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本就是一盘菜。
你们的灵魂, 你们的□□,在这些副本世界的规则下,全都是可以被本地人或者她们背后所代表的世界意识所吞噬的。
能想到用自己的血去反转角色, 要说你却没想到自己也可以被端上餐桌, 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个观点在你的脑海里轻飘飘地划过, 就好像你故意地忽略了这个选项,寄希望于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眼前的麻烦。
谁会想拿起刀,亲自割下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肉, 然后填进嘴里, 咀嚼成肉泥,而后吞下呢?
显然, 菜不能吃菜,而船长贴心地为你们准备了可以入口的佳肴。
小拉的喉咙滚动, 你看着她的唇色从富有活力的鲜红变成惨淡的灰色, 你听到她的肠胃咕噜咕噜地蠕动、消化着那些意味不明的生肉。
她猛地侧过头, 用手指捂住嘴巴,脊背起起伏伏,小方伸出手去帮她拍着后背,而她在几次动作后, 把头低低埋在餐桌下,再看不清楚。
而本是坐着的, 且比起你们其她人的分身要更加富有“活力”和反抗欲的那最后一只小拉的分身,在血肉被小拉送入胃中的瞬间彻底丧失了生机, 呆滞地从座椅上滑下。
你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追着她而去,便看到她像是肉色的冰一样,很快腾起缭绕的血雾, 不声不响地蒸发殆尽。
啪,啪,啪。
船长鼓起掌。
“恭喜小拉女士,她品尝到了本次晚宴真正的精华。”她的声音好像从一个盒子里发出来,呼隆隆的。
肠胃内一阵翻腾,你却只能颤着手也拿起刀叉。
“别告诉我,你要……”小方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与惊恐。还有挣扎。
她也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
苦笑着点点头,你无力再多说一句解释。
你的三个分身完好地在对面坐着,你甚至还要特地起身走过去才能够接触到她们。吃下别人的分身?那你大概还要再和她们玩上几轮游戏才行。
不论谁赢谁输,或者僵持不下,都不是好局面。你注意到了时间,这场体感不过才过去几十分钟的晚宴,实际上居然已经偷走了数个小时的时间。
再不回去客舱,就要触犯规则了。
你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挣扎,踱步向自己的分身们走去。
她们端坐在长桌对面,本像是被命令在原地待机的雕塑,然而就在你靠近的瞬间,她们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开关所激活。
你下意识觉得这根本就是你本人,只是稍微的迟疑,也没有丝毫预兆,三道身影猛然向你扑来,带着致命的速度和无与伦比的精准。
来不及退后,你的双臂被死死扼住。
真正如之前的小拉一样被她们压住后,你才恍然大悟,并不是她们身为“怪物”而力大无穷,而是她们拥有着竭力下着狠劲的你们的自身的力量。
但,但你知道她们不知恐惧和疼痛,面对着自己的脸,你却难以全力反抗。
某一瞬间,你看到自己的脸孔从这三具一模一样的脸上的眼眸里映射出来。而她们眼里的你的眼里,也是完全一样的光景。
你们分占四个角度,把这一小块因肢体扭打在一起而竟形成一个球型空间的地方占满。
对称性。
这个词冒了出来。
你的身体被狠狠地压倒在地,头部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耳鸣和疼痛交织,眼前一阵模糊。
分身们冷冷地俯视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你依然能体会到某种——呃,她们会恐惧的对吗?
之前你默认她们无知无畏,潜意识里是为了彻底客体化、非人化她们。忽视了她们的感受和主动性,你才能确保自己的主体不容侵犯。
可如果她们也是独立存在的呢?
如果她们根本不是虚幻的分身呢?
想得太多、太过于敏感的探知也是诅咒。
不能再想了。
一个分身突然用膝盖狠狠顶向你的腹部,冲击力让你瞬间弓起身,口中吐出一口气,疼痛在内脏中震荡开来。
你试图反击,抬手去抓她们的手臂,但另一只分身已经精准地抓住你的手腕,关节被反向压制,几乎要被折断。
噗——有人加入了战局。
一片还在滴着血的肉递到你的嘴边,慌乱中你直接咬下。
——并不难吃。
除开精神上的不适感,肉一入嘴,舌尖立刻被血腥味包裹住,鲜嫩的肉质似乎在口腔里微微颤动。生命的余温?
牙齿一咬下去,肉纤维崩裂开来,浓郁的汁液带着一丝温热流淌而出,咀嚼的过程中,肉的纹理在齿间扭动,好像在挣扎一样。
很快,腥味里泛出甜,逐渐加深,逐渐渗透,吞咽的刹那,已成肉糜的生肉滑入喉咙。你能感受到它在你的消化系统里柔顺地游走,最终分解。
那些控制着你的手的分身们一样停滞下来,你原地坐着,摸上自己的胃。
自己的味道原来是这样。
你瘫坐着,刚好透过座椅的缝隙,和低着头的小拉对上眼睛。
和她状似反胃、难以接受的表现不同,她明明在笑。笑得一口牙都龇了出来,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血。
你再咽了咽口水,右手手背蹭了蹭嘴角,上面的血迹被你舔掉。
“效果好吗?”小明幽幽开口。
原来把肉送进你的嘴里的,就是她。她早已把属于自己的分身给吃下一块肉。
小明以过来人的身份,通过让你吃下分身的肉的方式,最快速地摆脱分身们的辖制。是纯粹的善意,是在救你啊。
小明的分身好像也有着小明的属于她的冷静、权衡利弊的一面,让“主体”吃掉,也许就可以让自己的意识在主体复苏。小明说:“我可以感知到她们,她们也同样。这样做完全没问题的,赶紧吃吧。”
她们没有反抗,只是让小明吃下,然后肢体解离破碎。
“疯了…”小方喃喃自语道,她做不到,去吃“人”的肉。
她掩面而泣,你们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你更是无暇顾及旁的,因为你的肚子,那块软软的肥瘦均匀的肉下,鲜红色的胃袋,正在通过无数的突触释放电信号,去提醒你的大脑。
“还想要吃,真好吃啊。”
它叫着,喊着:“原生态的自己的味道,好安心啊,好想要再尝一口。”
“我吃了两次,你最好也吃两次,这会很有帮助。”小明俯身贴在你的耳边,吹出的气带着腥味。
是邮轮的味道。
但你再也闻不见邮轮的味道了,这里的空气变得洁净无比。
你拿起掉落在一旁的餐刀,向还幸存的另外两个“你”斩去。
…
你不记得吃了多少口,但总归不少,大概比小明和小拉吃得还要多。
小方吃了吗?应该是吃了吧,不然整个房间怎么突然变得寂静无声。船长和船员们的动作齐齐停止,目光全都集中在你们身上。
她们站在原地,表情似笑非笑,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了恶心、轻蔑、甚至是某种畸形愉悦的神情。你们是怪奇秀的演员,而她们有被取悦到。
片刻后,船长缓缓走向你们,她轻轻拍了拍手,随即一名服务员递上几件小巧的盒子,包装精美,这是为宴会准备的伴手礼。
“感谢各位贵宾的莅临,”船长的语调带着一丝阴冷的戏谑,“为对你们进行报答,我们特意为你们准备了些特别的礼物。”
盒子沉甸甸的,表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越仔细看,越觉得是交织的线,乱七八糟却华丽而神秘。
你没有说话,接过盒子,指尖霎时被冻得生疼。
也许你现在不对劲,但你依然警觉。小心地瞥了一眼盒子,想要透过细小的缝隙窥探其中的秘密,却发现盒子封得极为严实,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的迹象。
船长的微笑逐渐消失,她深深地看了你们一眼,而后意味深长道:“祝你们好运,希望这份礼物能伴随你们度过接下来的旅程。”
话音刚落,船长抬手示意身旁的船员们退下,随后宣布晚宴结束,所有服务员和船员一同离去。她们分列两队,以船长为首,动作整齐划一。在相同的制服下,性别和身形的区别都被磨灭,就像一个——整体。
你们被欢送出宴会厅。
走入这一层的长廊时,你朝着四处转了转眼睛。
空旷的走廊里没有一丝人影,原本吵嚷的狂欢中的乘客、船员都不见踪影,只有你们的脚步声在墙壁间回荡。
那微弱的回声就像是在回应你们似的,仿佛某种巨大的存在正在缓慢地呼吸,静静观察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灯光在头顶闪烁,光芒忽明忽暗,由暗转亮时,像是头顶有不知名的影子掠过。
这样的巨型游轮在绝大多是时候都是很平稳的,你却总觉得脚步有些上下浮沉。整个船体似乎都微微震颤,心跳似的,砰砰砰。
“快走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小方适时出声,揽着你们催促着脚步。
终于,你们到达了房间门口。
刷卡。伸手握住门把的瞬间,你怔住了。
热的。
软的。
那触感透过手心直达内心。
你把手举在眼前,看了看。正常的。
“举着手干嘛呢?”小方说。
她说着,你便迟缓地分一丝心到她的身上。小方就趁着这个空档,猛然将你并小明一推,扯着小拉钻进你和小明的套间。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决绝,你看到她的头上冷汗流出,却不以为意。
——你和小明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小拉竟然比你们两个还更有点活人的反应。
在房间中央惊愕地回过头,小拉完全没有预料到小方的举动。她如往常般看向你们,目光带着不安和疑惑,不成想,你和小明只是冷淡地回望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
“这…”小拉眨眨眼睛,糊涂了。
就在这时,小方从怀中拿出了四块点心——那块点心状若盛开的白玫瑰,外表镶嵌着一层银白色的糖霜,像是童话中的华丽贡品。
看着眼熟。
小方不容分说地将点心递到你们面前:“吃吧。”
你比所有人都要激烈地抗拒:“不要!不要!”
小明她们都老老实实地吃下,小方便上前来,轻声道了句“抱歉”,便强硬地捏住你的嘴巴,把糕点硬塞进去。
口中立刻充满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你下意识地嚼起来,味道逐渐发生了变化,甜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苦涩与寒意。
忽然,头脑中有什么松动了。
你感觉到一股轻微的晕眩,视线从头顶向下猛然一坠,整个世界在瞬间拉回清晰。
实在是一种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感觉。
你终于意识到眼睛该长在脸上,而不是漂浮在某一处;人类的意识为身体所困,不该四处飘乎。
一切回归了它本应属于的位置,你感到自己变得“小”了,但手指、脚尖弯曲攒劲的拉扯感却告诉你,这是你的身体,这才是正常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镇定下来。
你想起来一切。
那糕点是下午在贵宾休息阳光房里,你们完成每日例行的鄙视环节时换来的。
今天你们进行了多轮的互相鄙视,终于换来可以消除负面效果的点心,而后才用镜子把来访者逼退。
这招是你想的,只因对今晚的鸿门宴不放心。虽说这些糕点也有问题,总归你们对它有所了解,还是好过在晚宴上吃下全然未知的食物后求解无门啊。
同时,你不着痕迹地观察起其她人。
今晚属你吃下的分身的肉最多,大概此时你受到的未知影响也就最多。小明和小拉和你同样是不受控地吞下大量的肉,但她们当时幸存的分身数量比你少,竟反而比你要走运些。
小方貌似控制得最好,她大概没吃多少,现在才能拯救大家于水火。
你冲着小方笑笑,多亏有她。
大家面色都不太好,晚宴时的感受延迟到了现在再次影响到你们。这倒是方便你们进一步催吐刚吃下去的糕点,哈哈。
胃中的一切似乎在瞬间化为恶臭的黑色液体,伴随着晚宴上吞咽下去的食物一并涌出,还有糕点化成的白色的头发和玻璃渣。
喉咙里漾起一股腥甜。啊,是玻璃划伤了。
你紧皱住眉头,竭力遏制住想再咬一口自己尝尝味儿的冲动,面上自然也是平静无波。
“好了,我们赶紧先回去了,你们晚上注意安全。”小方看情形,贴心地帮你和小明清理了一下洗手间的一地狼藉——在正常的邮轮上,哪怕是晚上,自然也可以喊来服务员进行清理,现在则只能自己动手。
轻轻挥了挥手,小方扶着小拉,向你们告别。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你和小明则给自己倒上一杯温水,在软椅上坐着放空心绪,静静消化着今晚的一切。
首先,这场晚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给你们一个下马威吗?
那些分身从何而来?她们是让你们陷入疯狂的引子,还是某些可以保命的暗示?
你拿出船长给出的所谓伴手礼。这个盒子的盖子严丝合缝地盖着,又没有锁眼儿,就像是浑然一体似的。
晃了晃,也没有声音。
“也许到下船的时候,它会自动打开呢?”小明疲倦道。
你们的声音都有点嘶哑,这是胃酸腐蚀食道的后果。
“先睡吧。”你说,叹出今晚的不知第几口气,“我心想着总得要平静几天,才慢慢显露危机呢,没想到第一天就这样。”
“谁说不是呢。”
趁着小明先去洗漱的空当,你走到房间的每一处,仔细检查门窗,确保每个细节都无懈可击。
手指轻轻拂过门锁和窗沿,你的动作变得缓慢而小心。有了之前在多洛山区的经历,对于漆黑的窗外,你总是有些忌惮。
越是避讳,你越是不经意、或是忍不住地往外扫上一眼。
远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这是在纯粹自然的山区也绝对无法比拟的漆黑。
黑沉沉的海面与夜空融为一体,天上的星光稀疏暗淡,仍然在海面上映出一层黯淡的倒影。
点点星星如同散落在深渊的碎片,你更加无法分辨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交相呼应,混沌一团。
这是一个球体。
小明洗澡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难掩你心跳的吵闹。
你摸上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是先前你感受到的邮轮的跳动感。
你再看向外面,恍惚间,你觉得自己,不,整个邮轮都是这球状卵壳里小小的心脏,头顶是气室,而下方的海是营养。
营养供给心脏,而心脏将为整体献祭。
你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你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然而目光却无法从黑暗中离开。
你又想到,这种黑暗也许并非自然的夜晚,而是某种东西的胃部空间。
一个无尽的腔室。
随着你把晚宴时受到的影响抹除,邮轮的腥气再度席卷而来。
原来腥臭气味是来自这黑暗,带着海水的湿冷,又带着某种无法描述的腐烂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黏腻的感觉,它顺着你的皮肤向下爬。你抚摸着自己的肚皮,你又听到了它对你说:“想吃啊,好饿啊。”
用手强行闭上眼睛,你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将手从阳台的落地窗把手上抽开。
你缓缓后退,直到背脊贴上冰冷的墙壁,才喘出一口气。
但那股浓重的腥臭的味道似乎仍在空气中萦绕,挥之不去。
你的鼻子无比灵敏,不自觉地嗅起来。
邮轮轻微地晃了一下,但对于这种邮轮来说,一定是遇到了风暴和巨浪,才会导致这种程度的颠簸。
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你捡起来。
是那副挂画。
——那艘在风浪中的邮轮,海浪的轮廓神似海怪。
你伸手去摸,这才发现这居然是半干未干的油画。你的手摸上去,颜料便糊成一团,下面居然还有内容。
掀起衣服的一角——你还没有换下礼服裙,但反正你不会再穿第二次——你把这画的表层颜料抹掉,它们就化成臭烘烘的海水,濡湿一片,直接向你展现出被隐藏起来的全貌。
这是什么啊?
