼神空洞,视线拉回来时,谢弦深的手背横过,手持公筷帮她夹走了清蒸虾上的香菜。


    还放在了自己的盘子里。


    她知道他是演戏,“不用,你这也……”


    太尽心尽力了。


    “谢太太有点挑食,不太好养。”


    “……”


    这感觉像是她对三个小家伙说的话,他把她当成小动物了是吧?


    “你还想把婚礼推到什么时候,早晚都得办。”


    “我嫌累。”


    却盏一字一顿。


    说到底,她没结过婚,结婚那天肯定很累,酒要敬来敬去,还得看到她不喜欢的人-


    婚礼前两天,却盏、寻盎,和从绛的聚餐约到事先定好的荆非巷老牌坊餐厅。


    “再过两天,就要亲眼看着你结婚了。”


    想当初,寻盎可是说,结婚一定要赶在却盏前面,奈何突然出现了联姻变量,“眼睁睁看着你被其他男人抢走,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当众抢婚的话,宝贝,你会跟着我跑吗?”


    “我可不当你和裴墨的小三。”


    三人没忍住,都笑了。


    “这么说起来,我们三个就阿绛还没个伴。”寻盎帮忙给她找对象,“你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帮你物色物色,别整天围着你那个药柜子转。”


    从绛笑:“干什么呀,我的小药柜要陪我一辈子的好不好。”


    话锋转,“你们也知道我高中时期的经历。我觉得现在就挺好,有喜欢的工作,身边还有真心的朋友,如果……”


    如果再摆脱她的原生家庭,就更好了。


    她不在她们面前多提这事,工作上又问到从声的情况:“盏盏,你是从声的领导,她工作上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直接说。我就是怕,安排她的工作做不好会给你们公司添什么麻烦。”


    却盏开玩笑说她不用担心那么多,从声现在跟进的是Encre系列杂志项目,实习一段时间,她心里已经有了底,等这个项目差不多了,再考虑给小姑娘转正。


    “那就好。”


    几人继续吃饭,聊天时又说到其他趣事,寻盎掩唇弯眸,眼睛无意一瞟看到了个熟人。


    是熟人,太熟悉了。


    “你们看那是谁?”


    在她们斜对角的餐位里,谢聆的身影正对着她们,背对着她们的身影也是个女人,寻盎从记忆库搜不出来,但却盏认得,那次在涟居坞,她和这位谢芮宜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两桌间距不算特别近,谈话内容,她们也不得而知。


    谢聆和谢芮宜面对面而坐——


    好久没光临这家餐厅,谢聆闲来无事到这边看看,却不想又被谢芮宜堵住了一条道。


    谢芮宜来找她好几次,谢聆没有一次有好脸色,她性格使然,执拗,骨头上长刺,面对谢家并不名正言顺的子孙,她压根儿没瞧得上对方。


    “我说你怎么想不通呢。”


    按辈分来说,谢芮宜提醒谢聆还得叫她一声姐,“你我都不喜欢却盏,她现在是Rokori的商务部总监,和莱维有密切合作,但月尾,Scherlid(施尔丽德)也要推行其新品完成杂志出刊。”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谢聆?”


    找同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们有共同的目标,就应要把那视为眼中钉的障碍铲了根。


    “为什么是我?”谢聆问。


    谢芮宜疑问她怎么又将问题问了一遍,“我说过啊,你我都不喜欢却盏。”


    “那次在家宴,你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好歹我们同根于谢家,虽不同血亲,但至少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你的性格、心里想的什么,我多少也不是一点看不出来。”


    谢芮宜不喜欢却盏,是因为谢弦深和谢淮铭对立,她和谢淮铭自然站成同线。


    “你当我是傻子?”谢聆放下喝水的玻璃杯,“名义说对付却盏,但实际上,你们兄妹心里能憋什么好事。”


    “Rokori和Scherlid本就是品牌对家,你哥注资后者。”


    “谢芮宜,你不用看我是个无所事事的人上赶着谄佞,别什么腌臜活都推到我跟前。我很好奇,我们什么时候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她们什么时候站过同一条线。


    谢芮宜来找谢聆当然有她的理由,一,就像是她说的,谢聆无所事事,好像是因为一些原因,飞行员的工作被停了职;二,她和却盏怎么说也是妹嫂关系,让她去窃听点消息,非常方便。


    只是,谢聆是个犟种,她拿出对方最喜欢最想要的东西作为筹码,也换不来一个好脸色。


    谢芮宜被这小丫头片子气得胸腔发闷,点的花旗参蜜水正好给她去去火气。


    水刚喝一口,转身去翻包的空隙,谢芮宜远瞧见身后侧方不远的却盏。


    唇角轻轻上扬,“托你的福,今儿见到正主了。”


    女人起身往却盏的方向走过,谢聆暗叱了一句,谢芮宜真是个麻烦精。


    顺寻盎所示意的眼神,却盏瞧谢聆那边的情况,视线将要移开之前,谢芮宜拎着包向她们迈步,对方一直盯着她,她也不敛眸了,淡然回过去。


    “好巧啊大嫂,和朋友聚餐呢?”


    谢芮宜说了两句客气话,把包放在她们那桌空余的位置上,边说边坐下,“介意多个人吗?”


    寻盎心嗤:这人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如果不是看在却盏的面子上,她当是第一个出声赶人的。


    “有人不请自来,座都落了,我能说什么话。”谢淮铭和谢芮宜这两兄妹,却盏首当警惕。


    谢芮宜眼弯笑了,这位谢家大嫂和其他集团千金当真不一样,她们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偏偏这位明烈反骨、睚眦必报。


    真要对付起来,要暗斗,不能明争。


    “大嫂还在意这个啊。”简单带过去,谢芮宜说到两天之后的婚礼,“婚礼上,大嫂可要打扮得漂亮些,毕竟,女人一生最漂亮的时候就是婚礼那天。我听说婚纱是大哥陪着你一起选的,什么款式,我看看?”


    说一大堆,却盏没听进去几个字,“都二十一世纪了,妹妹的思想还是那么陈腐。你婚礼那天,我不仅会给你包个大红包,也会夸你是世界上第二美的女人。”


    “因为,第一是我。”


    “嗒”的一声玻璃碰撞,却盏放下的酒杯冷液堪堪摇晃,她抬眼,极致嚣张的语气和挑衅,浅眸里明露野心。


    看对方那个青脸红颈哑口无言的样子,寻盎心里爽爆。


    “是吗?”


    这下,谢芮宜更下定了搞却盏的心思,“大嫂,那我们可要……”


    话停,女人站起身,那杯被却盏放下的酒杯,她执起,不慌不忙将酒杯横斜过来,酒液顺势垂下落入垃圾桶。


    眸端暗狠,明面对峙,“走着瞧了。”


    聚餐结束。


    寻盎为却盏打抱不平,说她还不如不嫁进谢家,那堂弟谢淮铭、和这个堂妹谢芮宜没一个心纯,豺狼面相,毒蛇心肠。


    “宝贝,你可要小心他们。”


    却盏知道,就是猜不透这两兄妹会做什么黑手。


    寻盎和从绛走后,却盏走到巷口摁了下手中的车钥匙,车灯鸣闪,车身一侧站着个人。


    个头不算是太高,身形来看更像是女性。


    “谢聆?”


    “话说一句,我说完就走。”谢聆不废话,谢芮宜在餐厅跟她说的,她告诉却盏,“你小心点谢芮宜这个人,还有她那哥,她正在打Rokori杂志项目的主意。”


    果真是话说一句,说完就走。


    但却盏没立刻放人,步子挡在她身前,“你是在帮我?”


    “刚开始见面第一眼,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帮我。”


    谢聆冷着脸蹙眉,“还人情。泳池那时候你帮了我,把这个人情还了,省得我心里膈应。”


    老式巷子,道两边灯没多少,稀稀松松的,光源也黯。


    却盏走近,谢聆手腕上的银链是泳池那天她掉下的那条,汲着孱弱微光闪了一道。到后


    来,这条银链她还给了她,戴在小姑娘手腕,她想起了自己丢失的红皇后。


    还有就是,谢聆对她的态度也没刚开始那么刺了。


    她笑:“谢谢你啊聆聆。”


    却盏的谢是真心实意的,只是谢聆听到那个叠字称呼,说不清是厌恶,还是应激,小姑娘脸更冷了,“以后叫我全名。”


    说完,人撇下身影就走。


    却盏站在原地,眼见谢聆的身影没入巷口拐角,她收回视线,唇角后知提了下。


    一个冷脸小刺猬,越逗越扎手。


    手机震动,一条消息浮在屏面。


    X:【我到了。】


    聚餐后,却盏要再去一趟婚纱店试穿婚纱,尺寸是修改好了,毕竟婚礼将至,不能出什么差错,如果婚纱还有什么小问题可以及时修改。


    她选的那件婚纱再次穿在身上,比第一次更合身,与镜中的自己对望,却盏恍然快要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第一次领证,第一次穿上婚纱。


    放在过往的二十六年,结婚这件事,她从来没有选择过。


    两天后的婚礼,选定的地点是在谢家私人庄园,却盏不喜欢室内,要求户外开放,她喜欢什么设计,喜欢什么花,婚礼的一切要求都得让却家这位大小姐满意。


    对于这次婚礼,谢却两家非常重视,婚礼的一切置品皆为上乘,小到四位数一枝起步的精品山茱萸、各式各样的稀有玫瑰,大到整场婚礼策划,地点、餐品,以及请顶级研发团队独有设计可供白日观赏的昼日焰火。


    全都昭然一点——浪漫至上。


    婚礼的女主角,却盏,她身着自己选定的那件Julia Kontogruni浅v高腰线婚纱现身,只身走过万千花海拥簇的婚路,十米纯白裙摆拖尾旖旎绽放,衬其身姿愈发窈窕,骨形薄纤。


    一路走来,场内宾客的视线不光聚集在女主角的美貌,更引人的是,没在她发间的冰晶冠冕。


    王冠由百颗石砾钻石镶嵌构成,每颗钻石角度精确到毫米,且价值不菲,独一无二,底端围绕七十克拉红血钻及博茨瓦纳梨形主石悬托,浮华奢靡的绝室孤品,高达七亿美金。


    当之世纪婚礼。


    宾客席的众人瞠目于此叹为观止,忍不住小声交耳。


    “我的天呐,皇室的孤品王冠!这是把京城几十套房子戴在头上啊!”


