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
紧紧地把护身符在手上系好。它的表面依旧温热, 隐约间你能感到还在散发着余颤。
环顾四周,仍旧是喧闹的人群,脚步声、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与站台广播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而你的目光却专注于那条无形的、似乎无尽的车轨。
又一辆轻轨来了。
“这辆是我该坐的。”
时间正确, 车厢的标志与线路显示也与你的目的地匹配。
要上车了。
…不上车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乘客,扫过每一个面孔, 观察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一个个穿着西装的社畜、嘻嘻哈哈的学生、和几位抱着购物袋的中年女人。
她们的脸上没有诡异的表情,眼神也平静且正常。
看来车站的这场风波已经过去,心情放松了一些, 距离彻底安心当然还差得远, 不过好歹你可以稳一稳刚刚开始的慌乱心绪。
跟着人流排队,你低头看清楚步伐, 小心地跨入车厢。不是高峰期的车厢内虽没有座位,你到还是有自己选择所站位置的余地。
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 站好并调整了一下姿势, 脚微微分开, 准备随时做出反应。你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爆发出什么未知的恐怖。
车厢内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跟你一道上车的打工人们低头处理着文件, 学生们也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有一两个人交谈。
车厢内静静的, 除了身侧乘客们的呼吸声外,咕噜咕噜的列车行驶声平添了些安详的真实感。
摸了摸手上的护身符, 到了现在它已经彻底降温,只是稳稳地垂在手腕上,没有任何的异常反应。
一切都如你所期待的那样——平静。
你侧身往窗外看去, 阴沉的云朵突然被阳光刺破,车窗反射出明亮的光。
眨了眨眼,你很快适应了新的光线。
透过玻璃后的阳光,像是被过滤过的阴影,洒在车厢内,赋予了所有的颜色一种曝光过度般的刺激性,所有颜色都减淡了几分似的。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又感觉哪里都不对。拿出手机,锁屏上的时间明白显示着刚刚进入列车没多久——距离你上车时才过去了一分钟而已。
这就怪了。是因为你太紧张,才会度秒如年吗?怎么你觉得,自己已经在这列车上待了很久?
再看着上方的行驶进程显示,和地图上这班列车在一分钟内的行程都对应上了,没什么问题才对。
漱啦啦——外面又下起来了大雨,雨滴拍打着窗玻璃,声音响亮而清晰。
下雨,天晴,太阳又出来了。
你又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依然是“13:01”。
和刚刚并没有变化。
可是,可是,你的感知里,外面那一场暴雨和太阳的变化,至少也过去了十几分钟了吧。再怎么气候变化无常,天气也不能在短短十几秒内翻脸如此吧。
护身符依然没什么反应。
那,再等等看?
窗外的又下起来雨,天空像是短时间内反复开关后产生故障的显示屏,彩色的光斑——彩虹——在空气中化了开来。
蓝色、红色、绿色…这些颜色的光自然也泄入车厢,交织中形成了一种奇怪的辉光。
最后混成一团灰蒙蒙的紫色。
你猛地抬起头,看着前方车厢的显示屏,屏幕上的文字和数字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在流动,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操控。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终于跳到了 1:02。
你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发凉。耳边传来的轻轨轰鸣声和窗外景色的迅速变化形成鲜明对比:车窗外,风景从绿意盎然的乡村到鳞次栉比的城市街道,再到荒凉的丘陵和废弃的工业厂房,每一帧都像是时间加速播放的影片。
唯一相同的是车内外共享一片乌糟糟的颜色。
不由自主地攥紧护身符。它的表面仍旧冷硬,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是它坏了,还是说情况暂时还没有那么糟糕?
周围的乘客对环境的变化毫无察觉,她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表情没有变化,存在的方式也没有不同。
你小口地喘气,将注意力转向手机。
漫无目的地打开所有可能联系到旁人的社交软件,但屏幕上显示的空空如也的通讯录却无情地提醒着你:你无处可以寻求帮助。
唯一和你交换了联系方式的,居然还是之前电视台的主持人美绪小姐。不过对方毕竟是本地人,给她发消息也只会已读不回罢了。
不甘心的你打开了LINE,用翻译器翻译了“你好,我现在电车上有奇怪的光,而且好像一直都没有到下一站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又删掉,改成了“遇到了一些困难,可以寻求帮助吗?”
点击发送,发给了你要去打工的那个便利店里的人。
对方很快已读,“输入中”的句号滚了几圈,你才接受新的消息:“是第一次坐电车吗?外国人的话确实会觉得伤脑筋呢,真的好糟糕,要加油哦!”
行吧,就知道指望不上。
兜来转去,难道网络是最后的希望?
那也只好这样。
尝试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几个关键词:“轻轨时间异常”,“一分钟时间感觉不正常”,甚至是更偏向灵异的词条,如“无法解释的轻轨事件”。结果却是大相径庭。搜索结果中充斥着各种无关紧要的内容:如何优化时间管理的技巧、一分钟煮熟的速食面广告、以及一些光怪陆离的都市传说网站。
你停下来,犹豫着要不要换一个更直接的方式,比如在一个论坛发帖。
5ch,那个给你提供了许多帮助的匿名论坛。
你飞快地打开了页面,界面依然是熟悉的简陋设计,但加载页面的速度比平时慢得多,像是某种故障在干扰。
终于进入首页,你输入关键词,很快找到了许多年前的一个老帖。
“如月车站”。
那是一个人乘坐一辆怎么也到达不了下一个站点的电车,她一直坐啊坐啊,终于到达下一个站点后,却发现站台上空无一人的都市传说故事。
之后,她就消失了,只留下了这个帖子。
情况和你现在面临的一样。
你觉得也没有发帖求助的必要了,因为刚刚好就在你阅读完整个帖子的时间点,列车轻轻地靠了站。
车门在耳边“滴滴滴”地发出急促的警告声,像是催促你尽快做出决定。
要下车吗?
你吞了吞口水,环顾车厢。刚刚还拥挤不堪的人群此刻竟不见了踪影,整个空间眨眼间就只剩下你一个人。
这是做什么?
原本还能龟缩其中的安全感霎时被孤独感所吞噬,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你的喉咙,逼得你呼吸急促。
你还没来得及思考,砰砰几声,两侧车厢的灯光开始一节节地熄灭,黑暗像墨水一般涌了过来。
你无路可去了!你清楚地看到灯光熄灭后的区域再无实体,只剩下一片扭曲的虚空。那些被吞噬的座椅和扶手,像是被投进了黑色的水池里,边缘被直截了当地切割下去,直到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跑!”
你的大脑发出尖叫,双腿却僵硬得无法动弹。你眼睁睁地看着那片黑越来越近,仿佛能感受到它的寒冷和粘稠,它像某种腐蚀性的液体,将空气中的声音、光线和空间一点点撕碎。
终于,你猛地迈开步子,朝着车门方向冲去。
就在你的脚跨出车厢的一瞬间,黑暗如潮水般涌到了身后,带着一股刺骨的冷意几乎擦过了你的后背。
你狼狈地跳下车,双脚踏在站台上,心脏剧烈地跳动。刚想回头看,却发现身后的车厢并没有如常关门离开,而是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个巨大的幽灵,漆黑的窗户中空无一人。
突然,整个车身开始颤动,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撕扯它。
你看到车厢外壳的颜色开始褪去,鲜艳的金属表面像颜料一样剥落,露出下方空洞的灰色轮廓。紧接着,车头的位置简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橡皮擦轻轻擦过,光影开始崩塌,所有的细节被一点点抹除。
车厢的消失不是一瞬间的,而是像画布上的一幅素描,被一笔笔地擦去。从车头到车尾,原本清晰的轮廓变得模糊、扭曲,最后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死寂和隐隐压迫的感觉笼罩着你。
当你回过神时,整架轻轨电车已不见踪影,站台上空空荡荡,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你站在站台中央,冷汗顺着额头滴落。
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凝滞,甚至连呼吸都显得艰难。
你总感觉肺部痒痒的,一股熟悉却说不出来的臭味在鼻尖环绕。
扯起领口捂住口鼻,你慢慢转悠着,探索此处。
站台的灯光虽然依旧亮着,但颜色却不对劲——原本明亮的白炽灯光,竟带上了一层隐隐的蓝绿色,像是深海的光影。
“这是…哪里?”
你低声自语,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被吞没在沉闷的空气中,听起来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四处张望,整个站台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的站名牌静静地挂在那里。
你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那则帖子,只是,站台名称并不是相同的文字。
字体扭曲得有些不自然,边缘仿佛在微微跳动,像是被热气蒸腾的空气扭曲了形状。
你伸出手机,想要拍照翻译。
哗——
一直没有反应的护身符瞬间烧了起来!
幽蓝色的火焰没有灼伤你的皮肤,可是随着它化为黑灰,你的寒毛也跟着竖起!
躲起来,必须要躲起来——
作者有话说:怎么睁开眼又眯上之后就又睡着了qaq话说妈咪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搜一下如月站台的帖子,这个算是虎的童年阴影了,真的超可怕….
第72章 影镇 1 ◎蘑菇蘑菇◎
你使用了伦都雾气罐。
这个在你手上拿着捏着, 无数次想用又无数次想着“下次再说,眼下再撑一会儿”的道具,终于被你用了出来。
呲的一声放气声, 转眼间迷迷蒙蒙的大团白雾就从小小的喷嘴里射出, 将你整个儿地罩住。
你的视野中先是白花花的一片,眨眨眼睛, 适应了光线之后,再看周围的一切就都只是像隔着蒙了轻薄水汽的玻璃一样,有些模糊但想要看清倒也足够。
低下头, 把雾气罐塞回口袋前下意识地晃了晃, 原本满满当当的内容物现在丁零当啷的,还能再用两次。
把道具收好, 你无声地张开嘴巴,呼、吸, 声音再小一点, 别注意到这里。
只是, 几秒前身后那突然冒出来的低沉的、湿漉漉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你在它视野里的消失而远离,而是一味地像某种粘稠的液体在地面上缓缓蠕动似的,贴着雾气的边缘肆意试探。
没事的, 它看不见、看不见…你默念着给自己加油,脊背却不受控地绷紧,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谁知道呢?也许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来者是什么?
你慢慢慢慢地转过身, 直到和一对凹陷处充满挥舞着小小菌丝的“眼睛”正面对上……
那是什么东西?那还能算得上是个人吗?
你咽了口口水,抑制住喉间翻涌而上的酸意。
你下移视线,看到无数菌丝不只从眼眶, 还从鼻孔、嘴巴、耳朵里钻出来,细小触手般在空中挥动。
瞳孔飞速上下滚动,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占据了你全部视野的这个人型的怪物身形佝偻,四肢扭曲得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掰断后又胡乱拼接在一起。
它的皮肤已经完全被——可能也是某种菌丝覆盖,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这种形态总感觉有点眼熟,你联想到了自己刚独自生活时,总是买回家过多的蘑菇,放在冰箱里就会自己这样慢慢腐烂,长出一层蛛网一样的白膜。
你再抬起眼,与它对视——如果还能称之为眼睛的话——菌丝之下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闪烁着微弱的、孢子般的荧光。
大概是你的呼吸还是变化了些许,这个东西才要抬起腿离开就又往后一拐,在你的身侧缓慢且僵硬地扭曲查探。
怎么这么敏锐?恐惧过剩导致你有点气恼。
“聪明的黏菌”。每到这种时候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刷过的一些视频——姑且算是你特有的抽离当前场景以恢复平静与理智的特长吧——讲的就是,这些菌类生物虽然没有大脑也没有眼睛,却总能在迷宫里很快地找到出口。
靠的是——不停发散在空气里的孢子所传递的信息。
该死。
这些怪物的前身大概都是普通人,谁知道是否就因为吸入了这些菌丝孢子什么的物质才变成这样?
雾气能阻挡孢子吗?
这怪物还在“噗叽噗叽”地在距离你只有几拳远的地方扭动,你几乎能想象到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小物质正通过每一次挪动向着空气大量喷射,告诉它环境里的任何的动向,也会往你的嘴巴鼻子里钻。
管不了这么多了,你抬手就把自己的口鼻掩住,一个灵巧的闪躲,就往反方向跑去。
怪物很快给出反应,追着你一摇一摆地跑起来。
这东西在跑起来的时候手臂垂在身侧,可能骨头和肌肉已经没有了支撑它抬起来的效果,毕竟连手指都已经变成了细长的菌丝束,藤蔓似的随着步伐,在地面上拖行,留下一道道粘稠水痕。
往哪儿跑?