所有颜色混在一起揉杂成的脏兮兮的色彩,左一笔右一笔地涂在画布上。
你琢磨半天,终于从不时被强调出来的红色色斑上看出来端倪。
这是一个圆环。
看不懂。
对了,小拉不是学美术的吗?也许她知道些什么。
你拨打薇信电话,信号有些不好,还好能用。
“这是什么?”小拉发出和你一样的问题,“看着让人觉得怪不舒服的。”
“啊,我以为你学美术肯定会懂一些的,也许能看出来什么。”你老实回答。
小拉无奈地摇摇头:“姐姐,我们学的真的不是这种看一幅画张嘴就来艺术解读。实际上,很多时候艺术家自己都不太清楚要表达什么,观众的脑补反而成了艺术的一份子。”
眼见着小拉把话题扯到真正的艺术分析上,你赶紧叫停。
“这幅画绝对有深意。”你笃定道,又鼓励小拉说,“你再看看呢,不用担心解读错,只是从你个人的角度来谈谈见解。”
小拉见拗不过,似乎她对于自己在你面前不得已的“卖弄”颇有些不合她形象的羞涩,扭捏地挠了挠一头绿毛,随后皱起眉头,仔细端详着这幅画。
“你说得对,它是有环形结构,为什么被大量的色彩掩盖呢?嗯,可能是在暗示混沌或者自我迷失。“
“嗯…至于环形结构本身,一般来说是有明显的象征性,”她低声说道,语气渐渐变得专业起来,“从艺术鉴赏的角度来看,圆环通常象征永恒或循环,尤其是它没有开口、没有明确的起点和终点,传递出一种无限延续的意味。”
她指挥着你找出不同的环形的色块细节:“姐你看,这里的深色块与阴影部分让人联想到宇宙中的深渊,或者未知的空间。”
“而且,这种近乎单色的用色方式给人一种冷峻的压迫感,仿佛在暗示某种神秘的力量。其实,这样的构图在艺术史上常用来表达不可知的存在,比如…衔尾蛇——一种自我吞噬的象征,反映了人类对生命与时间无尽循环的隐忧。”
说到这里,你们都愣住了。
“衔尾蛇是哪里的哲学意向来着?”你问。
“起源于伊及,不过伊及本来就是西方文明的起源,更是和整个地中海文明息息相关。”她说。
问题就在这里了。
循环,生命,自我吞噬。
一切都和今天的遭遇对应起来。
“姐,你说有没有可能…”小拉小心翼翼道。
“我不知道。”你说。
思路好乱。衔尾蛇也许是对的,可晚宴上的一切似乎不能和这些彻底对应。
你们的确进行了自我吞噬,可你们并没有获得所谓的永恒啊!
“小拉你——”你还想再和小拉多说几句,你眼睁睁地看着手机飞出去,砸在了门上。
你自己也被甩向了另一边。
轰隆隆!!——
作者有话说:下午好!虎总算总算搬好家了!现在充满写作的欲望,感谢支持,过两天好像可以开新的抽奖了,嘿嘿,继续回馈一下妈咪们!爱^ ^
第37章 风暴 ◎来袭◎
“唔——”你发出一声闷哼, 还好你的身子撞在了足够柔软的床垫上,不然也许肋骨都要断裂!
邮轮顷刻间又向反方向摇摆回去,整个船体几乎倾斜成了四十五度!
尚未确定怎么回事, 你的双手条件反射般地死死抓住了床腿。谢天谢地, 它们被牢牢钉死在地面上!
即便如此,你绷紧核心努力躬起的身体仍顺着地板倾斜的角度被强行拖拽向另一边。
风暴在外面咆哮, 巨浪拍击着船体的声音如雷鸣般不绝于耳,夹杂着风声,仿佛整艘船都被抛入了狂怒的深渊。
这是多么大的风暴才能使这样吨位的巨型油轮产生这样大的偏移?
难道是海啸?!
你暗自呸了几声, 不要乌鸦脑啊!
好歹现在你还能稳住自己, 只是其它的小家具和摆件早失去了安稳的位置。
那精致的玻璃咖啡桌朝着房间一侧的墙壁滑去,狠狠撞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裂成无数碎片。还有桌上的花瓶、相框,高大的立式灯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般摔落在地, 瓷片、玻璃片四散开来。灯罩也滚动着撞向角落, 灯光一闪一闪, 似乎即将熄灭。
现在邮轮还是这样斜着,要是再倒向另一边的话,你的脑袋可就成了这些碎片的活靶子。
耸起眉毛,你的眼珠上翻, 勉强看到床上的枕头和被褥滑落到一边的地板上。
应该够得到吧。
你伸出手试了试,筋儿都要拉直了还是差一点。
啧一声, 你只好用指尖扣住床下的边沿,小心地一点点向那边挪动, 而后探出腿,脚尖都差点抽筋,总算是一勾再一夹, 把被子扯到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你刚好把自己裹住,船体便换了个方向歪斜。
乒哩砰隆的一阵子,除了碎片渣子,你也能感觉到有些稍大的家具撞在自己身上,因着被子做了些缓冲,你没有被砸伤。
这回有床靠在后面,虽是站不稳,扶着床缘还是能立起身子。
把被子抖落几下,先把碎渣清掉,再在脚下缠出几个花样,总算在你丢了室内拖鞋后还能保护一下你的脚,不至于让你在当下满屋的狼藉里踩伤自己。
对了,小明怎么样了?
要知道,浴室空间狭小,她刚刚还在洗澡,事发如此突然,要是没站稳磕碰在各种大理石洗具的边缘就糟糕了。
“小明——”你刚开口,窗外闪过一道耀眼的闪电,雷声几乎在同一瞬间炸响。
窗帘早在几次摇晃中裂开一条缝,屋内彻底停电的同时,整个房间被刺眼的白光填满,墙壁和倒塌的家具在光芒下显得无比狰狞。
不止屋内如此,接踵而来的几道闪电总算让你看清外面的情况:
窗外的海浪如同怪物的利爪,疯狂地拍打着窗户,那透明的玻璃被击打得震颤不已,好像随时会被巨力撕裂,海水涌入,将一切吞没。
豪华套房可是邮轮最高层啊!
哪怕理智上你知道邮轮倾斜的方向正是朝着阳台的那一边,看到这些仍不免胆寒。
一切来自鬼怪的恐怖感,在面对发怒的自然现象时,原来都是这样轻松。
瞬间的绝望几乎把你吞没,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那么深,那么黑的海。
呼,呼,呼。
冷静。
现代邮轮几乎不会因为海浪而翻船,何况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邮轮。
你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打颤,紧紧抱着自己胳膊的手指指节发白。加油,风暴不会是今晚最大的危险。
哈哈,这样安慰自己的方式,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
再次剧烈地颠簸,刚直起来身体重重撞击在木质面板上,疼痛立刻蔓延全身。
你龇牙咧嘴,反复念着“没摔到玻璃渣子上就是万幸”来给自己洗脑。
稳住,深呼吸,慢慢来。
你一手扶着床,一手去够房间内少数还保持原位的固定家具,一步步朝浴室挪去。
地板在晃动中似乎随时会滑开,脚下的重心不断偏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跟风暴较劲,仿佛随时会被猛然甩向一旁。不过你的适应能力一如既往的好,慢慢地也品出来保持平稳的方法了。
双脚脚尖外开,略微下蹲,臀部和大腿使力,腰腹部则随着晃动向反方向给出一个对抗的力,呼,还行,可以这么走。
几步之外的洗手间大门叫你走得像是几十步那样远,途中还要躲避骰子一样转着圈儿在屋子里砸来砸去的小家具。
“小明!”你大声喊道,试图在这轰隆作响的海浪和风声中让她听见你的声音。
你敲了几下浴室门——其实是砸,因为你没有办法像在正常的时候那样控制一个轻一点的力度——感觉整个门框都随着船体的摇晃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片刻后,浴室内传来小明的回应,声音稍有些虚弱。
“我在!怎么了?船…唉呦…船怎么晃得这么厉害?”她的声音隔着门显得有些遥远,夹杂在剧烈的风声中听得并不清晰,但你能听到她不时地呻吟。想来是受了伤。
“有风暴,暂时不知道这是正常的恶劣自然环境,还是说跟副本设计有关。”你说。
本来想喊小明出来,后又想到能在危机的时候抱团固然好,但能在浴室这样的小房间里找一个可以扶着的东西这样待着,也许比在外面要安全一些。
“没事,你要是在浴室里待着还行,就等等风暴结束再看——哎,你磕着碰着哪里了吗?要不要紧?”
“我还好,现在抓着洗手池的下水。我还是赶快离开浴室吧,到了外面至少能看看接下来要怎么应对。”过了一阵子,小明回复道。
倒也是。“那你快出来,趁着现在还算平稳!”你这边的声音更加噪杂,这让你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所以你的每一句话都在喊,“也省得我这样废嗓子,感觉明天要失声了。”你苦笑道。
拼命维持平衡,手紧紧抓着门框,以免被下一次的猛烈晃动甩出老远。
话音刚落,小明立刻推开门探出头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海浪打出一个刚好的颠簸,她一个踉跄撞在你怀里,连着你一起打着圈儿地回到床边上,啪地摔下。
“嗷!”小明哀嚎一声。
你这才发现小明的手臂被你压在身下,赶紧起身,抓好床脚后才去检查她:“没事吧?”
“总算是轮到我受伤了。”小明冷幽默道,卷起袖子和衣摆给你看她身上的淤青。
“骨头没断就行。”你很有知足常乐的精神。
现在简直就是在玩海盗船,船摇来摆去,也不知道晕车的小方还好吗。
反正你和小明现在几乎是半抱着彼此,靠着床边,尽可能地贴近地面,两只手紧紧抓住床架。你们彼此依偎着,呼吸间充满了彼此的气息,总算有了些安心的感觉。
“我们会没事的…只要撑过去,一切都会好。”你总是下意识地想去安慰别人。
小明笑了一声,点点头。你们都知道这只是无用的废话,但能在心里有个念想,一定是好过怨天尤人的。
可风暴似乎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海浪的咆哮、雷声的轰鸣交织在一起,让人几乎无法思考。
你们忍了又忍,还是被这种环境搞得心里发毛。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风暴是不是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还是说它只是对于真正的挑战的氛围烘托?”小明问。
“我们也不能出去,要是玻璃——”你朝着阳台那边努努嘴,“碎了,海水倒灌,也许是好事。我们只要忍住海水的冲刷,大概就能过关。要是它只是氛围烘托,那暂时没有危险,倒也还可以忍受。”
话音未落,外面走廊传来一阵低沉的“咔咔”声。
你和小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愕的神情。
说什么来什么,果然,人就该保持沉默。
竖起耳朵,走廊里那个越听越像是金属被巨大的压力扭曲撕裂了似的,声音极富有节奏感。
崩、崩、崩。
作为花国孩子,你也学过一门乐器,学的刚好是小提琴。调皮捣蛋的童年的你,曾把小提琴的琴弦割断。那时就是像这样,崩崩崩,弹簧一般。
难不成整建筑正在逐渐崩解?见鬼了,不能吧。那要你们怎么应对?