    “新娘太漂亮太有气质了!两人真的好般配!!”


    “联姻阵仗这么大,不敢想以后谢家会把却家这位独女宠成什么样!”


    “这就是我梦想中的婚礼!随手一捡几十张红钞票就到手里了!”


    前方两位小花童小手提花篮撒下花瓣,为却盏铺路,行至谢弦深面前,她与眼前的男人对望着。


    那些婚礼必要进行的宣言、承诺、海誓山盟,对却盏而言全是无比冰冷的文字。


    “我愿意。”


    她不付情,不入真心,这三个字的语调毫无波澜起伏,机械,没有温度,仿佛只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必须经历的节点。


    “好,那么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却盏瞳眸轻动。


    眼前,谢弦深向她迈了一步,挺阔的深色西装于他之身更衬清绝,身形也周正。


    他的黑眸里有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拉近,脊背忽生一阵细小微感的酥麻,是他将手轻揽在她腰窝,一手覆在她后颈反方向带。


    她手持的玫瑰花束因他的力量感困在彼此身前,花瓣密度越来越严缝,合蕊,他身上的檀木气息无形中缚紧她。


    “闭眼。”


    男人与她仅差一厘之差时,鼻尖似有若无碰了下她的,她低睫,敛眸,下瞬间,一记薄吻点水般地贴在她唇上。


    耳边一刹闷鸣。


    却盏只听到台下宾客齐手鼓掌躁动的声音,有感慨,有喜泣,只可惜她看不到,全然能感受到的、让她脉搏节节跳乱是谢弦深在她唇上厮磨交吻的入侵。


    婚礼这样的场合,又在那么多人的视线下接吻,这有悖却盏的意识。


    “好了……”


    才吻两秒钟,她就想退身了,细语着嘤咛,单手抵在他肩膀欲想推开他。


    可他不允,手掌揽她后颈的力逐渐附重,指骨卡在那位置就像拎只不听话的小猫,迫使她仰颈的弧度更能迎合他。


    “别躲。”


    他还在吻,声音很低,带着浅浅的微喘。


    也威胁她,“你答应我的。”


    是她和他做的交易。


    他说,他可以教她练字,与之对应的条件便是婚礼上的这记吻。


    却盏突然有一瞬间后悔。


    他吻她吻得好重,太重了……


    第37章 Nacht “他表白的是你,可我很不……


    他不给她反应回神的时间。


    吻到她唇的那瞬, 她的细声和退抗全部被那道吻悉数吞尽。


    场下的视线在看,却盏越想这个越觉得别扭,可偏偏婚礼上的吻是她怎么也跳不过的,他提出的交易贯彻到这方面, 演戏也不用这么尽职尽责吧……


    “……嗯。”


    她很轻地溢了声, 喉咙爬上密密麻麻的颤感。


    心智, 意识,这些好像都不在却盏的可控范围内了,她只能尽力维持自己保持清醒,唇边似是被他的齿磨了下,他本来就用力偏深, 现在更是没轻没重,刺得她泪腺涌酸滑下两滴泪。


    十秒过后, 他们终于分开, 但若即若离。


    看到她哭了, 谢弦深想起外婆说的,婚礼那天, 别让盏盏哭好吗。


    那滴顺眼尾坠落的泪, 他偏头吻净。


    却盏仍闭着眼, 到底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接吻,她没缓过神,顿了顿,耳边长掀的闷鸣感才渐渐消退无声,触觉和听觉慢慢回拢神经线,才得以从虚浮的海里抽身。


    因此,她也不知道谢弦深又吻了她一下,吻她的那滴泪。


    睁开眼睛, 眼前视野渐明。


    宾客席的场下,各路亲朋好友或开心,或祝福。


    但在满场沸嚣的悦语里,唯独孟撷沉着脸色。


    他受到邀请来参加暗恋对象的婚礼,自校园时期便对她小心翼翼地暗恋,他陪了她那么长时间,明明他才最有资格站在她身边,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接吻。


    起身,孟撷离开了现场。


    却盏没想到只是走个形式的婚礼现场,居然耗费那么长时间。


    从早上忙到晚上,饭都没吃多少。


    婚礼结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却盏身上的秀禾服还没换回,人就像小猫崽子似的跑到餐桌前,眼睛期待得亮晶晶。


    都是她喜欢吃的,谢弦深让负责餐品的经理做好送过来的。


    慢煎和牛,百合炒西芹,上汤时蔬,再配一瓶亨利四世的干邑白兰地。


    却盏坐下,手持刀叉正想切一下和牛,却发现秀禾服的袖子有些偏大,吃饭比较不方便。


    还没等她自己整理,身旁,谢弦深坐在她身边,两手挽住袖子叠了几道,帮她弄完之后,倒好酒,“吃吧。”


    抬头发现,谢听正往他们这边走,也落了座,说这么多好吃的,她也尝尝鲜。


    行,演戏,这天的戏没到杀青。


    谢听的性格比谢聆要好些,小姑娘看着明媚可爱的,聊天也上道。


    却盏一边吃饭,一边和小姑子聊天,饭吃到一半,她才慢了半拍发现瓷盘里多了自己不喜欢吃的茴香和香菜。


    “给我。”谢弦深示意。


    却盏眼下只有填饱肚子,什么也没想,把不喜欢吃的给了谢弦深。


    “这个吃得好腻。”


    “放这儿。”


    “这个有点太凉了,口味不对。”


    “也放这儿。”


    “我还想吃赛蟹葵。”


    “行,我让


    他们去做。”


    坐在对面的谢听心如骇浪,大嫂挑出来的、不喜欢吃的全都归给大哥,而且,大哥竟然没嫌弃?!


    上次家宴,她就眼看为实大哥被调.教到什么程度。


    大嫂动动腿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他什么也没说,大嫂要的水已经倒好了。


    她好奇,大嫂究竟给他哥灌了什么迷魂汤药,治得那么服帖。


    “大嫂。”谢听实在没忍住,“你有什么驯夫独门秘诀,我哥怎么这么听你的话呀!”


    “……咳咳。”


    却盏喝着的酒在喉咙里打了旋儿,酒液进退两难把她呛得不轻,连忙给自己抽了两张纸捂唇,脸和颈子都红了个遍。


    什嘛叫这么听她的话?


    因为吃饭太过沉浸,却盏完全没意识到谢听指的是什么,她只蹙眉表示疑惑。


    场内还有长辈停留,小姑子又在跟前,这才刚办完婚礼,万一他们双双都摆着个脸色谁也不理谁,活脱脱一个可以告状给长辈的小把柄。


    她看向谢弦深,他瓷盘里的餐品一大半都是她“不要”的,他面不改色地持着刀叉一块块切好。


    “听听,你哥……”


    却盏犹豫,这个话题怎么解释好像都怪怪的,措辞也卡。


    “哥,我真没想到你对嫂子这么好!”谢听虽然每天手上要忙一堆事,但也不妨她三天两头回家问妈妈大哥大嫂的感情八卦,“婚礼的置办,嫂子想要什么就安排什么,我问你要东西的时候你可不这样。”


    “……”


    这不是谢弦深应该做的吗。


    婚礼布置当然要得衬她心,衬不了,结婚日期拖到什么时候她就不确定了。


    有长辈叫走谢听,眼神示意要给新婚夫妻留点独立相处的空间。


    小姑娘离开了,餐桌这边只剩下他们两个。


    却盏淡然抿了抿酒,“小姑娘还真会夸自己大哥,你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句话也不说,金口这么难开。”


    不屑一哂,丝毫忘了她刚刚不想吃这个,不想吃那个,把不想吃的都给他的画面。


    “不难开。”谢弦深平然的一句,“婚礼上,我不是跟谢太太说话了吗?”


    亲着她说话。


    “……”


    他还有脸提。


    在谢宅那晚,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就一个练字交易,她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他?


