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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只是朋友


    不是。


    “要分清客气话与真心话。”


    在崔璨的招呼下,甘浔往房子里走,顺便回答赵持筠。


    一个会在夜晚要求别人伏身叩首的女性,应该庆幸自己长了一张浓郁古典的漂亮脸。


    她不需要质疑别人说的是客气话。


    长桌上摆了餐食点心,酒水的颜色看上去很鲜艳,像因为过生日变得很明亮的蓝晓熙本人。


    崔璨的声音在聊天里格外清晰,在开蓝晓熙的玩笑,蓝晓熙估计很不想听,把音乐打开了。


    音乐风格像摇滚,喧嚣,热闹,但还是没能掩盖崔璨的笑声。


    蓝晓熙跟崔璨在工作时间都牢记为人师表,是学生家长眼里有良心可信赖的老师。


    但私底下,她们都有旺盛的生命力。


    低情商说:很疯。


    甘浔这些年已经习惯,没有惊讶,与无奈又只能宠溺着帮腔的唐思藤对视上,互相笑了笑。


    人陆陆续续到齐,夜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大家吃东西聊天。


    甘浔和赵持筠跟其他人并不熟,崔璨又忙着谈恋爱跟社交,她俩不想找存在感,坐在角落,自己说着悄悄话。


    “那个男的是你们同事吗?”


    赵持筠看过去:“正是,教硬笔的,姓胡好像。”


    甘浔看他很努力在孔雀开屏,“他喜欢蓝晓熙啊?”


    “我不知,你吃味了?”


    甘浔以为她在找茬,看了她一眼。


    发现赵持筠的表情很干净,并没有故意找不痛快的意思,像是在严谨询问。


    似乎就算甘浔说对,她也不会很奇怪。


    甘浔语塞,觉得她跟赵持筠之间存在不同时空文化下的信息差。


    她认为她们交心过,赵持筠会明白她的心意。


    就算还是很想走,不打算跟她在一起,也会信任她。


    但赵持筠依然问她会不会吃人家的醋。


    甘浔没说话,紧抿住唇。


    赵持筠于是听到她的答案,轻声道:“与你说笑。”


    甘浔学着她平时哼来哼去的样子。


    赵持筠赏给她半块抹茶小蛋糕算作示好。


    赵持筠观察下来:“这座房子倒好,宽敞幽静,想来蓝晓熙家境尚可。”


    “只是这生日宴比我想的小。”


    接到邀请时,赵持筠以为会大操大办。


    “她家人又不来,十多个朋友还叫不热闹啊。”


    甘浔貌似随意地问她:“你在家都怎么过生日?”


    赵持筠回忆了一番:“先上示礼部,再备席宴请。”


    甘浔在脑内打开备忘录。


    “晨起祭祖供烛,穿戴吉服,叩拜父母。再迎宾受礼,听吉祥话。”


    “宴罢,或听戏赏舞,或看杂耍、烟花,放生祈福,施粥点灯。”


    “对了,还要往寺里、观里添些香火。”


    甘浔放弃记录,并把这条备忘录给删了。


    总算知道她为什么嫌排场小,光是听流程就已经累死了。


    “要这么大阵仗?劳民伤财。”


    庶民发出抗议。


    赵持筠淡淡看她一眼,“不过按制办罢了,已简省许多,别府有更劳民伤财的规矩呢。”


    甘浔闻见腐朽的气息,从纸醉金迷里扒出值得深究的点:“那些唱曲跳舞的肯定都很好看吧?”


    “自然,或俏或媚,性情风流,与我相熟者亦有三五,常来我宴上。”


    赵持筠眼里闪过怀念。


    甘浔说:“那她们肯定也想你了。”


    “必是终日以泪洗面。”


    那倒不必。


    甘浔脑补了一场赵持筠跟歌姬舞女花天酒地的大戏。


    赵持筠需要改造。


    趁着大家妆容正精致,精力还足,拍照环节先来,赵持筠不习惯被生人的镜头拍,于是紧紧握住甘浔的手。


    她们参与了集体照后,又被崔璨推到一起拍。


    拍完不久,照片即时返给了赵持筠,这让赵持筠感到新奇震惊。


    她在这里总有看不完的新鲜。


    照片里,她跟甘浔穿了同色系,浅蓝的衬衣跟宝蓝色的长裙,甘浔温柔的眼睛看着镜头,她因为不怎么自在,侧脸看着甘浔。


    照片拍得暧昧,因为崔璨跟唐思藤的关系,有人问她们是不是一对。


    除了崔璨跟蓝晓熙,其他的都是形形色色的陌生人,虽然大家表现得很友好,但是甘浔并不喜欢在人前被挖隐私。


    何况还有赵持筠的同事在,她不想擅自帮赵持筠出柜。


    再加上事实本身,甘浔微笑:“我们不是。”


    “只是朋友啊?”


    目前还是朋友。


    但“只是”这个限定词让人没有想点头的意愿。


    这次是赵持筠点头回答:“只是朋友。”


    她端着一杯水果气泡水,甘浔离得她很近,闻到她说话间唇齿间甜腻的香味。


    还有冰块上的冷气。


    赵持筠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


    似乎探问感情生活,只是其他人社交前的简单了解。


    得知不是情侣后,赵持筠跟甘浔分别被几个人从群聊里加了联系方式。


    好在大家都有基本的边界感,没有人问赵持筠更深的信息,她准备的那套应付没派上用处。


    游戏环节,赵持筠没参与,坐在一旁看他们玩。


    甘浔在卡牌游戏里玩得很投入,但结果总不理想,赵持筠看不懂也知道她运气很差。


    因为她喝了很多酒。


    惩罚是提前定的,在游戏里的崔璨想帮忙也没办法。


    蓝晓熙仗着是寿星帮忙喝了两杯,理由是有人在她的派对上喝醉,是她的罪过。


    万一出去摔着磕着,她跑不掉的。


    赵持筠知道甘浔不喜饮酒,但不知为何,她明知容易输,还要玩下去。


    还要让蓝晓熙来喝。


    几轮下来,甘浔已经喝得发晕,就以酒量不行为由暂且退出了,换了人上。


    她发现赵持筠不在她身后了,就去露台的方向找。


    也没有人。


    那就是去洗手间了。


    今晚的夜风带着些许潮湿的味道,夜色朦胧,月辉被遮挡住棱角。


    甘浔推断,可能又要下雨了。


    她趴在栏杆上透风,低头看院子里随风飘的彩色气球。


    产生一个孩子气的想法,想随机剪断一只,看它们自由飞走。


    这个念头之后,是突如其来的惊恐。


    赵持筠到底哪里去了?


    为什么会不跟她说一声,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赵持筠,吓得喘不过气,呼吸都要停止了。


    “甘浔。”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唤她。


    甘浔逐渐活了过来。


    但因为酒后思维跟行动都迟缓,她一直保持着看气球的姿势。


    露台的栏杆不算矮,可是甘浔个子高,这样趴在上面,看上去很危险。


    赵持筠觉得她随时会坠下去。


    她走近,将竟敢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的人往旁拉了拉。


    看见甘浔醉茫茫的眼睛,在夜色里没有异域的特征,只有深邃与深情。


    她又心软下来,轻声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甘浔更茫然。


    她读书时期功课还算优秀,但文学水平很是一般,经常听不懂赵持筠在说什么。


    就像赵持筠听不懂她的现代词汇一样。


    “我听不懂。”她承认。


    赵持筠看见她笨笨的模样,笑了一笑:“意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尊贵的人要爱惜身体。”


    “醉后不要倚栏。”


    “没醉。”甘浔说。


    她只是想放生一只气球而已。


    赵持筠笑而不语。


    甘浔又说:“这才二楼,下面就是草坪,摔了也没事。”


    她还是倚上去,只不过没有像刚才那样倾身,无所谓地笑:“我算什么尊贵的人,我就算出了事情,也就你跟崔璨难过两天。”


    尊贵的人通常都众星捧月。


    她开着不好笑的玩笑,在赵持筠已经敛起笑意的凝视下,闭上了嘴。


    再直起身子,听话地远离栏杆。


    夜风拂过,带着夏夜特有的温热和潮气,将两人的发丝缠绕。


    赵持筠声色冷下,“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了。”


    甘浔心情一般地把混蛋话说完,也觉得自己很没素质,人家关心她,她不知好歹。


    于是很认真地点头。


    她想起赵持筠不久前的话,问她:“你喜欢这个房子吗?”


    “怎么,你要买?”


    悬殊太大往往不令人自卑,甘浔坦然:“暂时还没实力。”


    她看见赵持筠了然的笑,也跟着笑。


    “我明天要去跟前公司的领导吃饭,无论谈不谈得成,八月我都会去上班。”


    “到时候我的薪资会高些,打算租个大点*的房子,至少两室,咱俩可以一人一个房间。”


    甘浔跟她规划。


    赵持筠听完,抓住了关键,“原来你有了银子,就不肯再与我同寝了。”


    听上去甘浔像个有钱就变坏渣人。


    她摇头,苍白地说:“不是,我就是想要大的房子。一起睡觉,我还是想的。”


    “你最知道。”她提醒说。


    赵持筠的眸光似乎被风给吹得晃了晃,顿了顿,答应说:“好,到时我会付你租金。”


    甘浔一副财大气粗的笑容:“不用你给,为郡主出力是鄙人的荣幸。”


    原本甘浔没有换房子的意思,因为赵持筠随时会离开,到时候她一个人住大房子,会更难受。


    但她听到赵持筠说喜欢这个别墅,她就在想,别墅没有,换个房子还是简单的。哪怕是有限的相处时间里,也不可以凑合。


    也想让赵持筠过得更舒服一点。


    也想让赵持筠以后多想着她一点好。


    大不了赵持筠走了以后,她再搬家。


    她这样想的时候,赵持筠捧起她的脸,细细瞧了一遍,好像对她的长相还很陌生。


    “你喝多了,看上去我见犹怜的。”


    甘浔确实喝得有点多,不过被夸还是不好意思,她想找点话说,打破害羞。


    她问:“想亲吗?”


    赵持筠没回答她,却比瞎问的甘浔想得更勇,真吻在她唇上。


    夏夜,晚风,果酒辛甜的味道。


    甘浔既紧张又兴奋,担心有人会过来,但又有种“看就看呗”的豪情。


    “只是朋友”四个字在她的心口撞了一晚上,她一点都不喜欢,又不得不收下。


    此刻才被赵持筠温柔的吻给安慰到。


    醉意也被融化。


    亲到难分难舍时,赵持筠停下了,离她很近地观赏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又继续深吻——


    作者有话说:来啦,久等[让我康康]


    第52章 赌


    整个晚上都像是一部青春电影,因为网络不好,播放起来不时地卡顿,好在加载后还能继续。


    有酸酸涩涩甜甜腻腻的味道。


    甘浔喝的酒入口很甜,余韵比想象中大,吹过风,她的大脑没有变得更清醒。


    她还是晕,又很困,从露台回去就没再参与游戏。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大家似乎都很体谅,一直关切地看着她。


    赵持筠功课准备得到位,顺利融入群众。


    参与了生日歌的合照,吃了蓝晓熙切开后的蛋糕。


    她的话不是很密,但不会怯场,需要侃侃而谈的时候言之有物,大家都表现得跟甘浔一样。


    爱听,但有时会问什么意思。


    赵持筠就周到地换了更白的话来解释。


    因为生理期,她没有喝酒。


    她是清醒着的,在露台上与甘浔迎风接吻,并不是一时冲动。


    这个夜晚本该愉快收场,甘浔虽然眼皮都快睁不动,还一直想着回家以后再延续那个吻。


    但结尾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散场前,蓝晓熙来问甘浔有没有不舒服,想请她到一旁说话。


    她礼貌地请示了赵持筠。


    众目睽睽下,赵持筠风度翩翩地应许了。


    她们没说太久话,起码在甘浔昏沉的记忆里,很快就聊完了。


    蓝晓熙帮她们叫了车,甘浔因为不舒服,在车上一直闭目养神,靠着旁边人的肩膀。


    有一阵子她没有太考虑,旁边的肩膀是是谁的,只是觉得崩得太高太直了,她靠得不舒服。


    后来在某个瞬间,她意识暂醒,浑身一下子从发热到冰冷。


    她不知道赵持筠会多生气。


    她最终没有挪动,因为在她想抬头起来的时候,赵持筠的肩膀松软下来,显得很好靠。


    她又睡过去。


    到家以后,她先冲了澡,期间严格地刷牙跟卸妆,在这个方面她佩服自己,哪怕醉了也不会失去自理能力。


    再后来,她倒床就睡着了。


    隔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钟,赵持筠不在身边。


    甘浔感到头疼,催生出一阵烦躁,并暗暗发誓以后不随便喝酒。


    也不想参与需要喝酒的游戏了。


    昨天她本来也不想参与,但是赵持筠不会玩就只好假装不想玩,她再推掉就不好。


    用崔璨劝她参与时的话说,一家起码出一个人。


    第一杯酒入口的时候,她很俗气地感觉到,适合她当时的心境,之后就没有克制。


    当然也怪她手气很差,永远抽不到想要的数字,每当她贪心,想搏一搏时,都会发现把事情弄砸了。


    如果不搏,她手上不算高的筹码反而不会令她输到喝酒。


    她靠在床头缓着醉后在跟她发脾气的身体,看见床头自己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水,想到夜里口干舌燥时,也有端起来喝。