“别说,别问。”你戴上痛苦面具,闭上眼睛,想要回避蠕动着嘴唇准备发声的小明。
“这是什么声音?”小明不管你这一套,直接问道。
咔咔声愈发清晰,仔细听像是只有走廊才有这样的动静,可不知是精神压力过大还是怎么,你又觉得时而在头顶,时而在脚下,同样的的声音无处不在,每一声都从四面八方而来。
你想象着那坚固的钢板在压力下扭曲、断裂的情景。连接船舱之间的也是楼房一样的钢筋吗?你不知道,但你的脑海里正在绘出这样的画面:
整艘船像是被剥皮抽骨的鱼一样,从内部腐坏,崩解。
按照邮轮的规则,午夜后任何人不得外出,可眼下的情况…那声音像是有生命般,在呼唤你去一探究竟。
凝神盯着房门片刻,感谢闪电,你发现在刚才反复的撞击中大门已被砸得有些变形,微微向内凹陷,露出一道细小的缝隙。
小明也察觉到了这些,循着你的目光就也明了你的意图。伸手轻轻拉住你的衣袖,她低声说道:“最好不要去探查,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走廊里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危机。结合规则,也许这只是一个吸引人的障眼法。如果你去看,可能才会中招。”
你不认同。
你觉得,走廊内发生的变化,一定无比重要,一旦错过,就会错过通关的契机。
只是点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我去看一看,只是看一眼,应该问题不大。要是看看就会招来祸患,那门上的这道缝,就会是我们今晚最大的危机。”
“你…”小明不知该怎么劝你,“你别不信。我们老手都会有一些‘感觉’。这些感觉可能是根据经验而来的潜意识,大多数时候都是管用的。我觉得外面的那个很危险,但只要我们在屋里躲过风暴的影响,今晚应该可以平安度过。”
小明这话反让疑虑和不安变成针一般刺在你的心头。
你要如何解释,你也有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呢?那是一种驱使着你探出身去,缓缓趴在门边,凑近那道缝隙,试图看清外面的情景的感觉。
这当然不是什么蛊惑,这是你的感觉,就像你一直以来凭借百分之九十九的推理和百分之一的感觉,总是能找到正确的选项之一那样。
你毅然决然地松开手,保持着方才训练出来的维持平衡的姿势,一点一点地挪去门口。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
崩,崩,崩。
咔吧,咔吧,咔吧。
“不要看!”小明说。
你的眼睛已经放在了缝隙前。
第38章 衔尾蛇 ◎吃吃吃◎
小明的忠告被耳鸣阻拦, 你只顾着屏住呼吸,只这一眼就让你如坠梦魇。
走廊…正在扭曲。
整个空间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方式一截一截地折叠。
每一个拐角、每一段地板都被强行压缩,咔咔作响, 如同折纸一般翻折成不可能的角度, 锁进,冲突。
走廊的某些部分被压缩成细小的夹缝, 而另一些则像是被拉伸成诡异的长廊,甚至你看到墙壁上的画框被扭成了漩涡状,旋转着消失在自己内部, 或是被走廊自己吞噬。
灯光在这些奇异的扭曲中闪烁不定, 刺眼的光芒和突如其来的阴影相互交织,你不知自己是否存在, 还是进入了某种荒诞视觉作品里。
你的脑海被白织灯照得一片花白。震惊、不解、还有淡淡的恐惧混杂在一起,情绪撕裂开来又迅速缝合。
你的眼睛无法从那诡异的景象上移开。
不是折叠。你勉强想道。是——重叠, 而后释放。以形成无尽的循环履带。
忍不住伸出手, 你的整个人几乎都贴在门板上, 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有种不可抗拒的冲动,想要更靠近、更清楚地看清——不不,你是为了保持平衡。
不不, 只要多看一眼,你就能窥探到邮轮背后隐藏的本真。
可就在你的眼珠愈发专注地变动着微妙的角膜的厚度时, 走廊的变动忽然变得急促、剧烈,每一段走廊都像被扭紧的螺旋一样崩塌, 形成了一层又一层交错的空间。
嘶——嘶——嘶——
嗡鸣伴着耳鸣在你的脑内交响,你的视线开始模糊,开始上升, 意识就像是在慢慢脱离身体。
你领悟了折叠也好重叠也罢的真相——是力,是场,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的猛烈进攻,它们能把走廊蚕食,也能把你的视线坠入。
走廊里的光线不应如此明亮吧。你猛地一震,这种非现实的透视让你一阵寒意涌上心头,思维短暂剥离。
晚宴上的回忆便如走马灯般浮现在脑海里:分身们的瞳孔,瞳孔里的你和你和你,对称,进食,吞噬,吃,大口的吃。
吃完了,你还在,你们还在,你们一起透过眼睛看,你们,你们——
——对于你来说,想要吃掉自己,只能先拥有分身。可也许对于有的存在来说,只需一个单独的个体,就可以进行吞并。
衔、尾、蛇。
像是应和你的瞬时灵感,走廊剧颤起来。是风浪又来了吗?也好,至少这样能把你从这门边移走——嘻嘻,你还是知道自己处境不妙的嘛。
但,你的脚扎扎实实地落在地板上。
原来是你的视野在颤动,而不是外在的环境。
你的眼珠不受控制地转动,像摇晃的骰子,终于在稳定后,缓缓向内部扭去。一直扭去,直到你不再关注外界,而是关注自身。
一切都变得如此狭窄。
你像是乘坐在过山车的小车厢里,在血红的肉块和脉动的管道里咕涌前进。
那些管道交织在一起,脉搏般的鼓动回荡在耳边,你的意识也在交错着的通道里漂浮着。
愈来愈暗,终于它亮起来。
隐约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你的视线渐渐聚焦,平静地看到——是你自己。
你看到自己,正惬意地挽着小明的手腕,端着一杯马丁尼。
迎面吹来一阵海风,阳光透过一丝薄云洒在海面上,周围的人悠闲地在甲板上散步,而你也正微笑着靠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海平线,和小明有说有笑。
阳光也平等地在你的脸上落下一层柔和的光芒。连你,啊,就是这个一直在看着的你,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咸味和凉意。
小明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所以你一直在说,嘴巴开开合合。
于是,你的视线再次进入熟悉的幽暗的红色管道中,肉壁缓缓挤压,压迫感让你几乎窒息。
穿梭于这些生理结构中,管道如同有生命般收缩,你又一次冒出头,这次,你看到自己出现在邮轮的游泳池旁。
水面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你的身上穿着泳装,脚尖在铺了暖石的地板上慢慢走着,伸出一根脚趾头触碰水面,你打了个寒颤,而后才轻轻滑入水中。
水花溅起,在泳池中划开一道涟漪。
此时泳池里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几个乘客在一旁静静地漂浮着。
你悠然地游动,水波柔柔地托着你,整个身体都被这片宁静包裹着。
泳池自带按摩气泡池,一时不慎,一些打着圈儿扑上来的水波扑在你脸上,你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咳了几声。
于是,你又进入老地方。
你一次又一次在邮轮的设施中体验到奢华的享受,你像是旁观者,又像是亲历者。
这些情景让你有些眼熟,只是你的思绪有点恍然。你大概是在时间中跳跃,只是不知落点在哪里,结局又是何处。
眼前的一切逐渐抽象成无法识别的色块和光影,可与此同时,你的身体感知却格外清晰。
有一双温暖而算不上柔软的手轻轻按压在肩膀上,那触感略有一点温柔而带着一丝坚定,很是专业地将每一寸肌肉精准地探寻。
像是隔着一层膜,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好似溪水在石间流淌。这是难得的能够舒缓神经的节奏,脑内的嗡鸣都淡了几分。
你半阖起来眼睛,渐渐地感到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
是水疗室的气息!
是一种初闻会有些呛鼻,细细感受后又带着浓烈甜味后调的香料。香味在空气中弥漫,轻轻缠绕住你的感官,渐渐将你拉入更深的平和之中。
土国的熏香精油——是的,你对这种味道有印象。就是今天下午,你记得这正是水疗室里特有的香气,让人放松、舒缓。
明了自己的所处,你就更加清晰那双手慢而有力地沿着你的脖颈向下滑动、掌心的温度在皮肤上留下丝丝暖意的触摸感。
一只,两只,三只…五只手指按压在你的肩胛骨上,每一根手指头都点在关键的筋膜处,带着一丝轻微的力道,揉啊揉,把疲惫从僵硬的肌肉深处揉出来。
一层皮,一层脂肪,一层肌肉,所有附在骨头之上的这些组织,对方用手指将它们剥离开来,最后再一层一层地抚平。
而后手掌缓缓地移动到你的背部,沿着脊椎一节一节地按压。
你的骨头发出咔哒的声音,错位,复原,节节递进——可惜你是一个人,如果你是一条蛇,或者随便什么的可以自由灵活地波状运动脊椎的生物,那你一定会舒服地把它们堆叠成极致,而后再松散开。
接下来,事情变得有点不对。
给你做按摩的这个服务员的手掌简直大得离谱,指尖还在腰际轻轻按压,手掌竟然还停留在背部中央。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把你给服务好。你花了钱,就是来享受的。
这里的技师确实很专业,巨大宽阔,自带黏乎乎油滑滑精油的手掌能把你身体中的倦意与沉重一同挤出。
你的身体重新变得柔软,是生命没有被经历所磨砺而在最开始应有的那样。
美味。
就在你彻底沉浸在这氛围中时,你的视线被一抹微光所吸引。
打眼望去,在水疗室的中央,一个圆环状的雕塑静静矗立着。
它光滑如镜,环身泛着柔和的光芒。你看不清楚细节,便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那个圆环,想要抓住它。
你看着自己的手向前探去,雕塑越来越近,可就在你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圆环表面的一瞬间,身体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挡住了。
手在空气中僵住,被禁锢在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后,无论如何也无法穿越那短短的距离。你皱起眉头,疑惑地盯着眼前的环形光芒。
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但却让你深感无力。
一个念头闪现出来——你根本没有“出来”!
你并不在水疗室,你其实还在自己的身体内部!
只是你的皮肤被你作为成年人的身体撑得胀大透光,你才能透过皮囊看到外界,所以屋内的一切才这样影影憧憧。
谁说意识在穿梭的时候灵魂就是自由的?
衔——尾——蛇。
在你的思维里,你一直都在用自己的眼睛带着脑袋,大张着嘴巴,吞下自己,而后出来,再吞下。
一旦意识到这点,你感到一种强烈的渴望——你不在乎是否是你自己的渴望——对了,小明说过…相信直觉…——想要打破眼前的屏障。
深吸一口气,双手不再是放松的姿态,而是张开再蜷缩成爪,用尽所能,将指尖插入薄透的皮层之中。
你不断用力,感觉到指节与屏障相触的微微疼痛,你的肚子也在痛,好在按摩的放松抵消了这一点。
随着你一点点加大力气,包裹着你的束缚感逐渐集中在你的指尖,耳畔隐隐传来令你牙酸的声响。
肚皮是柔软的,这声响当然是一种沉闷的哼唧;只是不知从哪里,继续传出咔吧咔吧的崩解声,但你不觉得疼痛,便不去管它。
再用点力,马上就成功了。
呲啦!
你的手猛地穿透肚皮,瞬间触碰到环形雕塑。
这是蛇,冰冷而光滑的表面其实是一排排细腻的鳞片。
你的视线从环中穿透,你的身体便从其中套出,你的视角开始倒回穿梭,光影似破碎的镜片闪着流光在眼前溢出色彩。
场景不断交替,只是时空逆转。
终于,四周的光芒逐渐消退,你的眼珠回归正常的眼眶,你眨眨眼,逐渐回到现实的感知之中。
你成功了。
在无尽的虚空中,衔尾蛇咬住自己的尾巴,永恒地环绕成一个封闭的圆环。
它就是时间,就是空间,是哲学,是定义。而你是三维的人。
是无法超维的实体。
没有分身,你就不能吃下自己,要么就要用思维作为载体;想要循环,就要把时间切割,在你的记忆里闪回;触摸不到边界,那就看不见出口。
那么,如果是超越你而存在的规则,对你来说就没有意义。
所以,出口必然存在,它一定是你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只是你需要契机,一个在规则或者隐藏规则里的契机,来找到它。
找到它了,那个雕像,然后呢?
——洞。
只要叼住尾巴,就一定会塑造出一个洞。
它在循环之外,又由循环产生。如果它不是出口,还有什么是出口?
你浑身被冷汗浸透,四周的空气似乎依旧潮湿而阴冷。风暴在外咆哮,不过邮轮只是微微摇晃着。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只有头部像是被重击过般剧烈地疼痛,记忆和认知的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令你难以承受。
你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才意识到自己紧紧握住一件东西——那个衔尾蛇雕塑。
回忆有了支点,大脑对于信息的处理也就不再漫无头绪。
理了又理,一些细节总算明晰。
“信号还没有恢复,不过现在应该暂时安全了。”小明不知何时蹲在了你的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你。
她的目光中是担忧,还有微不可查的警惕。
“你还好吗?”她问。
你们总是互相问这样的问题,来确定彼此的安全,但这次,你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除了关心以外的特殊意味。
小明最终还是问出:“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刚刚你看上去有些不对劲。”你知道当小明欲言又止的时候她的右唇角会微微抽动。
没什么好瞒的,你一五一十地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间杂着你自己的思考。
当你一个人沉浸在思维中时,想法总是细碎没有章法,但说出口后就会立刻梳理成逻辑更紧密的结论。这大概就是对话的效果,你越说越自信,颇有点激动地告诉小明,你找到了度过邮轮上时光的秘诀,只需要明天一试。
小明看着你,不时露出认可的浅浅微笑。
“你说得对。”她说,话语却和你方才所讲毫不相关,“海员在夜间巡视,她们大概就是走廊里危险的制造者。我们最好就是待在房间里,只要别被风暴造成的影响伤到,夜晚就是安全的。”
什么?
你困惑了,你继续说着走廊里那自相吞噬的征兆、你们是在衔尾蛇的内部等猜测,她只是有点奇怪地摸摸你的脑袋:“你是不是被吓到了,一直重复这些做什么。我说,我知道了,我认可你说的话。”
你不再吱声,你发现了不对劲:小明的警觉消失了,就像刚刚她对于你的状态的怀疑只是你的错觉一样。
把手中的雕塑随意地举起,你状似轻松地伸了个懒腰。衔尾蛇在小明的脸前扫过,她的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
“我也有发现,来,你跟我来。”她自然地拉起你空着的另一只手,却对雕塑视而不见。
“小明…”你还想再做一些尝试,但从催吐时起,你的声音就很是沙哑,刚一发出,小明就像根本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一样,自顾自地拉开了房间的衣柜,手指轻轻点了点里面的空间。
“看,我发现了这个。”小明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白天时候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衣柜内部空间很大,足够容纳我们两个人躲进去。而且,你看,衣柜的结构很坚固,门板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无论风暴多大,只要不翻船,我们都可以躲在里面,完全不用担心什么危险。”
你愣了一下,视线跟随她的手指移动,落在那衣柜的内部。
的确,衣柜内部空间宽敞,门板的厚度也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更重要的是,衣柜里散发着一种略微陈旧却温暖的木质气味,就像贵宾阳光室一样,没有那股挥之不散的腥味。
然而,你的脑海里仍回响着刚才那场景的余震。
你认为你探寻到了真相,你看到的肯定是真相。而真相有助于你们生存,而现在,小明竟然只靠一扇衣柜门就笃定这是安全的港湾?
“小明,你…”你试探着开口,再次重申刚才你所经历的一切。
同方才的恍若未闻不同,此次,小明直接没能让你把话说出口。
她转过身来,拉住你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兴奋地说道:“老手的直觉,非常好用。规则里明确说了,夜间禁止外出,那就说明外面的事情与我们无关。风暴也好,声音也好,都是吓唬人的。躲起来不就好了?”