你本来也不是为了躲避它,只是单纯看着它就只想远离。
脚步往边上一拐,一个翻身,你佩服自己像个灵活的猴子一样攀上了储物柜。
这动静可不小,怪物很快就来到你的附近。
你飞速地从背包里拿出小刀从打底的衣服上割下一小块布,在有弹性的布料上挖俩洞,往耳朵上一套,简易的口罩勉强完成。
…还不够。
怪物停在了距离你不到两米的地方,你就趴在它的头顶上。这玩意儿缓缓抬起头,那张扭曲的脸正对着你的方向。你看到它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一阵低沉的、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来…来…”
你的手上动作没停,感谢今天的小雨,让你多穿了几件衣服,你又割下两片布,照样儿在两边挖出洞,往脸上一套。
呼吸是困难了不少,但紧绷的感觉让你觉得不止空气,连孢子也进不来了,很是安心。嗯。
这期间,怪物只是静静站着,麻木地看着你的方向。似乎,它的身体机能仅仅只能支持它行走,更多的动作就完成不了了。
而当你的呼吸声都被层层布料所阻隔后,它终于对你丧失了兴趣,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你多等了一会儿,等到心理上觉得那些可能伴随着它而来的孢子已经被空气稀释到没有攻击力后,才一个轻手轻脚地爬下来。
这里是车站。你飞速地打量起来周围的环境,得出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
你本来觉得自己这是碰上了都市怪谈里的“如月车站”,你甚至都想到了是不是因为自己查看了那个帖子才会遇到这样的后续展开:假如你当时只是强撑着度过那些光污染般的路程,也许正常的下一站就会如期而至。
好吧,“感谢”蘑菇人,它的存在说明了这里不是“如月车站”。
尽管你完全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触发了这样的场景和事件,但有怪物,就意味着这里有可以交互的其它存在,总比让你像那个可怜的发帖人孤零零地失落在异空间似的,就算想找到回去的路也没有任何线索。
先逛逛吧,你往前走了几步。
这里是一个综合站台,有轻轨和城铁,所以站台建造得也更像个“站点”。
明晃晃的白织灯惨淡地悬在头顶,你静悄悄地跟随者墙上地上贴着的指示往前走,直到拐过一个弯,你又遇到了一个怪物。
你这次有所准备,没让它察觉。
从背后绕开,迎面又转到了一个怪物的跟前。
…此情此景,你觉得自己该多学点霓虹语的骂人话才能表达你的心情。
你已经走进了车站的中心,这原本用来容纳人流的大厅,现在空空荡荡地成了十几只怪物的散步间。
再怎么小心,总会有那么几只怪物会注意到你走路发出来的窸窣声,而向你追来。
那也不能就站着不动啊。
左前方有个虚掩着门的面包店,店面很小,只有一个门,目前看来,里面至少可以让你暂时躲一躲。
说走就走,你大步走过去,跐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咔哒,把门关上。
面包房四面都是玻璃,你在里面想怎么观察就怎么观察。
你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望过去,一个怪物正用它的胳膊在门缝中蹭来蹭去。
你捏紧小刀,刀刃在屋外的大灯光线下闪烁着银光。你不会用这把刀去划它,身为网络视频顶级学者的你当然知道,掰开一朵蘑菇的后果可能是孢子肆意喷溅。
只是握住刀,你就觉得一切还在掌控之中,至少能给你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门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但你不敢放松警惕。即便雾气隐去了你的身形,你还是出于谨慎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向外张望。
外面空无一物,只有地面上残留着几道黏糊的痕迹。
你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你的瞳孔猛然收缩——
一张扭曲的脸正倒挂着垂在你的正前方。
真的只有一张脸。
半化不化的身体牢牢地粘在了天花板上,脸皮受着重力吸引从骨肉上坠下来,只有菌丝把它还依依不舍地连在一起。
受不了了。
你嫌恶地别开脸,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会觉得别的店面都被砸毁了,而这唯一还保存完整的地方能清净。
面包房里的空气沉闷而潮湿,大概是通风不足的原因,腐烂的甜腻味远胜外面,像是发霉的面包和腐烂的菌丝混合在一起。
你强忍着恶心,环顾四周,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在这里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之间面包房的柜台后面堆满了过期的面包和腐烂的食材,有意思的是,这些食物上却没有五颜六色的霉菌。大概是菌类之间的弱肉强食吧。
这里没什么值得看的。
你又在柜台和储物柜里翻找。抽屉里塞满了零碎的杂物:过期的收据、锈迹斑斑的硬币、几把已经钝掉的小刀…直到你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发现了一个打火机。
打火机的表面已经有些磨损,但还能用。你试着按了一下,火苗“啪”地一声窜了出来,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面包房里显得格外刺眼。
你盯着那团火苗,眸光一闪,也许,你可以用这个打火机解决掉那个倒挂在天花板上的怪物。
你迅速从面包房的库存里找出一些空的面粉袋,用刀割成几条布条,将它们拧成粗绳,再淋上哪怕过期变质也能燃烧的橄榄油,做成一根引火绳。
差不多了。你浅一口气——深吸是不可能深吸的——缓缓靠近那个倒挂的怪物。
将引火绳的一端轻轻搭在它的菌丝上,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另一端。火苗顺着引火绳迅速蔓延,很快便点燃了怪物的菌丝。
火焰“呼”地一声窜了起来,怪物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发出一阵尖锐的漏了气的气球般的声音。
你烹饪过蘑菇,所以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声音。
别去想了。
你锤了自己一拳,打住过分的联想。
那边,菌丝和人体在火焰中迅速萎缩,发出“滋滋”的声音。你后退几步,看着火焰逐渐吞噬了那个怪物,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感。
其实你知道,车站里的菌丝和孢子已经无处不在,烧掉一个怪物并不能改变什么。
但只是看着那团燃烧的火焰,你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很多,就像是空气里的所有脏东西都被灼焰烧尽了一样。
感受着这股温暖,就在你小嘴一咧露出微笑的瞬间,火焰已经走到了面包房的木质吊顶处。
哈,玩大了,这下火势可能要失控了。
你迅速冲出面包房,身后的火焰已经将整个店面吞没。你听到一阵尖锐的嘶吼声,回头一看,发现几个怪物正从车站的各个角落向火焰的方向聚集。
它们的动作比之前更加僵硬,菌丝在空气中疯狂舞动,像是被火焰吸引了一般。
你索性又折返,不顾危险,抱了几小桶油出来,到处洒再点燃。
很快,聚过来的怪物们一个接一个的燃着,它们身上那些张牙舞爪的东西就像是传递火种的引信,把它们自己烧了个干净。
不多得意,你趁机向车站的另一端跑去。你本意只是想把面包房里的那个料理了,这样你能有个小据点,不过既然烧这么大,也算个好时机,现在你可以趁着大多数怪物都被灭掉,在车站用这个机会找到更多的线索。
——你对当前的情况还一无所知,说不定车站就是全部的场景。
火焰的光芒在车站里跳动,将周围的墙壁映照得忽明忽暗。车站到处都没什么东西,只有告示栏墙上贴着几张破旧的海报。
海报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和活力满满的年轻人手捧着几朵你从未见过的花,笑容灿烂得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那些花的花瓣呈现出深紫色,边缘泛着微弱的荧光,美得像假的,但看起来又那么真。
拿手机翻译,海报上的广告词更是夸张得离谱:“影花——大自然的奇迹,健康的守护神!抗菌、抗病毒、延年益寿,一切尽在影花!”
你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丝讽刺。
广告词的下方,一行小字完全印证着你心里那种吊诡感,显得格外刺眼:“由华影制药公司独家研发与销售。”
说实在的,这海报实在充满着“农产品滞销,帮帮我们!”但仔细一看商家根本都是大农商的伪劣感。
吐槽归吐槽,这影花肯定是什么关键信息。
掏出手机,将海报拍了下来以作存证,反正你是肯定不敢用手去碰这海报的。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这花和那明显是真菌寄生的怪物是什么关系?
你不是学理工科的,但应该没有长得像花一样的蘑菇吧?
还真说不准。
你在车站里又转了几圈,想找到更多线索,但除了这张海报,再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再次浅吸一口气,只能离开车站了。
此处虽然荒废,建筑却还算完全。找到出口并不难,自然光就在眼前倾泻而下,你却心里一哆嗦,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迈出了车站的大门。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你瞬间僵在了原地。
车站外,堪称一片人间地狱。
密密麻麻的怪物在街道上游荡,它们的身体如出一辙的扭曲变形,灰白色的菌丝反射着阳光竟然发出亮晶晶的宝石质感。
它们只是随便地徘徊,你却感觉自己的眼睛要被晃瞎。
而它们却在你踏出车站的瞬间,齐刷刷转头“看”向了你。
你感觉自己喉咙发紧,警铃狂想。
你这才发现哪里不对。
你的视野现在无比清晰,除了那一直在你身上牢固地掩饰着你的存在的大雾被刚才突如其来的风给吹散了,你找不到别的理由。
几乎是条件反射,你迅速按下雾气罐的喷口,浓稠的雾气瞬间喷涌而出,将你整个人包裹其中。
可是,没来由的,风又一次袭来,雾气被吹得四散开来,你的身形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你心里一沉。
究竟是车站外并非你该踏足的地方,还是说——车站大概是某种“等待区”,而站外才是真正的“正式区”。
雾气罐这种道具,作为作弊手段,在这里并不被允许。你握紧手中的雾气罐,指尖微微发凉,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没了雾气的掩护,你感觉自己像是赤裸裸地站在了这群怪物面前。它们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数量实在太多了。
也没了雾气对你自带的模糊滤镜,你清楚地看到它们的菌丝手指在空中舞动,一大群发着亮的丑陋人型蘑菇牯牛着向你靠近,你甚至能听到它们因肢体挤压而发出来的,噗叽,噗叽…
救命。
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后跟却撞到了车站的墙壁。
你无路可退了。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背后抓住了你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很抱歉更得这么晚。这一个章节从上周末开始就一直写得很不满意,一开始就是想写如月车站,写了七千多字后觉得既不恐怖还很老套,毕竟是已经被用烂了的元素…遂弃之;第二次想了两天,觉得可以伊藤润二一下,就有了原本的那一章,兴冲冲地写开心心地发,下一章又写了五千多字的后续讲在人头气球的监视下反转螺旋的故事,写着写着就觉得这不就是缝合人家伊藤润二的作品嘛,就算是放在同人里都得判抄袭吧…一下子就不知所措了,上期榜单也没有完成进了黑榜单,整个伏笔、故事走向都不知该怎么去改。然后又结合我已经埋下来的伏笔去写了普通的车站求生怪谈故事,讲的是储藏柜女鬼,但又觉得很无聊…最后就是现在这个,我自己是对故事比较满意的,毕竟也是憋了这么久,再不写的话就只能明年再写了(什么)。总之,感谢妈咪们!!爱!!
第73章 影镇 2 ◎四个大学生◎
(上章全文改)
你被那只手猛地拉进了阴影里, 蹬蹬地跟着跑了两步后,一低头,蔌啦啦地一阵摩擦声, 你定睛一看, 借助着车站的外墙和单车亭,这里竟有个用木板和塑料布搭成的简易棚子。
棚子里光线昏暗, 到处都是一股消毒水和杀菌剂混合的气味。角落里摆着一台简陋的空气过滤机,发出不太明显的咕嘟声。
贸然进入这样一个“室内”,你立即抱住胳膊就往角落里站稳, 手里的刀子已经握好, 迅速扫视了一圈,发现棚子里还有三个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高男生, 一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矮壮男生,以及一个不仔细看几乎没发现的靠在墙边、手里捧着一本书的女生。
她正就着棚屋顶上泻下来的一点光仔细地研读着什么, 即便你这样闯入, 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拉着你进来的女生松开手, 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与外面恐怖环境不相符的灿烂笑脸。
她的红色短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白色的登山服上沾满了灰尘,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在意。
“你没事吧?”她热情地问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刚才真是太危险了!那些怪物差点就发现你了!”
你点了点头, 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自顾自地介绍起来:“我叫早川花, 是新闻系的学生!这是我的同伴们——”她指了指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这是森田晶,植物学专业的;那是石川真, 体育系的;还有白石美月,艺术系的。我们是一起来这里调查影花的!对了,你听说过影花吗——”
“早川!”森田晶往前一步,横在你和早川花的中间,打断她,语气冷得像冰,“你这样就对一个陌生人透底,是不是太冒失了?”
早川花撇了撇嘴,不满地反驳道:“喂,森田,你也太紧张了吧!她刚刚可是差点被那些怪物抓住诶!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森田晶推了推眼镜,镜片不知从哪里反射出一道冷光:“在这种地方,轻信陌生人就是找死。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感染者?”
早川花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拜托,你看看她,哪里像感染者了?她还戴着自制的口罩,说明她和我们一样,就是被困在这里的普通人!”
你看着她们斗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吐完,你又紧张起来。
她们说的是哪国语言?
经历过之前译者的事情,对这种直接能听懂的话语你是一百个警惕。
她们明显是霓虹副本的本地人,不论是说话的语调还是肢体动作都和你们这些外来者显著不同。你能听懂她们说的话,这意味着——
也不对啊,译者的出现也并不是没有破绽,这样去想,在电车上时你应该没有可能会被附身。
此刻外面有的只是怪物,而你几乎是一下车就使用了雾气罐,更没可能在那时被浑水摸鱼,再被另一个幽魂用相似的套路把你给套住。
对啊,你已经上当了一次,不会再被坑第二次。
只是几个眨眼,你已经料理好了自己的感受。
你打量着这些人略显幼稚直白的对话方式,那些平常“正常”人会有的行为模式和微表情,不管现在能听懂这几个人说话到底是应该还是不应该,至少你心里能稍安些。
你清了清嗓子,抿抿嘴,舌头和面部肌肉自然地按照霓虹语的习惯运作起来,插入她们的争吵:“那个——谢谢你们救了我。我也是个学生,想去郊游,我睡着了,就坐过了站,不小心到了这里。”
你晃了晃自己的背包,很是无奈,又作出一副惊惧不定的样子:“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对这里了解多少?能告诉我吗?”
早川花又是一个白眼,立刻转过头,地说道:“当然可以!我们——”
“够了,早川。”森田晶不满地插话,眼睛却是在审视你,“我们没必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
早川花双手往下一抻,上身前倾,音调抬高:“森田,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为什么总是质疑别人是坏人呢?她只是想帮忙,何况,我们几个也身处困难之中啊,多一个帮手有什么不好?”
森田晶不再理会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你,静了几秒后,他似乎也无奈地接受了你来都来了这个事实,但开口后的语气里还是带着一丝警告:“此时此刻,信任是奢侈品。我们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不知道你的目的。如果你想合作,最好先证明自己的价值。”
啧,好狂,好欠揍。皱了皱眉,你正想说话,角落里一阵发颤的哭声打断了你们三个的对话。
“没用的…没用的…”那个叫石川真的矮壮男双手抱着头,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们根本离不开这里…这里是诅咒之地…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此话一出,棚子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早川花担忧地看了石川真一眼,随即转向你,手忙脚乱但语气温柔地解释道:“你别介意,石川他…有点紧张。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也遇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
你点了点头,感谢早川花的善意,正想继续询问,突然听到一声冷笑。
“蠢货。”白石美月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扫过你们所有人,“已经一天了,还在嚷嚷着诅咒、死亡,除了制造恐慌,你还会做什么?”
石川真猛地抬起头,脸色涨得通红:“你…你只是嘴上说得好听!你不也看到了吗?那些怪物…那些孢子…它们无处不在!我们根本逃不掉!”
“呵呵,”白石美月单手掩唇,轻笑几声,张嘴就是讽刺:“逃?我从来没想过要逃。这里的一切,都是绝佳的艺术素材。你们这些胆小的人,只会浪费机会。”
“美月,你别这么说。”早川花又走到白石美月的面前,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石川只是太害怕了,而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互相支持,却不是互相指责。”
把早川花的手甩掉,白石美月耸了耸肩,语气冷淡:“支持?谁能支持得了谁?既然你们个个都是胆小鬼,就算抱团在一起也不过就是死得更早一点。”
这个白石美月的性格,还真是恶劣得有点…刻板。
你的视线下移,掩盖住思考时的眼动。话说回来,本来本地人的行为就很难用常理来预测。
“白石,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森田晶又开始指责白石美月,“恐惧和情绪只会让我们失去判断力,但你也不应该对我们几个同学这样冷淡。我们必须保持理智,才能找到出路。”
白石美月又刺了回去,眼见着她们马上要开始新一轮的吵架和劝架,你抓了抓额头,无奈插嘴:“大家,听我说一句。我明白你们的顾虑,我也知道大家最终的目的就是离开,只是现在,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合作,至少,你们要保证我不会拖你们后腿不是吗?”
你对这森田晶笑了一下,后者接收到了你的威胁意味,表情瞬间垮下来,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纯粹是路过,对这里一无所知,但如果你们愿意分享信息,也许我们能一起找到办法离开。”
早川花立刻点头,笑容重新回到脸上,顺着你的话讲下去:“没错!人多力量大嘛!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离开这里。”
“来,我告诉你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拽过来一块大破石头,用纸巾擦了擦后示意你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手舞足蹈地开始讲述:
“我们是做修学旅行的时候路过此处,听说这个小镇有一种神奇的植物,叫影花。它的种子可以制成超级厉害的药材,能抗菌、抗病毒,甚至还能延年益寿!镇上的人靠它发了大财,但我们总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应该被私人制药企业所垄断。就算有,也不应该仅仅只在附近区域出售。”
“如果这种植物是真实存在的,那我们理应把它曝光,让更多的人和公司知道它的存在;如果它只是骗局的话,那我们也会把它揭露,至少,已经轻信了这一款产品药效的普通人以后就不会再被骗钱了。”
听着她的叙述,这早川花实在热血得过了头吧,再看其她人的反应,你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看来她们根本都是各怀目的啊。
你斟酌着字句,问道:“你们都是名牌大学的学生,真的相信这种植物有那么神奇?”
早川花愣住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啊,它的广告说是这样,我们也看到很多附近的镇民都在食用,对,就是这样,而且这附近也是有名的长寿山谷,所以…”早川花磕磕绊绊地分析出来她为什么会相信的原因,最后回归她乐观开心的状态。
一直都在和所有人唱反调的清醒哥森田晶却在这一点上并不反驳:“影花的药用价值绝对是有科学依据的。我们买过那一种药,在镇上的实验室里做了化验,成分里确实含有一种特殊的化合物,能够抑制多种病原体的生长。只是,这种化合物竟然没有被世人所知。”
“我们应该去提取出来更多的相关成分,发表论文,让它,造福全世界。”森田晶说着,镜片发射得光越发亮,嘴角也不受控似的撅了起来。
好一个伪君子。
你看了他一眼,还是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如果影花真的那么厉害,小镇怎么会…那些怪物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森田晶抢先发言,语气里满是遗憾:“我们也不太清楚。这里的车站在影花被大面积种植后就封锁了,据说是当地政府为了掩盖影花的秘密,只留了一条进山通道。我们是翻山越岭才偷偷地走了进来,但一路上别说影花了,就算是普通的杂草,都大面积枯萎了…”
他的声音也变得沮丧:“如你所见,小镇的土壤也变得贫瘠不堪。我们一路往里走,直到进了小镇,才发现这里的人都变成了那种怪物,而影花,更是不见踪迹。”
石川真又嗷地一声嚎起来:“不是消失!是被诅咒了!那些影花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是恶魔的礼物!镇民变成了怪物,吃了药的那些所谓长寿的人也会变成怪物的,我们、我们迟早也——”
啪!