    虽然没什么印象,但她为自己睡前倒水的行为感到欣慰。


    因为很早就学会照顾自己,她总是对自己很体贴。


    随着半杯水见底,她的精神好了一些,脑海里开始闪过一些,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喝断片后的真实记忆。


    昨晚回家,上楼梯的时候,她发现这个小区的台阶真的很难走,害得她使不上力气。


    她嘟嘟囔囔,不大高兴地说,要快快搬出去。


    她说她受够了现在的生活。


    又不隔音,又要爬楼梯,去哪都很远。


    她的吐槽没有人回应,身后只有沉稳的脚步声。


    她很奇怪,所以停下来,回头问赵持筠,干嘛一直在她下面。


    可能楼道里安置的灯管太廉价,赵持筠矜持雍容的脸庞有须臾的破裂,像甘浔朝她吐口水了。


    她的声音还算平静:“我怕你摔着。”


    甘浔较真:“那你应该扶着我走呀,你在下面,我摔倒只会砸到你,你又扶不住我。”


    赵持筠淡声:“你架子未免太大。”


    又是这样的形容。


    甘浔站在高两阶的楼梯上,手掌撑在掉粉的墙面上,另一只手掐住腰,是赵持筠没见过的市井气息浓厚的姿势。


    甘浔对她说:“我们一起生活,需要互帮互助,为她人提供帮忙会带来真正的幸福。就像我帮你,不为你的权势,也没收你好处。”


    “这里不是镜国,我不是你的子民,我的求助不叫摆架子。”


    赵持筠的脸色跟着楼道一起黑下去。


    再之后的记忆,在甘浔洗漱之后。


    她躺到床上才觉得旋转的星球终于罢工,于是闭上眼睛,很快就睡得很香。


    不久之后,她被赵持筠拍醒。


    赵持筠躺在她枕头上,快要把她挤下去,问她:“蓝晓熙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甘浔半梦半醒,脑子里一点能调取的资料都没有,她说忘了。


    赵持筠又道:“你上回说,蓝晓熙的性情非你所喜,那你喜欢谁的性情?”


    这个问题要简单一点,甘浔还能想想:“我自己。”


    她掰起手指悉数自己的优点,其中有“能屈能伸”“乐于助人”这样的词。


    甘浔看不清楚,但赵持筠似乎笑了,冷笑的那种。


    跟她在露台上温柔地亲吻自己,中途停下来时的笑,不太一样。


    甘浔被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以为是看自己长得好看,她也在窃喜。


    后来去蓝晓熙喊去私聊时,她才知道。


    因为甘浔一直输,又出去了,有朋友担心,说要去看看。


    崔璨说甘浔不会不开心,但是酒量不好,说不定不舒服。


    蓝晓熙就让她们安心玩,自己先过去看了。


    露台门外,她看到那一幕。


    如果是她一个人看见,她不会说。


    但当时有朋友也走过去,看见以后很诧异,问她什么情况。


    她不想瞒着甘浔,决定说明情况。


    她认为甘浔跟赵持筠都不打算出柜,所以才不承认关系,道歉后表示她们不会乱说。


    甘浔无话可说,只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也不知道,赵持筠那个时候为什么真的会去亲她,为什么看见有人出现,还会继续吻。


    不过她没有责备的意思,她觉得很酷。


    这种小事在现代,连出格都算不上,赵持筠入乡随俗得很快。


    她打开房门,先闻到空气里墨水的味道,然后才看见换了衣服,挽着袖子写字的赵持筠。


    甘浔看她没戴耳机,就知道她听到自己的动静了,于是问她有没有吃早饭。


    “吃了燕麦和牛奶。”


    于是甘浔也去厨房弄了碗燕麦,配上冰酸奶跟坚果吃。


    她坐在餐桌上,一口一口地吃着,明目张胆地看着赵持筠。


    赵持筠写到了尾字,放下笔,问她,何日搬家。


    甘浔一愣,说自己这两天会找中介去看房,上班前就会定下。


    “你不用陪我,太热了,等我看好了,再带你去看。”


    赵持筠点头道:“既不喜欢此处,便早些搬。”


    甘浔咀嚼,沾上酸奶的腰果,有种令人饱腹感强的气息。


    她说:“我昨晚喝醉了,如果说了胡话,你都不要信。”


    赵持筠目光冷静:“我未曾听见胡话。”


    甘浔松一口气,那可能是她做梦。


    赵持筠说:“字字珠玑,理应重视。”


    甘浔揉了揉脸。


    她走过去,蹲在赵持筠的椅子旁边,仰头说:“昨晚,蓝晓熙跟她朋友,看见我们接吻了。里面似乎还有你那个同事,姓胡的。”


    赵持筠波澜不惊问她:“我一时唐突,你生气了吗?”


    “不会,我没关系,你有担忧需要处理吗?”


    “我本浮萍,何来忧虑。”


    也对,与不能回家比,在这里出柜简直不算事情。


    甘浔试探着问:“也就是说,你真的看见他们了?”


    “我没有看见。”


    赵持筠严谨道:“不过是停下时,余光瞥到了人影,原想着就此分开,避免非议。”


    对啊对啊,那后来怎么了呢,甘浔用眼神跟她对话。


    “你在这时搂紧了我,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我只好迎合。毕竟互帮互助的道理,我也不是不知。”


    有这回事情?


    甘浔干笑两声,想说不可能,又不敢说。


    反正过程不是很重要,结果就是,她跟赵持筠被认定在谈了。


    不对,赵持筠是不是在反讽?


    赵持筠又道:“蓝老师找你,是说此事?”


    “对啊。”


    “还有呢?”


    “没了。”


    赵持筠轻笑,收拾着桌面:“你不用瞒我。”


    “真的,除非我忘了。”甘浔说。


    赵持筠提醒:“我看见她碰你的额头。”


    甘浔想了一下,“哦哦,是有这回事,她说我脸好红,我说我又热又喘不上气。她问我是酒精过敏还是感冒了,摸了了我的额温,说还算正常,赶紧回家休息。”


    这下全想起来了。


    她擦擦额头。


    “你夜里搪塞,我还以为……”


    赵持筠没有说下去,没有意思,只是给了甘浔个眼神。


    “她没有说黏黏糊糊的话,你放心。”


    甘浔顺便回答她:“你不是问我,不喜欢她,喜欢谁?我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这样的,不是诳语。”


    “你不必把她放在眼中,昨晚之后,她对我更不会有想法了,我还没魅力大到那个份上。”


    是个正常人看见有好感的人跟别人接吻,都会离开下头。


    赵持筠动作一停,静了静后起身。


    突然很凶:“哼,自大,你跟她都不在我眼里,喜欢什么与我何干。”


    甘浔:“是是是我们都是庶民。”


    赵持筠:“我怎么敢,甘浔姑娘能屈能伸,可惜这里不是镜国,你不是我的子民。”


    “我说的醉话!我这人酒品特别差,有一次喝多以后说自己高风亮节,拉踩崔璨没女人会死。崔璨好久没理我,我后悔死了,真是嘴贱。”


    赵持筠勉强原谅了她,“休要再饮酒。”


    “嗯嗯,从今天开始戒了。”


    “你凶了我。”


    赵持筠告她的状。


    甘浔表示万万不敢,并当场学了一个不用下跪磕头的镜国礼仪,腰躬下去给她赔礼。


    赵持筠说:“免礼。”


    甘浔没动。


    赵持筠只好抬手去扶,却不慎被很不庄重的甘浔吻了手,猛然抽回来。


    “你放肆。”她色厉内荏地说。


    甘浔直起腰,笑着往她身前凑。


    她想到自己差劲的运气,几乎是逢赌必输,搏一搏也只会更糟。


    准备缄默,不服输的脾气却上来。


    她对赵持筠说:“我们恐怕不能只是朋友了。”——


    作者有话说:来啦,迟了一会。请阅[让我康康]


    第53章 戒酒


    被吻过的手指间有挥之不去的酥痒,像被虫子咬了一口,赵持筠暗自垂在身侧,微微弹动。


    她对这样的触觉和过程感到陌生。


    误闯了与她不相干的地界后,不再有人对她行礼,她也不必再说“免礼”。


    在此之前,没有一次“免礼”,换来了对方狎昵的亲热。


    怎么会有甘浔这样的人,她不带贬义地想。


    昨晚的气她没有消完,甘浔的话放肆得不能再放肆了。


    看在甘浔今天早上态度好的份上,她没有不依不饶,但不是轻拿轻放,她远没有那么宽容。


    从前阖府上下捧着纵着她,她的脾气不算小。


    但她来此处第一晚,就知这里不易居。


    若想保全自己,耐心待到归去那日,要谋划一番,确保在能适应前不被送走。


    昨晚甘浔絮絮叨叨地,跟她说受够了当下的生活。


    放在从前,赵持筠只会平静听着,纵然体谅,也断不想理会这样的话。


    人各有命,有怨气乃常事。


    难道她就受得了当下吗?


    但是融入现代社会后,她的姿态就不能理所当然地高高在上了,也就不得不清楚,自己留在这里,给了甘浔很多的压力。


    与崔璨、蓝晓熙不同,她们有家庭的支持,又处在事业上升期,大把的朋友和酒水。


    甘浔称得上一无所有——在赵持筠看来。


    如同眼下的她。


    好在她们还有彼此,相依作伴。


    在她感到庆幸欢喜时,甘浔心底的想法是什么呢?


    甘浔很少抱怨,她享受于做饭、铺床、清洁这些赵持筠看不上眼的琐事,散步的时候会说笑,蹲在草丛里轻声喊流浪猫。


    又会提醒赵持筠不要随便去摸它们,跟家养的不一样,被抓伤了就需要去打针。


    也会跟她说很甜蜜的话,哄着她,偶尔肆意妄为。


    赵持筠决定自食其力,正是看破了,此间依附他人者难寻安谧,她要为自己谋划。


    但还是偶尔忘记自己的处境。


    在甘浔恭维她,为她花钱,讨她欢心时,她向来不会拒绝。


    甘浔生得貌美,性情极好,她又没与女子亲密相处过。


    暗生的情愫恍如一场飓风,不问当事人能不能承受,未经允许地闯入,摧毁,重塑,再扔给人去承担。


    她从前就不是胆怯之人,在这里胆子比在镜国更大,也不曾藏上几年才袒露,因为她笃定没有许久的光阴。


    而甘浔自称喜欢她,亦不在她意料之外。


    似乎得她青睐之人青睐她,是天经地义的事。


    昨晚她重新思索了一番,也许不是那样。


    也许甘浔只是个善人,干净得没有任何坏心思。


    看她无处可去,就收留她,看她脾气大,就包容她,再等待命运将她送走。


    甘浔心里藏了很多委屈和不满。


    当她说“这里不是镜国”时,赵持筠意识到这点。


    想到此前甘浔对她并无心思,还是她先坦诚,甘浔隔了好几日才说也可以接纳女子。


    在外,赵持筠擅于伪装,她把甘浔嘱咐的话记牢了,那本不难,远不如繁琐的宫规。


    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可有时会忘记。


    昨夜宴席上,胡老师像随从一样的亦步亦趋在蓝晓熙身后,舍不得离开半步,随口让赵持筠帮忙去楼下取件物品,语气格外不客气。


    赵持筠面无表情的反问:“我吗?”


    是甘浔帮她去帮了人家。


    甘浔倒没有指责她挂脸,也没说什么,但赵持筠后来想,那许是个破绽。


    甘浔逐渐不耐也无可厚非。


    想租大些的房子,与她一人一间房,保持一定的距离在情理之中。


    因此,当甘浔说出不能再是朋友时,赵持筠没有很高兴,她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这话是怎样的预兆。


    她静静地看着甘浔。


    甘浔刚才轻佻俏皮的笑意没有了,深灰色瞳仁里,带了欲言又止和波澜起伏。


    赵持筠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甘浔说得磕磕绊绊:“你不觉得吗,被别人撞见我们接吻,还说只是朋友的话,显得我们,不负责任。”


    赵持筠想到昨晚是甘浔最先否认,自己怕她为难,才替她解围。


    “是显得你不负责吧?”


    她重新坐下,擦拭手上不慎沾染的墨汁,“我不在乎旁人的心思。”


    这里的人与她不过短暂相交,哪天就再也不必见,与她无关。


    甘浔也没有反驳,只是慢吞吞地整理说:“我是想说,如果你不是很抗拒,又觉得我还可以,想再深一点的话……”


    “我们可以试一试。”


    很多人都说,说要比做难,甘浔认为相反,尤其是跟一个你认为你配不上,也留不住的人表白时。


    “试一试什么?”