你盯着她自信的神情,脑海里两道声音在打架。
小明的逻辑看似简单甚至有些粗暴,根据她的思路走倒确实符合对于规则的解读。而你刚刚所经历的那些诡异场景,反而像是你中了招。
怎么可能。
“这样简单就能解决?”你质疑道。你拿不出反驳的理由,你说的话反正也传达不到她的耳朵里,只能带着一丝不确定地反复问。
“当然解决了。”小明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好笑,仿佛觉得你的问题完全多余。
“规则很清楚,我们只要待在自己的空间里,不去外面胡乱探险,就不会有事。你不觉得那些声音、那些所谓的‘现象’,都是为了引诱我们出去的吗?”
你抿着嘴,没有回答。
好吧,你觉得小明的解释很有道理。
过关的思路不止一种。这么想着,你放松下来,轻易接受了小明的想法。
至于这雕像和你的经历,哎呀,也许这在日后会成为你独属的助益呢?只有你往外探视了,那么可能这就是你的机遇。
你很快接受了事实,和小明试了试衣柜里的空间,而后敲敲墙,和那边的小方她们通了信息后,就沉沉睡去。
在几个说不上是噩梦但也不是美梦的惊扰中,你在叮叮当当的修理声里醒来。
雕塑呢?你伸手摸去,还好,它就躺在你的怀里,没有出现差错。
把雕塑牢牢抓在手里,你这才腾出心思去打量房里的一切。经过一夜,屋内的情况并没有自动复原,看来,是要等着修理工和客房服务人员来把房间重新进行修整和打扫才行了。
这倒也说明,风暴的出现是“自然”的,而不全是副本场景的灵异事件。这样想想,小明昨天说的躲在安全的柜子里,确实是很合理的解决办法。
想到小明,她已不在屋内,不知出门做什么去了。
你随手披上了一件衣服,推开门走出房间。
走廊中依然可以看到昨夜风暴和内部自噬留下的痕迹,墙角的一些地方甚至还有些微微的扭曲感。
现在这一切正在被有序的修理行动所掩盖。
啊,小明在那儿。
不过几步路,她正在和几个拎着工具箱的修理走廊的海员聊天。她的脸上带着笑意,神情看起来轻松自在。
看到你走出,小明向你挥了挥手,正准备朝你走来。你却不急着与她交流,而是径直朝那些忙碌的海员走去,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虽说你的想法和思路无法向小明传达,你仍坚信自己也是对的。既然这样,肯定不能放弃一试。
礼貌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钞,递给其中一个满手油污的修理工。她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你一眼,随即脸上露出感激的笑意,接过了小费。
你接着将小费分发给每一个修理工还有在一边擦拭地板或站着闲聊的非值班员工。她们原本疲惫的神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甚至有人向你微微点头,死气沉沉的脸上浮现出生机。
就在你准备转身离开时,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修理工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谢谢您的慷慨,女士。给您一个建议——晚上只要灯亮着,就不会有事。”
你毫不意外,但仍做出惊讶的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灯亮着?”
修理工点了点头,神情认真地重复道:“是的,只要灯亮着,什么都不会发生。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谢谢,我明白了。”你点点头,轻声回应,随后快步走向小明。
是的,这就是你的猜测。很滑稽,没想到真的管用。
——自从开始这个副本,这趟在南鸥的旅程,你们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给出小费,并很快体会到服务人员前后不同的态度。
小明给小费的目的纯粹是出于基础规则里的月消费要超过1万镑,再加上她在现实中的旅行经验给了她“南鸥国家的人们对于小费的需求比其它鸥洲国家更大”的想法,于是就这么做了。
也只有和她在一块儿的时候,你们几个才想得起来随手给些小费。
回想起昨晚的点点滴滴,手中的雕塑略略发温。那显然是对未来的闪回,而终结这一切的原因就是这个雕塑。
能够拿到雕塑,首先是因为你在未来会踏入水疗室。
再往前推,起因,正是管家在你入住时的特别“推荐”。
同样是豪华套间的住客,为何只有你和小明收到这种特别的提示,而小方和小拉的套间却完全没有类似的安排?
是的,小费。
你深深记得,每次小费落入管家或服务员手中时,她们的表情总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小明显然注意到了你给小费的举动,还开你的玩笑:“你这是近明者发小费吗?”
你摇摇头,打开房门,一边递给要进屋收拾你们套间的服务员小费,一边跟小明讲了刚刚的事情。
小明听完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后点了点头:“这倒是有道理。至于灯光,昨晚我也注意到灯光似乎让房间里的氛围稳定了不少。可能灯光和邮轮的某种系统有关,保持亮着确实是个简单但有效的办法。”
“早上好啊。”
小方猛地拍了一下你的肩膀,笑嘻嘻地从你的身后钻出来。
“你们睡得怎么样?我昨天晚上累坏了,反而睡得可香了。”小方说。
“别听她的。睡得香怎么会打呼噜。”小拉唉声叹气地抱怨。
“我怎么可能会打呼噜??”小方夸张地爆锤了一下小拉。
你看着打打闹闹的同伴们,捏紧了手里无人可见的雕塑。
接下来可以安心享受邮轮之行了。
你知晓了一切,应对手段,破局方式等等。
一切都很完美。
享受吧——
作者有话说:早上好!!!
第39章 科西嘉 ◎不想摸鱼的作者不是一个好厨子◎
这个雕塑好用地过分。
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你已经使用了它不知多少次。
同获得它前多少有点血腥肮脏的自我吞噬不同,现在你只需要翻一翻眼珠子,你的精神便能穿越时光, 看到所有的未来的可能, 然后规避风险。
比如,你现在正如昨晚所看到的那样, 在波光粼粼的甲板泳池里享受着气泡机对于肌肉的按摩,周围种植在花盆里的棕榈树影随着邮轮航行时带来的海风微微摇晃。
低头看向水面,晶莹剔透的波光突然间变得有些模糊, 仿佛底下藏着什么东西在慢慢移动。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像是有人在水下注视着你。
你便攥紧了本就紧握在手中的衔尾蛇雕塑。下一秒,你感受到一股微妙的吸力从雕塑中传来, 你的意识直接进入未来之中。
视野骤然变暗,你进入了一片无限的空间, 没有方向、没有边界, 只有无数条“你”在循环中奔跑、挣扎、甚至消亡。
每一次尝试, 每一次选择,都被雕塑的力量无限细化、模拟。
你就像是在船长晚宴里的那样,被撕裂成无数个版本,在每一个可能的未来中尝试着跳入泳池。
在某些“未来”里, 你看到自己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从水面拖入池底,窒息、挣扎, 直至消失。在另一些未来,你发现泳池的水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吞噬”泳者, 将她们送入未知的黑暗。
然而,也有几个未来,你安然无恙地游过了泳池, 大概是因为泳池里的那个存在只会随机地挑选一些“幸运儿”。
现在,回归现实。
你的身体微微一震,外人看来你就像是刚从一个噩梦中惊醒。
单手一撑,你攀上泳池边,招呼着还在水里的小明赶紧过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接过她手里的饮料。
“怎么?”小明不明所以,但仍按照你的建议也爬上了岸,你们携手走到小方和小拉晒太阳的躺椅旁。
“小心一点,一会儿不要下水。要还想下去玩,尽量靠近泳池的左侧,右侧看起来不太对劲。”你低声提醒道。
大家愣了一下,立即警惕起来:“怎么了?你察觉到什么了吗?”
“右侧的水流有点怪。”你想了想,把自己通过雕塑获得的信息合理化后说出来。
小方和小拉都是重重点头,不再多问,既然泳池有危险,不进去就是了,邮轮旅行本就是在度假,只要享受了阳光和悠闲,就不算浪费或违背“旅行的初衷”。
倒是小明有点困惑地看了你好几眼,却也没说什么。
“?”你冲着小明歪歪头。她摆摆手,少见地调皮,把你手里的无酒精小甜水抢去喝了几口。
你摆出一个“这难道是强盗?”的夸张肢体语言,随后把浴巾在地上一铺,往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石砖上一坐,静待泳池里的变化。
果然,几分钟后,一个靠近右侧泳池的乘客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后他的身影消失在水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拖了下去。
其她乘客似乎没有注意到异常,甚至还在悠然自得地享受着泳池的宁静。
小明那搭在你的肩上的手捏了一下,看来大家都在观察泳池。
你顺着她的胳膊看向她,面上一点惊慌都没有,手心却霎时变得冰凉。
原来小明也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这种情绪啊,你在心里感叹一下。
而你只是握紧手里的雕塑。
没有人能看到它,但冰冷的触感则让你感到一种奇妙的平静。
是的,无论再危险的情况,你都能通过它提前找到出路。
它会成为你们一行人在邮轮上最后的保命符。
这是邮轮行的第二天,这一整天你们都是在参与邮轮上的吃喝玩乐的项目同时进行探索。
你对探索兴致缺缺:有什么,你就去看一眼就好了。但你没有说扫兴的话,毕竟哪怕手握雕塑,你也不觉得自己就成了这艘邮轮的支配者,团队的精神和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嘛。
当然,你也没忘记在水疗前忐忑不安地松开手里的雕塑,把它放回原位,这样,昨晚的你才能拿到雕塑,并回到现实。
水疗结束后,原本在案桌上的雕塑再次回到你的手中,你这才松一口气。
午餐和晚餐是在雅洲餐厅解决的。吃惯了山珍海味,吃点不三不四的洋雅餐也还是别有一番风味嘛,哈哈。
夜晚的风暴如期而至,邮轮在海浪中发出低沉的咆哮,一如昨夜,如巨兽在黑暗中挣扎。
你和小明,还有隔壁的小方和小拉,你们坐在房间中央,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准备。
几盏小型应急灯被巧妙地固定在房间的四角,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虽然灯光不够明亮,却散发着一种温暖的安定感。
点了点头,小明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神情:“看来这灯光确实有用,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安全屋了。”
你回道“是的”,将衣柜一扇门推开,对小明说:“来吧,我们躲进去。”
衣柜的内部比在外面看起来的更加宽敞,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局促,甚至还带着一丝木质的香气,让人感到意外的舒适。
关上柜门,房间里发绿却柔和的灯光从衣柜门的缝隙中透进来,微微洒在你们的脸上。
只要在灯里,就是安全的。用小费买来的信息一点都不错。
本是为了节省空间,你俩都尽量蜷缩起身体:小明将双腿紧紧地贴在胸口,背靠着衣柜的一侧,而你则面对着她,头轻轻倚在柜壁上,缩小自己的占地空间。你的膝盖和小明的大腿几乎相触,整个衣柜内部因两个人的存在而显得微微狭窄,竟也舒服。
“原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小明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白天我还担心在衣柜里会很难受,现在发现还不错。”
你轻轻一笑,没有回应。事实上,你也感到这种姿势意外地放松,简直就是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蜷缩着的身体仿佛回归了最初的安全港湾。
头尾相接的姿势甚至让你们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想——仿佛自己正躺在某种温暖的怀抱中,被彻底包裹和保护。
“有点像…”小明犹豫了一下,语速缓慢,“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腹中。”
她的话让你愣了一下,心中某根本就松弛着的弦更加放松。
你闭上眼睛,感受着衣柜内部的温暖和安静。风暴的咆哮、走廊的异样都仿佛隔绝在外,只有这小小的空间成为你们的庇护所。
过去了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外面的声音依旧可怖,风暴的吼声夹杂着邮轮金属结构的摩擦声,仿佛整艘船都在黑暗的海中挣扎。偶尔,走廊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咔”声,这些都不会惊扰到你们。
时间在这样的安宁中继续流逝,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你和小明的距离前所未有地近。即便没有太多的语言交流,彼此的存在本身就带来一种意外的安心。
“你在想什么?”小明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默。
“没什么。”你轻声回答,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只是在想,这样的感觉有点奇怪…原来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们仍总能找到一点平静。”
小明轻轻呼出一声笑,说:“也许这就是人类的本能吧。我们总能在困境中找到办法活下去。”
“活下去,好吗?”小明说,“你也要活下去。”
“普通人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她继续说。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这话有点奇怪,但你没有多想,只是沉浸在对于人类的韧性的感动中。
无论外界多么混乱,只要能找到一处可以蜷缩的地方,就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你们睡着了。
邮轮行的第三天。
管家给你们安排了叫醒服务,一早就来敲响了大门。
你睡了个饱觉,从衣柜里钻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来,就看到小明已经精神抖擞地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
她的神情充满干劲,显然对今天的岸上游览已经做好准备。
“快点起来,今天可是大日子,向导说科西嘉岛有很多神秘的地方值得一看。”小明转头看向你,笑着催促。
“唉,我倒真想好好地游览,而不是随时准备应对紧急事件。”你打了个哈欠,背对着小明开始换衣服,“你觉得岛上会发生什么吗?”
“那还用说。”小明也是叹一口气,“我希望会有好事发生,最好能让我们拿到什么可以在邮轮上安全求生的道具。”
小明说道,你的心则多跳了两拍。什么意思?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听过,这种套娃场景,很可能会获得一些主场景生存的暗示或者道具。”小明继续解释。
你暗自松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你还以为小明是在暗示你什么呢。
简单用过早餐,你和小明前往邮轮的主大厅集合。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游客,大家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行程。邮轮向导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穿整洁的制服,胸口别着一枚金色徽章。他的笑容专业而得体,手中拿着一份行程单,正为每一组乘客耐心讲解。
“小明,小方,快这边!”你招呼着刚刚赶来的小方和小拉,她们显然昨晚休息得不错,神采奕奕地加入你们的队伍。
“今天的行程听起来很有趣。”小方兴奋地说,“拿破仑的出生地耶!历史上的人物和地点,要不是在副本,平时想出去旅行的话一般也不会来这里。”
“就算是在副本,也还是觉得很激动。”小拉点头赞同。
“不过最后那个修道院有点怪异的感觉。”小拉低声嘀咕,“为什么是一处‘鲜为人知’的地方?这种地方不都是旅行团避免的吗?这里会发生最恐怖的事吗?”