白石美月速度极快地走到石川真面前,扇了他一巴掌,直把他抽得原地转了几圈。
啊,这…
“闭嘴,蠢货。”白石美月揉了揉自己的手,甩了一下长发,“既然你这么想死的话,不如就由你来接触那些怪物,然后当森田同学的——那叫什么词?观、察、样、本?这样的话,说不定聪明的森田同学可以找到解决怪物的方法呢?”
白石美月说着对森田的恭维,其实只是拿眼睛在偷瞄默默观察着的你。
“美月,不要这样…”早川花站出来和事。
矮墩的石川真被白石美月像抽陀螺一样打得发懵,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很快,他的情绪从恐惧转向了愤怒,却不是冲着白石美月。
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怒火直喷向森田晶,“都是你!”石川真跳了起来,往森田晶身上一扑,“要不是你非要来这种鬼地方,我们怎么会遇到这些怪物!你才是罪魁祸首!”
森田晶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被很有力气的石川真这样推在地上按着打实在很不体面,他一边伸手格挡,一边也提升了音量:“石川,你真的是个野人。你能不能克制一下自己的行为,不要总是感情用事,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研究影花,这是科学探索的一部分。如果你害怕,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拒绝呢?进了山以后,你也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留在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无理取闹。”
“安全的地方?”石川真的拳头不停,“这里哪里安全?外面全是怪物,棚屋也快撑不住了!你根本就是在害我们!都是你的错。”
老好人早川花没辙,只能用尽全力去拉石川真:“石川,别打,森田带了植物分析的仪器,之后他肯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石川真一点也不给早川花面子,方才面对怪物的怯懦荡然无存,一挥手直接把早川花甩得趔趄几步,语气里带着一股浓浓的醋意:“你也是个没脑子的人,森田说什么你都信,说什么来这里做新闻,我看你也就是看他长得好,是个小白脸,才来这样哄着他!我告诉你,他根本就是个冷血的疯子!”
“你在说什么呀!”早川花真的生气了。
白石美月靠在墙边,静得像一尊雕塑。她的眼珠蓦地一转,和你再次对上。
她冲你扬扬手。
你呢,则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四个人一台戏。
精彩。
你发自真心地故障。
要不是棚屋外怪物的拍打声越来越剧烈,你甚至想搬个椅子,边吃零食边看这场闹剧。
然而,现实并不允许你悠闲旁观。
这两个男的实在太吵,棚屋本就不隔音,此刻被怪物拍得“唰唰”作响。
所有的缝隙里,都挤满了长满菌丝的眼睛,早川花是第二个意识到这一情况的,脸色一变,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口罩反手塞给你:“戴上!你自己做的那个不管用的,对了,孢子会通过呼吸感染!”
你接过口罩,迅速戴上。怎么说呢,就算没有其她三人的对比,早川花也有点太好了些。
她在地上翻找一阵,抄起一根铁棍,眼神坚定:“大家,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冲出去!”
与热血的早川花形成对比的是,森田晶和石川真,那两个刚刚还滚在一起打斗的男人,此刻却缩在了棚屋的角落里,一声不吭。
森田晶推了推眼镜,他的身体却紧贴着墙壁,仿佛想要把自己藏进阴影里。石川真则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嗷嗷唧唧地开始絮叨:“不行…不行…外面全是怪物…我会死的…”
你忍不住开口:“你们两个,就打算躲在这里等死吗?”
森田晶毫不犹豫:“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影花,而不是无谓地冒险。当务之急是镇定下来,而不是贸然冲出去。”
你无语了,再看着白石美月,她还是一副自己的命别人的命都不是命的模样在那里站着。行吧。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你走上前对早川花道:“这些怪物怕火,我们可以用火烧它们!”
早川花眼睛一亮,而后又黯淡下来,语气不确定:“诶?你不知道吗?”
“不行!”森田晶发出权威的声音,“烧死怪物只会让情况更糟。”
哈?“什么意思?”你问。
“这些怪物的身体虽然会被火烧毁,但孢子却十分防火。烧死它们只会摧毁‘人体外壳’,导致更多的孢子释放到空气中。但到时候,这么近的距离,我们所有人都可能被感染。”森田晶恢复自信。
怎么会这样?
你明明亲眼看见那些四散在空气里的菌丝被点燃成灰了的呀。
“真的,不骗你。”早川花不客气地拿走你手上的打火机,点燃了一团纸后对着一片空气那么一扔,“你看,这些孢子粒根本不会被点着。”
你看着那团纸在远处烧成黑色的碳片,一股不妙的感觉悠转而生。
哪里有孢子?
你只能看到那边一小片一小片的黑灰。
就像在登上电车之前,电车轨道上四处飘浮着的灰烬那样——
作者有话说:下午好!
第74章 影镇 3 ◎四个大学生一台戏◎
“这就是孢子啊。”你重复了一遍, 看着这浓烟一样的黑雾,心跳乱了几拍。
车站里到处都是这样一团一团的东西,你只当是自己烧了那盘踞在面包店里怪物后产生的灰烬。
哪怕没有这几个大学生指出这是孢子, 你之前也不会在看到这样子的黑雾后还往里走。
问题是, 孢子这种东西是肉眼可见的吗?不不,连“影花”和行尸走肉一样的怪物都有, 出现这种孢子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但,假如这是“孢子”的话, 也就意味着, 这东西是一直存在在此处的。
既然是场景里自带的物什,你很难不把它和先前出发站里、那些前仆后继跳下站台的乘客化成的黑灰联系在一起。
也可能是想得太多了…不过这里可没那么多偶然。
假如你想得不错, 那么,为什么出发站和这里都会出现这种灰一样的物质?
孢子也入侵了出发站??
更有可能的是, 在那个站台时, 你就已经进入了这一场景之中。
“物种入侵” 的恐怖设想在你的脑海里翻滚。这难道是在暗示说以整个副本主体为大场景的恐怖事件即将降临吗?
谁也见过还能有这种事情发生吧?那这还能叫留子的规则怪谈吗, 这直接跑偏了吧。
时间只过去了不到一秒,你的猜测已经跑出八百里远,甚至开始吐槽“副本意识”。
面上自然流露出来的恐惧发自真心,不过呢, 比起一步一个灵异事件,任何人确实更怕这种“末日求生”吧!
早川花犹豫地看着你:“是啊, 那个就是孢子,是不是很可怕?你…应该没有接触这些东西吧?”她手里的铁棍倒是一直不闲着, 在击打那些探进棚屋里的怪物的手。
“那我倒是没有。”你说,站得离那些黑雾远了一点,“多亏了你们啊, 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这就是孢子,可能只当做这里的空气质量很差。”
“毕竟,在我的常识认知里,孢子这种东西应该不长这样。”你谨慎地套话。
对现状不可知造成的短暂发狂时间已经过去,该有的脑内情绪发泄结束,你有别的猜想。
“一般来说,哪怕是大型真菌产生的孢子也是肉眼不可见的,不过这里能够孕育出影花那样神奇的植物,说不定这里还有着某些反古或者说超前版本的生物存在。”讨论到这些问题,森田晶侃侃而谈,“大概这就是造物主的奇迹。”
“要说是奇迹的话,我倒也无法反驳,但这样的东西,你们有没有记录下来呀?我不是在质疑你们的专业性,只是觉得,也许之后,仅仅是照片也可以震撼学术界呢?”你早就注意到,这几个说着要来采样、搞学术、写报告的大学生的手中,竟只有一个破损的相机挂在早川花的脖子上。
她们的手机呢?你把自己的手机往口袋的更深处藏了藏。
还有那个白石美月,再怎么文艺病,都这个时候了,还拿着一本纸质书在看,真的不会不方便吗?
就算是副本本地人的思维逻辑总是有所跳脱和古怪,大多数情况下她们也依然遵守着客观规律或者一定的行为标准,但细想一下,这几个人实在是哪哪儿都不对劲。
“如你所见,照相机坏了。”森田晶的语气很是遗憾,下一秒他就不由分说地夺过白石美月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绘本,“但是,白石把这些全都画了下来。”
你望向白石美月,她对森田晶倒是很有耐心。她一直都神游在所有人之外,时不时却又会把视线落在你的身上。她对着你略一点头,长着泪痣的眼睛弯了弯。
你打了个冷颤。
低下头去看那绘本上手绘的孢子图形,你暗暗咬了下唇。
这和你看到的果然不一样。
在你的眼中,是真的只是黑色、灰色的烟雾而已,而画面中,那用铅笔绘成的黑白色物体,完全就是一颗颗扭曲的小肉瘤,哀哀戚戚地挤作一团,沉沉甸甸地在空气里浮动。
为什么。
至少,你笃定唯有跟着这几个人才能找出真相。她们绝对不是普通的“本地人”。
“好厉害。”你真心地夸了一句,合上绘本。白石美月好像很是受用,轻声地哼了一下,就把自己的绘本和背包一起拿走。
“不过,我们现在是不是最好先离开这里。”你指着快要支撑不住的早川花,诚恳建议。
你的话音刚落,早川花立刻喘着气大叫:“撑不住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轻松的语调,事实上,不论她在讨论什么话题,语气都是十分亢奋的浮夸调调。
“走!”森田晶无所谓是走还是留。
她们几人似乎早就商议好了下一步去哪里做什么,随着他的这一声“令”下,几个人立刻就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你就跟着她们,五个人拔腿狂奔,顾不得脚下泥泞、破碎的地面,匆匆逃离这个棚屋。
其中白石美月步调悠闲,倒是一点也没有脱离队伍。石川真嘴上还是哭喊着“要死了”“诅咒”什么的,一边还在抱怨“为什么要进镇子,明明这里就已经很危险了!”,跑得却最快,兔子都要甘拜下风。
森田晶则在后面压阵,不时地提醒大家方向。
你控着自己的步伐,保持一个不远不近刚好可以观察的距离。
有意思。
冲出棚屋,很快就一头扎进了正午阳光笼罩下的小镇之中。
这里寂静得不太正常,街道上满是潮湿的青苔,墙壁上覆盖着黑褐色的霉斑,像是腐烂的血迹。
到处都是黑雾,不过很好躲开。
“影花的种植地应该就在镇子里。”森田晶的声音在后方传来,“本来我们还有更多的时间来规划进镇的事项,不过现在已经进来了,就直接开始调查吧。”
“哈?现在是去研究影花的时候吗?!”石川真一边跑一边吼道,“我们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会死的吧?!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这些东西,还是说森田你也已经被诅咒所控制?”
早川花喘着气,脸色惨白地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吧。而且,不弄清楚影花的事,我们就不可能离开这里。”
“蠢货,你不是一直想死吗,那就去啊。”白石美月凉凉补刀。
看着这几个人左一句右一句地一唱一和式对白倒是好玩,但你更关注自身的安全。
本应该遍布感染者的街道上,除了远处影影绰绰的模糊身影外,没有多少怪物在游荡。
反而是墙上,街道拐角处,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蘑菇。你不是蘑菇专家,不确定蘑菇的繁殖季是什么时候,只能大概判断它们的伞盖微微张开,恐怕正向空气着你们释放出无形的孢子气体。
这些蘑菇和怪物身上的真菌有没有联系你不知道,看着也是足够瘆人了。
“那边的孢子好像比较稀疏了,影花种植田有没有可能就在那边?”你打断她们。
影花不影花的,你只是寻个由头让这些人别吵了,赶紧继续她们的计划。她们对这个小镇了解到哪一步你也不清楚,某些瞬间,你也忍不住怀疑自己会不会不要和她们同行,只是暗中观察会比较好。
“不用。”森田晶开口,“我们有小镇的地图,找到影花种植田是我们最终的目标,不过现在我们只需要去制药厂。”
而前往制药厂的路,却是孢子最密集的地方。
沿着荒废的小镇街道小心翼翼地前进,避开一团团飘浮在空中的烟雾。它们悬浮在空中,像是不安分的亡魂。每当一阵风吹过,这些黑蒙蒙的东西,便像是受到某种无形的召唤般,微微收缩、扩散,如同呼吸一般。
而越来越多的蘑菇,从水泥地、石板砖的缝隙里挤出来。
本就是个小镇,制药厂很快出现在你眼前。
一般来说,因为环境保护或者出于保护商业机密等原因,工业区都是在城镇的边缘地带,这座小镇却反其道而行之,也可能制药厂就是小镇经济的支柱,工厂就大剌剌地建立在镇子中央,和其它建筑差不多高。
厂区的外墙并不是自然老化的那样斑驳不堪,有的地方很是光洁,大多数地方像是被某种强腐蚀性物质给腐蚀得满是锈迹。有几处能勉强看出是“影花”标志。
里面大楼的玻璃窗大多已经破碎,裂纹宛如蛛网般交错,透过窗户只能看到内部一片黑暗,仿佛连光都不愿意进入。
主入口处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影桦制药株式会社”,但字体已经脱落得模糊不清,露出底下的金属骨架。门口的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宣传海报,模糊的文字依稀可见:
“影花——拯救未来。”
而在这片死寂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药物、泥土和腐烂混合在一起的腥臭,好处是让你每隔几秒就会自主意识到要屏住呼吸。
但你们没能马上进入大楼,因为就在此时,石川真出了意外。
这人一直跑得最快,他几乎是拼了命地在森田晶的规划之下,努力要冲到尽可能到达的安全区。但就在接近大门口的时候,他一脚踩在了一片隐藏在阴影中的蘑菇丛上,下一秒,他整个人像是被扯住了一样,狠狠摔倒在地。
“啊——xx!”石川真骂了一句,污泥溅了他满脸满身,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好像那污水很是湿滑,费了不少力气才狼狈地爬了起来。
他膝盖着地,背对着你们,双手不停地揉着脸,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人从出场就一直念叨不休,但你一扬眉毛,往后躲了几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毫不掩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狂妄的笑声打破了这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见白石美月一手抱着她的书,另一只手几乎要按住肚子,笑得直不起来腰。她的嗓音清脆,如同夜晚破碎的玻璃,轻蔑极了。
她站在原地,笑得极尽夸张,眼角甚至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唇角勾起,眼神里满是某种纯粹的恶意。
“哈哈…真是太可笑了,石——川——。”她故意拉长声音,柔软的语调里带着嘲弄,像是在品味某种甜美的恶趣味,“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活像一条掉进泥坑里翻滚的虫子,嗯?啊不对,虫子至少还能挣扎一下呢。”
她抬手轻轻掩住嘴,仿佛是为了装出一点矜持,但下一秒,又继续放肆地笑了起来。
“哎呀呀,真是没用啊…从刚才开始你就叫嚣着‘快逃快逃’,结果第一个倒下的却是你。太没出息了吧?果然啊,你根本不可能活下去啊,哈哈哈……”
她的语气轻柔,笑意盈盈,像是在哄小孩,只有早川花拧着眉毛正义制止她:“美月,不管怎么样,那也太过分了。”说罢,她紧张地往前一步,“石川,你没事吧?”早川花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想要拉起他。
但石川真没有回答,只有低低的呜咽声从他的喉咙里传出。
这声音怪异至极,不像是人的哭泣,反而更像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低吟。
直白来说,就像是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生长、撕裂、重塑。
你死死盯着他,忽然意识到,他的肩膀…正在轻微地颤抖。
“不妙。”你倒是想提醒一下早川花,白石美月却拍上了你的肩膀。
你转过头,这个女孩对着你将手指往唇上一抵,乌黑的瞳孔里满是促狭,她亲昵地拉着你,往后再走了几步。
森田晶也跟着你们后退,只有早川花完全没意识到危险,一心想着要把同伴救起来,但就在她手快要碰到石川真的时候——
石川真猛然转过头!