    赵持筠问。


    看见她蹙眉,表情似乎带着不解,甘浔沸腾的神经兀然冷下,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要不要往下说了。


    她好像做了一件蠢事情,自作多情,又有搞砸的趋势。


    但做事不好半途而废,已经开口了。


    多数时候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只是对着赵持筠,很多事她不好也不能主动,怕越界。


    她硬着头皮,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还是轻松的。


    “我们可以试试发展关系……不过我不急的,也不勉强,不是立刻就要在一起,我只是这样跟你商量。”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没有在赵持筠脸上看见心情好时温柔的笑,眼睛里也没有深情,相反,赵持筠的表情慢慢静了下来。


    甘浔意识到彻底完了。


    她想到了,之前不对赵持筠表露太多的想法,哪怕已经在赵持筠能接受的范围里去冒犯和亲近,也不表白,就是因为她的优势太大。


    赵持筠在这里飘无定所,又只能信任她,生活方方面面依赖她,甚至赵持筠还很聪明,识时务又敏锐。


    一旦她在这方面有所图谋,赵持筠会权衡利弊,那样就算赵持筠答应了她,也只是交易。


    甘浔觉得一盆凉水浇下来,现在就不是了吗?


    她好像得意忘形了,赵持筠对她的兴趣,真是冷静的,纯粹的,不含各种其他因素的吗?


    赵持筠看出她很累,轻轻拍拍身边的椅子,让她坐下来,再一次确定她的真实意图。


    “你的意思是说,既然被朋友看见了,你不好撇清干系,索性将计就计?”


    “是啊,也不是,是我先喜欢你啊。”


    甘浔坦荡,想说你不是也喜欢我,没好意思,还是忍不住期待:“可以吗?”


    赵持筠不语,认为甘浔的决定像是补救,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也太仓促。


    “我今晨反省过,昨夜我不该那般轻浮,令你在朋友面前被迫出柜,出柜,是这个词吧?”


    甘浔勉强笑了笑,“是这个词,但是……”


    赵持筠打断:“你也不必担忧,我可以解释,就说,是你喝多了,我在跟你闹着玩。”


    “亦或者,你就说我难追就是了,不一定就要去以身入局。”


    那有什么意思。现在她与甘浔过得好好的,本也就在试了,又何必再造假给人看。


    “不用。”甘浔说。


    她站起来想逃离:“你不用在乎那件事了,我想也没有很重要。”


    听她这么说,赵持筠像看清些什么,再一次问:“既不重要了,那你还想不想呢?”


    她还带了点笑意,又是甘浔熟悉的问法了。


    偏偏甘浔的勇气荡然无存,很怕自己点头以后,就像昨晚的游戏一样,满盘皆输,要喝酒了。


    她戒酒了。


    她试图客观地说:“主要,我们还不知道你在这里能过多久呢,好像也不能决定太多。体验跟享受才最重要,可能不需要被一段关系跟某个人束缚。我们现在就很好,你如果不考虑,我可以不想别的。”


    赵持筠似乎明白了,点点头,“以后旁人再问,不说只是朋友就是,随你怎么说。”


    甘浔微笑:“好啊。”


    赵持筠隐下心绪,又不想失去太多:“我们的相处可否不变?”


    甘浔以为她不放心,保证说:“当然,我不是一定要怎么样,你别担心。”


    两个人没再继续聊,还很轻松地打开外卖软件,决定中午吃点什么。


    气氛自在,彷佛昨晚跟今天的事都没发生过。


    甘浔没有让自己露出最讨厌的模样,求发展不成就甩脸子,那样赵持筠还怎么在她家住下去。


    现在赵持筠有了身份证,也有了工作,还认识别的朋友,如果她表现太差,可能都没有资格陪在赵持筠身边。


    当晚,赵持筠夜半喝水,吵到了甘浔。


    甘浔坐起来,担心地问她是不是又做噩梦,又想家了。


    赵持筠意味不明地嗯两声,甘浔一边安抚她,一边想,肯定是自己给她压力,让她觉得这里不是很轻松的地方。


    她为自己的唐突和贪婪感到抱歉。


    到了约定时间,甘浔应邀去跟前公司的领导吃饭,地点就在她家附近的一家中餐。


    陈婧入行时间不短了,虽然不到35岁,看上去却很老成,风格也不走年轻路线,头发喜欢低扎在脑后,给人很沉稳的感觉。


    是上家公司为数不多的正常领导。


    她跟甘浔聊了聊近况,并抛出橄榄枝。


    她不再囿于勾心斗角的小公司,跳槽后升了职位,承诺给甘浔的薪资待遇也很可观。


    她一直信任甘浔的能力,也知道之前太屈才,想甘浔去帮她。


    甘浔爽快地答应了。


    后面按时间面试走个流程,八月初就可以入职。


    回家前,甘浔进了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又在小区门口的快递站取了自己跟赵持筠的快递。


    赵持筠买了几本书,她买了一个迷你相框。


    到了家,赵持筠还在洗澡。


    客厅灯光明亮,浴室里传来水声,视线范围内,对面楼有三家的窗户还亮着灯。


    甘浔从橱柜里找出空置已久的花瓶,忘了是哪年哪月心血来潮买下来的,非常不专业地把花插了瓶。


    又把她跟赵持筠那晚的合照,放进了相框里,摆在花瓶旁。


    赵持筠出来时毫不意外,笑着跟她说:“我听到你开关门的声音。”


    然后才看见主色系是粉的花束,目光都亮了起来。


    甘浔颇为骄傲说:“那天你夸蓝晓熙家的粉玫瑰好看,我刚好路过,看见就买了。”


    赵持筠道了声谢,拿起她们拍的那张照片。


    甘浔把它安置得很好,照片里能看见鲜艳明亮的背景,她们蓝色的衣裳看上去很清爽。


    甘浔笑意明朗,搂着她肩膀,她衬衣里的那条项链泛着光泽。


    “都是给我的礼物吗?”她问。


    “花是,照片只有一张,有点舍不得送。”


    甘浔逗她。


    “放在桌上,大家共有好了。”


    赵持筠不采纳,并有所规划地说:“已经是我的了,等我有了自己的房间,摆在床头。”


    甘浔笑容僵了僵,明明是她先提的,现在却觉得不好受。


    “好啊,我约了中介,明天就去看房子。”


    赵持筠随意点了点头,弯腰观赏属于自己的玫瑰。


    甘浔从后抱住她,轻声问她:“到时候,我可以去你房间看照片吗?”——


    作者有话说:认为自己听到酒后真言开始反省的郡主


    想表白推进又找错切入点的阿浔


    迟到的洲。


    我的问题最大[粉心][粉心]


    第54章 以为世界从此安静


    商定好后,甘浔马不停蹄。


    她空闲的时间不多了,后面还要面试体检办手续,于是隔天就找中介去看房。


    这几天的镜城阴雨绵绵,像甘浔藏得很深的某些情绪,不过她也没有再去纠结。


    好在从她出门以后,雨一直没下大,路况如常,她就没有打开伞,只是走得更快一点。


    她在即将上班的公司跟崔蓝书院之间划定范围,定了预算,跟中介吴姐跑了一整天,看中了两个价格差不多房子。


    一个装修新些,两室一厅。


    一个则是小三室,面积虽然更大,但相对老旧一点。


    都离地铁口不远,有电梯,但是楼层不高。


    甘浔难以抉择,跟吴姐说,明日喊室友一起来决定。


    赵持筠没有选择困难症,很清楚心中所要,不会跟她一样,既要又要。


    在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想到一件被她忽略了的事情。


    赵持筠的“刷新点”当时在她房间,赵持筠能否回去,会不会跟目前所住的房子有联系。


    如果搬家,赵持筠不能顺利返回镜国该怎么办。


    她太粗心了,换房的念头也只是想让赵持筠待得更加舒适,不用跟她挤在一起。


    没想过别的。


    她爬楼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两阶并一步,飞速到了家。


    气喘吁吁。


    好像跑再慢一点点,她就会忍不住隐藏这个重要信息,做出有违赵持筠心意的事情。


    变成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赵持筠手边放了杯茶水,正翻阅亲自在网上挑选的新书。


    鲜花被她放在茶几上,今天养得开了些,比昨晚上好看。


    她用甘浔闲置已久的小音箱放了古琴轻音乐,雅静清淡,被匆匆归来的甘浔打破氛围,只好关了音乐。


    甘浔坐在她旁边,迫不及待把自己刚想到的事说出来。


    又怕她责难,“我之前真没想过这个,不好意思啊。”


    赵持筠沉吟了片刻,伸手,摸了下甘浔的发顶。


    “不是看你带伞了吗,头发怎么还是湿的?”


    甘浔抽了张纸巾擦脸:“我没打,嫌麻烦,小雨没关系的,过会洗个澡。”


    赵持筠这才问她:“之前为何没想起?”


    哼声道:“莫不是迫不及待想跟我分居。”


    甘浔听出她在故意跟自己使性子,明明换房子的理由有跟她好好说话。


    摇摇头,笑着问:“你不是也没想起来?”


    赵持筠熄声。


    开始与她协商:“地点当真重要?”


    甘浔不迷信但是关于赵持筠的事情她很难不迷信:


    “也许呢,说不准你跌下去的那片湖曾经位于这个小区。”


    “时空隧道在这里,你懂吗?”


    懂的,星际电影,赵持筠跟着看过两部,云里雾里,比神话更为天马行空,把她对日月星辰所有的想象给摧折了。


    赵持筠悠悠往天花板上看了一眼,在甘浔的视角像是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有点可爱。


    赵持筠被她笑得不明所以,瞪她一眼。


    “若按你的意思,我倒不能离家,需从早到晚地待在房间。”


    “这一个多月我没少探访,你家并无玄妙之处。”


    “再者……”


    她的话戛然而止,忽然不想分析了,“那就不搬。”


    她观察甘浔的神色。


    “不搬可以啊,难道真以为我是为了跟你分居才搬吗?”


    甘浔笑道:“那我们俩继续就挤在这个小房子好了,哪怕比我新看的房子条件差,去上班的距离远上一倍,哪怕……”


    隔壁传来霹雳般的吵架声。


    赵持筠竖起耳朵:“今天为了什么?”


    甘浔说:“嘘,我在听。”


    过了一会听明白,因为那个男的网上搭讪别人被老婆发现。


    甘浔无语了。


    赵持筠听完甘浔的翻译,不掩鄙夷,“无耻之徒。”


    “男人真是千古未变。”


    甘浔损了两句,提醒她:“你刚刚话没说完。”


    “是你没说完。”


    “我的话不重要,问你,‘再者’后面的话是什么。持筠,你别拧了,咱们商量呢。”


    甘浔带了点讨饶语气。


    被呼唤的赵持筠一怔,忽觉她是很吃不消甘浔如此的。


    语气软了一点,“再者,你的假想不成立。你们的历史里既然没有镜国,可见沧海桑田前后无关,又何谈此处从前是湖是陆。”


    也是,这么说也很有道理,甘浔为难了。


    “但是,万一呢?”


    她又不敢赌。


    赵持筠也不愿多费神,抬手一挥,很快做出决策:“还有庙宇道观吗,若有,找个信得过的大师问问。一切按天意。”


    甘浔想说我们这是新时代了,没几个人懂天意信天意,但看见赵持筠本人,她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于是托崔璨帮忙联系了,崔璨的妈妈热衷于这些,崔蓝书苑每次的选址都是找大师看的风水。


    但这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甘浔跟赵持筠决心搬走。


    她们下楼散步回来,看见单元门口,有个蹲着的男人。


    消瘦干巴,个头不如甘浔,穿着不修边幅的背心跟拖鞋,黑眼圈很重,看着就没精神。


    他自以为礼貌地说了一些不礼貌的话,意思是他注意她们好久了,想认识一下。


    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赵持筠。


    他说他也住这边,以后可以约着一起散步。


    又说他养了两只猫,很可爱,喜欢猫的话可以去他家。


    赵持筠听出问题,冷声问:“你怎知我们喜猫?”


    “我说了住附近,所以经常会看见*你俩找流浪猫看。”


    甘浔急于甩开麻烦:“不喜欢,你看错了,让开。”


    他挡着,有点急了,“我不可能看错,你们住三楼是不是?”


    甘浔背后起了一阵寒意,被她压下去了,面无表情地问,“要我报警请你离开吗?”


    “为什么报警啊,交朋友不是很正常吗?不要生气,我只是自我介绍,你们认识我就好了,下次再聊。”


    他笑笑,作势要走,忽然又有话要说地返回凑近,结果步伐一快,险些撞到赵持筠。


    郡主耐心告罄,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沉声骂:“你找死。”


    男人不可思议,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因为旁边很快就来了几个居民,并注意到他们。


    有年纪大些的阿姨已经帮她们审问,问他不走,在这里拉拉扯扯想干嘛。


    男人很快落荒而逃。


    阿姨还来安慰她们:“不要怕啊,我知道他的,住哪我都知道,惹麻烦我第一个报警找他,你们小姑娘脸皮薄的,吓着了。”


    甘浔跟人家道了谢,回到家家以后,不放心地反锁了门窗。


    并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跟赵持筠吐槽:“那男的变态吧,之前有跟你说过话吗?”


    “没有,但我记得他的脸,有几次擦肩而过,我只当偶然。”


    “看来他跟踪了一段时间。”


    甘浔沉下心,说完又怕赵持筠害怕,笑道:“你不用当心,他的胆子就这么大,你看他今天都没敢多说。法治社会,邻居们都看见他了,他会安分的。”


    “后面我们不单独行动。”


    赵持筠不置可否,“甘浔,你从前一个人住这里时,没有遇到过吗?”