“不错嘛,你的进步很大。”小明拍了拍小拉的肩膀,“别担心啦,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一定能安全度过。”
你们本可以选择小团出行,最终依然决定参与邮轮的大团,想的也是能看看这些本地人的反应。她们会带来危险,有时候也是很好的老师。
向导举起手中的小旗,微笑着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各位早上好!欢迎来到我们今天的岸上游览活动。今天,我们将带大家前往科西嘉岛的几个著名景点,感受它的真实与神秘。”
“具体安排是这样——”他展开行程单,“首先,我们会参观一座古老的热那亚塔楼,了解它在中世纪的防御意义;接着,我们会探访阿雅克肖,这座城市是拿破仑的出生地,也是珐国历史的文化宝藏;最后,我们将前往科西嘉山中的一座修道院,这里是游客很少造访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发现科西嘉的另一个侧面。”
小明闻言立刻低声对你说:“做好准备了吗?”
你点了点头,只要雕塑在手里,什么都不怕。
嘟的一声,邮轮靠岸,向导引领大家依次走下舷梯。
码头的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味,远处是一片崎岖的山地和碧蓝的海湾,正是科西嘉岛的典型景致。
小方和小拉兴奋地举起手机拍照,小明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时不时打量四周,显然对当下的环境很是警觉。你在喝饮料,总感觉海风烈日下,人干干的。
向导带领大家走上一条蜿蜒的山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热那亚塔楼前。这座塔楼用灰色的石块砌成,年代的痕迹清晰可见,墙体上长满了青苔,散发出历史的沉重气息。
“这座热那亚塔楼建于16世纪,”向导站在塔楼前为大家讲解,“当时的科西嘉岛受到海盗的频繁袭扰,这样的防御塔遍布沿海,用于瞭望和预警。塔楼上的篝火信号可以传递到几十公里外。”
“太酷了。”你们啧啧称赞。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大家都愿意以普通游客的心来暂时享受一下。
小方抬头仰望,试图从各个角度拍摄这座塔楼:“想象一下,当年站在这里的守卫会看到什么样的海面。”
“还有可能是敌人。”小拉小声补了一句。
嘻嘻哈哈中,你没有错过任何细节。
塔楼耸立在科西嘉岛崎岖的山崖边,面向无尽的地中海。你跟随队伍缓步走近,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塔楼的石壁上,斑驳的光影让它更显得古老而神秘。塔楼的墙体上长满了苔藓和攀援植物,那些错落的石缝仿佛在诉说着几个世纪的风霜。
向导站在塔楼前,声音略带肃穆,“在中世纪时期,这些塔楼用于抵御海盗袭击,瞭望远处的海面。点燃的篝火信号会迅速传递到邻近的塔楼,形成一道无形的防线。”
小明侧耳倾听,笑道:“有点像防空警报的原型,只不过是用火来传递信号。”
导游好像听到了这些,他虽然不懂花语,仍对你们眨眨眼:“就像这几位客人所来自的古老花国的长城一样。”
突然被导游que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你们四个尴尬地不知往哪里看,只好打个哈哈溜到队伍末尾。
“都是你们今早给了太多小费了。”小方轻轻掐了你一把。
你无语地锤了回去。
你的目光再次被塔楼的顶部吸引。那儿的窗洞幽深,像是几只眼睛静静注视着脚下的参观者。压迫感十足。
“塔楼的守卫有特殊的职责,”向导继续说道,语气里多了一丝神秘,“她们必须日夜不眠,观察海面。一旦有海盗的踪迹,就要立刻点燃篝火。传说,有一次篝火没有被及时点燃,导致整个村庄被掳掠。而那名守卫,从此就消失了。”
“消失了?”小拉听得心中发毛,忍不住问了一句。
向导一翘胡子,对着你们使劲地眨了眨满是褶子的眼睛,没有多作解释,只是带着大家走进塔楼内部:“请大家跟我来,这里有通往塔顶的台阶,但需要注意安全。”
进入塔楼后,空气明显变得冷了几分。
仅供一人通行的空间里,螺旋向上的两壁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环和破旧的火把架,脚下的石阶因岁月侵蚀而显得崎岖,你们不得不低着头,小心地走好每一步。
你注意到,塔楼内部的光线很暗,只有从窄小的窗洞洒进来几束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还有墙壁上的斑驳痕迹。
“这地方有点压抑啊。”小方轻声说,目光四处打量,“感觉这些墙壁都在盯着我们看。”
“别说了啊啊。”小拉哆哆嗦嗦地嚎了一嗓子,“姐姐们,你们管管她,她天天晚上给我讲鬼故事啊啊啊。”
小方充耳不闻,趁着前面的人走得快些的空当,三步并两步蹿了上去,而后从旋壁后探出鬼脸来:“略略略。”
“啊啊管管她啊!”小拉哀嚎,一直都被精致地抓得挺翘蓬松的绿毛今天也萎靡不少。
“这孩子真的被摧残地很厉害啊。”你感叹道。
小明握住你的手,连连点头。
这两人虽闹腾,但也因此少了很多紧张不安的氛围,本地人也都跟着你们笑起来,一时间,塔楼内部都没有那么压抑了。
你继续上行,手指轻轻拂过石壁,发现表面有一些深浅不一的划痕。那些划痕像是被某种利器刻上去的,组成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线条。你停下脚步仔细看了一会儿,却始终无法解读。
“快点跟上来。”小明回头催促你,“别掉队。”
“嗯。”你答应了一声,匆匆走上台阶。
到达塔顶后,开阔的海景映入眼帘。站在这里,仿佛能看到整片地中海的波涛起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盐味。
队伍中的游客也三三两两地散开,纷纷举起手机拍照。
“这里曾经是瞭望的最佳位置。”向导站在塔楼边缘,指向远处的海平面,“守卫们会日夜轮值,如果天气晴朗,她们可以看到数十公里外的船只。”
小方悄悄走到你身边,小声问道:“这地方好像有点奇怪啊,我总感觉还有人在这里…”
“还没到晚上呢,你就开始给我讲鬼故事了?”你调笑说。
小方没有说话,你这菜转头看她,发现她的目光凝视着塔楼的一角,脸上浮出一丝不安。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儿有一处破旧的石座,上面依稀残留着一些烧焦的痕迹。你下意识地走过去,伸手触摸石座表面,指尖传来一阵奇怪的温度——并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微微发热的触感。
就像是刚刚有人点过火一样。
“谁在这里?”你低声喃喃,转头看向小方。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但诡异这么早就开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们两个在干嘛呢?”小明走过来,见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就伸手也摸了一把,旋即脸色一沉。
“静观其变。”你摇了摇头,将刚刚发生的事和小拉讲了一下,让她注意,别光顾着拍照,还是要和大家蹲在一起。
就在你们准备离开塔顶时,向导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在你们的身后讲起了另一个故事:“这里还有一个古老的传说。相传,那名因未点燃篝火而消失的守卫,并非因为惩罚,而是因为篝火没有被点燃,他的灵魂被困在了塔楼里。”
“什么?”小拉睁大了眼睛,显然被导游阴测测的语气吓到了。
“据说,每当海上有风暴时,塔楼里会出现一个守卫的身影。他会在塔顶徘徊,试图点燃篝火,但篝火永远不会燃烧,因为他的错误已经成为永恒。”向导的语气忽然低沉了几分,“当然,这只是传说,但这里的居民至今仍然会在风暴来临时点燃篝火,说是为了安抚那名守卫的灵魂。”
“刚刚尊贵的客人们触摸到的石座,就是这样。”导游又恢复到彬彬有礼的状态,仿佛刚刚的语气只是开了个玩笑一样。
是吗?他出现的也太及时了吧。不过,他又有什么好遮掩的呢?
离开塔楼时,你最后一次回头看向它高耸的轮廓,脑海中仍在思索着向导的话语,以及他的身份和动机。就在这一瞬间,你似乎看到塔顶的窗口里闪过一抹微弱的火光。你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小明问。
“没事。”你低声回答。
那个火光,究竟是你的错觉,还是…某种未解的痕迹?只是一个小场景里的灵异事件,算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接下来,你们乘坐邮轮安排的大巴前往阿雅克肖——拿破仑的出生地。
这座城市坐落在科西嘉岛的西南部,街道两旁是典型的地中海风格建筑,比起西鸥的建筑,它们的颜色没那么五颜六色,只是普通的黄和白,在碧海蓝天下却散发着一股悠闲的气息。
随着车辆驶入市区,向导开始讲解这座城市的历史。
“阿雅克肖是科西嘉岛的文化中心之一,也是拿破仑的出生地。我们即将参观的地方,是他的家族旧宅,现在已经被改造成博物馆,保存了许多和他童年相关的物品。”向导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这座城市因他而闻名,而他也因这里的环境和文化奠定了早年的性格基础。”
车内的游客纷纷议论起来,小明把你们几个叫来低头一起讨论:“这座岛以拿破仑闻名,那么,比如塔楼,那个未燃的篝火,还有守卫的灵魂传说…会不会和拿破仑也有关系?”
“有可能,也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你摇摇头,难以得出结论,“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现在开始好好学习一下他的生平和事迹吧。”
大家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都无限流副本了还要学习啊。”小拉抱怨说。
“留子的任务就是学习。”小方撇撇嘴。
不久后,车停在一栋低调却古朴的石砌建筑前,向导带着大家下车。
这栋建筑的外墙被海风侵蚀得有些斑驳,铁制窗框显得古老而坚固。门口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用法语写着“Maison Bonaparte”(波拿巴之家)。你点一点智能眼镜边上自动ai翻译的键——这是“你”为了上课听课而特地买的眼镜。
在你从行李箱里翻出这个时,你的手机里还同步刷出来相应的购买记录和聊天记录。这些记录使你了解到“你”更多的故事,也更好地对于旅行的计划进行理解,以备万无一失。
“这是拿破仑的出生地。”向导讲解说,“他的家族在这里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有许多珍贵的藏品,比如他的童年书籍、家庭画像以及早期的信件。”
你们四人一起走进建筑,空气中带着一股隐隐的潮湿感。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墙上挂着几幅家庭肖像,油画里的人物瞪着无神的大眼睛,而木质地板在脚步声下发出微微的咯吱声。
“姐姐们,快看这幅画像。”小拉指着墙上一幅画,那是一位身穿军装的年轻男子,脸庞线条分明,目光坚定,眉宇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这是拿破仑的早年画像。”小拉作为美院学生,从美学和艺术理论的角度感叹道,“虽说画像都有美化,但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啊,一想到后来他的结局和历史,还是有点唏嘘。”
“也很有被注视的压抑感。”小方皱了皱眉,“感觉这幅画里的眼神一直在盯着我们看。”
你看了一眼画像,小方说得没错。画像上的拿破仑目光锐利,似乎无论你站在房间的哪个角落,他的眼神都能精准地对上你的视线。
“画技的问题啦。”你笑道,好在大家的情绪不会因为这种小小的诡异而受到影响。
博物馆并不大,向导很快带领大家来到一间装饰简单的书房。
房间里有一张古老的书桌,这是拿破仑曾用过的。上面放着几本发黄的书籍,旁边的墙上悬挂着一幅地图,地图的边缘已经卷曲,显然经过了岁月的侵蚀。
“这张地图展示了拿破仑早年对欧洲的观察,他对地理的兴趣和他后来的军事策略密切相关。”向导解释道。众人又是一阵拍摄,你也不例外。
你走近书桌,仔细打量那些书籍。书桌旁用高台放着一本封面破旧的书吸引了你的注意,上面的标题翻译出来是《战争与统治》。
这并不是数百年历史的古籍,而是博物馆给游客翻阅的陈设。你从善如流地伸手翻开书页,却在触碰的一瞬间感到一阵寒意从指尖传来。
整本书竟然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阴狠力量。
书页的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些字迹,像是墨水刚刚滴上去一般,湿润而深黑:
“所有的失败者,都是因为没有先知先觉。”
你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场景的规则。
正在消化这句话时,你发现墙上的地图开始微微颤动,宛如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它。
“小明——”你想要叫她,可声音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变得模糊不清。
小明好像在观察场景之外一直在观察你,这时候很快察走到你身边,急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书…这本书有问题。”你捂住嘴,咳了几声,指着桌上的《战争与统治》说道。
小明毫不犹豫地伸手翻开,但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生。
她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
什么叫“又”?
小明自己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总之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她就这么过来,然后发现你没事后就离开。
你摇了摇头,脑内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你往某些事上想。
只有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地图上。此时,地图上标记的几个地方——科西嘉岛、巴黎、滑铁卢,突然亮起了淡淡的光芒,形成了一条隐约的轨迹。
脑海中浮现出拿破仑的一生,他从科西嘉岛走向巴黎巅峰,又在滑铁卢迎来命运的转折。那条轨迹仿佛在向你诉说着某种命运的循环,带着无法挣脱的宿命感。
衔——尾——蛇。
你感到手里的雕塑暗暗发冷。
你们继续跟随队伍参观,你偷偷打量小明她们三个,居然毫无不安的神色。怪事了,难道不应该只有你觉得万事无忧吗?
当向导带领大家来到走廊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步步踏入你的脑内。
那声音极有规律,你联想到电视里阅兵时军队的行进步伐。
“小明,你听到了吗?”耳语道。
这下,小明总算是肯定地点头,神情也紧张起来:“是的,像是有很多人在走路。”
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始终看不到任何人影。走廊的尽头挂着一面大镜子,镜子里隐约闪过一道模糊的身影。
你只能大概看出那是一位身穿军装、戴着双角帽的男子。纵使影像模糊,但你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谁。
“拿破仑?”你几乎是脱口而出。
镜子里的影像消失了,脚步声也戛然而止,但你能感受到一股冷意笼罩在整个走廊中,仿佛空气都变得沉重。
参观接近尾声,向导带着大家走向出口。就在你经过最后一个展厅时,你的余光捕捉到了一幅画。
那是一幅不同于其它画作的画像,画中的男子表情肃穆,眼神锐利。
不同于入口处的那副像是看着所有人的年轻拿破仑的肖像,这一幅中的他,明确地穿透了时间直视着你。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剑,脚下是燃烧的地球仪。
你停下脚步,忍不住仔细端详那幅画。
小拉见你停下,也走过来观赏,一如既往地点评画作的艺术功底,啧啧称赞说:“这画里的拿破仑比其它地方的画像都更生动一点。野心,欲望,熊熊燃烧的大地,简直把这个野心家和战争狂画得活了起来。”
“确实。”你点头回应,心中却在想着别的。
画像中的男子不仅仅是生动,他的眼神根本就是“活着”。他的野心,那些欲望…
想来争夺衔尾蛇雕塑吗?没门!