“啊啊啊啊——!”早川花甚至吓得整个人往边上跌了一下,勉强才站住,喉咙里钻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石川真的脸,已经不是“人”的脸了。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窒息后才会有的苍白,而在他的脸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菌丝。这些菌丝如同寄生虫般盘踞在他的皮肤表面,扭曲着,蠕动着,从他的嘴角、眼窝、甚至耳朵里不断蔓延出来,像是想要完全覆盖他的五官。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被菌丝覆盖的牙齿,喉咙里发出难以形容的咕哝声。
你曾看过一些记录植物生长声音的延时摄影视频,直到此时,你才知道,原来那些音效是这样真实。
跪在地上的这个“人”的眼框里已经不再有眼球,只剩下和怪物一样的菌丝争先恐后地探着往外舞。
早川花比所有人都大受震撼,恐惧让她无法思考,她本能地尖叫着甩开了他的手,整个人狼狈地后退,拼命摇头:“不…石川,怎么会!不,我、我…”
森田晶的反应,比任何人都要快。
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抬脚狠狠地一脚踹开石川真,力道之大让对方直接倒在地上,滚到了离众人更远的地方。
“走。”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头也不回地推开制药厂的大门,直接走了进去。
你愣住了,早川花愣住了,白石美月倒是还没有笑够,一抖一抖着肩膀跟着往里走。
石川真的身体在地上扭曲着,菌丝仍然在他体内蔓延,甚至开始慢慢侵蚀他的手臂。他张着嘴,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已经完全无法发出正常的语言。
你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石川真,他的目光变得混沌,菌丝从他的嘴角缓缓延伸,应征着他一直在重复说着的“诅咒”和“都会死掉”。
你也走进去了制药厂,早川花也是——
作者有话说:过年真的好开心嘿嘿嘿
第75章 影镇 4 ◎我爱吃蘑菇,你呢◎
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 你们鱼贯而入。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药物气息,隐约还能闻到一丝霉味,像是药品和包装箱在潮湿环境下缓慢腐烂产生的味道。
制药厂的内部一条走廊笔直而深远, 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管大多已经损坏, 只剩下几盏闪烁着微弱光线,如同濒死的萤火虫。
一切都空空如也。
从前台到办公区域, 甚至是开放式实验区,所有地方都是空的,桌椅复制粘贴般的整整齐齐, 却连一张遗落的报告纸都看不见。
更有的放房间, 根本就是空的。
只有从窗户看进去里面存在着一个空间那样,仅此而已, 再没有更多的细节。
就算是所有人都死光了、消失了,谁又能来把这些室内陈设也全都搬空呢?是还有别的人来处理善后吗, 那也不至于把桌子椅子也都打包带走吧。
空落落的, 让你想到了车站内部。
不对, 那里可比这里要丰富得多。至少,几家没有开放的店面,不同的功能分区,等等, 至少让你还能感觉这里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场景,只是比较离奇而已。
“真实存在”。
你本来就产生了猜想, 现在更是几乎笃定。
也许,这里的全部都是某个人的幻梦——某个, 在你出发的那个大学的站台做了个离奇怪梦的疲惫大学生。
从她的视角所看见的经历的,就富有细节;她所没有接触的,就一笔带过, 甚至“不存在”,只是徒有外壳。
你看向白石美月,她也刚好在看你。
就是她吧。
她和其她人有显著的不同,不论是行为上还是做法上。她总是那样抽离,从容,特别,也可以说更“聪明”。
所以她才会一直盯着你,因为梦的主人发现了一个外来的闯入者;所以你的眼中,世界的主要元素——孢子——才会和她以及其她梦里本来就存在的角色眼中的不一样。
那么,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唤醒做梦的人?又也许,这本就是一个清醒梦,那就只能从周围环境来找找条件。
好在,既然是一个梦,它就是一个有限的场景,一切都有重点,那你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慢慢去找。
也有可能就是跟着找到故事的破局之处,把它当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来对待,和以前一样的套路就可以解决。
这样想着,你继续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老实地跟着森田晶。
森田晶走在最前面,视线警惕地扫视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而白石美月在同你对视后,很快再次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眼神时而落在墙上的宣传海报上,时而落在你的背影上,让你不寒而栗。
你们很快就穿过一个又一个空白的走廊和房间,终于到达了大楼最深处的一扇双层防护门。门上的标牌已经模糊不清,但仍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字:
“影花特別研究室”。
森田晶眼睛一亮,上前一步,像是对这种研究室很是熟悉一样地按下门旁的电子面板,然而屏幕早已失去电源供应,他先是皱眉,后是喜不自禁。
“这样更方便。”他说着,抬脚狠狠踹向门框——“砰”的一声,生锈的金属门猛地打开,露出了一间被长久封闭的实验室。
他冲了进去,生怕有人抢了他什么东西似的。
早川花拉住你的手,慢慢地往前蹭。
看来,石川真身上发生的异变和死亡对这个热血上头的姑娘的影响很大。
以至于,她好像整个人的性格和处事方式都大变样。
既然是npc的话,这样也很合理。这是一个恐怖的梦,不需要文艺的大段成长和留白,只需要少数的几个人物引领着剧情往前走,根据片段来领取不同的身份设定。
只要主角——你的视线在白石美月和森田晶的身上来回滑动,最终还是落在白石美月上。
开什么玩笑,森田晶那样的,只要不是在男频里,都是绝对的炮灰设定好吗。
不过想想这里是霓虹国,你又有点不确定。
不如说,这四个大学生的组队成分就很奇怪,从这里下手,再观察一阵子好了。
你边胡乱想着各种可能,边左顾右盼着这处的实验室。
四周的实验台上,散落着大量的影花研究文件,几株已经枯萎的影花残骸泡在培养液中,黑色的根茎像是被某种腐蚀过一般,表面浮现出诡异的孢子斑点。
但更令你鸡皮疙瘩起立的是——
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着数个生物培养舱,玻璃表面布满灰尘,内部隐约可见人形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剂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像是这里曾经发生过某种不为人知的实验。
“森田怎么不见了?”早川花紧张地小声问道,握着你的胳膊的那只手情不自禁地捏紧。
你拍拍她的手背,目光四处搜寻,终于看到一个小小的暗门:“那里!”
“森田真是的,自己发现了新的房间怎么也不说一声。”早川花揉了揉额头,作出一副伤脑筋的模样就要往里钻。
再进入那道小门,像是感应了什么似的,微弱的灯光从破裂的荧光灯管里渗透出来,让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幽绿之中。
这里和外面那个实验室又不一样,此处摆满了一墙又一墙的影花标本!
那些影花被精细地封存于玻璃罐中,排列得整整齐齐。即使经过长时间的封存,它们仍然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完整性。
根茎蜷曲,花瓣张扬,宛如被禁锢的妖异生物。
实验台上更是散落着无数研究报告和仪器,空气中残留着一种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却无法掩盖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撼了,包括你。
“…这就是影花?”早川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凝视着玻璃罐里那些奇异的花朵。
“太美了…”白石美月缓缓地呢喃了一声,她的瞳孔微微扩张,不可抗拒般地被深深吸引住,连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
下一秒,她的反应变得癫狂。
“闭嘴!都给我闭嘴!!”
——刚准备说点什么的早川花尴尬地捂住嘴。
她猛然爆发,声音尖锐,带着某种扭曲的狂喜,她直接跌坐在实验室中央,颤抖着双手地从背包里掏出画笔和素描本,眼神炽热得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刻进灵魂。
她不顾一切地开始作画,笔尖划过纸张,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的手速极快,脸因为投入和姿势的关系,竟然扭曲得像是一张脱离了皮肤的人皮。
她的画笔在纸上疯狂地舞动,然而,你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作品,眉尾高挑。
她笔下的这些瓶瓶罐罐、这些影花——它们散发着妖艳夺目的紫色,绚丽得仿佛在燃烧,带着一种摄人心魂的蛊惑感。
可是在你的眼里,这里的一切…还是那样——迷蒙的灰黑色雾气。
你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冷静,背着手若无其事地四处闲逛,眼神却悄悄扫过实验室的各个角落。
你轻轻踢开地上的一张实验服,它已经布满了黑色的霉斑,像是被某种菌类慢慢吞噬。
“森田,你怎么在那里缩着!”早川花用几乎是气声的声音揪出来消失了好几分钟的森田晶,后者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飞速地浏览着什么。
那是一本厚重的实验日志,封面上印着模糊的“影花实验记录”几个字。
你跟在早川花身后立刻围了过去,白石美月不为所动,没有丝毫要停止作画的意思。
只是一靠近森田晶,对方就凶很地对着你们龇牙咧嘴,不过下一瞬他又换了一副表情,好像其实也无所谓似的。
他镇定片刻,这才把手里的本子地给你们看:“这份报告记载着影花的所有实验数据。这里——影花的生长周期、根系特性、实验培育数据……这完全可以推翻之前所有关于影花的认知!”
你假装没有看到他口袋里装着的刚刚撕下来的几张纸。
看早川花的表现,好像是真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一样。
——就算是npc,真的有必要瞎到这种程度吗?你无情吐槽,还是跟着一起看那些被森田晶筛选过的可以给你们看的内容。
低头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实验报告里详细描述了影花的特殊性质,总结来说就是以下三点:
1. 影花确实可以抑制某些菌类的生长,但在某种特定环境下,它的根系会分泌出催化剂,加速某些真菌的繁殖。
2. 影花的孢子虽然不会寄生在人体内,但在它死亡后,它的养分会成为真菌寄生体的最佳培养基。
3. 影花与蘑菇并不是对立的关系,而是——寄主与催化剂!
“这意味着…这些镇民们种植的影花不仅没能彻底消灭病菌,反而造成了所有人都被寄生的情形?”早川花的声音都变了调。
森田晶但笑不语。
“村民们误以为影花能延长寿命,但实际上,影花的大量繁殖却导致了寄生灾难!”早川花自己越说越激动,“原本以为自己在搜寻长寿密码,没想到却因此全员覆灭,这是什么可悲可叹的题材,人类为什么总是被自己的被自己的贪婪所害!”
“但她们,却是因此而长存了啊。”森田晶却在此时插话。
他的人设似乎就是一个不合时宜地发表他眼中代表真理的观点的人。
“你是什么意思?”早川花一愣。
你们三人相互对视,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噗叽…噗叽…”
一阵黏腻、湿润的声音从实验室的角落里传来。
你的脊背瞬间绷紧,放在口袋里的手抓紧雾气罐。
这种声音你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怪物”才会发出的声音!
你迅速转头,目光锁定声音来源的方向。
实验室的角落,也堆放着几个生物培养舱。它们的玻璃表面布满灰尘,内部看不清楚——但现在,其中一个培养舱里,有东西在蠕动。
你屏住呼吸,瞳孔微微收缩。
培养舱内的液体开始沸腾,里面的影花残骸不知怎么的,就这么被激活了,花瓣在水中缓缓舒展,而一个诡异的人形生物正缓缓地抬起头。
“噗叽…噗叽…”
它的皮肤已经被蘑菇菌丝完全覆盖,眼睛深陷,嘴巴半张,露出一口被菌丝填满的牙齿。最恐怖的是——它的身体比起外面的怪物来说,几乎保持着人类的轮廓,只是内里是一样的一团腐殖土。
它的视线锁住了你们。
“快走!!”你猛地回头大吼。
结果是,三个人,连早川花都只是呆在原地没有动静。
“你们…”你是真的很急着想跑,狭小的实验室空间和不知原理的孢子寄生,这些都给带来了你极其紧促的生存危机。但你也知道,似乎这一次,你的主观能动性的很难发挥,除非你出言干扰,否则你总是要静待这几个人作出下一步反应才可以继续推进。
如果她们不理你,那你就算自己跑出去了,关键信息也还依然跟随着她们。
毕竟这里是“梦”。
大概吧。
你看向白石美月,这家伙仍然坐在地上,完全没有停下作画的意思。
她的眼睛里带着某种狂热的痴迷,她的手指疯狂地描绘着——而她的画上,那个实验舱的生物,正在缓缓伸出手,走向你们。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极尽危险,低声道:
“多么美丽的画面…你们真的要错过吗?”
她说着“你们”,抬头的瞬间,却只是看向你。
那怪物的触须已经触碰到白石美月的额头,她却全然不惧,到底她知道些什么?到底她在等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是森田晶猛地扑了上去!
他的动作毫无犹豫,甚至可以说是虔诚般地坚定。他用力地推开白石美月,自己撞上了怪物的手臂。孢子翻腾着,像潮水般涌向他,可他却毫不在意,甚至没有丝毫恐惧地——
张开嘴,狠狠咬住了怪物的手!
你震惊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森田——你疯了吗?!”
早川花的声音几乎是尖叫,她紧紧抱住你的腰,整个人都在发抖。
但森田晶没有理会你们。
他忘我地撕咬着怪物的手臂,咬合力大得可怕,血液——不,应该说是蘑菇孢子的黏液,顺着他的嘴角溢出,而他却面不改色地咀嚼起来!
孢子触碰到他的皮肤,没有侵蚀,没有溃烂,甚至没有任何寄生的迹象。
看着这一幕,你感觉有蚂蚁在啃你的头皮,胃里更是一阵翻腾,简直要呕吐出来。
而森田晶,则缓缓地直起身子,嘴角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液体,他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然后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阐述某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你们知道吗?”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人类的胃酸和肠道菌群,本质上是一个适应环境的筛选系统。”
他抬起手,伸出手指,轻轻地晃了晃,像是在讲述某个实验报告:“野生菌的毒性,来源于它们的代谢产物和孢子繁殖机制,大多数毒蘑菇之所以致命,是因为它们的毒素分子会和人体的蛋白酶、肝脏酶发生不可逆的结合…也就是说,大多数人吃了它,就会被它影响,甚至死亡。”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中毒。”
你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有些人的肠道菌群,或者是遗传性特征,能够消化这些毒素,把它们的‘特性’纳入自身。”
他说到这里,微微偏头,脸上的表情冷静得可怕:“就像某些动物能够通过吃毒蛇变得免疫毒素,某些昆虫能够消化剧毒植物,并利用其毒素来防御天敌…人类,其实也有这样的可能。”
他的语气越来越低沉,表情却越来越兴奋。
“如果你能耐受孢子,那么,你就能‘获得’它的特性。”
“…什么?森田,你清醒一点!”早川花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你的掌心,她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眼睛睁大得快要裂开。
“我的肠道菌群,早就适应了影花的孢子。”森田晶轻笑了一下,“所以,蘑菇的孢子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补充’。”
他缓缓地舔了舔嘴角,眼神明亮得可怕:“这东西能寄生人体,能改造组织,甚至能侵蚀人的思维…但如果,我能在它侵蚀我之前,把它消化掉呢?”
“我吃它,比它吃我更快。”
对于这些专业的内容,你完全无法分辨真假,只是听着他话语里的逻辑,你又觉得很有道理。
现代科学——原来这么厉害吗?啊不,这真的是可能存在的科学吗?你感觉自己的大脑萎缩了。
而这一切,森田晶说得如此平静,感觉他已经不再能被称为人类了。
早川花呆呆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森田晶轻轻地笑了一下,微微偏头:“这话应该问你自己。”
“你们以为,人类和怪物的区别是什么?”他耸耸肩,脸上的笑意带着某种压抑的疯狂,“是血肉?是意识?还是单纯的…外形?”
他指了指刚刚被他咬下的一块怪物的皮肤,那上面仍然残留着未死的菌丝,在他掌心微微颤动。
“如果吃下它,能让我活下去——”
“那么,和它一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你被森田晶的言论震慑得一时说不出话的时候,白石美月的画,终于完成了。
她缓缓地放下画笔,脸上的笑容依旧带着那种病态的欣喜,而她的作品——
你看着画面,大脑飞速运转。
画面的中间,原本应该是森田晶的位置,但现在,却只剩下一株巨大而美艳的蘑菇。
它的伞盖展开,如同王冠一般绽放,茎干修长而坚韧,表面带着森田晶衣物的颜色,甚至…隐约能看到类似人类五官的纹理。
它伫立在画面中央,如同一尊神圣的雕像,散发出妖异而摄人的光芒。
*“怎么回事?”你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白石美月低头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森田晶,轻声笑了:“嗯?我只是画出了‘我看到的’而已。”
她轻轻地抚摸着画纸,眼神带着缱绻的温柔:“在我的眼里,他就是这样子的。”
她偏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你:“难道…在你的眼里,他还‘是人’吗?”