    甘浔摇头:“我之前早出晚归,周末不常出门,所以没有遇到这些事。”


    “这里老年人跟小孩多,虽然吵,但是还算热闹,治安比我想象中要好。”


    自从跟赵持筠一起住,她们基本每天出门。


    被撞见的可能性直线上升。


    最后两个人还是不放心,决定尽早搬家。


    那个男人知道她们的楼层,估计跟过。


    今天赵持筠又对人动了手,这个梁子结下了,不可能修复,以后只怕还有麻烦。


    睡下以后,赵持筠在黑暗里侧朝甘浔,轻声问她:“我今天是不是不应当动手?”


    甘浔牵住她放在两人枕头中间的手,含笑说:“该打,我还怕脏了你的手呢。”


    “打痛没有,帮你吹吹。”


    她吻了赵持筠的手心,引来一声笑,斥责她:“胡闹。”


    “可是我弄砸了事是不是?”


    “原本,还可以不搬。”


    甘浔发现了,赵持筠比以前想得多了。


    按之前赵郡主的观点,这种人打他都是便宜他,是他福气,其实死刑刚刚好。


    但她现在会问了,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不是。


    “事情早就发生了,今天才到我们面前而已,就算你不打,我听了那些话也会搬家。”


    甘浔温柔地伸出手臂,揽住她劝道:“不要自责。”


    “但是,从安全角度,我不建议你再动手,尤其跟这种人。万一我不在,或者没有路人,你这样激怒人家,会有危险,这里又没有你的府兵侍卫。”


    她开了句玩笑:“我们这里没有刺客,可是人人脾气很差,没几个人像我这样任打任骂。”


    “正是因为你在。”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少在这里卖乖,像我亏待了你。”


    前一句温柔缱绻。


    后一句勃然小怒并反击。


    赵持筠情绪切换得无比丝滑,面孔太多了。


    甘浔喜欢的也正是这些,她永远看不透赵持筠的心思。


    但不痛苦。


    就像外行人买了风险系数大的理财,永远不确定明天涨还是跌,先跑还是再等等。


    但戒不掉。


    甘浔在黑暗里笑得很轻,像微风刮过树枝,叶子簌簌的。


    赵持筠心神俱晃,不想听了,封住她的嘴巴,停了一秒,让开。


    以为世界从此安静,没想到甘浔又找过来,也封住她的唇。


    却没有再让开,还轻轻地挑开了,探进去,与她吻得又深又急。


    赵持筠被她困在怀里,不得脱身,只好也将她搂住,感受她真实存在的气息和心猿意马。


    赵持筠至此安心,甘浔如她所说那般,并未变化分毫。


    想到她说的,会想做坏事。


    赵持筠勉强打断,喘着息问她,“你上回跟我说的孟浪话,还想不想了?”——


    作者有话说:来啦,大迟到!不好意思


    晚上说是在约会,其实是几个人一起,所以时间没把控好,快十二点才到家。


    知道赶不上更新了,所以反而更静下心写了,甚至还存了一千多字推到下一章,我也没想到。


    明天正常啦,九点多。


    第55章 丈量


    万籁俱寂,外面的蝉鸣声则更聒噪了,吵得月影时隐时现,门窗紧闭也不能扑灭声源。


    捕蝉人还是太少了。


    在某个瞬间,甘浔走神地想。


    跟赵持筠做了室友后,甘浔最喜欢的时刻,是回到房间,关灯前的那段相处。


    接吻不是每天晚上的活动,超出纯洁室友情的事情,她还是谨慎再谨慎。


    大多数时候她们各做各的事。


    赵持筠习惯看书,听课,她有时候陪着附庸风雅地看一会,有时就刷手机,看求职信息。


    有一晚抱着笔记本改简历时,赵持筠很感兴趣地凑过来,看见她的证件照,说了一句:“你哪有如此端庄?”


    “我在外很正经。”甘浔强调。


    赵持筠没有拆台,用宣读圣旨一样的古声读她的个人信息跟工作经历。


    把她二十余年的人生,三言两语地读完。


    给出定论:“年轻有为、阅历丰富的优秀青年,是你行走江湖的身份。”


    虽然也不用谦虚地说不是,但甘浔疑心她并没有看懂,只是说些好话,于是吻了她。


    对她说:“还有父母双亡。”


    这个黑暗笑话让赵持筠先皱了眉头,然后才轻笑出声,也吻了她。


    此时盖着被子依偎在一起,接吻接到后面,赵持筠一直想退出,推甘浔的肩,企图夺回对呼吸的控制权。


    甘浔猜到她不太想亲了,但是今晚格外舍不得。


    直到赵持筠再一次问她想不想。


    甘浔所有的想法都是在后来回味时才产生的,比如,既然愿意,怎么又不肯跟她发展关系。


    比如,是真的也想试试,还是只是因为被迫跟自己绑定,要一起摆脱跟踪狂、搬家、生活呢。


    但在那个当下,甘浔没有表现得很一惊一乍,生怕表现不好,机会就不翼而飞了。


    不假思索地说:“想。”


    赵持筠静了静,静到甘浔有点担心。


    想解释说想归想,不一定就要试,她还想买彩票中巨奖呢,可她从来没买过。


    她的运气总是不那么好。


    在夜色,月光,冷气里,赵持筠的声音带着湖水般的清寒与温柔。


    她说:“好,试试。”


    她抵在甘浔肩头的手微微退开。


    感受到肩上的力量缓慢消失,甘浔反倒无所适从。


    其实说过的“做坏事”的想法,应该是发自本心,难以自持下再付出行动的。


    不会有这样的提问跟对答,先准备好,喊了预备再开始。


    又不是体育赛事。


    这样让人怎么应对。


    甘浔矫情地想。


    事实上她没自己脑海中这么矜持,一听赵持筠说试,就真的把手放到了两个人中间。


    等了等,没等到赵持筠的任何发难,确认了安全,才轻轻地将手放在赵持筠的肩上,贴着脖颈的位置。


    她的手心温度更热,刚才接吻时就在躁动了,赵持筠被轻轻烫了一下,颇重地往外呼一口气。


    听得甘浔思绪乱乱的,手却镇定下移,从颈侧触及锁骨,再是睡裙的领口,在感受到曲线的边缘时停止。


    心里有些罪恶,自省的同时又接受不了诱惑,虽然理智告诉她该如何如何,但她不听理智发言很久了。


    似乎只要完成就行,怎样的结果都能接受。


    夜蝉都叫累了,不约而同停下来。


    顺着圆润的线条上去,赵持筠的呼吸也随之变化,等到甘浔触及中心区域,大概是怕会更过分,赵持筠下意识将手覆上去,按住甘浔的手。


    她力气不大,但成功把甘浔的手又往下压了压,触感持续放大。


    甘浔本就集中的神经倏然紧绷起来,也没敢再动了,不过很快,她感受到掌心中的柔软间,有了微弱的坚韧回应。


    断开的蝉鸣声重新与服务器取得联系,开始继续播放。


    甘浔的心跳也如同蝉鸣,在仓促与停滞的两个状态里反复横跳。


    她实在没见过世面,只在需要精心寻找资源的艺术作品里看到过类似场景。


    但她发誓,观看时的满足比不上真实感受的万分之一。


    哪怕连衣服都没脱,暗夜里也看不见画面。


    从更早的时候,她就想这样做,接吻或者赵持筠扑在她怀里时,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动手动脚。


    在她跟赵持筠坦白那天晚上,赵持筠问她倘若允准,想要如何,她很小心地说了这个。


    她不隐瞒,这有什么稀奇的,谁会不喜欢。


    如果赵持筠对她的胸感兴趣,她也可以无私献上——其实有私。


    赵持筠终于也感觉到什么,覆在她手上的手心虚地松了力道。


    为此甘浔忍不住笼了笼掌心,将更多的软腻握在五指间,刹那间赵持筠的声音令她无措的同时,更像是一种怂恿。


    她仅存的理智就此断线,顾不上别的了,重新吻了过去,手也在不断地丈量和撩拨。


    被她吻住的嘴巴里声音细细碎碎,起先只是不知所措,之后开始难以承受,无论是唇跟身体似乎都想逃离甘浔。


    腰身绷起又软下去,反复了几次,最后连一丝力气也没有,沉浸在吻和抚摸中。


    在甘浔的贪婪程度有上涨的趋势时,她不得不停下来,听到赵持筠兴师问罪却像撒娇的声音。


    她说:“甘浔,你欺负我。”


    甘浔没多少诚意地说了“对不起”,又没忍住地问:“可以给我亲一下吗?”


    她的拇指说话间又从挺立的峰顶扫过去。


    换来赵持筠一声诱人的气息,和一句“你下流”,之后翻过身去不再理她了。


    甘浔试图迅速平复下来,不让自己的心跳跟呼吸都那么沉,但是不太行,她在黑暗里捧着自己发烫也一定发红的脸,看着天花板。


    如果赵持筠可以做到不笑话她,她也想去换件内衣了。


    好畅快。


    第二天,甘浔按约带赵持筠看房子,让赵持筠抉择搬去哪里住。


    打车过去的路上,赵持筠贴着窗边坐,恨不得离她远远的,眼睛也一直在看窗外。


    甘浔知道她不太想理自己,吃早餐时都没怎么说话,早上对视上以后先红了脸,然后剜了甘浔一眼。


    明明是她先提的,但似乎因为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险恶”,低估了甘浔的坏。


    所以才会在过去后仍又羞又恼,说不定后悔死了。


    甘浔理解,但她不后悔,因为机会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


    她给赵持筠发微信,[小民向郡主请罪,求郡主网开一面。]


    靠在窗边的赵持筠感受到振动,解锁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回复:[菜刀]


    很老派的emoji式聊天法。


    甘浔新派地发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赵持筠收起手机,索性不看了。


    然后手机一直一直震动,她忍无可忍,修长的手臂伸出去,“啪”地一下打在了甘浔身穿短裤的腿上。


    甘浔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司机观察了下后方,没敢吱声。


    一个鲜艳的巴掌印赫然出现在甘浔的大腿上。


    甘浔直到下车时还一瘸一拐,疼得虚弱可怜,她说:“消气了,可以理我了吧。”


    “难消。”


    甘浔很自觉递上另一条腿,“那这边也来一下,平衡点。”


    “疯子。”


    赵持筠骂归骂,总算跟她好好说话了。


    吴姐一见赵持筠,笑开了脸,夸了又夸。


    “哎哟小姑娘年轻是真好,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素着脸都比人家化妆漂亮,我真羡慕死了。”


    甘浔笑着说:“吴姐是风华正茂,身材又保持得很好,肯定也有很多人羡慕你的。”


    “别逗我了,年轻时候还行,人家夸我我真不推辞,追我的人不要太多。现在你夸我,我可有自知之明。”


    “年轻时?我还当吴姐只比我们年长三五岁,芳容正盛。”


    赵持筠一本正经地诧异。


    她长得乖,大家闺秀脸说出来的话特别有分量,把吴姐哄得大悦,走路都飘,进电梯差点按错楼层。


    赵持筠仍旧害怕电梯,进去后挽住甘浔。


    甘浔趁吴姐给别人发语音时低头,使了个揶揄的颜色,意思是你一浓眉大眼的小古人,夸起人来能这么夸张。


    赵持筠顺势在她耳边轻语:“跟你学的,社交客气话。满意否,老师?”


    耳边被话音拂过,连带着半个身子一起麻掉,被喊老师的人瞬间就想到了昨晚,她也亲了赵持筠的耳朵。


    她连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好了,脑子里全是回味,也有点没耐心继续留在这里,不知怎的,很想很想回家。


    就她跟赵持筠,一直待在一起就好了。


    两套房子都看完后,赵持筠决定住两室的那套,不光因为装修,以及小区整体的安全系数更高。


    而是那套房子能看见一个人工湖,虽然不是正对着,只能从房间观见一角,但由此湖,让她想到在王府的居处。


    甘浔听她这么说,很爽快地定了下来。


    算了算,等到签完合同后,她口袋里就干干净净了,剩下的估计只够一个月的生活费。


    但是值得,甘浔也喜欢新的房子,有明艳的窗景跟干净的电梯。


    两间卧室都朝南,她打算把大点的主卧让给赵持筠,里面可以再放一张桌子,给赵持筠练字看书。


    回去的路上,赵持筠特意问了甘浔租金,对比发现,几乎是现在房子的两倍了。


    “你不心疼?”