你的眼睛里烧起来恼怒。这是你的雕塑!这是你得到的保护所有人的重要道具!
导游催促着大家离开博物馆,你只最后再看一眼。
拿破仑的嘴角轻飘飘的上扬了一下,在肃穆的整体氛围里,增添一分邪性。
你回以一个挑衅的龇牙笑,管他是什么鬼魂或者画中魅影,不要想着和你作对!更别想…
离开拿破仑的出生地后,你们前往安排好的餐厅,吃了些地道的有着地中海风情的珐餐。你们四个当然还是苦哈哈地只能吃炸鱼薯条,这格外吸引了些科岛出身的服务员的侧目。
喝了些小甜水,下一站就是修道院。
一路上,小明、小方和小拉都显得有些异常安静。大家各怀心思,而你知道,你的任务更重。
看着窗外的风景,科岛的山峦起伏,阳光洒在石砌小路上,远处的海湾一片静谧。这一切都美得不可思议,但你的内心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不是恐惧,是兴奋。
你像一个战斗狂一样,期待着把敌人狠狠踩在脚下。这是为了保护雕塑,没错,就是这样。
“修道院会不会更可怕?”小拉突然打破沉默,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显得很没有胆气啦,但就算做好心理准备,我怎么总感觉今天经历的这些游览,就是在给修道院做铺垫呢?”
“怕什么?”小方拍拍小拉的脑壳,笑着说,“难道修道士还能变成幽灵?就算是幽灵,也该是晚上。怎么样,要不要赌,我觉得这一趟行程只是虚张声势吓唬一下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太难的挑战。毕竟我们晚上还要回邮轮嘛。”
你知道小方只是不想小拉太紧张。这孩子一直在努力融入你们三个人看似“游刃有余”的氛围里,这样反而更加容易紧张,怕出错。
“我赌修道院我们去点个蜡烛听个鬼故事就结束了。”小明笑说,“你呢?”小明对你说。
“啊,嗯,我觉得问题不大。”你说。
小明又用一种怪怪的表情看着你了。
摸摸自己的脸,你轻皱眉头:“你今天干嘛一直盯着我?”
你的话好像没有问出声,因为小明没有继续回复你,转而和小方聊天去了。你仰头灌了一大杯水,把这个半天喝下的第三瓶矿泉水塞回前座自带的网兜里。
车子驶入山中,眼前的风景逐渐变得荒凉而肃穆。
一条起伏的山路将你们带向一片隐秘的开阔地,那里矗立着一座古老的修道院。
修道院的外墙粉刷了一层石灰,墙体上爬满了你也不认得、也许是爬山虎一类的植物,几处窗户的彩色玻璃在骄阳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这座修道院建于12世纪。”向导微笑着介绍道,他的语气总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家一样自豪,“它曾经是当地修道士的聚居地,如今依然有少数修士在此生活。他们对外界的干扰并不感兴趣,只希望保持平静的生活。”
听到这里,小拉对着你们吐槽说:“少数修士?这地方看着那么大,住的人居然这么少。”
“也许他们喜欢安静。”你随口敷衍了一句,因为小明今天不时冒出来的怪目光,让你现在有些不想和别人说话。
目光却被修道院入口上方的一块石匾吸引,石匾上刻着一行古老的拉丁文,虽然有些字已经被风化,但智能眼镜依然准确地辨认出意思:“光明之中潜藏着真实。”
进入修道院后,你们被引导到一间宽敞的大厅。大厅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宗教画,天花板用精美的木雕装饰,高大的拱形窗户是整座建筑的透光源,整个空间因此笼罩在一种神圣的氛围中。
“修道士日常生活的核心区域。”向导轻声说道,“这里是他们用来祷告、学习和交流的地方。请大家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到修士。”
你们顺着向导的指引,在修道院的不同房间中穿梭。每一个房间都古朴而庄重,似乎蕴藏着厚重的历史。墙上的画作和摆设没有任何异样,一切都显得过于正常。
“奇怪了。”小方说,“这里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不是挺好吗?”小拉瞥了她一眼,语气嚣张,行为上规规矩矩地跟着她,“要是真到处都是奇怪的事,那我们也太倒霉了。”
小方点了点头,她的神情中你则看得出,她对这种“正常”并不完全放心。
前方就是祷告室,这里是修道院最核心的区域之一。祷告室的地板由光滑的石板铺成,四周的墙壁上绘有圣经故事的壁画,中央放着一排整齐的长椅,面向尽头的一尊圣母像。
圣母像低垂着头,双手合十,神情慈悲。
“这间祷告室有800年的历史。”向导叹道,“它是修道院最早建成的部分,也是修士们灵魂的寄托之地。”
小方小心翼翼地靠近圣母像,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庞,继续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圣母像好像看着我们每一个人?”
“又来了。”小拉捂住耳朵,“雕像当然会有这种效果,这叫技法好,不是怪异。”
她们俩一如即往地吵闹,你和小明就趁机环顾房间。你目光落在地板上的某一块石板上。那块石板的颜色与周围稍有不同,似乎曾被修复过,但细看之下,却可以看到一些隐约的刻痕。
“这块地板……”你低声喃喃,蹲下去试图看清上面的刻痕,却发现它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符号,类似于一种图案化的文字。
和塔楼里的有点像。
“找到什么了吗?”小明走过来。
你摇摇头,把符文全都拍下来,也许之后会有用。
整场参观就这样顺利结束,没有任何事件发生。
向导带着大家依次走过修道院的食堂、图书馆和花园,最终回到大厅,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修道院的生活是一种极致的宁静和纯粹,希望大家能从这里感受到内心的力量。”
小明转头对你说:“看来这里确实没什么问题,可能我们真的想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觉得小明很怪,你情不自禁就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试探。
你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思绪飘忽不定。你忍不住再次想起墙上的那行拉丁文——“光明之中潜藏着真实。”
是拿破仑吗?到底要出什么招?
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客人们。”
言出法随,在你一直期盼着那个敌人的时候,一个年老的修士叫住了向导。
他们之间用珐语交流,你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鼻梁轮廓是如此相似。大概向导就是科岛人吧,难怪在介绍时是那样的慷慨激昂。”好的,各位游客,我们获得了可以在修道院自由参观休息的许可,大家要是还有意犹未尽的,可以自行游览,或者回到车上休息也行。”向导一拍手,说出这样一个振奋游客心的消息。
小明她们都准备回去大巴里,不想多惹事端。
“我觉得我还想再探索一下。”你说。
敌人还没出现,你怎可能就这样离开?
小明的神色这才松快了些似的,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挽住你的胳膊:“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回大巴吧。”小方小拉也点头同意。
你执意要继续探寻,小明反倒更高兴了,略作苦恼地摸了摸额头,便决定陪你一起。小方小拉也就加入。
那就一起吧。
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地下室。
你直接来到这里,一个智慧的战士,可以找到自己的敌人。
修道院地下室的空气浑浊,这里用的不是电灯,而是摇曳不定的油灯。
一时间,你们四个因光源的不同而将影子分别投射在不同的墙上,屋里一下子好似多了许多人似的。
这里有一张陈旧的石桌。你径直走上前去,手中紧握衔尾蛇雕塑,背后是小明、小方和小拉,她们本是陪在你身边,越走,你把她们就甩在了身后。
四周堆满了古老的文物,墙壁上挂着地图和破损的战旗。
没错,就是这里。
一个熟悉而压迫的身影缓缓显现。
拿破仑的幽魂穿着破损的军装,胸口的勋章闪耀着幽冷的光芒。他目光炯炯,死死盯着你手中的雕塑。
他的心思直接传递到你的灵魂,“重生”的单词血一样在你的脑内炸开。
“Donne-moi ?a.(把它给我。)”他用沙哑而威严的声音说道。
你吞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压制住内心的暴虐。你知道,这场对峙是一场智慧与耐力的较量。
“拿破仑。”你冷静地开口,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指挥官之一。即使在这里,你的气势依然令人折服。但如果你想要这件雕塑,我们得来场公平的较量。”你知道你的话语,可以被他理解。
“很好,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他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你迅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石桌上的一张地图。那是一张拿破仑时代的鸥洲地形图,上面清晰标注了山脉、河流、城市和战略要地。
就是这样。你指着地图说道:
“这里是战场。你代表珐军,我代表联军。我们来一场战争模拟,如果你赢了,这个雕塑就是你的。但如果我赢了,你必须放我们离开。”你努力忍住自己不要傲慢地说出“臣服”这种可能会激怒一个亡魂的词汇。
拿破仑眯起眼睛,似乎在评估你的提议。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好,但准备好失败吧。”
你迅速将地图展开,用桌上的几块石头和旧硬币代表两军的阵地。拿破仑在地图中央摆出他的军队,布置了一条精确的防线。你则以联军的名义,将部队分散在两翼,试图形成包围圈。
“你的部队分散太广,很容易被各个击破。”拿破仑冷笑着说道。他迅速移动他的中路部队,试图突破你的防线,同时派出骑兵直□□的后方。
你咬紧牙关,迅速调整两翼的阵型,想去包围他的中路部队。但拿破仑的调度精确而果断,他的中路不仅没有崩溃,反而切断了你左翼的增援。几枚石头被他扫到地图外,象征着你的左翼被彻底击溃。
“Cest la guerre.(这就是战争。)”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胜利感。
尽管第一回合失利,但你很快发现了拿破仑的弱点——他的布局过于自信,未对地形进行充分利用。
你迅速调整策略,利用地图上的一条河流作为屏障,将你的右翼隐藏在河后,同时让一小支部队佯装反击,吸引他的注意。
“这是你的计划?”拿破仑冷笑,将他的骑兵调往你的右翼,准备一举摧毁你的防守。
但他没有意识到,这条河流将拖慢他的骑兵速度,使他的部队在进攻时暴露了后方的空隙。你立刻调动隐藏的部队,从侧翼包抄他的中路,切断了他的增援。
拿破仑的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你的反击如此迅速。他低头审视地图,即刻调整部队,将骑兵撤回中央,重新建立防线。
这抹幽魂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军事直觉,但你发现他并非无懈可击。他的思维仍然遵循着19世纪的战争逻辑,而你则利用现代的知识和心理战术,一步步逼近胜利。
“你的防线很稳固,但我有一个问题。”你故意放慢语速,带着一丝疑惑的语气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左翼其实有些……矮了?”
拿破仑的眉头一皱,抬头看向你,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视角可能有些问题。”你故作轻松地摊开手,“因为你的身高…”
话音未落,拿破仑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被你的调侃激怒了。但这正是你想要的效果。
地图上代表珐军左翼的石块在你故意羞辱他的身高时悄然挪动,制造出一个细小的破绽。拿破仑的注意力被你的话语分散,何况你的双手都摆在面前,他当然想不到还会有这种事发生。
“战场上,视角和信息流通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你继续说道,假装若无其事地摆弄你的部队,“而你的指挥方式…似乎有点局限。”
幽魂盯着你,眼神中透出寒意。他想要冷静下来,但砷中毒而亡的错乱意识显然难以让他总是做出正确判断。
趁着拿破仑重新调整阵型的间隙,你迅速发动了最后的进攻。你将部队集中在他的左翼薄弱点,一举突破了他的防线,同时派出一支小部队佯攻他的中路,进一步迷惑他的判断。
“Impossible !”拿破仑的幽魂大吼一声,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
局势已经不可逆转,但他仍试图用最后的力量挽回。
“这是战争。”你笑着说道,模仿他之前的语气,“骄傲和急躁是最大的敌人。”
你用最后一枚石块扫掉了他中央的核心部队,标志着战局的彻底逆转。幽魂愣住了,目光死死盯着地图,显然不愿相信自己的失败。
幽魂沉默片刻,忽然仰天长叹。他的身影开始逐渐淡化,声音低沉而无奈:“Vous avez gagné. Mais cette guerre nest jamais finie.(你赢了。但这场战争从未结束。)”
“或许吧。”你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竭力掩饰自己的狂喜,“但你需要放下你的执念了。”
“快看!”小方惊叫一声,指向亡灵消亡处的地面。
那是塔楼和修道院上都曾出现的符号。
“所以说,这是一个复活阵法?”拍照留念后,小明喃喃分析道,“这是我们击败亡灵的奖励吗?只是,我们要这个做什么?”