    其实她权衡了的,权衡利弊,既然婚礼上躲不掉,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毋庸置疑,她真的很喜欢他的字,来去都是一条路,不如把这条路走到底-


    婚礼办完,晚上没什么事情,却盏在后花园和Tag、Nacht、Revival三个小家伙玩。


    “好宝贝Revival。”


    扔远的青绿小球滚了好几道坎,Revival准确找到位置衔在嘴里递给却盏,却盏摸摸它的头,蹲下来身子额头与它相抵,“妈妈的宝贝就是乖,这么听话的呀。”


    却盏伸出左手,“握手。”


    Revival立挺坐在草地上,它很容易识别妈妈的指令,妈妈让它握左手,它很听话地将小狗左爪放在妈妈手上。


    “握手。”


    右手也是同理。


    Revival表现得很听话,却盏从小推车里拿出来一袋风干肉骨给小家伙作为奖励,“真乖。”


    她继续摸着Revival的毛绒脑袋,看着它,小家伙吃着风干肉骨有些心急地狼吞虎咽,恍惚一刻,脑海里的回忆将她推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却盏剑桥大学硕士提前毕业。


    那时候毕业正值溽暑,她满世界游玩,第一站去了德国,三个小家伙中第一个遇到的便是Revival。


    她暂时歇脚的住处临近郊区,出门前,天气预报显示温度较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浇灭了这座城市因夏季燃烧的烈温。


    那天街道没什么人,雨下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泥土味混进水分子里,黏腻腥潮。


    Revival就是在一弯小巷子里蜷缩着身子舔舐伤口,她走近,小家伙没几个月大,眼下、后腿、尾巴皆是伤痕累累,淌着血,伤口被雨淋,它愣是一声不吭忍着痛。


    “Suchen Sie schnell nach mir!Lass diesen Hurensohn nicht weglaufen!”


    (快点给我搜!别让那个狗崽子跑了!)


    却盏后来才知道,那群壮汉是地下屠宰场的人,Revival是从那里拼命逃出来的。


    既然上天让他们相遇,却盏不退这份缘分,抱着满是伤痕的小杜宾送往了医院,并为它重新取名,Revival,重生。


    之后又在救助站救助了两只小猫,就是现在的Tag和Nacht了。


    “咔嗒”一下,Revival的奖励风干肉骨吃完了,却盏也回过神。


    谢弦深也在这时来到后花园。


    瞧见爸爸来了,Revival也不问妈妈要新的风干肉骨了,四条长腿吧嗒吧嗒跑到了谢弦深身边求其宠。


    不光是Revival,Tag和Nacht也跟着凑热闹。


    画面一转,却盏反倒成为了那个被冷落的人。


    “三个都是叛变小鬼了。”却盏不满,以前还是Nacht和Revival,现在又多了一个Tag。


    谢弦深:“它们好像很喜欢我。”


    三个小家伙围着他又是摇尾巴,又是绕来绕去,却盏酸:“我养了三个小鬼都对你这么好,你知足吧。”


    “我也养了。”


    “?”


    “小猫还是小狗,我怎么没看到。”


    Tag蹭了蹭男人的掌心,他视线落下来,淡弯唇:“猫。”


    却盏咕哝了句他既然养了还藏那么好,她连他什么时候养猫了都不知道。


    谢弦深抬眸,眼睛与她的对上,那眸端的笑意不达眼底,很淡,也似有柔和,她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也听到他说:“猫有点娇,爱耍小性子,炸毛的时候谁都碰不得。但,还挺可爱。”


    “我很难不喜欢。”


    晚风送来凉意,丝丝缕缕伏在却盏后颈上,说不清的,让她想到了白天、他抚在她后颈亲她的时候。


    意识深陷,忽然一通电话,寻盎让她过来说是有急事。


    却盏没再想什么,抬腿正想走。


    可,她的阿斯顿马丁昨天到了检修时间,送去检修了,又不想叫车,“你的车钥匙给我。”


    直白的索求。


    谢弦深慢条斯理,“你想开哪辆?”


    是了。


    她忘记谢弦深有收集豪车的习惯,看中了哪辆便买哪辆,为此还专门修建了千平米的地下停车场停放这些车。


    柯尼塞格ONE1,Devel Sixteen,莱肯Hyper Sport,布加迪Centodieci等,还有很多她叫不出来的名字。


    有的豪车重要零件经过改装换代,限量的基础上再加一等名,和挂在车身前后的连号车牌一样金尊,但……却盏尤为记得,他车库里有辆亚洲区仅此他一人名下的劳斯莱斯浮影,且车牌是京A8开头的异连号,象征权贵阶层。


    “事情有点急,我开车速度可能把控不住。”


    临走时,却盏转身,“谢先生,你这辆车真要磕着碰着了,可别找我啊。”


    她离开,留下一抹着急但靓丽的身影。


    谢弦深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眸底沉寂。


    他可以不找她。


    但他会让她以作抵押,操一晚上-


    却盏开车时速还可以,到寻盎发来的定位餐厅却不见人影。


    打电话打了好几个,依旧没人接。


    她着急得快要踹不上来气,担心寻盎出了什么事。


    “宝贝,你来七层户外餐厅。”


    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后,寻盎那边才终于接通,却盏还没问是什么事情,就被莫名指引着到餐厅7L的户外平层。


    却盏到了地儿,还是没见到寻盎,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推开眼前的玻璃门,再踏步,她像是跌进了如梦如幻的童话世界里。


    平层周遭几乎都置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儿,绚彩争相盛放,花香满溢,一节节鹅黄光蕊串联悬挂的心形小灯绕缠满场,此外,花瓣铺平的小路尽头是一面拍立得照片墙,主人公不是其他人,是孟撷。


    有的照片,他们一起面向镜头笑着,而大多数照片,都是他在拍她,校园、毕业、旅行,而她从来不知道。


    却盏登时懵了,彼时的场


    景,真的太像白天的婚礼现场。


    “砰!”


    “砰!”


    方圆百里之外,蔟簇红色的火焰乍然升到空中迸发一道道流彩赤光,如同注满血意的落雪渲染整片天空。


    是她喜欢的红。


    “盏盏。”


    身后,照片中的另一位主角也终于出现了。


    孟撷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走向却盏。


    那捧玫瑰,比今天她婚礼时的还要盛大,可她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个,“盎盎呢?她说有急事找我……”


    “是我让寻盎帮的忙。今晚,你和他肯定会在一起,如果是我约你出来,他不会放你走的。”


    孟撷没想过隐瞒却盏,“盏盏,今天在婚礼上,我看到你和他走在一起,相拥、接吻,每分每秒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时常想,走在你身边的、和你一起步入婚礼现场的应该是我才对,而不是谢弦深。”


    “就像你看到的这些照片一样,我很早就喜欢你了,喜欢了你很久。”


    “久到……”孟撷哽喉,具体的时间记录,时间太长,他也记不清楚到底是哪天被她而吸引,“久到我不记得那天是什么时候了。你回国之后选联姻对象的那天,我该阻止你的,哪怕为自己争取一下机会也好,可我就是怕,怕说出这份喜欢你会讨厌我,直到这份喜欢藏得越久,我越后悔。”


    “盏盏……”


    这场告白,他很早就开始筹备。


    选她在京城最喜欢的餐厅,红色烟火,花,场景布置,每一处都严格到没有瑕疵。


    但看她的表情,心倏然发了慌。


    他向她走近一步,却盏敛了神,退后两步,“……孟撷,你不该喜欢我的。”


    她觉得,他最不该喜欢的就是她。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


    她对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失态过,“除了盎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不想失去你……”


    “朋友这条界线在你看来这么严重吗,为什么我作为朋友不能喜欢你。”


    多年来抑制的情感终究压不住,孟撷笑了,对自己的嗤灭,看不起,“盏盏,我的喜欢让你很痛苦吗……可是,可是我喜欢你,喜欢的情感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这么多年,我也害怕失去你啊,一直把这份喜欢压在心底,在你面前伪装成很有边界感的朋友,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告诉你……”


    “你和他只是利益牵绊的联姻,这场婚姻关系本来就不算什么。我可以追你,盏盏,我相信,我的坚持可以打动你。”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别这么……这么快拒绝我……”


    千百日夜积攒下来的喜欢不会因为一道拒绝而像吹了风的沙子,那份喜欢已经在他心里扎根了,甚至发芽,生长,无人撼动。


    却盏好乱,看着那一整面拍立得,每一张照片中出现的场景,她现在才知道他对她的喜欢原来一切早有循迹。


    “孟撷,对不起,我不喜欢……”


    她的拒绝,他容不得片刻迟疑打断,”盏盏,我说了,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想试一次,就一次。”


    却盏抬目看天,一片空寂,什么都没有。


    就像他们。


    “……我们还是冷静一下吧,重新审视你和我的这段关系。”-


    劳斯莱斯浮影一路狂飙,回到西庭湾,却盏乱着的心就没平稳过。


    今天的婚礼已经够累,孟撷又在这天跟她表白,她心疲力竭到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寻盎的账也推到明天再算。


    “……唔。”却盏倒身躺在床上,脑子里咚咚咚,沉得很,直跟另一个自己打架。


    意识朦胧前际,“啪嗒”一声,室内的灯光倏然灼得眼痛,却盏有点烦,压着眉睁开眼才看到来的人是谢弦深。


    “有事儿?”