你的大脑嗡地一声炸开,所有的一切仿佛在瞬间变得模糊。
你猛地转头,看向森田晶。
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但:
——他的皮肤,似乎开始长出细微的菌丝。
——他的眼神,透出了一种异样的光泽。
——他的背后,孢子缓缓浮现,宛如蘑菇盛开的光环。
所以,白石美月的画,是预言吗?这些会影响此处的场景吗?
再回归到这里的问题,如果人类能被孢子吞噬、感染、改造…
那么,能吞噬孢子的“人类”,又该被归类为何物呢?
不要被带偏了。
这和你要离开这里又没有什么关系。她变成怪物,他变成怪物,她们都成了怪物,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你怎么感觉,越跟着这几个人走下去,干扰的信息就变得越多,你就越难判断呢。
早川花的npc属性太明显,森田晶已经成了这样,自然不能是主角——除非,蘑菇也可以做梦。那就只剩下白石美月。
到了这一步,你又觉得这个猜想很古怪。
一个,白石美月这样的人,会在自己的梦里安排早川花这样的角色吗?
不如说——
你转过身死死地抓住早川花的肩膀,手指微微用力,逼迫她正视着你。她已经被森田晶的异变吓得浑身发抖,眼睛里满是惊惧,脸颊上还沾着几滴泪水。
“到底是谁提议来这里的?!”你的声音比你想象中更加急切,甚至有点恼火。
早川花缩了缩脖子,她像是溺水的人,猛地喘了口气,带着哭腔地回答:“是森田…”她哽咽了一下,吸着鼻子继续说道,“是森田他…他说影花很神秘,肯定能挖出新闻,甚至可能是大事件!”
每个字都在破音,她的眼神游移不定,似乎仍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一直都是我们四个人里最聪明的那个。”她声音细小地喃喃,“他知道我喜欢冒险,也喜欢追求新闻真相…所以,他总是能策划出很好的新闻目标,来让我去调查。”
她的眼神茫然:“他总是…总是让我相信他…我一直都相信他…”
“可是…”她的声音开始破碎,像是快要崩溃了,“可是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早就接触过影花、甚至吃过影花一样?”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困惑和恐惧,她完全无法理解,那个一直在帮助她、支持她的青梅竹马,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你冷哼一声,松开她的肩膀,但仍然保持着审视的目光:“早川,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个‘调查队伍’,从一开始就不正常吗?”
早川花怔了一下,直愣愣地看着你,没有理解你的意思。
“你们四个人,专业完全不搭,性格也不合,单靠你和森田晶的青梅竹马关系,能凑在一起?”
你的语调冷淡,却带着一种逐渐紧逼的压力,像是在剥开一层又一层感官刺激下最简单的逻辑。
早川花眨了眨眼,嘴唇微微开合,像是想要回答,可她却卡住了。
“因为…”
“因为…”
她像个损坏的机器人一样,反复重复着这个字,却说不出接下来的理由。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马上就要宕机了。
她还在重复这几个词,连神态都一模一样。
眼看着她也因为不出来什么了,你把手指冷冷地指向站在一旁的白石美月。
后者正抱着她的绘本,脸上依旧挂着那个灿烂得过分的微笑,她的狭长眼睛微微上挑,带着某种轻描淡写的嘲弄,似乎在等着你继续说下去。
你不看她,而是继续盯着早川花:“石川真为什么会来?他是森田晶的好朋友吗?”
“不是。这之前他们并不认识。”
“那就只是因为他喜欢白石美月,对吧?”
早川花抬起头,嘴巴微微张开,认同道:“美月是出名的美人,学校的男生都很喜欢她。”
“可是石川真那样的懦夫,既没有在美月的面前装英‘雄’站出来保护她,也没有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无能的一面而羞愧,也就是说,他的喜欢根本站不住脚。”你继续分析,“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喜欢而和几个不认识且处不来的人一直在一起,发生这种事后还没有直接逃跑?”
这种情况也许存在,但这里实在太怪了。
早川花抿了抿嘴,眼神呆板。你问的问题好像完全戳中她无法处理的那部分。
“然后,”你继续说道,眼神犀利地扫向白石美月,“森田晶呢?他为什么也会跟白石美月关系和谐?他也是因为白石美月的美貌而被吸引的吗?”
“如果在场只有两个男性,还都只喜欢一个女生,那故事的走向应该不是这样。”你的脑内跳出无数个霓虹文艺作品,对着自己笑了一下,你不顾还在宕机的早川花,继续说,“所以,她们私下里,肯定达成过某种协议。”
你直截了当地指出这个事实,冷冰冰地观察着白石美月的反应。
她没有反驳,甚至没有露出一丝惊讶,反而微微扬起了嘴角,笑得越发甜美。
你心里微微一沉,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而你,早川花。”你的语气平静,但句句刺骨,“你是这个小队里,唯一的‘热血担当’。”
“明明很鲁莽,还很热血,如果你不是主角的话,那你就只能是炮灰了,但你还好好地活着,甚至接触了那样的石川真还能活下来,并且至今没有什么反应。”
你看到早川花的脸色在瞬间反复变化,最终停留在困惑。
“我真是傻,谁说一定是梦呢,虽说有的人非常怪,怪得很突出,但其实怪得也很刻板,很符合一些人对于某些群体的幻想。”你锤了自己一下。
“而有的人虽然正面,却也正面得像个假人。不被骂仅仅是因为还没有惹祸。”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了几秒钟。
“啊啦啦。”
白石美月轻轻地笑了一声,她的笑容像是春天融化的雪水,轻柔而清澈,却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愉悦感。
她慢慢地抱紧自己的绘本,像是抱着某种珍贵的宝物,狭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嘴角微微翘起,带着某种极致的玩味。
“你可真是聪明啊。”
她的声音轻柔,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点无害的娇憨。
说真的,像她这样,美艳而清纯,充满吸引力却又极度恶劣,有自己的人格却又好像只是为了满足假装受害者欲望的人的癖好而存在的设定,真的典型到了极致。
她歪着头,眼神带着一丝调侃:“但是,这里不是侦探的世界。”
“这里不是,你找出真相就可以脱离的世界。”
第76章 影镇 5 ◎崩坏◎
“故事”。
是命运的剧本, 还是一场穿越?
白石美月的声音总是这样,带着点刻薄的笑意,在这个窄小的实验室中回荡。
她的语气轻柔, 却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嘲弄毫不掩饰,也像是在欣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小兽。
但你的大脑此刻已经高速运转, 不断分析她的话语,试图拼凑出完整的逻辑。
——自己到底是又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还是进入了一场设定好的“剧目”?
你能确定的是, 这个世界是有“固定剧情”的, 而目前来看,你是唯一一个外来的人——至于白石美月, 你只能想到她像是一个有了自我意识的角色,但不清楚她所呈现的状态究竟是在迎合还是抵抗。
回到你自己这边, 你一直都是在陪跑, 偶尔和这四个大学生对话几下, 更多的时候你甚至是在推动着她们继续她们自己的计划和任务。所以你一直还好好地待在这里,是因为你没有违逆它,还是单纯的因为你的存在不是被彻底限制的?
只有唯一一个纠结的点:这里究竟是某种文艺作品里的世界,还是超自然的“封闭剧场”?
如果是文艺作品——
那么, 是否存在一个“观众”?谁在观看这个故事?
白石美月一直在画画,是不是一个暗示?
“好可怕, 森田同学,美月, 大家怎么会这样…”早川花磕磕绊绊地在你身边念着句子。
你拧眉看向早川花。她的脸上带着困惑,但她的嘴巴却本能般地吐出了几句毫无逻辑的话:
“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她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就像是在念着台词, 而非真正的恐惧。
你皱起眉头,扯过她的肩膀,用力地质问她:“早川,你知道我们刚才在说什么吗?”
早川花微微睁大眼睛,但随即,她的嘴唇开合了几下,像是脑子死机了一样,目光涣散地看着空气,嘴里断断续续地重复:“因为…因为…”
她根本就是一台快要失控的机器人,不断地重复关键词,却无法组织完整的句子。
好吧,她的认知就是被“剧情”锁死了的,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继续的意义。
你没有再犹豫,猛地扑向白石美月的怀里,目标是,她的绘本!
出乎你的意料,她并没有闪躲,甚至毫不费力地松开手,让你轻松拿走那本绘本。
这…你和她的眼神对上,她还在笑——这本绘画本,难道不是关键?
你翻开绘本,迅速翻着页,也许里面有证据告诉你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景,说不定里面还有可以让自己离开的方式,但你不得不泄气的承认——
这本书里,什么都没有!
里面的画面只是普通的手绘画,并没有任何隐藏的文字,也没有任何你想象中的“控制剧情”的符号。没有魔法阵,没有逃脱的公式。
它真的只是一本普通的绘本,里面的内容尽管和你的感官认知不符,但确确实实只是白石美月记录下来的影镇见闻。
你盯着手中的书,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冷了下来。
抬头看向白石美月,而她的笑容越发轻蔑,眼神中满是不屑与讥讽。
“你以为呢?”她轻轻笑着,语气带着些许遗憾,仿佛在看一只蠢笨的老鼠,“原来你也没那么厉害。你觉得‘绘本’是关键,但你根本没想明白,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书上,而在‘你自己’。”
你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自己”?
——她到底在暗示什么?
你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一个让你不安的事实浮现在脑海里——森田晶,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从变异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的“动作”。他没有攻击你们,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甚至连对白都很少。
他,就像是…等待着某个时间点。
你隐隐觉得不对劲,慢慢地转头看向他。
他的身体仍然像是人形,但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菌丝组织,他的眼眸也只剩空洞。
他的存在,此时此刻,本身就像是一尊雕塑,一个支撑剧情的背景道具。
他在等待着下一步剧情的触发。
只是不论是卡壳的早川花,还是状态不定的白石美月,甚至是你,都没时间去搭理他。此刻定格,因为关键人物全都在状态外。
“你终于开始理解了吗?”白石美月懒洋洋地开口,欣赏你的绝望。
你眯着眼睛看着她,她的表情里,会有更多的信息吗?你这时反而发现,哪怕是白石美月,大多数时候的表情也是固定不动的,只有固定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某种过于夸张的极致神态。
之前你把这些当成了“高冷”,至于其她人,你并没有太在意她们的脸。
“你啊——”白石美月乍然出声,打断你的思路。她轻轻晃了晃手指,眼神锐利得像刀锋,“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语气很轻,却像是一柄尖刀直□□的心脏。
你是怎么进来的?坐车进来的呗。你扯动一下被自己尬笑住的嘴角。
——不开玩笑了。
“你根本不属于这里。”
白石美月歪了歪头,笑得愈发邪气:“你以为自己是‘外来者’,但你想过吗…”
“你会不会根本就也不是‘人类’?”
她的话语如同雷电般劈在你脑海中,身体猛然一震,连喉咙都变得干涩无比。
——如果你并不是触发到了某种“穿越点”才来到了这里,而是…“被写进来的”呢?
——本身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你,世界里面又总是有世界,那你怎么知道,你的世界外面,是不是还有“某种力量”?
正常的世界,真的存在无限流这种东西吗?
套娃一层套一层,给你自己套出来一身冷汗。
白石美月的话充满了蛊惑,如同一条无形的藤蔓,盘绕在你的思维里,试图扭曲你的认知,让你怀疑自己。
——你真的存在吗?
这句话一旦浮现,就像是噩梦的种子,疯狂地在你的脑海里扎根,生长。
你冷汗不停,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你开始下意识地摸索自己的身体,感受皮肤的温度,尝试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想要确认自己是否真的“真实”。
但越是这样,你就越是觉得自己如果能够“穿越”进某个故事里,那你仿佛和你所处的那个世界也没有真正的联系。
你猛地攥紧拳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能让她的蛊惑占据你的大脑。
你看向森田晶,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静默等待?还是主动触发?
不管了,你强忍着对他异化外形的恐惧,掩住口鼻,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身上的菌丝已经蔓延到了衣物的纹理里,仿佛他的衣服已经和皮肤融为一体,成为了一种新的生物组织。
如果他真的在等一个“触发点”,那么你靠近他,会不会让他苏醒?
可即使你站在他面前,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你甚至轻轻伸出手,试探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没有反应。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而与此同时,白石美月还在不停地说话。
她的声音像是附着在你脑海中的低语,不断地往你耳朵里钻。
“你真的确定自己是真实的吗?”
“你觉得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你有过去吗?你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她的话语一层一层地剥开你的理智,如同剖开伤口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你的认知,试图让你怀疑自己。
你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恍惚,甚至有一瞬间真的想要去思考——难道,我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物?
如果你只是一个“被设定出来”的人,那就意味着——
你本来就不该有过去。
你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被定义的人物,就像是一本书上突然出现的字句,没有真正的“作者”,只有被动地存在。
你感觉自己的思维在逐渐陷入深渊,甚至有一瞬间真的觉得白石美月是对的,你只是她故事里的一个多余角色,你的存在只是为了让她的故事更完整。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缓缓说道:
“明白了吗?你根本不是现实里的‘你’,你只是…‘被读者看到的你’。”
你猛地睁大眼睛,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瞬。
被读者看到的…?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被塑造出来的世界”!
你突然笑了。
白石美月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有了一丝裂痕。
“反派死于话多。”你低声说道。
她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神中的轻蔑变成了一丝审视。
你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告诉你真相”,而是想要让你相信她的“真相”。
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存在,那她根本不需要浪费这么多时间来说服你,她完全可以直接忽略你,就像忽略空气一样。
她费尽心思地想让你相信,你是假的。
那就意味着,你是真的。
正因为你是真实的,所以她才必须不断地否定你的真实,否则你会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她害怕你“认清自己”,害怕你找到“逃离的办法”。
如果她真的对你毫不在意,就不会急着对你洗脑,她完全可以等着你自己崩溃。
但她偏偏一直在诱导你,试图让你自己放弃思考、放弃挣扎。
她在害怕什么?
她在害怕你,真的找到离开的方法!
你擦下沁着汗的额角,那股一阵一阵冒着酸和冷的感觉渐渐消退,你的手指握紧,心脏重新燃起战斗的意志。
“我,不可能是假的。”你缓声说道,对自己,也对着她。
你抬头直视白石美月的眼睛,她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你分明看到她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你是虚假的,而我是有完全的自我意识的人。”你笑,轻蔑来到了你的脸上,“你也许摆脱了此处加诸在你身上的设定,但你自己也许不知道,我却能看得见,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不合乎’正常‘逻辑的设计。”
“你真的有自己的性格吗?你懂得分辨善恶吗?你究竟是为了你自己才在这里对我追着洗脑,还是单纯因为一个’恶意‘的设定,让你只能用丑恶的面目去对待同伴和我?”
你的话攻击性很强,嘴毒王者白石美月被你怼得再也说不出话。
你没有再继续浪费时间,你也懒得思考森田晶会如何变化,也放弃了继续问询早川花。
既然连白石美月的身上都没有你能找到的破局点,那留在这里继续探索也没什么意义,说不定还会被剧情的陷阱吞噬。
索性先抛开,看看能不能打破这个故事的节奏,找到“它”真正不想让你找到的东西!
你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向实验室的大门。
白石美月这时候不再装哑,声音骤然提高,语调依旧带着戏谑的笑意,但你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焦急:
“哦?你要跑去哪儿?”