    甘浔夸张:“痛彻心扉。”


    等到赵持筠笑,她才跟着笑:“值得的消费就不会心疼。”


    在赵持筠身上花钱,她并没有真的心疼过。


    都是在遗憾,可惜她之前摆烂了两年。


    那时候就业不顺,跟甘骅闹得不快,跟姑姑也不愉快,暗恋的人又给她上了社会第一课,实在没精力再怎么样。


    只想待在小公司,恢复一段时间再说,结果也没少被折腾。


    好在都过去了。


    现在她有赵持筠了,她压低声音保证:“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


    只要留在她身边,给她多一点时间就好。


    “忠心可嘉。”赵持筠文绉绉起来。


    看她坐在出租车里还那样的端庄高贵,甘浔心里一动,发消息过去:[嘉奖可以我挑吗?]——


    作者有话说:来啦,小小薄荷绿一点,请阅[让我康康]


    第56章 喵喵喵


    看到消息,赵持筠断定甘浔变得不可理喻。


    树木挺拔葱郁,一颗颗从车道两旁飞驶后退,沥青的深灰色路面存在洒水车留下的痕迹。


    天空蓝成最近观看的动漫电影的氛围。


    赵持筠端坐于后排,听见司机师傅的手机里发出非常机械的有声小说阅读,男主角名字取得比她家的马夫跟狗都随意。


    倘若初到这里时,甘浔就是这副样子,她的警惕性将升高。


    按她的性格多半不会宁折不弯,但定会在虚与委蛇后早早独立,伺机离开。


    但不是,甘浔那时的脸皮薄如蝉翼,连教她穿衣沐浴都局促,动不动就红了脸,可爱鲜活。


    当初不过只将甘浔当成暂时可用的女使,她虽然心仪女子,却对同性没有太多贪欲跟防备。


    用在现代要挨骂的剥削者思维来说,在她心中,伺候人的女仆役跟她爱慕的女人,并不放在一类一类。


    对着前者,她在身体上不设防备,更不会想入非非。


    有时看着甘浔尴尬害羞的样子,她就故意戏弄两句,勾勾手指,甘浔就会心甘情愿替她做事。


    意外的是,甘浔太会做事和待人,以至于没过多久,在她心里的分量就重上许多,不再只是供她驱使的无产阶级者。


    要知道,愿意为她提供住处的人向来不缺,这些日子里,不乏有现代人给她递出信号。


    这里的人不比镜人的城府深,藏不住心事,他们靠近赵持筠,只三两句话,赵持筠就知道是何心思。


    有时对她人感兴趣,有时是对她的才感兴趣,有时候,只是旁敲侧击了解每天陪她上班的甘浔。


    对她有意,她虽不喜,却习以为常,还装作能客气应付几句。


    一遇到有人对甘浔存别的心思,她往往冷冰冰地讥讽过去。


    现在甘浔只是从一个小房子换到另一个小房子,不过租赁,居问她要赏赐。


    哼。


    赵持筠凶意毕露,看向甘浔的腿,尊贵的巴掌印已经消掉了,但还是红了一片。


    看房时吴姐一见甘浔就问怎么了,甘浔说打了只肥蚊子。


    她说谎时喜欢笑,将与中原人略有不同的双眸弯起来,佯装成无害的样子。


    企图让人把目光放在她的俊美外貌上,而不是话里的破绽上。


    赵持筠平静地观察,打算在心里记住,谨防上当。


    唯一麻烦的是,甘浔经常这样对她发笑,有时候还不明所以,不说话也笑,所以她仍不好分辨甘浔哪句真哪句假。


    昨天夜里的施赏,是她一时兴起。


    不同于镜国社会环境的内秀与庄重,现代社会总是泛起音乐一样的轻巧和随性,她承认她很自在,被带坏了。


    她会好奇女子与女子肌肤相亲的尺度,也会头脑发热地把甘浔的荒唐话记住,并问甘浔,还想不想了。


    不过她并非冲动之人,更深的缘由,是那天她含气拒绝了甘浔的尝试恋爱邀约。


    虽然无悔,却心存惶惶,当然不可能是怕甘浔生气不理她了。


    因为被甘浔婉约地指责,因为纡尊降贵地给喝醉的人倒水添水,却没有得到感恩的话,她的心情并不好。


    尊卑有序被打破也罢,尊严受到侵犯的感觉仍让她不能接受。


    甘浔说的是,被人看见了,所以她们不该再不负责,这样的理由给赵持筠一种很不慎重的感觉。


    她认为甘浔没有那么喜欢她,也认为甘浔只是在解决“麻烦”。


    那天早上她的心情不好,在写她最喜爱的一篇文赋,也很想回到属于她的镜国。


    甘浔之于她,她之于甘浔,都像是一现的昙花,美则美矣,谈何明日。


    若甘浔坚定,无畏,为她寻死觅活,海誓山盟,也许她会思量妥当之策,好不辜负真情。


    不过甘浔没有那样表现,还跟她说笑,言明不要也无所谓。


    她本担心那件事影响她与甘浔。


    好在事后,甘浔仍愿意为她买花,为她淋雨去看房,在她没控制住脾气打了一个地痞无赖时,第一时间站在她身前,提防那人还手。


    回到家,还为她洗手揉手。


    安慰她说没关系,就算她不动手,也一定要搬走。


    甘浔没有说赵持筠听腻了的“人人平等”,没有说“你在这里不可以打人,这不是你的镜国,你也不是郡主”这样的话。


    上楼梯时赵持筠是害怕听见这些的,暗下决心,只要甘浔说她,她就离开甘浔,从此不要甘浔管她了。


    甘浔没有。


    所以她心软,又心动,问甘浔要不要试一试。


    她本想,只是碰触一下罢了,纵然害羞,好在没有点灯。


    根本没想到,经受的过程比她想的还多上百倍,她连思索与回绝的余地都没有,只知道被甘浔束缚着,欺弄着。


    身体产生异样的潮汐,并不舒服,她想可能是她对此陌生。


    最可恶的是甘浔得寸进尺,结束后问能不能亲上去。


    若不是她深知力气不如甘浔,除了生气别无他法,恨不能把甘浔绑起来打上几鞭。


    现在甘浔给她发这样的消息,她怎会猜不到甘浔这样的坏人存了何种坏心思。


    她回复:[想得美,退下!]


    甘浔被拒,还在那边咯咯偷笑。


    赵持筠嫌吵。


    看完房子回家后不久,甘浔加上了崔璨母亲帮忙联系的道士。


    大师绝非俗人,上来就谈咨询费用。


    大俗即大雅,模式化地令人安心。


    据说崔璨母亲是熟客的缘故,初次咨询会打折。


    但费用还是比甘浔预想的要高,这行的敛财程度超出想象,无神论的甘浔认为,既然已经决定搬家,就不要再问了。


    万一这个大师抽风说不宜搬家,她们白看房子了。


    不过她看赵持筠很重视的样子,想到她们古人是信这个的,不忍让她白期待一场。


    为了赵持筠安心,甘浔咬咬牙接受了,谈好价格,转账过去。


    算了,千金散尽还复来。


    按要求把自己跟赵持筠的生辰八字提交,甘浔问大师,她们最近能不能搬家,会不会影响后面的运势。


    赵持筠教她发送:[譬如,与心中所想的方向和终点背离。]


    “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让甘浔特别出戏,差点想笑,觉得这像过家家,还不如找个算命软件问一问。


    大师直接引用赵持筠生辰八字的那条信息,问甘浔,此人的身份是否不可言说,非普通人。


    甘浔震惊,跟同样被惊到的赵持筠对视一眼,连忙说是,问大师如何知道的。


    大师道,此人命格尊贵,只是命运多舛。


    又道搬家无妨,既来之则安之。


    赵持筠难以按耐,讨过手机,慎重地敲字询问,“敢问大师,眼下何谓既来之则安之?”


    对面磨蹭一会,回复说那是另一个问题,不是网上咨询的价格。


    即使给钱,天机也不可泄露,别问了。


    他单方面结束了聊天。


    赵持筠的神色严肃,眼眸却荒芜。


    好像怀着期待叩开一座庄园的门扉,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甘浔拍她的肩,轻声安慰:“我想他就是故弄玄虚,对待这些命运一类的说法,可以信一点,别全信。”


    “这些人就是靠这个吃饭,让你自己去悟,你要细问,他说不出来所以然,只好敷衍,怕砸饭碗。”


    见赵持筠不吱声,她又说:“大不了,等过段时间,我再跟他磨一磨,让他开个价。如果网上不能说,我们就亲自去见。”


    “好不好?”


    赵持筠点头,轻声说:“如今,且依他之言就是。”


    “对,咱们本来就是想问能不能搬,现在安心了,还得了一个定心丸,是好事啊。先过好当下,这是大师的意思。”


    赵持筠若有所思,先点了头,然后伸手要抱,她决定先享受甘浔。


    签合同,等新房物品购置,再打扫新屋,购置搬家物品,再快也要三五天时间。


    甘浔把被骚扰的事告诉崔璨以后,这天傍晚时分,崔璨火急火燎地开车来接她们。


    让她们住她家几天,“我的处事原则,就是小心神经病。”


    崔璨坚决地说。


    甘浔跟赵持筠只好深以为然,收拾了随身物品,跟她回了家。


    听到赵持筠掌掴歹人,崔璨训斥说:“甘浔,为什么没有眼力劲!这种事不是郡主做的。”


    赵持筠闻言支持,“正是,从前罚人不必我亲自动手,只需一个眼神。”


    甘浔:“哦,我以为你当时对我抛媚眼。”


    “住口吧你。”


    崔璨又说:“但是郡主你答应我好不好,在书苑无论遇到多奇葩的家长跟学生,别亲自动手,等我处理。”


    赵持筠清楚她的担忧,答应了,又正色问:“倘若有人拿刀拿剑刺杀我,我也不可以还手?”


    “没有那种可能。”崔璨跟甘浔异口同声。


    赵持筠挑唇轻笑,悠悠道:“逗你们罢了。”


    甘浔呵呵,已经习惯了。


    只有崔璨好笑又诧异,像是才了解赵持筠。


    唐思藤也在崔璨家,她们开门时,人正在厨房做饭。


    与她看上去的性格气质不同,她做菜味道辛辣,不过很好吃。


    子涵跟子轩闻见味道,在餐桌下喵喵叫,不知喜欢还是不喜欢。


    赵持筠看见猫,饭都吃得不安心,有时候还回两声喵喵。


    唐思藤说:“你们最近少回去,尤其晚上,等新房准备好,我们陪你们回去收拾和搬东西。”


    崔璨说:“早就该搬了,那地方多远啊,环境一般,屋子还小,两个人在家就挤了。”


    说完突然指出:“不过热恋期喜欢挤也正常。”


    甘浔想说那还不是,又想到跟赵持筠说好的,这种问题可以含糊过去。


    嗯嗯啊啊了几声,没好好说话。


    崔璨立即:“你承认了,真在谈了对吧。”


    崔子涵:“喵~喵~”


    赵持筠低着头:“喵。”


    甘浔假正经:“没有告知的义务。”


    “可以,我今晚蹲你们房门口,我听听什么个情况。”


    “那你只能听到我饱读诗书的声音。”


    崔子轩:“喵——”


    赵持筠:“喵喵喵。”——


    作者有话说:来啦,早一点,弥补周末的贪玩。


    第57章 风是南来的风


    镜城的夜色沉沉的,整片地无声铺下来,再被各类发光体砸得七零八碎。


    餐桌上,崔璨筷子顿了一下,看了眼赵持筠。


    问对面正忙于剔除鱼刺的甘浔:“别告诉我她真在跟它们对话。”


    甘浔娴熟地将无刺的鱼肉放在赵持筠盘子里,猜测说:“可能在说你坏话吧,谁让你问东问西,问头问脚。”


    赵持筠结束与猫的对话,直起腰,反驳说:“不曾,老板面前,休要坏我声名。”


    她尝了口鱼肉,然后请教崔璨:“何为热恋?”


    甘浔抬头,看见崔璨身旁,唐思藤的表情诧异了一瞬。


    崔璨说:“就是在大热天里的恋爱关系。”


    赵持筠恍然大悟状。


    官方回复道:“那便等寒天再问,只是寒恋听上去古怪。”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崔璨说:“寒恋听着有点虐。”


    唐思藤终于发现她们在搞抽象,兀自笑了笑,没说什么,帮崔璨夹了只虾。


    吃完饭,她们一起将餐桌跟厨房收拾干净,围在茶几旁边,找了一部灾难电影看。


    一个月前新换的沙发,跟以前风格大不相同。


    为了搭配沙发,铺了色系相似的地毯,大家就关了主灯,坐在地上。


    好像将自己蜷起来,再紧挨着人时,会本能地感到亲近和安全,这个发现也许来自远古时期。


    从阳台方向,南到北的次序是:崔子涵,赵持筠,甘浔,崔璨,崔子轩,唐思藤。


    四人两猫,在灾难电影画面的跌宕起伏间,不住地发出惊呼声,并对剧情走向发表马后炮式的观众意见。


    惊险绝望处,赵持筠紧紧捏住甘浔。


    甘浔引以为豪的线条漂亮的手臂内受了不少暗刑,她的叫声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疼。


    崔子涵有时在地毯上趴着,有时跳上沙发。


    或者赵持筠怀里睡觉,或者骚扰甘浔,尾巴占了甘浔半身毛。


    主角团牺牲惨重,众人也跟着主角碎掉了。


    甘浔无声流泪,崔璨痛哭流涕,另外四个生物悄无声息。


    好在灾难片的结局总会给人希望,就像再昏蒙的夜也会留下一串萤火。


    看完后,大家各自玩猫玩手机平复心境。


    照例发誓会热爱生活。


    趁唐思藤去洗手间,甘浔跟崔璨说了那个易大师的回复。


    崔璨神经大条:“那不刚好。”


    甘浔也是这么安抚赵持筠的。


    但她心里觉得不太妙,如果大师真是大师,不是江湖骗子的话,这种话就可能是良药也可能是毒药。


    就像医生对重症病人说,很快可以出院了,不知情者,并不知道是很快会痊愈,还是没有再治疗的必要了。


    甘浔心头被坠得沉甸甸的,吃饭时还不那么舒服,在电影结束后终于静下来。


    她享受于这个夜晚。


    夜是七月的夜,风是南来的风。


    人跟猫都还算幸福的样子。


    无论未来如何,有过这么一个夜晚,对在场任何人任何猫来说,都是值得回忆的事。


    她在心里做电影结尾一样的总结。


    双手抱起跳过来找妹妹玩的崔子轩,跟它四目相对,在心里问它是不是。


    崔子轩左顾右盼后弱弱地说了一句“喵”,应该是承认了。


    洗漱以后,甘浔回到客房,看见赵持筠雷打不动地在阅读。


    她把唐思藤准备的水拧开,放在赵持筠床头。


    “唐律师做事周到,话不多,性格好,挺适合崔璨。”


    “我看着她挺舒服的,今天我们观影,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在崔璨情绪起伏时安抚,拍拍背,让她靠靠肩膀。”


    “你不知道,以前我也来崔璨家看电影,许颜颜不在都还好,她在就喜欢说废话,跟剧情无关,全是她*自己那点事。


    还非要把崔璨抱在怀里,动不动就亲上两口,搞得我很尴尬。”


    赵持筠哂笑:“你当时有说过不适合吗?”