    “嗯。”


    却盏还抱着阿贝贝,费尽力气撑着双臂后起身,他最好有正事。


    “确实有件事儿想跟谢太太谈谈。”


    又是“咔嗒”一下,他将戴在腕间的银表解开了带,扬手一抛扔在了地上,闷咚的那一下似擂鼓般重敲在她心涧。


    却盏不明所以,“谈事就谈事,扔东西干什么。”


    谢弦深当听不到她说话,径自掠过:“却盏,今天婚礼刚办完,车让你开,你去干什么了?听最好异性朋友的表白?”


    “你怎么知道的?”


    “不重要。”


    男人脱了西装外套,手同样随意一抛,衣服掉在地上叠出几道褶皱,接着他开始拆领带,指节扯松领带向下一拉,没扔,反缠在腕上绕了几圈,手臂上盘踞的青筋一道道被遮住,继续解衬衫扣子。


    一颗接一颗,不紧不慢。


    白衬衫的领口开到锁骨,他停下,走向她。


    “重要的是他对你表了白,以别人的名叫你出去,说我不放你走。不过他这点说得倒没错,新婚当天,哪能让谢太太去见别的男人。”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谁,谁给他通风报信……


    其实没有任何人通风报信,之前他和却盏的共享定位请专业工程师做了升级,也顺带着在她手机上植入一款仅能听到人声的电子窃听器,他掌握她的一切动向,去哪儿,见谁,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谢弦深在她眼底的距心愈发减近,男人宽背腰窄,穿在身上的白衬衫解开扣子多几分凌乱,眉眼阴郁倾注暗性,像是一潭深渊。


    见他要过来,高暗的身影自地上缓缓攀蔓爬到了床面,没到她脚尖时,她忽然心生一阵悸恐。


    逃离他!


    刚折身,脚腕便被他的力牢牢捉住,他的虎口压箍她脚踝,浮在手背的青络道道绷紧,缚控她的死点,她无论再怎么挣扎反抗,很难脱身。


    “不想让我把你的双腿绑上,就别动。”


    那条领带就是困住她最趁手的兵器。


    “你就是说这事的吗。”却盏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力太死了,她挣不开,反而在他的掌控下越挣扎越疼。


    “谢弦深,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闲心听八卦了,真是刷新我对你的认知……”


    “……嗬。”


    她尾音刚落,抓攥她脚腕的那道力便加了劲,扯着她往反方向带,平然的床面划出一道直弧,一同被扯紧的,附带她的呼吸、心跳。


    这些,连同她整个人在他的眼睛里全部剖析,气血回涌逆流。


    谢弦深单腿弯折跪在她膝间,手钳着她,身子下俯,“他表白的是你。”


    “之前在校比赛,孟撷事事都想着压我一头,这事儿被他抢在前面了,他应该很高兴吧。”


    “可我很不爽。”


    却盏品出话里的矛盾点,“这话什么意思,你……喜欢我?”


    “你很意外?”谢弦深的回答是对她问题的变相承认,“凭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你以为我提前婚期、以交易和你换取婚礼的要求都是演戏?”


    她确实以为他是在演戏。


    不止他说的这些,此外,还有,泳池更衣室的强吻、之后游戏替她挡酒、和苏览在球场面对面对峙,以及今天晚上他说他养了一只爱耍小性子的猫,难养,娇气,但他说很难不喜欢。


    原来他说的是她。


    “我没那个闲心。”


    疯了,全都疯了。


    却盏平身躺在床上,心率鼓动不齐,眸中所及,他单臂撑在她身侧与她视线相迎,很奇怪的是,相比于孟撷,谢弦深说出的喜欢,她听到之后心里反而无风无浪。


    是因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她和谢弦深的关系本就是各取所需,他既不是她的朋友,也不是一路陪她走过很多年甚如至亲的人,他们仅仅只是以利益互融为起始点,商路并行、权势增码,会履行协议条例,互不越界,互不相欠。


    现在,变了。


    “协议上怎么说的?”协议上怎么说的,他忘了,却盏没忘,冷腔说:“感情上,你我谁都不可以越界。”


    “节外生枝是越界。我喜欢你,不是。”


    唯恐他一松劲她就会逃跑,全程,他抓住她的脚腕没撤一点力,“孟撷很会挑时机,非得


    在我们办婚礼的时候跟你表白。只是,他未免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不曾想会惹你生气,拒绝更是没留机会。”


    “没关系,他给你带来所有不好的情绪,我会让你忘掉。”


    具体怎么忘,他的实际行动在告诉她。


    却盏穿的睡裙呈丝绸缎面,盈润细腻,好似她的皮肤一样。


    谢弦深握着她脚踝的手慢慢上移,脚侧腕骨、膝窝、大腿外侧,最后到胯骨,一路触点都太轻,故意没用力似的,所经之处飘羽般惊起难耐微颤的酥意,挑着她脑中的弦逐渐崩坏。


    他指腹摁了摁她胯骨,往下,碰到轻显的横线沿边递向她小腹。


    “想爽吗?”


    低沉喑哑的声音明目张胆表露欲.望,他那双眼睛抑下了阴冷,蛊意淡然,却游刃有余,势必要将她拆吞入腹。


    “我帮你脱,还是自己来?”


    第38章 Nacht “三句话,我得亲你三次。……


    他指腹浮在她身体每一寸皮肤, 那似有若无的连接点每碰一下,动作像是凿在血络。


    次次轻,转到她身上却次次重。


    荆棘勒紧,她只身被困于其里。


    她应该推开谢弦深的, 或者, 说一句拒绝, 一句不。


    也许是和他有过生理的亲密接触,又或许是今天事情太乱,在他没来之前,她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 孟撷今天晚上对她的表白,每一句话, 她都深刻在脑海里。


    朋友的情感一旦染上了其他, 却盏不知该怎么面对, 更何况,孟撷是她这么多年甚如亲人般的挚友。


    而谢弦深并非。


    他不过是万千喜欢她的人之中了了其一, 他喜欢她是他的事情, 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谢弦深。”


    却盏很轻地叫了他一声, 声音低不可闻。


    很像小猫撒娇。


    此时的她不可否认,与其被那些剪不断的事情锁困至樊笼,不如寻一所短暂避身的栖息地,暂时的忘却,殢雨尤云,的确能让她生理性的欢愉得到满足。


    他知道她的意思了,弯唇笑,抬指拨开凌乱在她脸侧的长发。


    这样, 她才能看清他,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却盏是松了口,但也不代表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这件睡裙面料丝滑,藕粉色肩带款式,腰部两侧呈交叉细绳设计,异状的面积留白自上至下从胸侧淌到胯骨,弯弧水滴形,妩媚性感。


    她让他闭眼,当着他的面褪掉衣服实在奇怪。


    只是,谢弦深给的那个选项看似是两者挑一的选择,实则她选什么,她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帮你。”


    却盏两手还停在裙摆,仰目检查他闭没闭上眼睛,下瞬,手腕却被他的手掌轻而易举握住。


    他握住她太多次手腕,很懂她,了解摁在哪个点足以让她反抗不了。


    她的力气终在他之下。


    温度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他们好多天没做,熟悉是因为还是他。


    “靠过来。”谢弦深让却盏坐在他腿上,揽过她的肩膀压在怀里,“距离上次到现在,应该有段时间了。”


    “却盏,只有我碰过你这。”


    她细眉蹙得紧,长睫下的茶眸动人惹怜,堪堪似一朵捧在手心娇艳欲滴的花儿。


    他揽她的那只手臂反掌卡在她下巴,迫使与他对视,眸半低,轻描淡写的语气附在她耳边:“不能轻……”


    “闭嘴……”


    她的想法是对的,现在,她全然感受不到其他,那些心乱繁冗的事情,爱.欲袭来时全都消散殆尽。


    “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吗?”


    他之前就说过,孟家那两兄弟对她别有用心,她却不信,还为了这个跟他吵架,“当初我说的话,为什么不听?”


    “不听话,要怎么样?”


    “……唔。”


    这时,手机震感隐隐。


    却盏睁眼想寻声源,可涌在眸底的水雾升温漫上来,她视线更模糊不清。


    谢弦深伸臂一捞拿过她放在枕边的手机,睇清备注,他淡哂一声轻蔑的笑。


    顿两三秒钟,男人侧头与她低唇耳语,嗓音深捱狎昵:“小点儿声,别被发现了。”


    而后滑过接听键,按下免提,机身越扬弧度扔向床尾。


    她够不到的位置。


    “盏盏。”


    哪怕声音被电流稀释,看不到来电人信息,却盏仅凭声音也能认出是谁。


    孟撷在电话那头,“这么晚了,有打扰你吗?”


    却盏没回,偏偏孟撷那边又问了句:“盏盏,你还在吗?我看通话是在进行中。”


    她在他怀里盱眙,浅茶色的眸子上溢丝缕愠气,明晃晃瞪他,绯唇紧紧抿成直线。


    也威胁他赶紧把电话挂掉。


    “喂?盏盏?”