你没有理会她,你的腿用尽全力迈开步伐,穿过实验室的金属门,踏入昏暗的走廊。
你没有目的地,但你知道必须离开这里,必须让自己从这个故事里彻底脱离。
这不是“逃跑”,而是寻找漏洞!
你甚至不知道终点在哪,但你知道,只有彻底抛开他们,远离剧情的核心,你才有可能找到真正的出口。
随着你对这几个人的原理,你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不属于现实的声响。
像是纸张被揉碎的声音,像是墨水被倾倒的声音,像是书页在翻动的声音…
书页…
这个世界,开始阻止你离开了。
白石美月不甘心般地追着你跑,一会儿怒不可遏,一会儿沉静似月:
“你要去哪里呢?”
“回来,蠢货,不要把一切搞坏掉!”
“这样没有用哦,这里,根本没有‘出口’哦。”
你没有回头。
你只是用尽全力,朝着未知的黑暗奔跑!——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虎先出门去溜冰了,晚上看看能不能狂写把便利店打工怪谈也给写完^ ^
第77章 影镇 6 ◎白石美月◎
你没命般地往前跑, 脚步在实验室的金属地面上砰砰作响,而身后的白石美月——她比你还急,什么恬静的美女子形象都荡然无存, 简直就是一个恶鬼一样狂追不舍。
“你要跑去哪?别跑!”
她声嘶力竭地嘶吼, 你坚信逃跑要专心千万别回头,但还是瞥了一眼影子——她的速度很快, 总是在你不远不近的地方加速,势要把你抓住。
嘿,你也是被锻炼出来了, 论逃跑, 还真不一定有人比得过你。
你跑她追,这场景滑稽得令你想笑又不敢笑。
制药厂的走廊很快到头, 你撞开半掩上的门,一头闯正下午明亮的街道。
这座镇子本就阴森可怖, 自从你知道这里只是一个虚假的文艺作品故事之后, 阳光更是白织灯一样只发光不发热。
“噗叽…噗叽…”
一阵熟悉的湿润摩擦声在街巷间响起。
你不得不暂缓脚步, 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
怪物们已经被你的动静吸引,开始往你的方向挪动!
那些“影花感染体”曾经是人类,此时早已变得扭曲可怖, 镇子里的怪物们比车站的怪物更为精细可怕,它们的脸几乎被蘑菇菌丝覆盖, 嘴巴不自然地裂开,菌丝极其粗长地外展着想要吞噬一切。
看着眼睛就疼, 你立刻换了方向,避开那些正在朝你靠近的怪物。
但你不是唯一一个被怪物盯上的人——
白石美月也在你身后!
你立刻左绕右绕地试图把白石美月甩给这群怪物,她倒好, 之前跟着早川花几个人的时候一副“拖后腿的美丽废物”模样,现在却无比机敏,既不让怪物近身,也完全不会把你给跟丢。
甚至于,她对于怪物的行动轨迹似乎有自己的预判,你只是看着她,不自觉地跟着她去走,竟然也把怪物给甩得更远。
好家伙,有两下子。
你眯起眼睛更仔细地观察她的动作,她跟踪你,你偷看她,也算是完美闭环了。
不过,你终于察觉到了更多奇怪的现象。
有个那样突然黑化了鬼一样的人在后面追着,你的路线完全是随机,但白石美月的步伐却在某些地方,突然停下。
心脏狂跳,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迅速找了个遮挡物躲起来,悄悄再回头观察。
她站在一栋废弃建筑前,脚步微微顿住,想着要去接近你,又对这一片区域很是犹豫的样子。
她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街道。
她在踌躇…?
你主动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往那个方向再走了几步,做出挑衅的动作。
她找到了你,抬脚只是动了几下,还是没能再追赶你。她在害怕什么?
白石美月是不可能会害怕的,她的设定就是标准的只顾着自己但(大概率)能活到最后的邪恶疯子。
——那么为什么,她在这个地方停住了?
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简陋的建筑后是一条黑漆漆的巷道,比其他地方更加破败,黑灰色的雾气在空中翻涌得不自然。说真的,只是看着那里,你就觉得有人在锤你的脑壳般疼。
这里有什么特殊?
是因为这里全是“孢子”吗?你对着那些黑灰紧皱眉头。
白石美月也会畏惧被感染吗?她的设定——
你的眼珠小幅度高频震颤,你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
——为什么这四个大学生眼里的孢子在你看来只是黑灰而已呢?
这个很关键的问题,你一直想不通,就暂时没有去想。
有没有可能,你看见的确实不是“孢子”,又或者说,你看见的这些东西,对你根本就没有杀伤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白石美月不敢踏入此处,那你完全可以进去看一看。再者说——
你一路都是躲着她们口中的孢子往前进,那么满满都是黑灰的此处,有没有可能是、这片区域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漏洞”?
你的呼吸变得急促,回忆起刚才白石美月的话——
“你以为自己能找到什么?这个世界是完整的。”
她的话本就只能听一半猜一半,只是一个故事创造出来的世界,又谈何“完整”。
她一直跟在你身后,不知是怕你逃脱还是怕你找到什么,唯独在这里,她不愿意踏入。
只能说明,这里有她不愿意触碰的“东西”!
你缓缓移动脚步,迎着她的视线,进入那条破败的街道。
——空气忽然变得不同了。
你仍然屏着呼吸,哪怕黑灰色的雾气在你走入后显得极其稀薄。
黑雾落在你的身上、脸上,等你走到没有黑雾的时候,你抬起手,发现双手上满是黑漆漆的污渍。
两根手指一搓,这是——铅笔灰。
你低头看向地面,发现这里的地砖不像镇子其他地方那样残旧,而是…干净得不自然,几乎是纯白色,只是染上了一些你的脚印。
就像是…没有被“画”出来一样!
画!
这个世界是漫画!
所以景物只有外观没有内在,有些地方全是怪物——这是给怪物们一个营造气势的场景,有些地方却没有怪物——因为画面的重点是主角几个。
所以到处都飘着黑漆漆的雾——你是外来者,你是“读者”,你看到的世界当然是漫画家呈现出来的样子,作画的人当然不会把每一粒孢子都画得精细详实,而是用一些奇怪的黑点来表达。
而漫画书并不会全部都是满满当当的剧情和场景。它也会有为了强调氛围的留白等等。
——这就是“空白页”!
你瞪大眼睛,心跳疯狂加速,抿紧了唇继续走。
这里的街道,不是破败,也不是被摧毁,而是根本没有被描绘完整!
你抬头看向那些建筑,它们不像其他房屋那样被真菌侵蚀或是被孢子附着,而是形状模糊,仿佛仍处于未完成的草稿状态!
看来这里的“空白页”,根本就是整个影镇里的一块“未完成区域”!
如果你能进入“未被画出来的地方”,是否也就意味着——你脱离了剧情!甚至于,你直接跳出来了漫画的框架?!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远处,白石美月的影子被阻隔在重重黑雾外,看不真切。
那道影子微微偏头,声音悠长而空寂地传来:
“你,真的要进那里吗?”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阻止你,反而像是在看着一个即将“脱离舞台”的演员。
“你知道的吧?如果你进去了…你就真的和这个‘故事’没有关系了。”
你深吸一口气,喉咙干涩得难以开口。
她的意思不再分明,你难以辨认她究竟是想要诱导你进入还是畏难而离开。
反正,你先试一试。
抱着十二分的忐忑——万一进去了就回不来了呢?万一“空白页”是纯粹的虚无,那你就不仅仅是脱离了这个故事,说不定就彻底失踪其中呢?
但你知道,你必须试试!
你攥紧拳头,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影镇的“空白页”!
瞬间,整个世界的色彩都被剥夺,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只是影镇还有你的身影都在核裂变般的强光中逐渐消失。
所有痕迹都被一丝丝地擦除。
而你自己,你的身体只感觉到了骤然一沉——
你坠入了,完全的“空白”之中!
等适应了光线后,你强撑着睁开眼睛。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它们也变得近乎透明,像是一张未完成的草稿,甚至指尖的线条都隐约可见。
“有意思。”
你忍住了没有骂脏话,你可是一个素质人,只是深浅几个呼吸,先冷静下来。
你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惊觉脚下的“地面”并不存在,但你并没有继续下坠,只是悬浮在纯白之中。这反重力的场景并没有对你的身体产生不良的感知,算是唯一的万幸。
最让你不舒服的,其实是周围的场景过于空荡,失去参照物的情况下,你甚至连时间的流动都感觉不到。
你随意地前后左右乱走,上下游动,逐渐陷入呆滞。
你闭上了眼睛,决定先睡一觉,再来面对当前的困境。哈哈。
没几分钟,大脑高度活跃的你鱼跃而起,兴奋地攥起拳头:
对了,“空白”不是一个状态,也应该是“未被定义的区域”!
既然是漫画世界,且这里是未被画出来的部分,那谁来设定?没有设定,你要怎么找到规则然后破解?
又想睡了。你安详躺下——个头啦,真的睡不着了。
你盘起腿坐好,分析目前的情况。
首先这里没有物理法则,具体表现在你不会掉落,也不会受到重力影响;其次这里没有时间概念,显然你不知道自己已经待了多久,你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待”在这里,最后这里没有剧情 —— 你已经完全脱离了漫画世界的分镜,没有任何推进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你现在处于“无”的状态。
一个没有“设定”的人,如何让自己重新获得“设定”?
那么,如果你在这里创造出“某种东西”,会发生什么?
反正现在在这里的人只有你,你应该也许大概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这倒是有点心虚,倒不影响你说干就干。
你在无有所依的空白中依然选择蹲下,摆出一个习惯的姿势,伸出手,想着用指尖在这片纯白的空间里画出一扇门看看。
你的手指划过空白,然而——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墨水,没有线条,你的动作毫无意义。
你皱眉,尝试用更大的手势比划,但仍然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失败了。
你咬了咬牙,心里开始盘算其他的可能性。
你站起身,尝试在空白中大声喊话:“我存在!”
你的声音回荡在虚无之中,但很快便被纯白的寂静吞没,没有任何回音。
你又尝试报上自己的名字,甚至开始回忆自己在现实世界的一切,试图唤起某种共鸣。
不巧,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狠狠吸了一口气,脑子飞速运转。
“未设定区域”,你的存在也没有对它产生影响,那从自身出发的破局思路就走不通。既然你不能控制这里,是否你可以借助外力来从外部生成利于你的设定呢?
你需要的不是创造,而是 “触发”一个规则!
你环顾四周,这里纯白一片,没有任何方向感。
你尝试闭上眼睛,倾听任何可能存在的声音,但世界依旧死寂。
这里这么大,又这么空,哪里能有什么外力啊。
除非…它有边界。
它当然有边界,没有边界,你是怎么“掉”进来的?
虽然不知边界在哪里…你迈开步伐,随机找了个看得顺眼的方向向前出发,倒是看看自己是否能走到“空白的尽头”。
走啊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你走了一段时间后,你注意到自己的周围开始出现些微的线条痕迹。
它们是断断续续的,就像是草稿本上随意勾勒的几笔,但并不完整。
你缓缓伸手触摸这些“线条”,指尖划过它们的边缘时,整个世界的“白”似乎轻微颤动了一下。
——这里是“空白的边界”!
这些未完成的线条,或许就是某个被放弃的设定,或者是某个未被完成的分镜!
如果你能把它补充完整…
你不再犹豫,开始顺着这些断裂的线条,尝试补全缺失的部分。
你用手指沿着那些模糊的线条,轻松一掰,星星点点的黑灰落了下来,这些线条被你移动了起来。
原来这玩意儿是铅笔灰啊。
你接下一小撮灰,有点无语。
沾了灰的手,可以在空白空间里画出印子,只是把手“擦”干净后也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你没法把这些未完成的线稿补充完整。
因为…你没有材料。
你脑筋一转,再次改变努力的方向:假如,你直接利用这里现存的材料,像拼线条积木一样垒成别的形状呢?
你动起手来,这些横杠竖条和分散的点点,勉勉强强随着你的动作连接成了一道门。
这些线条开始变得更加清晰,终于,在你画出最后一笔的时候——
整个世界猛然一震。
你眼前的白光开始迅速裂开,门形状的图案里发出不一样的色光。你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吸扯,你逆着这股力,往自己画出来的门里一冲!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色彩重新渗透进世界,所有的线条、光影、背景在你的眼前崩塌、重组——
然后,你睁开眼睛,你已经回到了某个线条开始变得简单的“过渡”巷道。
你回来了!
虽然还是在这个漫画里啦…但你现在大概知道要怎么能够彻底离开了。
你兴冲冲地往外走,一道你不想看见也没预料到会出现的身影就堵在那里。
白石美月静静地看着你,而你也全神贯注地回视她。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你准备好迎接她的下一次挑衅,或是更进一步的阻挠。
然而,这一次,她只是沉默地抱着绘图本,嘴角仍然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但眼神里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她看着你,被画出来的完美但总是恶毒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哀伤。
“…原来如此。”
她轻声呢喃了一句,对你失去了兴趣般就那么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了,步伐悠然。
你眯起眼,心里有些疑惑她态度的突变,但你现在没有时间管她。
反正你已经知道了关键的事实——
这个世界是漫画!
你可以通过“空白页”绘制出口!
那么,问题来了——
你去哪儿找足够的材料,来绘制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
你低头看着身边的房屋,观察着那些墙壁、门窗、街道的线条,不由分说就要上手去掰,想把它投进空白页里。
但很快,新的问题再次冒出——
这些东西是坚固的“实体”!
它们虽然也是漫画的一部分,但和“空白页”里的潦草线条完全不同。你伸手用指甲去抠墙壁,甚至用尽力气撬开地砖,但无论你如何尝试,都无法把这些东西变成绘制用的素材!
你皱起眉,环顾四周,努力思考。
既然这些房屋不行,那什么东西才行?
你再次回忆起自己刚刚如何逃离空白页…
你搬了一张椅子从你画出来的门扔进去,它就这样变成了灰黑色的粉末,你用手团一团,也能捏成线条
你的脑中灵光一闪!
“…这就是关键!”
你立刻行动,回到影镇,疯狂寻找任何能搬动的家具、装饰、摆设。
你把桌子、椅子、木门一一搬进“空白页”区域,观察着它们的变化。
果然,它们在进入空白页后,立刻失去了“实体感”,变成了一片片散落的、灰黑色的废铅灰和线条!
你兴奋地抓起这些线条,开始在空白页里构筑一扇门——一扇能够离开漫画世界的大门!
然而——
仅仅几张桌椅,远远不够!
你不断来回搬运,投入大量的家具、摆设,但收效甚微。
光是要收集这些材料,你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你坐在空白页的地面上,捏着鼻梁,苦恼地思考着。
这样下去,根本无法获得足够的线条,去构建一个完整的大门。
在这之前你可能会先饿死。你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该死,谁还记得你刚上完一个上午的霓虹语课啊。
难道…真的没有更快的办法了吗?
你从门里钻出去,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扫荡深,寻找新的“素材”。
这一瞬间,你的视线停留在远处那些徘徊的怪物身上。
那些被影花寄生的生物,它们的外形和普通的建筑、物件完全不同。
它们的皮肤上满是复杂的纹路,身上的每一处菌丝、伤口,甚至是溃烂的眼窝,都被描绘得极其精细!
你的瞳孔猛然收缩。
对啊,这里是漫画,是作者要一个线条一个线条去制作的,被画得越详细的东西,线条当然就越多啊!
你的脑袋上亮起灯泡,一个大胆的计划飘飘然浮现——
如果你能诱捕这些怪物,把它们带入空白页,那么,它们的身体就会变成大量的线条!
这样一来,你就能快速获得充足的素材,尽快绘制出离开的大门!
你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你知道,这个计划非常危险。
但你没有别的选择。
你必须拆解这些怪物,用它们的“线条”构筑你的出口!
你开始行动。
有赖于之前对白石美月的观察,你大概对这些怪物的行为有所了解。你开始寻找一个合适的“陷阱”地点。
你观察街道,找到了一条狭窄的巷道,它的两侧都有残破的建筑,出口只有一个。
——这里正好适合用来围捕怪物!