    “说啊,第一年的时候,每次她俩吵架我都劝分。”


    “往后不说了?”


    “不说了,说也白说。人如果听劝,现在还乖乖住山洞呢。”


    “原来一向如此。”


    赵持筠摇头笑了一笑。


    “什么叫一向如此?”


    “我也劝过阿姐与她夫君和离,她舍不得,反过来骂我。”


    赵持筠无奈地笑,却又怀念,“我离开时她摔伤了手,不知如今可痊愈了。”


    “劝人离婚更是自讨苦吃,别说古代,现代也劝不动。”


    甘浔摸摸她的头。


    刚躺下,准备娱乐,甘浔看见甘骅的语音打了过来。


    像一个信号灯,顷刻间给她烦躁感。


    她对听到声音看过来的赵持筠说,“甘骅是不是有病,干嘛突然打语音?”


    她不喜欢没有请示就打语音的人,前公司的同事都这个死样。


    赵持筠蹙眉道:“这个时间,兴许有要紧事?”


    “我跟他能有什么要紧事。”


    甘浔想挂断,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跟甘骅断绝了来往。


    但前不久才利用他帮赵持筠安下身份,甘浔担心相关,忍着郁闷接通了。


    “你什么事?”


    甘骅像在一个吵吵闹闹的晚宴里,“考试结果快出来了吧?”


    甘浔想了一下,那天特别晒。


    她说是她考试的日子,赵持筠问她想不想去试一试,并自告奋勇说可以陪她。


    甘浔说:“三个小时,附近没地方可坐。”


    赵持筠毫不犹豫,转身优雅告别:“那你自个去吧。”


    甘浔才不想去。


    赵持筠告诉过她,走自己心中的路,终将见到光明。


    否则,一路怨念相生。


    甘浔不打算瞒他:“哦,没去。”


    “你说什么?”


    “我一直没学进去,考也白考。你的提议我考虑了,最后pass掉也很正常。”


    甘浔说:“你给其他年轻人指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考虑开始,并不完全因为甘骅跟她姑姑的废话指导,而是她太累了,想停下图个清静。


    仿佛人人的生命中都有无数岸边,游到了一边,又看另一边。


    她对考试得心应手,她打算假装是听了甘骅的话才考,说不准将来还能以此利用一二。


    至于甘骅这样指导,并非对她的人生关心,只是为了否定当下甘浔的所有。


    认为她反正一无所成,在浪费时间,还不如稳定下来好嫁人。


    这种无需付出任何代价的指示,能极大地满足一些人的表演欲。


    果然,甘骅并没有很在意。


    他喝了一口酒水,轻蔑地说:“你不想考,也不上班,那你天天在干嘛?”


    “以后靠一张脸吃饭吗?”


    甘浔默了默,捂紧听筒。


    习以为常地压下去所有情绪,平静地问:“你问这些,是关心我,要给我托底吗?”


    甘骅冷笑:“是不是特别喜欢异想天开。”


    “跟你说过,我的家产跟你没有一分钱关系,你死了这份心。”


    “嗯,好,我没打算要脏钱。你直说有什么事,我看你有多脚踏实地。”


    甘浔无意听他说垃圾话,只在意他的真实目的跟赵持筠有没有关系。


    甘骅也没耐心跟她说,直接命令:“我问过尚文,他说他没有想法,但是不排斥见你。”


    “下周,你再跟他见一面,主动一点。”


    “你既然不想工作,就安分点去嫁人吧。”


    “最近我都没空。”


    下周她就要去上班了。


    “他不排斥,我排斥。我不清楚你做媒的目的,但我想你不会是为我好,别再跟我说这件事了,也别再安排我。”


    甘骅像是快步走到没人的地方,开始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甘浔麻木地听着,并打算挂掉,跟赵持筠没关系就好。


    虽然甘浔努力捂着,但赵持筠还是听了个大概。


    她看见甘浔握在手机上的手指绷得发白,手背上的筋脉因为用力而跳动,脸色却很淡定。


    于是伸手把电话接过去,恰好听见甘骅用很脏的话指责甘浔没有教养。


    “甘先生。”


    赵持筠冷冷开口,打断对方的输出,“一个人若无父无母,敢问教从何来,养从何来?”


    甘骅似乎没听出也不记得她是谁。


    赵持筠自报家门,“是我,赵持筠。”


    甘骅不满:“小赵,我们上次会面,你比现在有礼貌。”


    赵持筠笑了一声:“我初见甘先生,也当是斯文人,想不到私下言辞粗鄙犀利至此。恶意羞辱女儿以色侍人,你也配为人父?”


    “把电话给甘浔,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我懒得深究,但你自己是个什么来历,你可别忘了。”


    甘浔一听,又把手机拿回去,忍无可忍地警告:“甘骅,如果她的来历被调查,你也逃不了,别以为我好吓唬。到时候我的来历,那也瞒不住。”


    甘骅把电话挂了。


    甘浔顺手把甘骅拉黑。


    赵持筠拿过她紧紧握住手机的手,帮她揉了揉,轻声问:“他为何待你如此?”


    “因为我是个意外,他又刚好不是个东西。”


    “不光对我,他对他父母,姐姐,都没感情,自命不凡,满心想往上爬,生怕我们这些人弄脏他。”


    甘浔跟她解释,不希望她认为自己多可怜,其实她没关系,也很看得清甘骅。


    “那他执意为你牵线,倒显可疑。”


    “欠人家钱了可能。”


    甘浔开了个玩笑,笑起来,忽然被赵持筠捧住脸。


    她能闻见赵持筠手上浅浅的新书味道,手心温暖而细腻,赵持筠凝望她的凤眸中,带着一种近乎伟大的怜惜。


    甘浔没有感觉到被同情,只感觉到被爱,至于是不是错觉,她已经不想再去分辨。


    她病态地庆幸着,今晚接到一个恶心的电话,能让她被赵持筠捧脸看上这么一会。


    后来她们顺理成章地接了吻。


    甘浔尝到属于赵持筠的香甜气味,还有温柔的回应,无法自拔地陷在当中,恨不得将自己融进去。


    被喘不过气的赵持筠推开,还意犹未尽地说:“你骂甘骅的表情好性感,当时就想吻你。”


    骄矜的表情,薄怒的眼眸,华丽森冷的音色。


    赵持筠略显困惑,还没问出性感的意思,她又重新吻上去。


    可能是因为在崔璨家,在被甘浔肆意亲吻时,赵持筠想到第一次来,看见的那些“大场面”。


    还有沙发下用过的指套。


    甘浔接语音电话时修长泛白的手指——


    作者有话说:来迟一会,抱歉[抱抱][抱抱]


    第58章 以身相许


    只是接吻,没有做更越界的事情了。


    除了狭窄寡淡的月光,门跟窗外虽都没有窃听者,但分寸感跟环境还在履行约束的使命。


    赵持筠躺着枕感略有陌生的枕头上,记忆网状般延伸出去,在承受甘浔浓得粘稠的热情时,分心地为脑海里躁动的,荒唐的,轻浮的念头羞愧。


    好在这些念头独照于她,不必向任何人解释和抱歉。


    但随着甘浔索吻时的气息声被高温融化在夜里,像一个干渴难忍的人在寻求水源。


    她意识到,甘浔藏匿于心的背月面,只会比她广袤,幽暗。


    她在对甘浔的揣测跟想象中,完成了甜腻的互动。


    甘浔的手从始至终没有乱碰她身。


    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落。


    无论是在王府内宅,还是甘浔家,床榻总有一面靠墙。


    这间客房的床却是居中,两边都有床头柜,更方便了,赵持筠反而不习惯。


    夜间她往甘浔身边贴得很近。


    害怕坠落。


    似乎床下就是将她带离镜国的湖泊,蕴藏着无穷危险。


    似乎另一场噩梦,会像灾难影片里那样,在熟睡时分再次将她侵吞。


    她没有说出口,甘浔却很默契地,将她搂得很紧,像一处供她靠岸停歇的地方。


    于是她没有分毫居无定所的不良感受,一夜睡得还不错。


    但甘浔没有搂紧手机,早晨关停闹钟时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她们都彻底清醒了。


    甘浔顺手捞起来检查,屏幕裂出两道细缝,好在不影响正常使用。


    她轻呼出一口气,“还好,没有再破一笔财。”


    赵持筠靠坐床头,睡眼惺忪地在陌生的卧室里观察清晨,窗帘没有拉严实。


    日光斜入房中,寸许,光影澄明。


    甘浔在寸许阳光里展露劫后余生般的笑容。


    侧颜是丹青里极少使用的蓝色系一样的气质,时而干净如晴日的天幕,时而暗藏着难以言明的郁光。


    穿一件发旧宽松的纯色T,款式简单,清瘦又清爽。


    盘腿而坐,歪着身子,手肘撑在腿上,单手持屏幕碎裂的手机,浏览着赵持筠看不见的内容。


    在笑。


    房间外有脚步轻轻走过去,她拿手机的手放下去。


    跟赵持筠说:“我出去了,早上想吃什么?”


    “孔氏包子。”


    甘浔出门前给了一个“那你就干想吧”的笑容。


    绝不打算回花园小区给她买。


    后面几天,她们有条不紊地开展生活,只在晚上一起吃饭。


    甘浔签了租房合同,给屋主转完账,做完搬家的策划书,再按需购置各类打包用品,还跟约好的保洁阿姨一起给新屋做了清洁。


    并处理新公司入职事宜。


    忙成一枚旋螺。


    好在因为都是真心想做的事,不觉得累,执行得很顺畅,每晚跟赵持筠汇报时都兴致冲冲。


    赵持筠由于可以搭崔璨的便车,无论有没有课,都跟着去书苑。


    书苑里书籍、墨水、颜料都是现成的,她每天习字,备课,学习。


    有两回甘浔去接找她时,看见她在小教室里作画。


    穿一件高领的修身短袖,头发盘在脑后,神情专注,静得像她爱听的悠长琴曲。


    崔璨日常忙于书苑的管理和运营,投身于各类社交活动。


    唐思藤接了一个案子,本市商界巨擘近日罹患癌症,现在修改遗嘱,要将名下部分家产跟股份转给养女。


    这种事情跟普通老百姓毫无关系,但他的名字甘浔经常听到,唏嘘了一瞬。


    风光无限的人被死神盯上,捐出再多的善款也无法买到寿命。


    搬家前夕,赵持筠随崔璨下班到家,发现今天做饭的人换成甘浔。


    厨房不再有辛香的呛意,取而代之温吞的勾人的鲜美。


    常言道字如其人,殊不知烹饪技法可能也如其人。


    甘浔回房后擦着湿头发跟她说,家里收拾了一部分,明天再一起去收尾。


    也预约好了搬家师傅,明天晚上就可以入住新房了。


    赵持筠点头不语。


    甘浔看她心不在:“住了几天,舍不得这里了?”


    赵持筠点头又摇头:“喜欢这般平静自由的生活。”


    “没有规矩,没有凝视和风波。能每日与你一起,又有崔璨陪我上下班,吃唐律师做的饭菜,跟子轩子涵玩耍。”


    “这几日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平凡的幸福。”


    甘浔将湿毛巾扔在一旁,还有湿意的手指摸摸她的头。


    “幸福就好,我们会一直幸福的。”


    赵持筠抬头看她。


    她忽然明白不该提,想换个话题,灵感一现道:“所以说一个完整的家庭关系应该是多人的。”


    赵持筠不太懂但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因为甘浔说完就笑了,笑得有点心虚。


    甘浔又挑刺地指出:“感觉最主要的是能跟子轩子涵玩耍吧。”


    前一晚赵持筠睡前非把猫放进房间,甘浔敢怒不敢言,睡到半夜感觉一个重物压得腿发麻。


    她起初没想起来是猫,吓了一跳,在黑暗里愣是没敢动。


    清晨时,小猫又活蹦乱跳上她的枕头,把她给闹醒了。


    于是她忍无可忍把崔子轩抱起来,请出来屋子,为此赵持筠说她没有容人之心.