    谢弦深把她的一切反应和神色尽收眼底,似观赏什么好玩的事,气音同她说:“说话啊,他等着你呢。”


    孟撷叫了她很多声却盏的名字,却盏默然许久才终于咬字,连不成句:“……我、在。孟撷……我想……”


    她想说她困了,想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盏盏,我回去好好想了想,自己也反思了……确实是我太着急,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一心只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她要说的话被打断。


    孟撷后面说的什么,却盏已经无心去听,也静不了心。


    胸腔发出的震震波动击溃防线。


    孟撷问她怎么了,听声音很难受的样子。


    却盏只摇头,说没事。


    等孟撷把话说得差不多,电话那边,他还没挂断。


    却盏身骨卸力后仰着颈,半躺在谢弦深怀中,神志和意识仿佛被摁进了深水里。


    “……孟撷,我、累了,要睡觉……”


    她强撑着说完这么一句话,听到孟撷温和嗯了声,说了句晚安,电话终于挂断。


    手机界面自危险领域退出。


    将要熄屏的那瞬,男人才抬起头。


    怀里的她薄身软得像汪水,落肩,仰着颈,颈线连接锁骨的线条流畅细白,红唇一翕一张敞开呼吸道喘着滚灼的气,力气好似都褪尽了,以往烈性子的她连反抗都没了半分。


    “表现很好。”


    却盏脑袋里一片空白,气和雾双双厮杀飞溅的血蒙蔽她双眼,听觉也被剥夺,谢弦深说的什么,她没听清一个字。


    唯一能感受到的触感,是他像抱小孩子一样托回她的肩膀,往他怀里送得更紧。


    温凉的薄唇再次贴到她唇上,反掌卡在她双颊让她张唇,吻密的水声不加丝毫遮掩,连同意识也瞬间被唤醒,后惊,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双臂隔挡在两人之间。


    “没让你、亲……!”


    她无论怎么打他,搡他,他都巍然不动继续和她接吻。


    那吻来势汹汹,却盏几乎无从招架。


    “怎么和他说那么多话。嗯?”


    吻退开,濒临窒息的呼吸层重注氧气,然而分开时间过短,她没来得及溢音,又再度迫入他的吻。


    “三句话,盏盏打算怎么还?”


    复退开,吻她吻到将要失息,她身子如浮萍飘于海央不断经入风吹雨敲,他置若罔闻,半秒钟的隔喘,一吻再湮。


    这哪是说话的机会不给她。


    分明连喘气的机会都没给她!一吻之后又覆一吻,无止境似的。


    位在掌控局势的他,她根本没有斡旋反胜的机会。


    “不……”


    她不要了,不想要了,细咛着浅浅抽噎。


    “三句话,我得亲你三次,还剩一个。”


    他真的很喜欢吻她吻到几近窒喉,越喘不过来气,他箍她的力量越紧,藏在他身体里的叫嚣因子更加发狂,难驯,她无处栖躲。


    “……那是什么?”


    缓了一会儿神,却盏好像看到谢弦深拿了个什么东西绑在她脚腕。


    红绳绕着一根线,中间系了个铃铛。


    她每动一下,那铃铛就叮铃铃地响,回荡在房间里愈发脆耳。


    “不想要可以推开我,随时。”谢弦深很会


    讲条件,也很会利用她的欲.望:“但盏盏舍得吗?”


    那铃铛太响了,细凌凌的一根红绳缠在她纤瘦的脚踝,在他眼里,她就是他精心琢刻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她真的,太会勾引他了。


    却盏记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放过的她,只记得眼前的场景从卧室转到浴室,她被他抱在怀里,彼此胸腔震动的心跳一频一频,也是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她被他面对面抱着。


    “……混蛋!”却盏醒了就骂人,“快点放我下来!”


    “谢太太爽完不认账了?”


    “放不放?不放我咬人了!”


    她贴在他锁骨上的手已然抓了几道,以作威胁,“谢弦深,我他妈真想咬死你。”


    一只狐假虎威的猫,说狠话也没几分威慑力,谢弦深像听了个玩笑话,云淡风轻道:“被你咬得次数也不少了,不差这一回。”


    “想咬哪儿咬吧。”


    真当她说着玩儿的是吧?


    在房间的时候又是弄她,又是亲她,还接孟撷的电话借此得寸进尺,她没杀了他就不错了。


    张唇磨齿,却盏脑袋一低偏在他颈侧一口咬下去,靠近动脉点,她合齿时甚至感受到了那位置正在跳动的频度。


    咬多深都不够让她发泄火气的。


    却盏其实有颗比较尖的虎牙,表面不太明显,偏里,咬人的时候可就明显了,也不收着劲,唇齿间似是品到了其他水液,淡烟般的漫过喉腔和鼻息。


    她把他咬出血了。


    即使伤口有些深,而且却盏看着就很疼,他也没说什么,反倒是抬手抚在了她脑袋,掌心顺着她的长直黑发落在后颈那处,像拎小猫崽子似的轻捏了捏。


    “真乖。”


    他让她咬她就咬了,这么听他的话。


    谢弦深扯了条浴巾对折垫在盥洗台,而后把抱着的却盏放在台面。


    她身上的吊带睡裙细绳乱得乱,断得断,被拽得不成样子,月形荡领的胸口更往下了,胸间的那道线也落得更低。


    眼尾还红着,窝的心气儿一时半会儿消不了。


    男人手拨开她裙摆,却盏压住他的手腕阻止,“不要你看。出去,我要洗澡,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进来。”


    “我弄的,总得我负责吧?”


    他悠悠开口,单臂反掌抵在台面边缘微倾身,睫压下来,淡然的神色中又带了些好整以暇。


    “出、去。”


    “我是你丈夫。”


    “那也只是名义上的。”


    却盏心蓄火气盯着他,“今天这件事纯属是为了满足我自己。天底下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喜欢我也只是你的事情,我没有必要为其负责,都是成年人了,讲求心、甘、情、愿。”


    最后四个字一音一停,意味深长。


    他喜欢谁她都不管,喜欢她也无所谓,单向的关系自始至终也拧不成双向。


    “谢弦深,你不要因为你喜欢我、加以丈夫的名义对我管左管右,协议上说了双方不能节外生枝,也说了不能干涉彼此的生活。以后,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退净温妩与娇媚,清透得很,像雪。


    他看得入神,她前后说了一大堆,他没听进去几个字,视线遂下落,她的唇上染有绯红的丝丝水色。


    他只想亲她。


    “我跟你说话呢。”


    甫一回神,瞳底的平静惊荡起漪,继而抬睫,他这才对上她的眸子。


    却盏还是生着气,浅蹙眉,没有好脸色。


    也因为她自己说了一堆,他一点回应都没给而摆对峙架子,他再不说话,她可不保证会不会踹他一脚。


    “我教你。”


    谢弦深简而言之,却盏没懂他要教给她什么,“什么?”


    “死规矩不能束缚活人。我教你违约,也教你怎么喜欢上我。”


    却盏腹诽哈音,又要炸毛,字字咬重,“你有病。”


    “我说过,感情上,我谁都不会喜欢,你也了解我们为什么达成一致见解走向联姻。我对爱情无感,二十六年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心动。爱情——”


    淡蔑的一声嗤讽,“是我认为的、最贬值最没用的东西。我自己一个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不是所有人的生命里都要围着男人转。”


    “要什么男人。”


    她有钱有颜,有自由,有阀阅世家的家族背景,这一辈子,有这些就够了。


    爱情算哪根葱,不过,为此前仆后继、甚至甘愿赴汤蹈火的大有人在,她不懂,也不想懂。


    “打赌吗?我会让你爱上我。”


    “谢弦深,你真是搞笑,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赌。你想证明那是你的事,别想拉我下水。”


    “谢太太只需要眼睁睁看着就好。”


    看着,他怎么让她爱上他,只属于他。


    “还不出去?”


    扯那么多无用的话,却盏喉咙干得缺水,着急赶人,实际原因是她看着他颈侧下淌的血不止住,就这么顺着颈线沿下来,染到被她哭湿的白衬衫领口,心躁,别眼避开。


    “伤口你弄的,不负责?”


    “……”


    却盏胡乱抽了两张纸巾欲要推谢弦深出去,不料又被他反掌两颊亲了一下,说这么负责。


    她恼了,当即扔了个东西,“走开!”


    洗完澡回到房间,却盏折腾到后半夜才躺回床上。


    手机上,她解锁屏幕点开列表,最上方是最近联系人的备注,孟撷的名字挂在那里,她看到他的名字,心脏就不停敲、不停乱。


    都已经是近为亲人的朋友……


    微微的一声震感,提示框落下一条微信。


    孟烨:【我哥跟你表白了?】


    第39章 Nacht 他吻了吻她的后颈。


    这句话, 问得……好奇怪。


    拎到现实对话里,孟烨像是面无表情质问她一般。


    她看得不舒服。


    敲字回复之前,她倏地想起谢弦深今天晚上跟她说的,也是前段时间说的了。


    他说, 孟家那两兄弟对你什么想法, 你是真傻, 还是装傻。


    当时,她还说什么都不信,加上今晚孟撷对她的表白,现在这个情况……


    孟烨:【这段时间和声在外城有几个商务活动,今天刚回。】


    孟烨:【晚上, 回到家看到我哥在喝酒,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 他想不通。】


    却盏静静看着备注跳转‘对方正在输入’的黑字, 跳动的心好像停歇了发条。


    因为那场告白,孟撷想不通。


    所以, 他是以弟弟的身份来质问她是吗?