你在巷道的尽头站定,然后故意用石头敲击墙壁,制造巨大的声响。
“噗叽…噗叽…”
不出所料,怪物们被吸引了!
它们缓慢地扭动着身体,朝你的方向靠近,黑灰色的黑灰从它们的口鼻间弥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你的身体发出警钟,完全是生理上的恐惧!但你也只能强行按捺住这些,继续制造噪音,吸引它们全部进入巷道。
——就快到了!
等到最后一只怪物也进入陷阱范围后,你猛地转身,全力冲向空白页!
怪物们立刻疯狂追击!
这些没有神智也没有“主要角色避险律”所保护的东西,动作比你想象得还要快,尤其是那些已经彻底异化的影花感染体,它们的四肢诡异地扭曲着,仿佛下一秒就能扑倒你。
说了别回头,拼命地跑向空白页!
——冲进去了!
你猛地跳进空白页,而怪物们紧随其后,它们刚一踏入空白页,身体立即就开始扭曲、溶解、分解!
就像是被突然擦除的画作一样,怪物们的身体变成了一片片散落的灰黑色线条!
你只是视觉受到了冲击而愣了一下,随后狂喜地冲上去,疯狂抓取这些新的“线条材料”!
你几乎是拼命地抓取线条,把它们不断地堆积、拼接,构筑成一扇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
怪物们的存在被彻底分解,它们的“笔墨”被重新塑造成为你离开的钥匙!
你的呼吸急促,汗水浸湿了衣襟,但你没有停下,直到——
最后一笔,落定。
你看着眼前那扇粗糙却完整的“门”,心脏狂跳不止。
它成功了!
你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推开门——
门后,没有空白。
也没有漫画的线条。
——而是现实世界的光芒!
你的眼睛被刺得微微眯起,这并不能阻拦你跨越的决心。
你已经准备踏入那扇通往现实的大门了,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你听到了脚步声。
极轻极轻,仿佛融化在漂浮的黑雾里,但你的神经早已绷紧,立刻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
你蓦地回头,瞳孔骤缩。
——白石美月!
那个你以为已经放弃了的家伙,那个之前还自顾自走开的女生,此刻竟然静静地站在空白页的边缘,深深地望着你即将离开的门。
她就藏在那些因为你涂涂抹抹、无意间塑造出来的漂浮黑雾里,身影若隐若现。
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往那种戏谑、冷漠或是带着恶意的嘲弄,而是一种…复杂的神色。
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你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她也想离开这里!
她可不是什么良善的设定!你见识过她的冷漠、她的残酷,她是一个作者笔下恶的化身,这种女角色你在霓虹漫画里看得多了。
如果她也进入外面的副本世界,会发生什么?说实话,你本来也不知道这个漫画到底除了影镇还讲了什么别的故事,谁知道她的身上有没有什么诅咒之类的?
你在她出现的瞬间,有过一刹那的动容,但哪怕只是为了你自己好,你绝不能让她出去!
你的身体绷紧,随时准备阻止她的行动。
你以为她会和你僵持不下,会和你周旋,甚至再丢几句刻薄的嘲讽,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看着你,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点恶意,带着一点无所谓,甚至带着一点释然。
然后,她猝然而动!
她孤注一掷地冲向了空白页的中心!
那一瞬间,你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眼睁睁地看着她全身没入了空白之中!
没有遮掩,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白色的空间吞没了她,而她的身体——开始解体!
她的颜色渐渐褪去,细腻的五官、黑色的长发、细腻描绘的精致裙装,统统变得模糊,开始碎裂成一缕缕墨线,像是被橡皮擦拭一般,一点一点从她的身上剥离。
在蹭过你身边的时候,她的眼睛依旧直视着你,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这一刻,你看到了她真正的样子——
她不是活着的“人”,她只是一堆墨水、一堆线条,被赋予了生命,被困在一个她无法改变的故事里。
但她不想只是“故事”里的角色,她不想只是“被画出来的东西”。
所以,她赌上一切,踏入了没有“设定”的空白,试图用最极端的方式打破自己的束缚。
——她不怕消失,她不怕自己会被彻底擦除。
——因为如果她不尝试,她就永远只是白石美月,一个漫画里的角色,一个既定的设定。
她想赌一把,她想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存在”。
她想成为“自由的个体”。
你伸手抓住她——但已经太迟了
你愣了零点几秒,当你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手臂时,你只抓到了一手的墨水。
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开始解体,成片的墨线像断裂的蛛丝一般,在空白的空间里飘散、融化。
你甚至感觉到她的指尖在你的手掌中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最后一丝存在感,但很快,连这一点温度都被抹去了。
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有形的个体了。
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散,成为一片无法言说的黑色涟漪,点滴墨意从大门处溢散。
你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你沉默地站在那里,心脏狂跳不止,却说不出一句话。
然后,你回头看向那扇门,没有再犹豫,迈步踏入了现实。
你缓了好久,才认定自己真的回来了的现实。
站定,周围是熟悉的始发站,人群熙熙攘攘,广播里正播报着下一班车的信息。
你回头看去,空白页不见了,大门不见了,甚至影镇的痕迹也彻底消失了。
你环顾四周,寻找着她的影子,但白石美月的身影没有出现在这里。
她没有逃出来了吧。
她,真的消失了吗?
你的目光停在了一个不远处用中文大声抱怨的学生身上。
“怎么最后几页全是墨水啊!”
那人手里拿着一本花化过的恐怖漫画,正不满地翻着书页,指着最后几页,似乎在埋怨这本书的印刷质量太差。
你的瞳孔微微收缩,下一秒,你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一把夺过那本漫画!
“喂!”学生惊讶地看着你,刚想抗议,你已经快速地翻动书页。
——第一页,没问题。
——第二页,没问题。
——影镇,森田晶,早川花…
——白石美月在讥笑上述的所有人…
你继续往后翻,然而——
——从森田晶彻底异化开始,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一片黑色的墨水!
大片大片的墨迹覆盖了纸张,印刷仿佛出现了严重的失误,根本看不清任何细节。
你觉得胸腔里像是钻进了一只闷头死撞的鸟,而你的眼里只剩下那片黑色的墨渍。
这不是普通的印刷故障。
——这就像是某个“存在”被彻底擦除,或者…是某种“出逃”造成的现象!
白石美月,真的,以某种方式, “逃出”了漫画世界?又或者,这就是她最后的结局?
一片洇湿了书页的墨水。
你咽了咽口水,继续往后翻,发现漫画的最后一页,画面终于恢复了清晰。
是影镇的车站。
漫画的最后一幕,只有早川花一个人,满腹心事地坐上了离开影镇的车。
没有森田晶。
没有白石美月。
当然,也没有你。
——你本就只是一个闯入这个故事里的外来者。
你盯着那幅画面,指尖有些微微颤抖。
现实世界,一切如常…但真的如常吗?
你抬头看向四周,始发站依旧人来人往,广播里播报着列车进站的信息…
但你的后背却微微发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你斜举着书本,对着光看着这片墨迹,它甚至还没有完全干涸。
你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真的逃出来,你的心比毛线团还乱。
假如她来了,她会躲在哪里?她…会不会已经在人群之中了?
她不像你。你是误入漫画世界的外来者,而她是彻底觉醒的漫画角色,她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异常”。
如果她真的来了这里,她会选择怎么活下去?
你缓缓地低头,看着漫画最后一页,目光落在早川花的身上。
——她依旧在影镇,坐上了离开的列车。
但这趟列车,到底会把她带往哪里?
你把漫画合上,翻到封面。
“尹滕干三著,系列恐怖漫画影镇完结本,花化组:奶虎霸天油…”
“喂,这位姐姐,麻烦你把我的书还给我行不行。”被你夺了书的那个女生穿着高中制服,标准的霓虹系穿搭和花国女孩特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你有点很难分辨她是和你一样的外来者还是副本世界里的土著外国人。
小女生气鼓鼓又莫名其妙地盯着你看,你能想象之后你会以什么形象出现在她和她的朋友圈里。
你把漫画还给她,憋了半天,说:“什么花化组,名字这么奇怪,这能是正经的吗?在霓虹看这种盗版书,不合适吧。”
“要你管啊,管好你自己。”女生翻了个白眼,把书往背包里一塞,噔噔噔地踩着皮鞋就躲得离你八百米远了——
作者有话说:狂写不动了…虎要睡觉…睡觉…
第78章 便利店 1 ◎开始打工◎
接下来的乘车、坐车都没再出幺蛾子, 但你的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不只是大脑的感受,你这饿了一上午、加上在漫画世界里度过的数个小时的时光,你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
下了电车, 看向站台附近颇有些脏兮兮的零食售货机, 你摸了摸肚子,走过去投了几个硬币。
机器不辜负你的担忧, 吞了你的币却没有掉出来零食。
本就心烦的你恼火地有点想踹它一脚,左上角的摄像头制止了你危险的想法。
一会儿要去便利店打工,到那里再买也不迟, 忍忍吧。你一脸哀怨地拖着脚出了站。
刚好遮挡太阳的那朵云离开, 阴沉沉的天空斑白了起来。
阴天时偶尔冒出来的阳光有时候比晴天更刺眼,是一种不一样的因周围环境对比度导致的不舒服。你揉了揉眼睛, 把手机屏幕调亮,打开导航。
此处是温泉度假区, 零零散散许多天然温泉就嵌在山峦之间, 很多传统的老温泉旅馆和新兴的度假村就依着温泉而建立。
虽说今天是工作日, 这里也应当是热闹的。本身初春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旅游季,那些有闲有钱又热爱养生的领着退休金的老人家们最爱来这种地方度假了。
通常来说,温泉街的店铺、旅馆会在上午迎来一波入住的客人,中午游客们则穿着浴衣、踩着木屐在街上游荡, 泡完温泉的人们会在便利店买瓶冷饮,或者尝试特产温泉蛋。这也是你提前在电车上刷这附近的旅游宣传片看到的信息。
可当你眼前所见, 实在有点过分寂寞。
是阴天的缘故吗?你眼皮一跳。
再抬头看了看站台上的电子屏幕,下午的列车班次不多, 下一班车预计在一个半小时后才会到来。
而太阳似乎要在厚重的积雨云到来前最后抖擞一下精神,唰一下绽放出极其强烈的光芒照在铁轨上,车站的天桥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你不禁眯起眼, 扫了一眼站台上的旅客,那里也几乎没有什么人。
你按照导航指示的一条稍显冷清的小路往前走,经过一台自动贩卖机,熟悉的饮料广告在屏幕上滚动播放,然而你走近时,屏幕上的动画却突然卡顿了一下,像是影像被篡改了一瞬,但等你仔细盯着看,它又恢复了正常。
你赶紧离得远一些,别再被卷进什么奇怪的世界里去了。
小路略向上斜,像是在缓慢登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温泉的味道随风飘来,你知道这里离温泉旅馆区不远了。
你要工作的便利店并不在主要街道上,而是位于一条相对偏僻的小巷子里。但要进这条小巷,也还是要穿过一条商业气息浓厚的观光街。你看着路两边那些霓虹式的果子、小吃店,到处也是门可罗雀。
阴雨天的游客们既没有泡温泉,也没有来吃点好吃的、买些纪念品什么的,难道都是在酒店里躺着睡大觉?
你缓缓走着,听到自己鞋底踩在柏油路面的轻微摩擦声,偶尔有风吹过,将店铺门口挂着的木制风铃摇晃得微微作响,声音空荡荡地回荡在巷子里,让人有种时间被拉长的错觉。
抬头扫了一眼街道两旁开放的温泉旅馆,这些建筑风格古色古香,大多是二层或三层的木质建筑,门口摆着霓虹式石灯,屋檐下悬挂着印着旅馆名字的暖帘。
这些旅馆看起来很古朴,其实都是新盖的小楼,消费也不算高,算是穷游必选。
只是,临街的客房屋子的窗户紧闭,室内连一个开灯的都没有,实在有点奇怪。
还有几家特产店铺挂着“营业中”的牌子,甚至橱窗里摆放着色彩鲜艳的温泉毛巾、北县牛乳布丁,但你略一驻足,站在店门口往里看,却发现店铺里也是没有开灯,不过是某种特殊的油漆反了外面的阳光,才勉强供应了店内的照明。
那些不同风格的装饰灯全都是久未换过灯泡的旧灯,在它们改在的地方积着灰。
这样边走边探头探脑地观察,你的心里发苦:究竟是来了个什么地方啊?
就连应该是热闹非凡的温泉街中心广场,也只有零星几个游客站在那里。
阴天,没有人气的旅游中心,你还要去便利店这种人流复杂的地方打工。
你几乎可以预想到那个便利店会是一个怎样萧条的怪奇场所。
加快了步伐,你觉得还是先进去那家店会更好。
你路过了一群穿着浴衣的年轻人所围着的一个温泉蛋摊前,她们的动作出奇地缓慢,对于你的掠过也只是慢半拍般地抬起头,整整齐齐地追着你的背影看过去。
一阵莫名的焦躁在你的心头漾起,按了按手机屏幕,确认自己走的方向没有错,继续朝着便利店走去。
沿着温泉街再走了一段时间,七绕八绕的,你终于看到了便利店的招牌。
但你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这里会有便利店?
从地图上你已经知道它就开在一处小巷里,四周几乎没有其他商家。但你也没仔细看地图街景,不知道一旁只有一排排旧式住宅区,房屋大多是传统木造结构,有的屋子院落荒凉,看上去是真的像是长期无人居住的样子。
便利店就孤零零地立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它的玻璃门明亮而干净,门上的自动感应贴纸还带着似乎很能映衬店长本人性格的可爱字体,在欢迎客人光临。
便利店的白色霓虹灯在昏沉天色中显得有些过于亮眼,甚至比四周的建筑都要显眼得多,像是特意被突出似的。
来到这里之前你想着快些来完成打工的任务,到了这里之后你的脚步却踌躇起来。
这里真的会有足够的客人光顾吗?
没有客人的话,为什么要一直招学生工呢?
你看着那半是花语半是假名的招工传单,总觉得疑点重重。
回头看了看刚刚走过来的路,整条小巷不出意外地除了你以外,并没有任何行人经过。连那个捞温泉蛋的摊子也不见了。
多思无益,你往前跨了一步。
一般便利店的门都是自动门,你只要靠近,它就会自动滑开。
但——门没有开。
你皱了皱眉,正准备再往前走一步,门却“唰”地一声突然滑开了,比平时的感应门慢了一拍。
你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店里并没有其他客人,店员站在收银台后面,低着头摆弄着什么,没有抬头看你。
你往店里望去,发现货架上摆放着各种零食、饮料、便当,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店里的气氛似乎比外面还要安静。
没有背景音乐,没有冷气吹出的微风,甚至连冷藏柜的嗡嗡声都听不到。
你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冷。
为什么店里这么安静?
你抬头看向天花板,想要寻找音响的位置,看看是不是店员忘了开音乐。
就在这时,你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便利店的角落。
——在那里,立着一个穿着浴衣的女人,头微微低着,站在最角落的货架前,一动不动。
你怔了一下。
她刚刚…站在那里吗?
你确定自己刚才从门口往里看时,那个角落是空的。
空气仿佛瞬间冷了一度,你喉咙微微发紧,握了握拳头,眼神涣散地假装只是在乱看,强行把心塞回肚子里,缓缓走进便利店。
但你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角落。
女人没有抬头,没有转身,像是一尊雕像般伫立在那里。
一个女声声音忽然从你背后响起——
“お疲れさま~o(o^^o*)!(辛苦了)你终于来啦?”
她的语气轻快而元气,和你之前收到的那颜文字满满的消息风格完全一样。
你猛然回头,看到一个个子娇小、留着茶色短发、带着可爱发夹的年轻女性,穿着标准的便利店制服,笑盈盈地看着你。
这就是店长吧。
你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店长的语气太过活泼生动,联想到她线上那绕着车轱辘说废话的调调,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哇~你看起来有点紧张欸!”她眨了眨眼,打量了你一下,“不过我好像没见过你,之前是别人来给你交接的吗?”