    甘浔坦荡荡:“容人之心我有的,容猫之心我没有。”


    赵持筠很聪明地不答,抿唇笑了一笑:“难道主要不是因为身边有你?”


    甘浔怔住。


    赵持筠更温声:“你比狸奴更得我心。”


    被哄得晕头转向的甘浔当场嘿嘿,承诺说:“等我有了积蓄,也来这里买套房好了,我们可以经常来玩。”


    她说到此处,赵持筠莞尔,说了句“对了”。


    “稍等。”


    开始不够熟练但表情严谨地操作手机。


    耐心等待的甘浔在不久收到提醒,看见赵持筠向她转了一笔账。


    她起先惊讶,很快想起来:“你发工资了。”


    “是。”


    “两个礼拜有这么多吗?”


    甘浔估算了一遍课时费,觉得不对。


    “我想崔璨多给了我一些,凑了个整,我全数给你。权当我交与你的租金,新房是我们一同商议定下的,如今你拮据,本郡主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甘浔站起来,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的赵持筠眼神没有追上来,又蹲下,焦急地跟她说明。


    “我已经说过不要你的房租和生活费,你想工作,我没理由不支持你,但不是要你分担我的压力。我更希望你把你的薪水攒着,用在自己身上,买些喜欢的东西。”


    甘浔说到这里,看见赵持筠低下来的含笑目光,发现自己说的话深情过了头。


    又轻松着说:“谁让你是郡主啊,我一个小庶民,有资格供养你都是荣幸,怎么能收钱。”


    赵持筠笑,拍拍她的肩膀,夸奖道:“不错,尊卑有序四个字你终于记牢了。”


    甘浔心里呵呵,反正比有人那里的“人人平等”记得牢。


    赵持筠说:“租金你不要,便当是我的束脩吧,我在此间生活,全凭你指引,齐王府向来尊师重道。”


    见甘浔还要推辞,她皱起眉峰,似乎不想再说一遍。


    还没等她表示不满,甘浔已经退让了,“那我只拿一半,你留一点放身上。”


    赵持筠仍旧摇头,以为她想不明白这个道理,笑了一声:“我已绑了你的卡,花你的银子,暂不必留用。”


    甘浔也笑了:“我卡里没多少钱了。”


    赵持筠指尖戳戳手机屏幕,:“如今有了。”


    屏幕上发出指甲与电子屏幕轻轻碰击时脆生生的声音。


    这让赵持筠想起来了,将挂在一旁的帆布包拿过来,取出里面的盒子,轻飘飘地递给甘浔。


    “从来都是你送我礼物,轮到我送你一回。”


    “这是什么?”


    “手机啊?!”


    赵持筠拿东西的态度平静,甘浔也没想多,到手还反应了一会,看见上面的字才惊呼出声。


    赵持筠跟她说:“你的屏幕碎了,不是说用了几年了,我想换一个更好。崔璨说你用的是这个牌子,你看,买得可好?”


    甘浔没有点头去看手机,只是一直看她,看她含着笑意又不当回事情的样子。


    没有“我送了你个礼物感不感动”的期待。


    只有“希望你开心”的纯粹。


    不是没有收到过更贵重的东西,甘浔接受过,也婉拒和处理掉很多礼品。


    但这次不一样,是赵持筠送她的。


    像养了一株植物,只是想看绿叶,有一天忽然开出来鲜艳的花送与你赏。


    甘浔变得笨嘴笨舌,小声地说:“谢谢。”


    感动之余,又担惊受怕。


    “你买手机的钱又是哪里来的?”


    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惹赵持筠不开心或者问出需要她消化的答案。


    问谁借的吗?还是谁送她的。


    赵持筠没注意她的情绪,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帮忙拆包装:“我今日在书苑卖了一幅画,一个学生的母亲买的,并着我的几幅墨宝。她说她很喜欢,让我出价。”


    “我说我不好定价,又看她诚心,面相和气,就说送给她。但她还是通过崔璨打给我一笔款项。”


    “崔璨说这个家长阔气,常在书苑购入作品算作支持。要把钱转给我,我问她能不能买手机,崔璨就带我去买。”


    原来是这样,难怪今天崔璨从回来看她的眼神就不太一样,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由于崔璨经常神神叨叨,甘浔已经习以为常。


    以为她只是单纯调侃自己跟赵持筠过日子的氛围。


    不知道她在努力憋着不说,直到自己亲自看到礼物。


    手机是最新款,由于已经出了一段时间,所以价格下来一部分,但仍不算便宜。


    新机子闪着特别的光亮。


    甘浔开了机后没再去设置,而是看着赵持筠。


    见她的目光越发的重,微微湿润的发间散发着崔璨家洗护用品的甜腻味道。


    赵持筠跟她解释:“是先有银子,才有为你置办的想法,并非刻意作画卖画,倒不必感恩戴德。”


    放在她的镜国,良田金银也能随意赏给甘浔。


    甘浔凑近她商量说:“怎么能不感恩戴德呢,你让我以身相许吧。”


    第59章 掌纹


    为了报复她居高临下的“感恩戴德”一词,甘浔提出来没安好心的“以身相许”。


    赵持筠全都知道。


    她认识甘浔久了,久到能够轻易勘破藏在善良里的原则,隐匿于甜言中的恶作剧。


    总是半真半假。


    赵持筠没有退让,身子跟话语都迎上去,答应说:“准了。”


    甘浔始料未及,谈笑风生的皮囊就被撕下来了。


    又细问:“你想怎么许?”


    赵持筠的眼眸精致又华丽,深情地望来,含着蛊惑的意思。语气带着疑问,又像是调情。


    虽然知道赵持筠为人正派,往往是被自己带坏才回应。


    可当赵持筠这样询问她时,她真的会理解什么是风情万种,让她想要臣服。


    甘浔看得挪不开眼,也说不出话,手足无措地将手机盒子翻来覆去几遍。


    “以身?”


    赵持筠不放过她,深究她的用词,目光从与甘浔对视下移到唇心,再到领口。


    甘浔被看得透不过气,好像她的眼神是个塑封袋,强势套了过来,一点一点地抢走不多的氧气。


    为了自救,甘浔伸手,将掌心挡在两人之间,隔绝了赵持筠的玩味和探寻。


    有掩耳盗铃的成分,因为赵持筠坐得比她高些,应该还是能看见她的表情。


    慌里慌张,自食其果。


    赵持筠盯着她的手心,默了须臾,有些脸热和羞恼:“你暗示得太逾矩。”


    甘浔不解,挪开手看她。


    赵持筠以为她又没听懂自己的用词,搜寻了一下:“用你们这里的话来说,露骨?”


    说完,表情间带一点嗔怪,还柔柔地瞪了眼甘浔。


    随后把甘浔收回的掌心拿过去研究:“话说回来,甘浔,你的手是蛮好的。”


    甘浔才明白说到哪里去了。


    赵持筠问她怎么以身相许,她一言不发,伸手去挡,赵持筠以为手就是答案。


    难怪赵持筠说她露骨。


    甘浔脸色倏然红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辩解。


    什么呀!


    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否则也太奇怪了。


    可她张了张口的同时,先是发现赵持筠除了剜她并没有很不高兴的意思,后又想到立纯情人设风险大,太容易塌,就什么也没说了。


    不然会大煞风景。


    她默认了。


    只是手心被赵持筠盯得开始发烫了。


    “蛮好是什么意思……”


    甘浔觉得这话像调戏,可是赵持筠的表情又很内敛,也不像是开成人玩笑的样子。


    她不确定,想问问。


    也还好问了一句。


    赵持筠点了点她的掌心,“仔细瞧便知。”


    甘浔的手心温度高,赵持筠则凉上一点,又有指甲,戳在最柔软的地方,让她感受到电流,牵连着全身都带共鸣的酥意。


    甘浔情不自禁想曲起手掌,但是几根指头被赵持筠并在一起握住了。


    她的呼吸变重。


    如果赵持筠的关注点放在她脸上而不是手上,就会知道她在这个当下有多想接着聊“逾矩”的话题。


    赵持筠没发现她的异常,以为她在认真听讲:“你看你的手相,掌纹清晰深长,将来必定富贵又长寿。”


    郡主变成神棍。


    “……”


    “好假,也太套路化了。”


    她嘟囔着,有种衣服都脱了对方只说给她挠挠背的无力感。


    “假在何处?”


    赵持筠指尖寻着掌心中最长的一道线条划过,“你自己看就是了。”


    甘浔觉得痒,就下意识往外挣脱。


    “别动。”


    赵持筠跟她解释缘故:“你看,你不过是前半段的线路坎坷不平了些,掌纹错综虚浅,但从后段起就有了枯木逢春之势,将来前途必定无量。”


    甘浔听不懂,或者说不信,把这些生理线条跟命运做链接,岂不是太儿戏了。


    她只知道手心又痒又麻,连带着她人也有些发软。


    她软绵绵地问:“为什么会枯木逢春?”


    赵持筠成竹在胸地指着旁边一条细纹:“有贵人相助,指点迷津。”


    甘浔从单纯的不信到感觉出来不对劲,顺着问:“贵人是?”


    赵持筠在她掌心轻拍了拍,一脸傲色:“难道你身边还有比本郡主更尊贵的人吗?”


    “本郡主就是你的命中注定。”


    她振振有词,继续在甘浔掌中间指指点点,又划线又打圈,还不许甘浔收回。


    掌纹看完,她说她还要摸摸腕骨再确定。


    说罢,没等甘浔答应,已经从手掌上攀去摸骨。


    酥麻感一路作祟,甘浔没办法坐以待毙了,反手将她两只手都束缚。


    “你堂堂王爷的女儿,哪儿学的摸骨看相?”


    赵持筠动弹不得,老实了,坦白从宽:“书上学的。”


    甘浔好笑:“杂书上学的准不准,赵持筠,你戏弄我?”


    这次赵持筠没有指责她连名带姓,因为甘浔的声音不严肃,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即便不准,也都是吉语,如何算得戏弄?”


    “可你一直在摸我,摸得我胡思乱想。”


    甘浔坦白。


    并断定她是故意的。


    赵持筠分寸不让:“这便心猿意马了,不过碰你手心,与你此前摸我相比,再守礼不过。”


    “部位都不一样,怎么比?”


    “孰轻孰重你不知吗?”


    甘浔大着胆:“你想摸回来也可以。”


    赵持筠挣脱,推她一把,破了音说:“放肆!”


    甘浔微微往后一仰,又稳住回来,心里被勾起的想法一时半会消不去,完全是赵持筠的错。


    她说:“这就放肆了,还有更放肆的话呢。”


    赵持筠睁大眼睛看她,像只受惊却好奇的白鹤,振动翅膀了还舍不得飞走。


    甘浔说:“你说我的手好,我不知道是手相,还以为你打算就此同意我的以身相许……”


    赵持筠大喊她的名字,不许她再说下去,甘浔被捂住嘴,挨了两拳。


    还趁机亲了赵持筠几下。


    不住地笑,心里平衡多了。


    休战的时候,甘浔把手机点亮,开始逐步设置,传输数据。


    很俗气地在心里估了估赵持筠的作品,原来艺术这么值钱。


    当然不至于感恩戴德,但她还是为赵持筠的心思感动。


    有些不好意思:“你还没有新手机用呢。”


    赵持筠被她逗得情绪未平,哼了一说,才不情不愿地好声道:“我又未必用几天,区区俗物,新与旧有何分别。”


    被撩过后的,绵绵发着软跳动的心脏,被一股躲在暗处的力道倏然握住了,甘浔差点窒息。


    又疼又难过。


    她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笑容浅了,眼睛还在努力弯着。


    干巴巴地重复:“谢谢郡主。”


    “就坐着谢啊。”赵持筠刁难她。


    甘浔从床上站起来,按着赵持筠教过她的镜国礼仪行礼。


    赵持筠帮她调整了手部具体姿势,双手撑在身后的床上,欣赏了一遍,笑盈盈地道:“免礼。”


    甘浔躬身抬头,眼睛从手后,满是渴望地盯住她。


    赵持筠的记忆跳回下午时分。


    她想作上两幅画放在新家,画的还是她在王府房中挂的夏日野趣图,花束,水果,禽鸟。


    完工之日,一位家长走进她作画的地方,跟她自我介绍,是她一个学生言秋语的母亲。


    言女士说很感谢她,原本言秋语并不喜欢书法,学了几年还嚷着要放弃。


    知道遇见赵持筠,忽然有了积极性。


    赵持筠记得言秋语,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但是很愿意跟她请教,作业也看得出用心。


    聊了几句后,言女士开口,讨要赵老师的画。


    赵持筠毫不迟疑说不卖,此画留着自赏的。


    然后她看见对方表情凝固了一下,心里想,是不是要通融。


    尽管心疼,但是崔璨对她跟甘浔很好,这是崔璨的大客户,总不好驳了面子。


    就改口说送给她。


    并婉拒了谈价。


    不多时崔璨来办公室找她,跟她说言女士转了两笔款项,分别是给书苑跟赵老师。


    “你的那笔我转给你。”


    “多少?”