她们分析她们的,你只是站在阴影里,轻轻抚摸着手里的雕塑。
奖励其实是——你对这个雕塑的理解与使用进一步加强。
你不仅仅是隐约看到未来和过去,而且现在开始可以真正的影响到它们。
你明白了,三次下船,就是要做这样的三件事。
使用雕塑,掌控雕塑——
融合雕塑——
作者有话说:扣1查询大虎精神状态
第40章 摩国 1 ◎静与动◎
“你和小明怎么了?”趁着小明去洗手间、小拉在窗边拍照的功夫, 小方悄悄地问你。
闻言,你的目光从窗外转回来。
餐厅内,香料的味道混杂着海风的咸湿气息吹拂得人胃里痒痒的, 薄荷茶的清香仿佛也渗入了所有食客的呼吸。
你低头用叉子拨弄着盘中的蜜饯坚果糕, 看着它表面洒着的白芝麻,甜腻的香味初尝时还不错, 但浓郁霸道的甜过度扫荡味蕾之后,你不得不对这倒甜品望而却步。
“…其实也没什么。”金属划过瓷盘制造出刺耳噪音,小方嘶了一声, 你才收手, 缓缓道,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大概是…一些想法不太一样吧。”
透过玻璃看着那无垠的大海,蓝色的海面异常平静, 仅有微风抚皱些许的涟漪, 在一如既往暴烈的午阳下泛着细碎的光。远处的载客帆船正缓缓归航, 白帆在微风中摇曳。
再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隐约可见一片薄薄的雾气,像是世界的边界。你眨眨眼, 其实,你眼睛的边界, 本就是世界的边界。
“想法不一样?”小方重复一遍你的话,“果然还是闹矛盾了吧?你们俩可不是这种不把话说开的性格啊。”小方与你更亲密一些, 她自然选择先来找你聊聊情况。
“今天早上集合的时候你们两个就蔫蔫的,逛那些漂亮的清寺的时候,你们也都没什么反应。而且, 你没发现你一上午都没和我们走在一起吗?”小方看起来很想缓和你和小明的关系,即便她注意到了你对话题的回避,依然追上来想进一步深聊。
“要是一些误会,说开了也好,我们不要在这种地方起内讧。如果,是你们两个背着我和小拉发现了什么却不坦白,那我可要生气了。”小方开玩笑道。
“发现?我们哪有什么发现。至于误会…”你好笑地摇头,想起从科岛回来后的事情。
你不知拿破仑的幽魂事件是偶然还是必然,总之向导和修士在看到你们安然无恙时的表情不太好,不过在拿到小费后的变脸也是很有观赏性。
晚上你们在赌场里玩了一圈,有着雕塑的你,自然不会输。
小明大概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一直在观察你了。
唉,其实你该表现得再自然一些的,但也许这就是赌场的规则——让赌徒们深陷其中,越来越上头,不知天昏地暗,一股劲儿只想赢。
你事先用雕塑的能力查看过,赌场没有别的危险,只要注意好时间,别沉浸其中太晚回去就好。既然这么安全,付给专属服务员一些小费请她们帮忙照看时间,你当然放心大胆地带着大家一起玩。
没成想,时间上没出差错,抱着一堆筹码满载而归哄得小拉小方俩傻姑娘开心后却惹来了小明的怀疑。
在收银台用积分兑换一些礼物时,小明就在一边抱着胳膊,沉沉地注视着你。
她看得你心里发毛,而这样的注视持续了整整一天。哪怕你再怎么试图理解她的心理过程,还是难免对她产生了些隔阂。
你也很难过,所以你在晚上,和她一起躲进衣柜里时,一直想着找机会和她把话讲清楚。
衣柜还是那样的舒适,蜷起来的状态让你格外的放松。
小明却皱着鼻子说:“这里也有点腥味了,而且有些潮湿,不知道它还能持续安全状态多久。”
潮湿?有吗?你使劲闻了闻,也许吧。不过这种湿湿的气息,更像是藏匿多年的霉迹混合着风暴冲进来的海风行成的罢了,并不是邮轮里四处可闻的那种危机四伏的味道。
你伸出手,随意地在实木的纹理上划来划去,之前没有细看,现在看来,在昏暗中竟显得像深海里的暗涌。
“说说吧,你最近在隐瞒什么?”小明突然发话。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度。
你的身体微微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你以为这场对话将由你提出,由你主导,毕竟——小明选择了你的对立面不是吗。
她观察你,警惕你,她的眼神时刻放在你的身上,又怎会主动向你伸出求和的信号?
——不要这样想,小明,不是那样的人。她主动问,就已经证明你和她之间的小小误会还不至于到达彼此对立的程度。
“什么隐瞒?”你用平静的语气回应,但声音里的迟疑还是出卖了你。从当时晚宴中那几个分身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你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演员。
“别装了。”她盯着你,眼神中蕴含的感情太多太复杂,“这两天你表现得太奇怪了。你不想探索,你对什么都游刃有余,你不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跟在后面。你以为,这些破绽,我会看不出吗?”
小明因语气的激动而微微挺身,随后叹气,躺回她的角落:“我看不出你有任何不利于我们的行为,但你太怪了。是因为当时你往外看了吗?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还是你吗?”
她的话像刀刃一样划开你表面的平静,你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雕塑。那冰冷的触感让你有一种奇怪的安慰感。
可是小明啊,第一晚你就打算告诉她所有实情,是她听不见,是她没有被选中啊。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你准备再做一次尝试。你依然把小明看作最好的伙伴,你希望她这次可以听见你的话:“小明,其实我得到了…”
不知哪里钻进来的海风,沙沙的,把你的话吞没。
“累?”海风落进小明的耳朵里,不知成了什么话,她回复得南辕北辙。她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小方,但你骗不了我。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反常?你说出来啊,说出来,信任也许还在。”最后半句话,变成了呢喃。她的神色有些呆滞。
你哑口无言,心内升起一阵无奈的烦躁。
雕塑仿佛也因她的话语变得更加炽热,也可能是预感到了你要做的事情,那是一种冰冷与温暖交织的触感,活像个生物一般震动。
你举起雕塑,直接说:“你自己看吧,要是看不到,就别再怪我了。”
她什么也没看到,连你那么大幅度的手臂活动都被忽视了,她只是用一种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距离感的目光看着你。
“小明…”你开口,声音低得像是从四面八方漏进来的风的一部分,“如果我告诉你,有些事情超出了我们能理解的范畴,你会相信吗?”
“什么事情?”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不耐,但更多的是疑惑。
你最后挣扎了一下,手指摩挲着还未放回口袋里的雕塑——只要握着它,你的心就能得到抚慰。不论这来自于对未知的恐惧,还是对同伴质疑的忧郁。
黑色、油光发亮的环形图案出现在脑海里,蛇尾咬住蛇头,循环往复,在时间的无尽深渊中盘旋。
你放弃挣扎了,反正,再多解释也无用。
你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神。她看不见雕塑,也听不到你的描述。
“别再兜圈子了。”小明似乎彻底失望了,还放在你身侧的她的脚也被收回,牢牢地贴着她自己的身子,“随便你信或不信,但我并不把你看成那些一次性的队友。不是因为我们连续两个副本都在一起,而是那些共患难的时刻,你的身上所展现的品性,是那样的难得。”
“如果你不再是她,我绝对不会手软。”她说。
这下子,轮到你困惑地歪头了。
她要,攻击你了吗?
你感到一阵无力,就像风暴中抓不住的沙粒。你也不想把小明列为要被除去的阻碍,你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想保护大家。
可如果小明非要去把你所有不得已而为之的隐瞒,看成你受到了蛊惑,甚至是可笑的“你不再是你”,那你也只能先保卫自己。
“对不起。”你低声说。
“我知道大家都被那些‘分身’弄得疑神疑鬼,但你不要这样对我好吗?至少相信我,我…做的任何事,都只会对大家有益。”你依然想扭转小明那已经阐明的立场。
“我说了你对大家有害吗?”小明笑道。
“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你淡淡地说道,“反正,我会保护大家,我会让大家安安全全地落地离开。”
小明没有说话,在一阵阵雷电闪过的惨白与幽绿色的应急灯的交织中,你觉得小明变得陌生且可怖。
好吧。
小明没再多说,打量着风暴停歇,她站起身,走出衣柜。
小明拒绝和你再一起使用卧室,而是自己收拾出来了沙发床,在起居室过了一夜。
“你以为你能逃得开吗?”你在卧室里低声问道。你当然有资格生气,小明这样对你,根本也不公平。又或许,小明这样不停地诘问,是因为她出了问题。
你回溯,探看,没能看到小明做出任何对大家不利的行为,等待着她的尽头是一团不明的黑烟。
你很庆幸,没有看到小明的背叛。
“别怕。”你低声自我安慰,“我们不会受到伤害,就算小明一时有些糊涂也没关系。我们都会好好的。”
你这样说着说着,进入梦乡,之后就来到了今天。
又一个经停靠岸日,你们随团来到摩国的卡萨市。这是著名的港口城市,也是是摩国最大的城市和经济中心,城市的历史亦可追溯到公元前。而在20世纪初经历珐国殖民统治后,现代化发展迅速,堪称是历史的厚度与现代的鲜活并存。
登上巴士,除了邮轮上的向导,还额外找了当地的导游,皆因当地宗教的特殊性,如果不是特定的导览团队,许多场合是不能进去参观的。
第一站就是卡萨市的标志性建筑——王侯二世清寺。
这座清寺坐落在大西洋之滨,半悬于海面,远远望去,庄严无比。
到达清寺,本地导游亚瑟是个身材修长的摩国人,穿着简单但干净的长袍,脸上挂着热情的微笑。
他直接取代了邮轮向导的位置,站在所有人面前挥了挥手:“大家早上好!在前往清寺之前,我需要提醒几件重要的事情。”
“王侯二世清寺是摩国的象征,也是世界上少数对非伊教徒开放的清寺之一,”亚瑟的声音平静,“但为了尊重这里的信仰和习俗,进入清寺时,大家必须遵守一些着装和礼仪规则。”
他扫视了一圈,特别是停留在你们几个女孩身上:“女士们需要穿着得体,尽量避免暴露肌肤。需要戴上头巾遮住头发,这是尊重的象征。如果没有准备,我这里有备用的丝巾可以借给大家。”
这句话一出口,包括其她邮轮上的女性乘客在内,你们彼此对视一圈,都有些不自在。
小拉“啧”了一声,小方也当即露出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只有小明没什么反应——她忙着盯着你呢:“戴头巾就戴吧,既然来了,也别生事。”
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长袖t恤和长牛仔裤对正常世界来说肯定不算暴露。只是观察一下周围那些裹着黑袍进入清寺的女人们瞥过来的目光,还是让人心里不舒坦。
小方她们穿着吊带短裤,受到的瞩目就更多了。
而你则是因为皮肤现在很是敏感,可能跟不适应地中海气候有关,容易被晒得干燥脱皮,只好拿衣服遮遮阳,反倒误打误撞地省了不少事。
在船上时你也想用雕塑的力量来剧透一下今日的行程,看到的却只是迷雾。你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跳跃场景的窥视,限制会更多。
看着女孩们面面相觑的模样,你走上前轻声问:“亚瑟,我们一定要戴头巾吗?”