    孟烨:【其他的没说, 醉过去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盏盏姐你的聊天框。】


    孟烨:【他这么反常, 我肯定得问个清楚。】


    是以弟弟的身份。


    然而谢弦深说的,以前,她不在意,不去想,现在,的确是需要留意一下。


    时间晚,但却盏还是回过去了,斩决的几个字。


    Freiheit:【我拒绝了。】


    孟撷请求她能不能别那么快拒绝他, 她在心里回,不能,孟撷。


    她没有对他有过朋友之外的感情,双方之间的界限僭越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如果怪她狠心,冷情,这些她都接受,但,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让自己喜欢他,原本就对爱情无感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的朋友,甚至是亲人。


    对不起,孟撷。


    孟烨:【为什么?】


    和他哥一模一样的话。


    却盏不想在这件事上长篇大论,简洁了了的只字片言发过去,孟烨那边停了消息。


    再送过来消息时,她撑不住困意消磨闭上了眼睛。


    孟烨:【盏盏,你和我哥认识那么长时间,是十多年的朋友,可我们不是。】


    孟烨:【别把我当朋友了,从现在开始,我追你。】


    手机屏幕照亮的光在宽高室内显得微渺,似奄奄一息的孱火般。


    光亮被提起到一定高度时,悬停,映在男人深谙眸底。


    自消息发出,到撤回不过两秒钟。


    那条消息撤回前,谢弦深轻点两下屏幕截到了图。


    不得否认的是,孟烨很会藏,演唱会的那件事在网络上弄得狂风血雨,背后,却找不到一丝他留下的足迹,再查得知,这小子的专业之一与计算机信息有关,或抹清是非,或找人代手。


    既然这方面捉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能让他亲口


    承认了。


    但现在,他更想把截下的图给却盏看。


    她再生气的话,得好好想办法哄哄她。


    摁灭手机,却盏仍侧身睡着,身子蜷缩低首像一只防御心过盛的猫。


    谢弦深掀开被子,在却盏身后也跟着她侧身躺着,而后伸出双臂,一手从她腰下环住,一手越过另边腰侧将她摁在他怀里更紧。


    她身上的花香在他靠近时更浓郁了,好像,和她做.爱的时候也是这么浓。


    “晚安。”


    他吻了吻她的后颈-


    次日醒来,却盏总觉得身子酸得厉害。


    昨天,做前.戏的时候,他只是用手……她就累成了那个样子,更别提后面了……


    习惯性伸手就摸手机,工作消息,她暂时忽略先不看,私人消息中,她点开了孟烨的聊天框。


    昨晚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孟烨那边撤回了两条消息,却盏不明就里,正在想那两条消息是什么——


    谢弦深的消息提示兀自闯进来。


    X:【图片.jpg】


    X:【证据,图和真相。】


    X:【谢太太还不信吗?】


    附图是一张截屏,是她和孟烨昨天聊的内容,孟烨撤回的那两条消息,彼时清清楚楚印在却盏清瞳。


    【盏盏,你和我哥认识那么长时间,是十多年的朋友,可我们不是。】


    【别把我当朋友了,从现在开始,我追你。】


    怎么,就办个婚礼,前前后后三个男人跟她表白?


    不如不办!


    左滑退出,却盏还发现了一件事,她的置顶除了家人还多了个,那个大写字母X明显招眼,因消息最新,位置也在置顶最上方。


    Freiheit:【不要脸,谁让你置顶的?】


    X:【除了置顶,我更想把昵称改成老公。相比之下还不算过分。】


    Freiheit:【不、要、脸。】


    X:【多骂几句,我喜欢你骂我。】


    他有病。


    却盏鼓腮,第一反应就是捣鼓手机取消了谢弦深的置顶,不清楚他怎么给自己设置的,她一同把手机密码也改了。


    孟烨的消息没回,却盏叫寻盎出来倾诉苦楚,还有算账。


    “宝贝,你还怪我吗?”


    寻盎被叫过来的时候就摆好了认错态度,“我也没办法呀,左右都是好朋友,孟撷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拒绝了的,但他一再坚持说服我好久……中间人什么的最难办了……”


    却盏也不是怪她:“……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懂。”寻盎能理解却盏,“这就相当于亲哥哥喜欢上妹妹一样,你和孟撷的交情再多两年,就快赶上我俩了。”


    关键是……


    孟烨也喜欢她,他们还是亲兄弟。


    “可这又不是你的错啊。”


    寻盎阐述事实,“他们喜欢你,你怎么反倒‘自己是个罪人’的样子。”


    “我知道盏盏,但感情这事儿谁都没个定夺,孟撷喜欢你,你总不能因为这个以后就不见他了?不理他了?十多年的友情全都洗成一张白纸,那也不太现实对吧?”


    却盏还没狠心到这个地步,就是心里很乱,想了想,他们双方都没有错,只要把握好还是朋友的界限,一切顺其自然。


    “但我真没想到……”


    寻盎又忆起来却盏和孟撷从初中就开始认识,到现在,十多年的朋友,喜欢的情感怎么说得占大多半,“他对你的喜欢居然能痴狂那么多年,也不是,是暗恋。以前我觉得,爱情不过是身酒互需、风月一场,谁能想到我们当中出了个纯爱战神。”


    “哦对,这儿还有个看不上爱情的呢。”


    却盏轻转了转手中的咖啡杯,砚白般的啡液像是净了色调的墨,她想到,每次她和孟撷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他总会提前给她点一杯青提汁。


    不热不凉,她到地儿就能喝。


    叹气,她轻抿了抿唇:“就是怕耽误他。”


    “他会想开的。”


    这么多年的暗恋,说过来就过来,不太可能,甚至可能不会想开,一条路走到底。可寻盎还是撒了谎,玩笑口吻缓解气氛:“不至于孤独终身。他身为长子,不为爱情想,也得为家中的利益想想吧。”


    至于孟烨……


    “宝贝,你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寻盎给了一句提示就离开了,工作上的事情找她。


    她说,你现在应该想想后天的回门。


    办完婚礼第三天,是要回门的,传统习俗,好事成双。


    真麻烦。


    说实话,她也确实想外婆了,婚礼上,小老太太坐在台下看着她,距离虽不算近,但她看到了外婆眼里扑闪的泪花儿掉了一颗又一颗。


    对小老太太而言,她的外孙女终于让她放下心了。


    却盏侧身隔玻璃窗望向外面,街道车水马龙,想着回去的时候要给叶女士带什么礼物。


    转身拿出镜子和口红,补好了妆,她打算去小老太太喜欢的瓷玉店看看。


    “盏盏。”


    一道模糊的男声穿敲玻璃面透过来,发透,发闷。


    对话中提到的男人站在她身前,她与墙面隔开几厘,他的暗影斜垂投过,正好盖在她左手无名指的银戒上。


    “孟烨?”


    他钝息轻喘着,脸上和嘴角都有伤,看着还伤得不轻,一块青一块紫,像是跟什么人打了一架。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却盏还以为孟烨和谢弦深一样,她在哪儿,他都能找到。


    孟烨解释说碰巧,他刚从药店买完东西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她。


    她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靠玻璃墙的位置,抬头看天,明明今天的云阴沉一片,没什么好看的,她却看了很长时间,连目光都未收回。


    他们在一处能歇脚的公园停了步子,却盏问孟烨的伤怎么来的,他说,Leo打的。


    刚从小路出来迎面就碰到一群壮汉,手里个个儿抄着家伙,抡着铁棒和木棍堵死了他的路,他一个人寡不敌众,路偏,不经人,没有监控。


    一群人打他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真他妈难找,老子找了你那么长时间。


    孟烨手里有个乐队,工作来回飞不定,这次回到京城被查到了路线,人才被堵着往死里揍。


    “怎么不报警啊。”


    “我有那么傻吗?”他笑,“能报警肯定报警,手机摔坏了。”


    “别笑,会扯到伤口。”


    那时也是在咖啡厅,因为有孟烨,Leo才没敢惹什么大事儿。


    但这人记仇,是个疯子,人渣,逮住了机会非得报复回来。


    “我有镜子,你自己拿着处理伤口。”却盏递给孟烨一个小镜子,她刚才补妆用的。


    孟烨顿默,眼睛里的笑意转瞬掀过,更多的是淡然,“你不帮我吗?我的手很痛,没什么劲。”


    “孟烨。”


    却盏只是叫了他一下,孟烨好似读懂了,“你看到消息了对吧。那两条消息还是不应该发的,可我想来想去,我哥都对你表白了,让我再压抑对


    你的情感,我做不到。”


    “我已经结婚了,虽仅是名义,但现在,我和谢弦深是法定关系的夫妻。”却盏想,这个理由应该会拒绝得更干脆点。


    孟烨摇头说不是,“你们没有感情的,只要你不喜欢他,我就还有机会……”


    “没有机会。”


    “……什么?”