    赵持筠得到一个比她半个月薪水还要高几倍的数字,概念不深,“想换新手机,足够的吗?”


    “绰绰有余。”


    赵持筠道:“甘浔的手机摔碎了,我想替她换一个。”


    “不替自己吗?”崔璨问。


    赵持筠笑,说了给甘浔同样的回复。


    崔璨的表达非常外向,闻言跺脚,大声装哭,说她舍不得,甘浔更舍不得。


    “你走了让我们孤闺寡蜜的怎么过啊!”


    赵持筠哭笑不得,生出一种原来崔璨比甘浔更舍不得她的感觉。


    毕竟甘浔从未这样嚎哭过。


    每回都含笑祝她早日回家。


    去往商场的路上,崔璨感慨:“虽然你迟早要走,但好在甘浔遇到一个双向奔赴的人了,没有傻乎乎的把自己钱都给别人去追什么梦。”


    “对了,改天我来问问思藤,这种‘借款’好不好追回。”


    赵持筠不明白她话从何而起:“别人,哪位?”


    崔璨那一刻表情忽然变了,“原来你不知道”的表情就尬在脸上。


    “额……当我没说好了。”


    赵持筠已经琢磨出来,“你的意思是,甘浔现下一贫如洗,是因为把家当都给了别人。”


    “不是我说的!”


    还慌乱地嘱咐说:“这事等甘浔想说会说的,你千万别问,不然她肯定会生我的气。”


    “也不是给,是借啦,肯定还是会还的。”


    赵持筠勉为其难答应,冷哼一声,“大善人。”


    崔璨故意问:“那手机还给她买吗?”


    赵持筠好气又好笑:“买,怎么不买!一码归一码。”


    也罢,过去的事情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商场选手机颜色时,赵持筠稳妥地选了基础色,跟甘浔现下用的颜色相近。


    等付完款,崔璨问余下的钱怎么处理


    “还有余下的?便当我付与你的车马费好了。”


    崔璨没跟她客气,请她喝了一杯奶茶,并说起跟唐思藤恋爱的感受,不住地傻乐。


    又问她跟甘浔在一起开不开心。


    赵持筠说开心。


    “仿佛每日都是吉日。”


    收回所有记忆时,已经被甘浔压在床榻之上,撑着上身的手被安于头顶。


    甘浔的吻密密匝匝,像春日的花瓣,簌簌落在她脸侧、耳畔、唇间跟胸前。


    她好不容易找到空隙问:“甘浔,你跟我在一起开不开心?”——


    作者有话说:来啦,晚上好[捂脸偷看]


    第60章 诉衷肠


    问题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也恰恰因此,甘浔含含糊糊地吻在她锁骨处,回答“开心的”,之后清醒过来。


    停下。


    问赵持筠为什么这样问。


    在赵持筠对她说完了免礼,高高在上又含情脉脉地看她时,她过去,跪在床沿上,将人缓缓吻在了床单上。


    这也是跪礼的一种。


    她想。


    又在她吻到颈侧时,赵持筠表现得想躲,伸手去推她,所以她把赵持筠的双手压在了头顶。


    再继续去吻。


    她不用看也知道,赵持筠的表情多少会带生气,毕竟她这个举动太放肆了,太不把尊贵的堂堂郡主放在眼里了。


    但她顾不上。


    赵持筠皮肤很薄,甘浔毫不怀疑,只要她吻上去的力道再大些,就能留下鲜艳的吻痕。


    她生出这样做的心思,像雨天破土而出的山林植被,在阴湿地带生机勃勃。


    不过她只是想想,也不愿意赵持筠有任何困扰,在亲吻的过程中,她都很克制。


    只是轻轻地落下,感受赵持筠并不怎么顺从,但令人愉悦的本能反馈,像雨珠覆在新破土的植物叶子上。


    如果不是因为在崔璨家里,她想,刚刚那样吻下去,她会忍不住去脱赵持筠的裙子。


    她很色的。


    还好赵持筠及时跟她说话,让她失去放纵声色的机会。


    现在赵持筠看着她的目光静静的,她不由地有些忐忑。


    虽然知道情况坏不到哪里去,赵持筠刚给她送完礼物,还肯*被她那样亲吻。


    但是跟赵持筠相关的事情,她都不能轻松看待。是目前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情。


    虽说不贴切,但从这个层面来说,她现在长着她曾经嗤之以鼻的恋爱脑袋。


    “放开。”


    赵持筠说。


    甘浔一紧张,慌乱地松开以下犯上的手,坐到一旁,快速瞟了一眼,手腕红了。


    她羞愧又兴奋。


    赵持筠慢慢地坐起,垂着眸,看不出喜怒地整理着被弄皱的衣服说,然后盯着手腕回答她。


    “就是想问一问。”


    “还想问,你如今喜欢别人吗?”


    她的眸光凌然扫过来,似乎一眼就可以看破甘浔的心事,容不得任何晃眼。


    甘浔被问得茫然又纳闷,抿了抿唇,心律在慢慢降下来,思考起来。


    “当然不喜欢了。”


    她想赵持筠应该是在亲密中顾虑到什么,于是积极保证:“我发誓,我的心里不会同时装两个人。”


    其实她也没有像喜欢赵持筠这样,去喜欢过别人,用过更多的心思。


    虽然从经济方面说,之前不成熟的喜欢令她损失巨大,但是心思和精力投入的并不多。


    赵持筠鉴定完毕,认为甘浔的话没有虚假之处,也不会有。


    “何人配与本郡主比。”


    她傲气得像只站在一颗小树上的凤凰,虽然栖息环境很差,但风华不减。


    赵持筠是该有这样的自信,谁能跟她比呢,不会再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甘浔就没有这样的自信。


    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客观冷静分析,但凡没有意外,赵持筠一辈子也不会跟她有交集。


    只会留在镜国,专心致志地欣赏她的白月光,再不济还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将军在等着娶。


    也无所谓,反正她跟那些人在不同的时空里。


    连空间都不一样,没什么好一较高下。


    只要赵持筠回不去,就会给她无限付出的机会。


    就算回去了,那么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跟甘浔无关了,去考虑那些没有必要。


    “对,谁也不配。”


    “揉一揉。”


    赵持筠伸出两只手腕,带一点委屈跟责怪。


    甘浔脸红心跳,“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为何如此?”赵持筠问。


    不知道。就觉得这样亲很爽。


    甘浔低头在她腕上轻吻。


    数据传输完,甘浔研究了一会新手机,头发干透了。


    她开门,要往洗手间去,恰逢崔璨刚关灯,从起居室方向过来。


    在朋友站在面前时,甘浔将新手机放在耳边,“喂。”


    崔璨:“……”


    她真的很少有无语的时候。


    甘浔不紧不慢地操作,打开闪光灯,矜持地微笑:“关灯了啊,不好意思,我夜盲。”


    在刺眼的光芒后,崔璨漂亮又睿智的朋友,活活像个二百五。


    “得美死了吧。”


    “还没,生命体征平稳。”


    崔璨被逗笑了,转而想到自己漏勺一样的嘴,有点不放心地问:“刚刚吵什么呢?”


    她在客厅处理工作时,听见赵持筠很大声地喊甘浔名字。


    平时仪态万千的赵持筠,也会有破音的时候,可见是气急了。


    甘浔想到在房间里的亲密交流,当着朋友面,非常不好意思。


    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很镇静:“没有,就闹着玩。”


    崔璨放了心,于是勒令她把手电筒关了。


    擦肩而过时,甘浔把她喊住,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崔璨默契地没有问谢什么,浅浅笑了,撩了把头发,“真是,你跟我来这套。”


    次日,甘浔跟赵持筠回去,准备正式搬家。


    崔璨跟唐思藤因为工作,下午才能过去。


    赵持筠的东西很少,一个纸箱就能装完,甘浔早就帮她收拾好。


    她喝着茶端坐于沙发上,边看书边监工。


    甘浔忙得团团转,虽然家里开了冷气,衣服还是汗湿了大半。


    赵持筠的茶喝到最后,招手唤她,赏了她一口。


    甘浔随意擦擦额边的汗,一口饮尽了,喘着气说快打包好了。


    在赵持筠曾经的印象里,姑娘家无论娴静婉约,还是英姿飒爽,总归是体面又干净的。


    她鲜少见过女子大汗淋漓、发丝凌乱的样子,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模样。


    但甘浔也没有不体面不干净,因为耗了体力微微泛红的脸,让赵持筠想到了樱桃跟荔枝。


    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几遍。


    并因为甘浔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平易近人地帮着整理些还没打包的物品,看见清在橱柜外的一堆礼盒。


    甘浔见她蹲下,说不用整理,那些多数没用,过会拆开看看,没重要的东西就都扔了。


    赵持筠于是一一拆开,很多零零散散的不知何物的小东西,还有一些漂亮精贵的礼品,也有过期的面膜、养生品之类的。


    甘浔没耐心精细护肤,赵持筠在崔璨家才见到面膜,这些天跟着敷了两张,虽看不出功效,却也喜欢。


    “暴殄天物。”


    剥削阶级这样评论庶民阶级。


    真是装着两盒面膜的护肤品礼盒里,压着一封信,因色彩相撞,连慧眼如炬的赵持筠也险些遗漏。


    玫瑰红的信封信纸,上面有漂亮的字体。


    “To甘浔”,名字后面有颗图红了的爱心。


    甘浔这时也蹲着凑过来,看见信,脑子蒙圈,“哪来的?”


    “礼盒底部。”


    已经难以对应上是哪些人送的了,也不是每次都会扔掉跟拒绝别人的礼物,会因为林林总总的正当原因收下。


    但甘浔确实不知道还有情书,这一般是读书时期的手段。


    “能看吗?”


    赵持筠捏着信封的一角问,才被修剪过的指甲面有着健康的粉色和月牙。


    甘浔想说“最好不要”了吧,扔掉就可以。


    可是她又不想对赵持筠有所保留,看赵持筠蓄势待发的样子,问心无愧地说可以啊。


    但发表了免责声明,她没看过,如果有露骨的内容,与她无关。


    赵持筠拆开了信封上的丝带,谨慎地往外递了递才打开,让甘浔开始怀疑她们那里是不是有人在信里面放毒粉之类的。


    里面成分很干净,只有一张叠起的信纸。


    赵持筠用了两根纤细的手指将其抽出,打开。


    甘浔突然有种被人读日记的紧张感,虽然这信跟她没关系。


    赵持筠清了清嗓,用严肃端庄的音色宣读:“亲爱的甘浔……”


    甘浔还在等下文,赵持筠已经小发雷霆起来:“这是何人,与你又是亲又是爱,已到了哪般地步?”


    甘浔满脸冤枉,“不是不是,别误会,这就是书面语的客套话,跟崔璨对我说‘你瘦了’是一个意思。”


    “崔璨也喊过我亲爱的呀,你去那个理发店,老板也有喊,你记得的吗?”


    “电影里面也经常有,我们看过的。”


    赵持筠想了想是有这事,大度地轻拿轻放了。


    “我没想到今年会遇见你,住在一起的三个晚上……”


    赵持筠停下,“三个晚上?”


    “谁啊!”甘浔莫名其妙,拿过信纸看了一眼落款,终于勉强想起来了。


    “别误会,酒店标间,出差的时候同事都这么睡。”


    “当时我们去培训,培训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当时去别的城市,公司安排的。”


    这个女生还是前前公司的同事,期间跟甘浔有过短暂相处。


    因为在天南地北的分公司,培训之后,就没再见过,只记得后面简单聊了一段时间。


    直到对方知道甘浔准备离职,寄了份礼物到公司,没给甘浔拒绝的余地。


    盒子里是一整套护肤品,外加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画册、手机壳什么的。


    甘浔只用了水乳精华,别的因为审美没跟上,都放在那。


    面膜因为甘浔平时就不爱用,觉得没作用,就看也没看。


    不过之后甘浔有给对方寄东西,还了人情,不久关系就断了。


    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依稀有记得对方问甘浔,看完怎么想。


    甘浔说谢谢,但是太破费了。


    对方问可不可以再见一面,甘浔婉拒了。


    没有看见信的甘浔回避了约会邀请。


    虽然甘浔不懂,怎么会在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用信件表白。


    赵持筠骂她榆木脑袋,说这样即便失败,彼此也不难堪,女孩子总要为自己留退路。


    甘浔连连说是。


    赵持筠将信纸放回信封中,“你们还有联系方式吗?”


    “有的吧,我又没删。”


    甘浔说着从列表点进去,消息记录已经清干净了,她压根没留,但发现一个问题:“我好像被删了。”


    赵持筠笑起来,痛快地说:“让你糟践人心,真是薄情。”


    甘浔默默将情书放在需要清理的盒子里,为自己辩驳:“我当时没往那上面想,才没注意,我从不糟践人心。”


    “只是相处几天的同事,又聊得一般,所以被喜欢被删我都没有注意。”


    赵持筠见她若有所思,“这么一本正经解释是为什么?”


    “是想说,对着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我会用心对待,也会在意一辈子。”


    “会珍惜每一件相关物品。”


    她不希望赵持筠因此误解她。


    赵持筠笑,抬手勾起她下巴,眸光流转:“原来是同我诉衷肠。”——


    作者有话说:来了,稍迟一会。周末愉快大家[紫心][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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