亚瑟点了点头,后退一步,和你保持一些距离,微笑着回答:“不戴头巾的话,你们可能会被视为不尊重这里信仰和文化,虽然清寺的管理人员不会明确阻止,但我建议大家遵守规则。”他的牙齿不齐,却白得过分,“这不仅是礼仪,也能让你们更好地融入这个地方的氛围。”
“看来是非戴不可了。”小方叹了口气,接过亚瑟递来的丝巾,“但我可不怎么会用这个东西。”
“我来示范。”亚瑟耐心地示范,他将丝巾对折成三角形,然后熟练地将尖角部分搭在头顶,长边围绕着下巴固定在脖子后,做出把头发塞进去的动作后,再把丝巾的另一边掖回头顶处。
“不过…”在小方小拉两人和另外几个穿得更清凉的游客笨拙地戴好头巾后,亚瑟又递来更大的披肩,“也请两位把这些披在肩上和系在腰上。”
作为专业向导,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目光和语气因此不存在任何的冒犯,但多少让初次经历这种事情的几个姑娘内心升起一阵被注视的臊意。
——就好像她们像正常人一样的穿着多么见不得人似的。
你也把头巾带好。
这还是你在副本世界里第一次接触“宗教场合”,按理说哪怕是副本,既然有遵循现实的一面,那么这种“信仰之地”,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小姐,你的饮料请不要带进去。”亚瑟又转过来对你说。
你一愣,这才不好意思地讪笑着把拿在手里不时补水用的巨大水杯塞进背包里,交给一旁的邮轮工作人员。
规矩还真多啊。你挠了挠喉咙,这两天你很容易渴,一时不喝水就容易发痒。希望快些参观完就出来吧。
这边穿戴妥当后,亚瑟又再次特别提醒所有人:“女士们,注意不要把头斤和身体部位裸露出来。男士们也请不要穿拖鞋,要把鞋子好好地穿好。”
准备工作结束后,你们陆续登上了浏览外围区域和花园并最终前往清寺的观光车。
一路上,小方忍不住低声嘟囔:“戴头巾还要裹成这样,我简直要热飞了。”
“她们有灿烂的文化,灿烂的文化,灿烂的文化…”小拉碎碎念着给自己和小方“洗脑”,来收拾心情。
小明笑着看着她们,不时目光也投向你,就变得有些微妙。
你只觉得喉咙不舒服,只好观赏风景,来转移注意力。
车轮辗过光滑的石板路,车窗外,宽阔的庭院铺展如一张洁白的地毯,上面镶嵌着精美的几何纹饰。
环绕清寺的碧绿草坪上点缀着五彩缤纷的花卉,摇曳的棕榈树和橄榄树在微风中轻轻婆娑。小道两旁立着精致的雕塑和喷泉,水流潺潺,与远处海浪的轻吟融为一体。
这样走马观花一趟,很快到达在清寺正门。
亚瑟再一次检查所有人,尤其是女孩们的着装,而后带着大家走入这座伊教的瑰宝。
确实很恢宏:穹顶高悬,镂空的雕花天花板如星空般神秘绚丽。墙壁上布满细致的阿伯花纹与书法,蓝、绿、金三色交织,好似将海洋、天空与沙漠融为一体。
早午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洒落,映射在波光粼粼的大理石地面上,宛若万花筒中的梦境。
“这是世界第三大清寺,它融合了传统摩尔建筑风格和现代科技,甚至拥有可开启的天窗。”亚瑟导览着,同时示意大家哪里可以拍照,哪里不可以拍照。
小方小拉忘却了不得不变装的不开心,毕竟出来玩还是很有趣的,只是拿出手机乐活地打卡。小明则不远不近地看着你,你则总是寻找空当,能坐下就不站着。
热!还有渴。
这使你有些头晕眼花。
小明却走上前来,用身影挡住亚瑟和其她人的视线,从小背包里拿出小瓶的水,喂给你喝。她的声音冷淡:“快喝吧。纵使你再不对劲,在确定之前,我也不能就让你这样死掉。”
你眨眨眼,安安静静地喝了几口。
喂完水,她又退到一旁,继续着她神经质般的盯梢行为。
你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喧闹。
有人惊呼,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亚瑟从人群中匆匆跑过,神色慌张,似乎事态超乎寻常。你的直觉告诉你,发生了某些禁忌之事。
随着人群涌动,你们被挤到了围观的中心。
两名不属于你们旅行团的游客正被几名清寺的安保人员拦住,一个是年轻男子,手中握着一台单反相机,另一个是金发女子,双手紧攥着一条取下的头巾。
后者的脸色苍白,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已经来不及挽回。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不能拍照!”男子慌乱地举起相机,想证明自己并无恶意。
安保人员却只是冰冷冷地注视着他,高耸窄瘦的鹰钩鼻投下的阴影里,被浓密睫毛覆盖着的深黑色瞳仁像黑洞一样威慑着该男子的灵魂。
“这不是你可以拍照的地方,”一名安保用口音很重的嘤语说,“尤其是在这个方向。”他指向男子刚刚拍摄的区域——那里是一面巨大的墙,表面布满了复杂的阿伯书法,中央嵌有一个以黄金和青翠宝石镶嵌而成的铭文。
“这是清真寺中最神圣的区域之一,铭文据说是伟大先知的言辞,专为祈祷者所用,哪怕是伊教徒也严禁在此拍摄。”小拉像是报幕员一样站在你们背后念着她刚搜出来的介绍。
“至于你,”另一名安保人员转向那名女子,极其轻蔑道,“在进入神圣之地之前摘下头巾,是对信仰的侮辱。”
围观的人逐渐安静下来,有人低声咕哝,有人转头走开,拉开了与事发中心的距离,害怕被牵连。
此时,大殿的穹顶上似乎传来了低沉的回声,那声音飘忽不定,像风穿过长廊,又像某种不可见的存在发出的低语。
恐怖的转变悄然而至。
在清寺的另一个角落,伴随着隐隐的脚步声,几名身穿白袍的宗教长者缓步走来。他们没有发出任何指令,但安保人员自动让开了一条通路。
为首的长者年纪已高,雪白的胡须垂到胸前。
年轻的男子试图解释:“这只是一个误会!我们不知道这些规矩!”女子更是为自己辩护,拿出自己的护照试图要报警。
你们也伸长脖子看会有什么发展。
长者却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手,示意她们安静。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亵渎者必须面对后果。”
周围的光线似乎变暗了。
你遵从潜意识地抬头,却看到彩色玻璃窗上的光芒正在迅速褪去,整个清寺瞬间就笼罩在了一层幽暗的阴影中。
惩罚开始了。
那名男子突然惊叫起来。
他手中的相机好似变得炽热,他连忙丢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相机的镜头却没有碎裂,而是开始迅速变化。镜头中流出一种粘稠的液体,像墨水,又像某种漆黑的液体生物,在地面上蔓延,迅速形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
眼睛眨了一下,射出一道惨白的光束直直照向男子。他被逼得连连后退,光束却如影随形,直到他整个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女子的惨叫声随即响起。她手中的头巾像是无拘无束般飘飘然飞向天空,女子抬手想去抓住它,她的头发竟仿佛有了生命,迅速在她的后脑勺上一窝蛇一样炸开,将她往后一拽。
随之紧密盘绕,将她的整颗脑袋紧紧包裹住,只留下两只睁大的眼睛。活像那些虔诚的女教徒。
和之前遇到的所有“本地人”违反规定得到处罚时众人的麻木不同,此处这里围观的人群真正像些真人一样,响起了低低的惊呼,随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那些目睹了全过程的人,有的掩住嘴巴,有的悄悄低头后退。大概是因为,她们也是此处的“外来者”,因而觉醒了某种作为人的集体意识,而非在属于自己的社会中沉沦。
你对此倒没什么所谓——哈,以前的你的话,大概会真的对这样的“本地人”也生出恻隐之心吧。
只要管好你,小方,小拉——呃,还有小明,不要出差错就好了。
突然,大殿内的回声自穹顶开始转变为吟诵声。
那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又仿佛来自地底。
游客女子痛苦地挣扎着,双眼开始流出血泪,而男子的身体逐渐失去了人形,像是被一种不可见的力量挤压着,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而扭曲的影子。
“够了。”那位长者轻声说道。他的话语像是一种命令,也像是一种宣告。
随后,男子的影子彻底融入地面,而女子的身躯仿佛被风吹散,化作无数细小的沙尘。
周围的一切再次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注意到,地面上多了一片奇怪的痕迹——那是一幅用沙尘组成的复杂纹路,恰好是这座清寺的平面图,而那名女子消失的位置,正是地图上象征穹顶的中心。
阳光再次出现,而整个清真寺内陡然安静下来,仿佛大地屏息,连风都不再流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重的肃穆,却又逐渐被另一种神圣的氛围所取代——一声悠长而低沉的鸣响从宣礼塔顶传来,回荡在清寺的每一个角落。
“啊,时间好像加速了,现在怎么就十二点了呢?总之,这是响礼的时间。”小拉矜矜业业地报着幕。
先前那位为首的长者缓缓抬手,掌心向上,似在虔诚地承载着某种不可见的恩典。
他的动作庄重而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承载着信仰的重量。
周围的教徒们在他的引领下整齐地低下头,跪在清寺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姿态如一片宁静的波浪铺展而开。
光线再次从穹顶的彩色玻璃窗洒落,将地面映照得斑斓如梦。
此时,大殿内响起了低低的祷词声。那声音最初是由长者带领,他的声音犹如深海的潮汐,层层涌动,字句间仿佛充满了对神的敬畏与赞美:
“啊拉胡阿克巴。”
祷词从一个人扩展到众人,教徒们的声音逐渐汇入,形成一片和谐的颂唱。
男声深沉而厚重,女声轻柔而婉转,像是一股圣流,将大殿填满。
祷词中包含着信徒最虔诚的祈求与最深沉的赞美,回荡在穹顶之下,直至与天相接。
而后,乐声响起——悠长的“纳伊笛”(——小拉科普道)的音调在大殿内盘旋而上,为祷词伴奏。
宣礼塔的钟声再次响起,同祷词和音乐交织成一曲庄严而恢弘的交响。
教徒们额头轻触地面,以最谦卑的姿态表达对神明的敬意。整个过程安静而有序,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时而跪伏,时而起身,随之低声吟诵的祷词与乐声遥相呼应。
你们这些游客悄悄退到一边,静静待着,等待教徒祷告完毕,而后再在亚瑟的带领下离开。
“其实里面真的很美,也很庄严神圣,如果没有那些变故的话,还真的破除很多我对伊教的刻板印象。”回到市里的车上,坐在你和小明前排的小拉转过头和你们讲悄悄话。
“习惯就好,别把这些和现实对应上。”小明解释说,“这些地标风景对比现实是复刻的,但是人文氛围却是扭曲的。现实中的摩国是相对世俗化的国家,这里的清寺和教徒氛围还是很和谐的。你要知道,这些副本会抓住一些现实中可能的小的劣处,无限放大成恐怖的处刑。”
小方接着小明的话,说:“等你离开这里,我们可以一起再来真正的清寺游览观光,那才能体会到真正的文化与风景。”
小拉点点头,遐想了一阵离开后的美好未来,又拿出手机,意犹未尽地翻看着那些允许被拍照而留下的美妙建筑的图片。
因着变故,时间已经来到中午,本来要在午餐前去逛一逛的独立广场只是坐在车子上看了看。
这是卡萨市的心脏地带,广场上矗立着喷泉和一座骑马的雕像,四周环绕着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摩尔风格建筑。鸽子在广场上自由飞舞,街头艺人正在表演摩国传统音乐。
亚瑟在车内笑着解说:“这里是卡萨市的行政中心,也是市民休闲的重要场所。以后如果有时间,各位可以在周围的咖啡馆喝一杯浓郁的摩国咖啡。”
随后,你们继续前往哈区,这里是卡萨市的传统老城区。
狭窄的巷子里挤满了小摊贩,售卖五颜六色的陶器、传统布料、香料和手工饰品。空气中弥漫着藏红花和胡椒的香气,混合着炭火上烤肉的味道,让人食欲大开。
亚瑟指着一座古老的建筑说道:“这是哈区的中心市场,你们可以挑选纪念品。小心别走散,巷子很多,很容易迷路。”
小方和小拉兴奋地选了许多手工披肩,摊贩老板狮子大开口,居然敢要价600迪拉姆!(500多人民币)
你本来还想帮着说说价,那边俩人合计着反正不是自己的钱,豪迈地就跑去atm机,刷信用卡换了不少货币,回来连着拿了一堆小皮鞋,披肩,精致的油壶灯,还有也不知道买来做什么的水烟壶,几乎把人家的小店给打包带走。
见大家都买了不少东西,亚瑟更开心了。午餐征求你们意见是在哈区吃巷子餐厅呢,还是去能看到海景的餐厅就餐。
最终大家选择海景餐厅,一行人就又绕回了上午的清寺所在的滨海区域。
在一处悬崖边上的民族气息浓郁的院落里就餐,也就是现在,你们所在的这里。
这家小餐厅忙前忙后的只有一位老奶奶,她亲手做的地道摩国午餐却极为丰盛且富有特色:尝起来有些像小米的松软的库斯库斯搭配烤羊肉,鲜嫩的鸡肉塔吉锅,佐以橄榄和柠檬酱。
甜点就是你用叉子叉得乱七八杂的这盘闻着比吃着香的蜜饯坚果糕。饮品除了当地特色的薄荷水,还有随处可见的橙子树上现摘的橙花水调制的冰镇橙汁,清爽解腻,一坐下,你就干了2杯。
要问为什么没有如常点上炸鱼薯条,那是因为你用雕像看过了,晚上你们总能吃到,何不在此时好好品尝一下当地特色呢?
再之后,就是吃饱后,小明和小拉离座,小方也察觉出小明对你有些怪怪的,特来询问你的这件事。
你说:“你别想太多。真的没事,可能有点累吧。”
你不打算、也不能够回答正面的问题,只是缓缓转移话题:“你有没有觉得,不算早上清寺的那一出,这一程比前天在科岛要安宁地多?”
“安宁?”小方似乎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嗯。”你轻轻点头,对效果很满意,“在科岛时,就算什么也还没发生,但总有线索在为后面的事做铺垫。这里早上虽有闹剧,说到底也只是那个情境下的特殊事件。”
“我觉得,我们总是要在这里得到些什么的。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展现出线索。”你说,没有说完你的全部想法:你曾试过用雕塑去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依然是一片黑雾。
像是在禁止你作弊,总不能是有什么东西在克制你的力量吧。
“至于说别的,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太琐碎,让人有些不知该怎么应对啊。”你浅笑道,努力压抑自己的兴奋。
“所以说你和小明更不应该搞矛盾啊。”小方这姑娘居然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猛喝一口薄荷水,你绞尽脑汁地想着还要怎么才能让她别再研究你和小明了,谢天谢地,有人出事了,这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一位坐在靠近餐厅正门的客人。
身边的桌子上一盘食物被打翻,散落的饭菜沾满了桌布,而他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种奇怪的气息铺开来,像是湿泥土混杂着腐叶的味道。
就在你们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客人时,地面突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震动。瓷砖间裂开了细缝,紧接着,几条粗壮的根须从地板下猛地破土而出,像张开的巨口一样朝那名客人卷去。
“什么东西!”客人惊叫着,想要站起来逃跑,但根须的动作比他快得多。它们迅速缠住了他的双腿,将他整个人拖回到座位上。更多的根须像触手一样从地面涌出,攀上桌面,将散落的食物一口气推回他的面前。
“不——住手!住手!”客人拼命挣扎,可根须反而越来越紧地缠绕住他的四肢,将他的身体固定在椅子上。
餐厅里的人一时间被吓得鸦雀无声,刚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小明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并不敢做出更多的反应。
根须将食物强行塞进那男客人的嘴里,粗暴极了。饭菜溢出口腔,洒满了他的脸颊,他的挣扎渐渐减弱,嘴里发出的不是咒骂,而是——
婴儿的哭声。
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某种极不协调的无助和愤怒,在小而拥挤的餐厅里回荡,直击人的耳膜。
手里的刀叉停止糟蹋那可怜的甜点,你在银白色的金属上看到自己带着笑的脸。难怪,小方刚刚看你的那一眼充斥着不可置信。
不要笑了。咳咳。
你用雕塑想要看看接下来会怎样,你们要如何避死局。
黑雾。
你真的笑不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有什么可以屏蔽雕塑力量的东西存在吗?
一直在忙碌的老奶奶走了出来。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她那裹着最保守的长袍身体站的笔直,黑色的纱巾遮住她的头发,甚至是脸颊——哪怕是清寺里的教徒们,都并没有遮挡得这样严实。
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完全褪去了之前的祥和。
她默默地看着根须把那男人喂死,根须而后慢慢地退回地面,瓷砖上裂开的缝隙缓缓闭合,大开着以备通风的大门将院落里那株郁郁葱葱的橄榄树框在方形的门框里,老奶奶随后遮挡住了橄榄树。
她只有一个人,连收拾尸体都不行。你不禁同情起这位可怜的老太太,众目睽睽之下,起身去把那男人的尸体拖出了房间。
按理说,不拖出去,他的尸体也会自己消失,但你可能就是正义吧,怜悯心无处用了,便做了这样的事情。
老奶奶意外而赞许地对着你点点头,你美滋滋地回到座位上坐下。迎面对上已经归座的小明和小拉的眼神。还有小方。
她们三个看你的眼神变得一致了。
你扭过脖子,看向老奶奶,她动了起来,这次发给你们的不是菜单,而是一张手写的阿语条例表。
“1.食物不可浪费。
2.禁止喧哗。
3.尊重母亲。点餐时,必须直视母亲的眼睛。
4.严禁私自改变座位。
5.最后一道菜,必须由母亲端上。
围着,后果自负!”——
作者有话说:下午好!虎今天或者明天凌晨再发一章,之后就等到周五更新了,给开奖留一天缓冲时间.这次虎拿脑袋发誓以后尽量做到二天一更,拒绝拖延症,从我做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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