    孟烨听到如此坚定的拒绝后,整个人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像是迷茫在汪海里的孤帆。


    却盏:“我不会和他离婚。尽管我对他没有感情,这场婚姻也会进行下去。”


    为了家族利益,也为了……外婆的心愿。


    “你甘愿牺牲自己?”


    以自己作为砝码倾尽这场表面名义噱头的婚姻,她本该是自由的,孟烨为却盏感到不值,“盏盏,你非要选择谢弦深不可吗?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牺牲?


    却盏弯唇轻音一笑,什么叫牺牲。


    “也不能说是牺牲吧,毕竟,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阴沉的天起了风,风吹过她的长发,丝缕飘舞,“名利、权势、背景,这些都在我原本拥有的基础上层层累加叠梯。金字塔尖站得久了,谁还想下来?”


    却盏承认自己是慕强的,在挑选联姻对象时,那一大堆照片的世家、富商公子,剔除及不到她标准的家世合格线,唯独只剩下谢弦深和孟撷。


    孟家攻商,军政背景远不足谢家,虽说命运让她选择孟撷,但她为什么要听从循矩?


    她要的是强强联合,旗鼓相当,且权均力齐,一路促她商贾政势扶摇直上。


    伫高台,赢万难。


    她说过,谢弦深,就是这场联姻最合适的人选。


    “孟烨,放弃吧。”却盏把孟烨喜欢她的这条路,堵得比拒绝孟撷还要死,“我一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野心也足够大,你给不了。”


    她走了。


    孟烨留在原地,视线垂下看着他手中的那个镜子,纯澈镜面重映自己满是伤痕的脸,这一道一道的伤,化作利刃般淌在他心口上滴血。


    没关系,盏盏。


    没关系。


    男人抬头定往她离开的方向,她的身影已经在他眼底挥之不去。


    他最擅长抢了-


    婚后第三天回门,却盏为外婆挑选了一枚玻璃种玉如意,寓意健康平安。


    她挑了好久才挑好的,偏偏,谢弦深和她一样买了个配套的送给外婆,外婆笑言着夸他有心。


    明明是盗取她的创意。


    叶女士还说想Tag和Nacht了,却盏也把两个小家伙带回来看看,Revival也想跟过来,但生了点小病,她哄了好一会儿才将小家伙哄去医院。


    田姨刚刚发消息告知已经到了宠物医院,正在治疗。


    “这么乖的呀。”小老太太一手一只小猫,黑的白的都围在她身边蹭,“感觉,这两个小家伙好像长了点儿肉呢,记得比两个月前胖了些。”


    “是嘛?”却盏也上手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确实是。


    两个小家伙的营养餐食没变,还是按照以前她放粮的标准,她特地嘱咐田姨一顿吃多少粮,喝多少水,鱼油、维生素等等必须要吃维持健康的东西,都严格控制着量。


    她淡淡扫了谢弦深一眼,眼神传递信息:你给这俩开小灶了是吧。


    刚见她的猫,他就阴阳怪气斥她的猫瘦。


    还说她不会养猫。


    要你管,她心里想。


    他迎下她的目光,意指是,不仅给它俩开小灶,也把她的体重提上去了些。


    她太瘦了,他第一次抱她那时就像托一张白纸。


    这几天,却盏上秤的时候还抱怨。


    “你过来。”


    长辈们都在场,却盏的语气刻意控制几分,外婆说要去浇花儿,她借此机会和谢弦深单独谈谈两个小家伙的事。


    两人到后花园,这里只有他们,却盏也不装了,“谢弦深,谁让你随便给它们加餐的?它们的餐食用量我都计算好的,再说了,它们是我的猫,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也是我的猫。”谢弦深坦然。


    “我看过养猫的餐食标准,你说的那些不用担心。它们会很健康。”


    “……”


    “不说这个。”


    谢弦深抬步走向她,不给却盏反应回神的机会,双手捧着她的脸,步步带她后退,“看出来了吗。”


    “……?”


    “这两天,我挺开心的。”


    他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她怎么知道他为什么开心。


    男人视线低垂,淡笑,“也两天没亲你了。”


    她说她不会跟他离婚,窃听器里,他听得清清楚楚,两天没亲她,时间也算得清楚。


    “……不准,你敢我就打你。”


    “夫妻之间,这事儿不是很正常?”


    却盏逃不掉,脸颊被他捧着,要偏头,他力气箍着她,而后,前倾身子不由分说吻上她的唇。


    他的檀香再度侵占她血管。


    齿间磕碰碾磨,吻得一下比一下重。


    第40章 Nacht 她的眼泪。


    却盏算是见识到了。


    两个人第一次做.爱那时候, 她依稀记得自己按在他锁骨前倾身,他却抵住她的颈冷声威胁她。


    “做可以,接吻不行。”


    与彼时完全两幅样子,只要被他逮到尾巴, 她哪有逃跑的份。


    “……谢弦深。”


    却盏一退再退, 断续呜咽的细声被他的强势合并在吻里, 脊背斥到身后树木的坚硬,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是因为他揽手护住了她。


    他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吗……


    依旧和前几次一样,她伸臂推开他的那点力全都变成了无用功。


    到底是总结下来的经验,他亲得这么厉害, 却盏尝试咬齿欲想让他知难而退,但颌被卡着, 费力合齿时却刚好点过他舌尖, 差点咬到自己。


    “神经病……”


    却盏又骂又打都不管用, 被亲到瞳孔涣散之前,恍若看到了后花园里跑来的Tag。


    小家伙雪白的一条, 也不知道是她看错了, 还是出现的幻觉。


    心被猛地攥紧, “别、亲了……Tag、我爸妈……”


    外婆、爸妈都在,万一被发现……


    似是听进去了她的求饶,谢弦深仍捧着她的脸,退了身,视线落在她唇上,她今天精挑细选的口红色号被他全亲乱,也沾到他唇上了些,不仔细看是不明显的。


    这次, 她倒是没哭。


    就是眼睛有点红,好像,每次亲她的时候眼睛都是这么红。


    却盏双手纵在他肩前微微打弯儿,呼吸不稳,喘着气,低着眼,浅眸没看他,张唇就是骂他的话:“……你、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别说话。”谢弦深垂首低声提醒她:“外婆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Tag从室内跑到了室外,三拐两拐蹦着来到后花园,叶女士瞧见小家伙没了影,心里惦记着是外孙女养的猫,不能丢。


    好在没跑出去,来寻它妈妈来了。


    “弦深,盏盏这是怎么了?”叶簪琳看却盏的神情有些不太对。


    却盏想解释,随便扯什么理由解释都行,谢弦深已然接过她的话说:“她眼睛里进了东西,现在好了。”


    叶女士没起什么疑心,找到Tag顺便叫两人到了饭点,该吃饭了。


    却盏整理好心绪,应下:“来啦外婆……”


    手腕被他拽住,步子停定,她回身瞪他,“你等着,回去再跟你算账。”


    “耳熟吗?”他兀自的一句。


    却盏没懂,谢弦深说的‘耳熟’指的是那次她和孟撷在湖边,那时,她的情况和他编造的理由一样,眼睛里进了东西,他帮她,距离挨得很近。


    看上去像亲一起似的,他到现在都没忘。


    “你们那次,和我们现在一样吗?”


    变相问她,你和孟撷那次亲没亲。


    却盏无语,想说亲了,反正她撒的谎又不差这一个,就想着专门气他。


    可他却先发制人掐住她的颈,眼眸缓缓递渐晦郁,俨然和长辈在面前的他截翻两面:“想好再说。如果我听到不想听的答案,他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被迫仰颈,喉腔阻遏氧气。


    他刻意控制着力度,想掐她掐得更狠,长颀指骨环住她的颈,能直观感受到她颈脉的跳动,但心里却又舍不得


    。


    “你给我选择了吗?”她翻旧账,“哪次给过?”


    面上说的好听给她选择让她挑,实则呢,不都是以他的想法、他的意愿。


    他自动翻译她的话,没有。


    她和孟撷没亲过。


    “乖。”


    在这项抢她的竞争里,谢弦深清楚自己的优势。


    她说,她不会和他离婚,无非是借他的背景给她当踏板,倘若某件事情真出现什么破口,好让她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


    她要权,要势,要傍他的身,他给她就是了。


    哪怕是利用他,他也心甘情愿。


    ……


    在外婆家吃完饭,父亲和母亲工作上有事情需要处理,留下却盏和谢弦深陪着小老太太,还有两只吃饱了饭打算眯眼睡一觉的猫。


    祖孙两个在客厅说以前的趣事儿,谢弦深坐在却盏身边,手持杯盏为两人沏茶。


    “盏盏小时候可调皮了。”


    说着说着,叶女士说到了却盏小时候的事情,她既然放心把外孙女交给谢弦深,有什么心里话敞开就说了,“我记得有一次,盏盏说想吃白兰酥,碰巧常去的那家店关门,小姑娘就闹。”


    后来,还是叶女士哄着人说亲自做,但小时候的却盏跟在小老太太身后,又是捏面团,又是点芝麻,那张红扑扑的稚嫩小脸儿两颊弄的全是面粉。


    “外婆……”


    却盏伸手拽了拽叶女士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她还不知道谢弦深的糗事呢,自己的糗事倒泼了个干净。


    叶簪琳笑了笑,顿然,眼神定在正前的一方位没动。


    却盏以为小老太太在看前院开花儿的西府海棠,可她叫了两声,第三声,叶女士才听到。


    但再看她,外婆的眼神好像完全变了,变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的心突然滞空。


    “小姑娘,你是谁呀?”


    和她梦境里梦到的一模一样,甚至,只字不差。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喉腔禁不住身体控制发抖,却盏知道,自己一出声恐怕就要哭了。她按下所有的不安和心慌才缓过神,声线微微哽咽:“不记得我啦?我是、我是盏盏啊……您的外孙。”


    “却盏。您……最喜欢叫我盏盏了……”


    对阿尔茨海默症的病人而言,发病时,他们的世界好像简单到一切的往事都成了过往云烟。


    叶簪琳摇摇头,笑了,眼神仍是慈爱:“不知道。”


    “那您是谁呀?”


    “不知道。”


    却盏耐心教小老太太,“您是我的外婆。我叫一声外婆,您答应好不好……”


    叶簪琳:“我不是你的外婆呀。”


    “您还记得我是谁吗……外婆。”


    “你的意思是?”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什么?”


    叶女士想了好一会儿,“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呀……”


    却盏不想放弃:“您是我的外婆,别忘好吗外婆?”


    “嗯,外婆。”


    叶女士听到最多的词是这个,记住了,“你要找外婆吗?”


    “是啊,我的外婆把我忘了。不记得我了……”


    却盏终于忍不住,眼泪顺双颊直直砸了下来,喃喃重复着:“外婆不记得我了……她不记得我了……”


    “小姑娘,你别哭。”小老太太忙拿起纸巾给却盏擦眼泪,“我带你找好不好?”


    她们祖孙两个一句接一句的对话,谢弦深在一旁静观。


    眼前的情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自两人领证结婚后,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是陌生人,加之工作时间一致,他对她的事情没有那么上心,也并不知道却盏尽管工作再忙,也要抽出空余时间陪小老太太。


    外婆住在西庭湾的那段时间,一切都很好。


    他好像能明白了,为什么向往自由的她在一念之间改变了想法。


    叶女士的状况时好时坏,情况坏的时候,眼前人是谁都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情况好的时候,就好像是恢复了记忆一般,她问却盏怎么哭了,因为什么哭,却盏什么也没说,双手把她抱在怀里直掉眼泪。


    她在她怀里哭了好久。


    Tag和Nacht醒了也都双双跑过来蹭妈妈。


    叶女士患了病,却盏每次到小洋房和小老太太说话聊天儿,除了提醒她吃药,也会帮助她做一些预防,增加记忆和动手能力。


    可,病症已经患上了,入了骨髓,就算吃药、预防这些也都只是缓解。


    叶簪琳好像知道自己病了,她总是记不清楚要找的东西放在哪儿,女儿和外孙都说自己没什么事,有时候偶尔忘事很正常,那次,记不清楚却盏的电话号码,她就已经察觉到。


    果然还是人老了。


    幸然,看她的外孙女结婚成了家,结婚对象是她这辈子最真挚昔日好友的外孙,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她此生唯一的心愿也就放下了,剩下的时间,看天命吧-


    晚上回到西庭湾之前,却盏说想先去华观邸,也就是谢父谢母居住的地址。


    谢弦深带她去了,没问原因,到地方才知道她要向母亲请教甜点做法。


    今天外婆提到白兰酥,却盏深凝,白兰酥其实是外婆喜欢吃的,她看外婆吃得开心,小时候,自己也要抢着吃。


    以前都是外婆给她做,她也想为外婆亲手做一次。


    她在整个却家最受宠,父亲、母亲、叔父、叔母,还有外婆,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长辈们将他们对孩子的爱全都奉献得毫无保留。


    她也被养得很好,小时候,吃穿住行、教育素养等等都为她铺好路,她在这样的精英家庭中长大,反而并未像恃宠而骄的纨绔子弟那般,她知礼法,懂德馨,唯一便是被宠到骨子里的子辈,十指不沾阳春水。


    台面上摆放着各种做白兰酥的食材,却盏看着教程一步步弄好,该做哪个步骤就做哪个步骤。


    “却盏。”


    谢弦深提醒她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件事情可以放在明天再做,可她不听,一个劲儿地执拗想把白兰酥做好。


    “别叫我,我俩的账还没算呢。”却盏冷声回。


    她正在严格按照步骤进行,心无旁骛的神情,也最烦被别人打乱,偏偏谢弦深叫她的名字,却盏只觉得耳边落不得清净。


    “你想怎么算账?”谢弦深说:“两个人一起应该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点,要不要我帮你?”


    “不要。”


    她拒绝得斩钉截铁。


    在转身之际,谢弦深就站在她身后,却盏听他走路悄默声儿的,几乎没声音,心被吓了一频,手里端着的食材一瞬间掉地,全洒了。


    正巧腿侧开着的储物柜门没关,她退身,又被撞了一下跌在地上。


    满地狼藉,再加之柜门的扶手长了根刺,划了她腿侧一道,疼感直击神经线。


    却盏委屈得不行,“你干嘛……!我都说了,不让你过来,不用你帮忙,你还非要来……呜呜呜你别管我……”


    她坐在地上双手环紧膝盖埋头,无心去管腿侧正在下淌血液的伤,声腔浅浅抽噎着。


    其实,让她濒临崩溃的真正原因是外婆忘记她,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被遗忘,梦里,她总是想,想这个情况很多次,次数多了,心里应该会有勇气面对。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真正面对现实的时候,她努力伪装好的情绪、心神,全然坍塌。


    地上很凉,她身上穿得薄,整套的单衣单裤也盖不住太过瘦弱的她。


    双手抱臂蜷缩着,脑袋也埋得低。


    第一次抱她,还是现在抱她,他都感觉她太轻。


    将人放在沙发上,取出医药箱里的药,彼时的情形再一次与以往错轨重叠。


    她把他抓伤那次,是她帮他擦药。


    现在角色互换。


    “我轻点儿。”谢弦深手持棉签先在伤口处消毒,“疼的话,忍着。”


    “……”


    这就是他追人的态度?


    却盏本想抢过棉签自己给自己擦药,却


    又没心思,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流下来,她觉得没有去管的必要。


    “外婆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消好毒,谢弦深换了新的棉签染上药膏,“是觉得,告诉我没什么用,还是以为自己挺伟大,能自己承受?”


    眼尾的泪花像是被后半句话缠上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以为自己能承受。


    “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还犟是吧?”


    谢弦深以另只手扣住她的脚踝,发力,攥紧,她被束在偏井一隅,难逃身,“却盏,你知道我会怎么做。是想让我继续亲你亲到喘不过来气,还是扔到床上……”


    却盏捂着他的唇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她当然知道他会怎么做,因为这就是谢弦深能想出来的招式。


    棉签拂在她腿侧的伤口,轻微的麻意。


    “痛啊……”却盏心斥他真是少爷架子,擦个药没轻没重的,“棉签给我,我自己来。”


    他当没听见。


    “现在知道疼了?伤口得处理好,感染了会发炎。”


    “……”


    不知道为什么刺痛泪腺,却盏才退回去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停在眼眶里旋旋打转儿,梨花带雨的。


    他看了心怜。


    抬手为她擦拭眼泪,感受到他的温度,她就偏头躲,然而没躲个半寸,眼尾滴落的泪不听她使唤似的,一直掉,一直掉,哭到眼周都泛绯。


    谢弦深帮她擦了一次又一次,十足的耐心。


    平日里不下一次厨房的男人,这次为她煮了些姜枣茶,点点玫瑰花瓣铺在醇厚红糖上,丝缕微甜,也夹杂着热姜的灼辣。


    “这是什么?”却盏问。


    “姜枣茶。”


    “拿走,我不要喝这个,不好闻。像中药一样。”


    叶女士也说过,却盏挑食,小时候更是不入她眼的东西,她碰都不带碰的。


    “你生理期快到了,就这几天。”


    姜枣茶被谢弦深端过来,盛了一小瓷勺递到她眼前,“喝了好受点。”


    真是住在一起住得久了,他连这个都知道。


    她落眼盯着那冒热雾的姜枣茶,距离近了,红糖和枣香的甜愈发沁入鼻息。


    想自己端走喝,谢弦深淡声拒绝:“不用你动手,就这么喝。”


    “……”


    他借此姿势将茶喂到她唇边,却盏抿了抿,是挺甜的,一口喝下去之后又是一口。


    也没想象的那么难喝。


    但,缄默须臾,落肩,许久许久,她都没从外婆这件事上回过来神。


    “怎么能让你开心?”


    “你不是追人呢吗?怎么哄女孩子开心都不会。”


    谢弦深眉眼与她的正迎,一字一顿,“第一次。”


    她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对他亲口说的,还有,他眼尾下的那颗痣。


    对视之际,耳边遽然掀起一瞬的白噪音。


    “叮。”


    手机声响,却盏的意识被拽回。


    盎盎:【盏盏,大事!出大事了!】


    盎盎:【孟撷!孟撷被捅了两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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