你硬着头皮点头,用有些生硬的霓虹语回道:“哈以、哈吉每…(是的,初次…)”
“欸~好啦好啦,我们的工作很简单的,我也是很好相处的人。”店长笑着拍了拍你的肩膀,很快她像是察觉到你的霓虹语水平可能不太好,便没再说太多,而是朝你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示意你跟着她走。
她带你穿过狭窄的货架,经过冷藏柜,绕过收银台,推开了通往仓库的后门。
“你就在这里清点一下货物吧!”
她把你带到仓库后,翻译给你看了一张写满注意事项的便签,字迹工整,还附带了一些手绘的可爱插图,标注了货物分类、如何摆放,以及哪些商品需要特别注意。
“很简单吧?辛苦啦!”她对你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便转身离开了。
仓库门合上的瞬间,你终于松了口气。
这些工作和你预期的不一样,不过…
能在仓库里工作,总比在收银台面对那些奇怪的客人要好吧…
你站在仓库中央,环顾四周。
这一个小小的便利店的仓库也不算大,只是一个小房间,低矮的天花板上垂着一个大灯泡,灯光是标准的冷色调日光灯,照亮了摆满货物的金属货架。
仓库里的空气稍微有些潮湿,硫磺气息很重,你摸了摸那些发着咕噜噜声音的水管,思忖着或许是因为这家便利店也有自己的温泉水管的缘故。
你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便签,上面清楚地写着几个要整理的项目:
1. 饮料区:检查矿泉水、牛奶和果汁是否有过期品,并把最近到期的摆到最前面。
2. 速食食品:整理便当、三明治和饭团,确认保质期,并将新货放在后排。
3. 零食与泡面:补货,并检查包装是否损坏。
4. 特殊商品:有一箱被标注为“特别留意”的产品,需要单独整理。
很好,很有条理。这让你对于干好工作多了许多信心。
你决定先从饮料区开始。
你蹲下身,打开冷藏饮料箱,开始一瓶瓶地检查保质期。
第一排:没问题。
第二排:没问题。
第三排: …等等?
你皱起眉,发现角落里的一瓶矿泉水标签有些不对劲。
它的日期比今天早了整整两年,瓶盖上的喷码已经模糊不清,瓶身上还沾着一层细微的灰尘。
这不可能。
你刚刚查过了,便利店的进货周期是固定的,矿泉水的有效期通常是两年左右,也就是说,这瓶水如果真是两年前的,早该被清理掉,怎么可能还躺在这里?就算有过期商品,也不会就这样大剌剌地和别的正常的矿泉水摆在一起吧。
你将它拿出来,瓶身触感微凉,摇晃时水波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微妙的厚重感,仿佛里面的水比普通的更浓稠。
你皱眉看了看瓶身的标签,发现瓶子的LOGO上有一个小小的裂痕。
你盯着那个裂痕看了一秒——
忽然,一股轻微的“滴答”声从瓶口处传来。
滴——
一滴透明的水珠从瓶盖下缓缓滴落,在冷藏架的铁皮表面绽开一圈小小的水痕。
你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安,立刻把瓶子塞回了冷藏架最深处,不再去碰它。
店长可没说让你把不合规的产品之类的拿出来丢掉,你也不会自作聪明地给自己多生事。
——算了,暂时就当它不存在吧。
你转身走向速食食品区,这一次你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来裹住了手,像一个非主流一样扭捏着把便当和饭团重新摆放整齐。
这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你开始整理放在冷藏柜最底层的饭团时,隔着衣服的布料也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包装袋上有些发软的角落。
你愣了一下,低头去看。
那是一个普通的鲑鱼饭团,包装完整,没有泄露。
可是…它摸起来不像是米饭,而是某种湿润而滑腻的东西。
你心头泛起一丝寒意,立刻把手抽回,盯着那个饭团几秒钟,最终咬牙一律装作没看见,赶紧把它摆在最前排,然后站起身离开了冷藏柜。
最后,你走向放置“特别留意”商品的货架。
一箱未开封的黑色纸箱摆在角落,上面贴着一个红色标签,写着:
「特別保管」
你皱眉拆开箱子,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排没有标签的透明玻璃瓶,瓶里装满了清澈的液体,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矿泉水,但它们的瓶盖上没有任何标志,连生产日期都没有。
你拿起一瓶,对着灯光看了看,发现液体在瓶中晃动时,折射出的光线比普通的水要暗淡一些,仿佛水里混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你赶紧拿出店长给你的便签,那上面有一条特殊说明:
“如果有客人购买‘神秘泉水’,请在结账后默念‘请好好休息’。”
有意思。
你把瓶子放回去,一样不去不管它。
按照霓虹人特有的磨洋工的方式,你前前后后非常仔细地整理了一遍货物,这就花掉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这期间没有人来打扰也没有人来催促,而你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种机械的工作中意外地得到了放松。至于肚子…一进门就看到吓人的东西之后又被店长直接拉走,你没了吃东西的心情也没时机去吃了,现在饿过了头倒也就不感觉饿了。
你长舒了一口气,捏了捏肩膀。
然后看了看天花板的日光灯。
灯光似乎变得有些暗了?
抬起眉毛,你使劲地眨眨眼,发现仓库的墙角处不知何时弥漫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像是温泉蒸汽,可是这里离温泉管道有一段距离,不应该有雾才对。
那股淡淡的潮湿气息好像也越来越重了。
你望着仓库门口,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门外,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等着你出去——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哈哈哈虎是卡点王者!23:59:59发送的这一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9章 便利店 2 ◎小点心◎
仓库本就拥挤狭小, 一点动静都显得格外大。
你望向仓库的金属门,此时毫无动静。只是风吹了一下吗?
你将脚步刻意放轻,缓步靠近。
不知是不是精神再次绷紧的原因, 温泉水的味道变得更浓了, 有些呛鼻。
你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门缝, 光线透过那狭窄的缝隙洒进来,形成一道细长的影子。
又是一阵极短促的响声。
门外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你看向门缝处暗下来的两块区域。
你握紧拳头,脑子里飞快思考着各种可能——
是店长来找你了吗?如果是她, 为什么不直接敲门, 而是站在外面不发出任何声音?是其她店员?有什么事要这样鬼鬼祟祟的,这家店不是紧缺人手吗, 你自己所看到的也确实只有一个收银员在忙,现在就算没有客人, 也不至于闲到站在门外吓唬你吧。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对你又有什么坏处?
——还是说…是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
又来…
你疲惫地扶额。
不过, 这倒是让你又发现一件事,仓库的门并不厚重。
这只是一块一碰就会发出呼呼声的一体成型的金属薄板。按理来说,你应该能听到外面便利店里饮料柜的压缩机嗡嗡声,或者冷藏柜的电流声, 甚至是结账机偶尔发出的滴答声。
但此刻,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你之前沉心于边摸鱼边理货, 还以为世界都清净了。
现在才觉得,这简直安静得不像是一个正在营业的便利店。
要开门看看吗?
硫磺味道越来越重了。
你心跳加快, 手缓缓伸向门把手,打算先拉开一条小缝,至少看看外面的情况——
还是蹲下从底缝里看吧。
——别和什么奇怪的东西对上眼吧。
这么横也不是竖也不对地纠结着, “喀哒。”
门把手自己动了。
你瞬间僵住,半蹲的姿势停滞下来,一股股的冷汗从脊背直冒上来。
门缝被按压得稍稍打开了一丝,外面更强的光投射进来,狭长的亮缝逐渐变成愈宽的三角形。
你的反应很快,轻着脚尖即刻就跃回到货柜后面,双眼从纸盒的缝隙处往外探看。
然后,门自然而然地打开了。
外面站着的是——店长。
紧绷的神经只松弛了须臾,但随即,一股更强烈的不妙感从心底升起。
要是店长的话,感觉更奇怪了好吗!就算这里暂时还没有看到什么规则之类的,店长这个身份已经意味着她是此处拥有权力的人物,她要是出其不意地对你来一下,那还真是有苦没处说。
矮小的店长还背着强光站在门口,好在室内的灯泡不至于让她的脸完全沉在黑暗里。她没有叫你的名字,就是站在那里,微微侧着头,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好像在找你。
要站出去吗?
你读懂了此刻的空气,手上摆弄了一下已经放好的饮料瓶发出些动静,面上挂起“意外”的表情:“啊,店长来了。”缓慢而磕绊的霓虹语。
这几句你还是能说得利索的,不过,装着完全说不清楚话也许会有奇效。
“哦呀~(?^ v^?) 你终于出来啦!”
她的声音依倒是轻快可爱,带着一如既往的活力,若无其事地好像她就是这样过来找你,完全没有站在门外等了多时不知在做什么似的。
你定在原地,心里一片混乱。
她的神态没有一丝异样,嘴角扬起,眼里带着点调皮的笑意。
“抱歉,忘了你霓虹语不太好了。我说嘤语也可以哦,不过说得不太好,还请你谅解。”店长更换了语言,“你的脸色有些苍白~是太累了吗?”她眨了眨眼,语气柔和。
你摸摸脑袋,摆起手,完全一副生涩内敛的书呆子留学生的模样:“还好,不太累,感谢你的关心。对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哼~”她笑着点头,“你辛苦整理了那么久,应该肚子饿了吧?我刚刚准备了一些点心,想问你要不要来吃一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侧开身子,朝着便利店内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你瞥了一眼仓库外面的便利店,货架整齐,饮料柜透着柔和的白光,结账机的屏幕静静地亮着,尽然有序。
就是有点…嗯,怎么说呢,太整洁了,像是贴图上去的电脑界面。
——你也是被才结束的穿越之旅搞得脑子坏掉了。你很清楚,这里不会是又一个虚假的世界。
你缓缓抬起头,看向店长的眼睛。
她的眼神清澈,嘴角的笑容温暖,就像是任何一家便利店里都会遇到的那种亲切店长。
你感觉有诈。
后退半步,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机,想看看时间,可就在你低头的瞬间,店长轻快地说了一句:
“怎么?害怕我下毒吗?(??????)?”
她用一种带着笑意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仿佛只是玩笑。
却有一股寒意沿着你的脊椎爬至脑后,你觉得危险点满。
“啊这…”你仍然语无伦次地给了点反应,没让她的话掉地上。
“开玩笑啦~”她轻轻眨了眨眼,笑意不减。
你的喉咙有些发紧,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呃…不、不用,我还不太饿…”
你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了一下。
“哈哈,撒谎猫。”店长往你的肩上拍了一下,笑得捧腹。
“好啦,别害羞了,点心可是刚刚做好的呢!”她拉住你的手,“我可是专门准备的哦。”
她的眼神带着期待,语气里甚至有点小小的撒娇,完全没有半点恶意。
但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加不安。
你该怎么拒绝?如果她真的只是单纯的店长,你拒绝得太直接,会显得很奇怪。可是,如果她…不是呢?
你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和一开始初见时的气质似乎有点不一样,虽然你还没找到到底哪里不对。
明明都是一样的说话语气和动作神态…
“…好吧。”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勉强,“那就尝一点。”
“太好了!”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手,“那就快来吧!”
她转身,迈步朝着便利店的休息区走去。
你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住刚刚被她拍到的地方,你的整只胳膊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冷静。你快速跟上她的脚步。
你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在脑海里推测。
店长为什么会刚好站在门外?她真的只是来叫你吃点心,还是…她一直都在等着你打开门?
你咬紧牙关,跟着她往便利店的休息区走去。
——你隐约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只是单纯的吃点心那么简单。
你坐在桌旁,周围的空气带着温热的食物香气,便利店的灯光透亮,却让你觉得有些刺眼。
桌上的食物精致诱人,店长和唯一的收银员此刻都围坐在这里,笑吟吟地看着你。
而你在这种注视下,也只好拿起筷子,粗糙的竹制筷子因你的手汗而变得湿黏,你嘎笑着延长挑选食物的时间,想看看她们都会拿什么来吃。
可这两位就这样静静地等待你先动筷。
你表面上维持着平静,内心的警惕性则拉到了最高。
这根本不是什么吃饭,而是一场“筛选”。
这两个人是评委。
你必须选择正确的食物,吃下符合“你该吃”的东西,才能顺利从这场“博弈”里生存下来。
你目光扫过那锅热腾腾的关东煮,透明的汤汁表面漂浮着些许油光,白萝卜、竹轮、鱼丸整齐地排列着。
然而,你注意到汤面上浮着一层极细微的粉末,几乎透明,在灯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
挥之不散的温泉味道让你联想起了一种东西——
温泉水中沉淀的“硫磺结晶”。
你也去过一些老派的自然温泉馆,那种被挂在网上一定会被嘲细菌汤的地方,到处都是这种沉积物,它们会在水面上漂浮,把整池水都染得有点脏兮兮的。
适当的化合物对皮肤好,但如果含量过高,泡久了人的皮肤会变得异常光滑,甚至产生“过度软化”的效果。
这种奇妙的物理现象,一旦和眼前这锅汤联系起来…
何况,温泉水里的矿物质,也不是什么都能吃的吧。
你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喝下这碗汤,会不会让你的身体产生“无法察觉的变化”?
你毫不犹豫地跳过了关东煮。
抬头又尬笑了一下。
至于下一个。
鳗鱼饭的颜色深沉,酱汁浓郁,鳗鱼的表皮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油光,看起来十分美味。
但你盯着那片鳗鱼,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它的鱼皮,在微微蠕动。
你眨了眨眼,心脏猛地一缩,以为是眼花了。
可当你再仔细盯着它的时候,那鳗鱼的皮依旧保持静止,没有任何异常。
你用着不熟练的霓虹语说:“喝得,我去拿。我请客。”
就不由分说地站起来,很是殷勤地走向货架,假装挑选饮料,实则目光瞥向卖着这种便当盒的货架。
鳗鱼饭的包装的角落里印着一行小小的宣传语:
「选用本地温泉养殖的鳗鱼,肉质鲜美,口感柔滑。」
温泉养殖?
又是温泉?
你拿了标有“北县大学自产”的饮料后,结结巴巴地努力介绍着以后你也会参与相关食品的研制,把它安利给在座的两人。
她们没说什么,高兴地接受了你的说法,而你已经在心里把鳗鱼饭剔除。
接下来是炸鸡饭。
表皮倒是炸得金黄,看起来外酥里嫩。
但你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炸鸡表面的油脂,几乎完全被吸干了。
一般来说,刚炸好的炸鸡外皮会带着微微的油光,哪怕放凉了,也会保留一定的油脂。
可眼前的炸鸡干燥得像是被风化过一样,表皮裂开了几条极细微的纹路,像是长期暴露在热气中的肉干。
前面两种食物都和温泉有关,你自然而然地将此情此景也联系起来——
长时间泡温泉,会让皮肤的水分迅速流失,导致表层出现一道道的纹路。
如果炸鸡也是长期浸泡在温泉水中,又或者是某种隐喻,会不会也发生类似的“过度蒸发”现象?
你笑着说:“两位是前辈,请先吃。”
而后用自己的筷子,极快地在夹起炸鸡的时候戳了戳表面,确认了它比普通的炸鸡更硬更脆,这才站起身很是有眼力见儿似的把肉布菜给她们。
最后只剩下温泉蛋。
明明白白告诉你和温泉有关的食物,反而看起来最正常。
蛋白凝固得恰到好处,蛋黄呈现出流动的金色,没有任何异样。
不过,本身就是隔着蛋壳来煮制的,应该确实没有问题。
你夹起一小块蛋白放入口中,咀嚼了一下,味道正常,没有异味,也没有奇怪的质感。
然后,你拿起味噌汤,轻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汤汁顺滑地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豆香和海带的鲜味,一切正常。
你放下汤碗,压下心头的紧张感。
你赌对了。
你选择的食物是“可接受的”。
你一连串的操作很丝滑,店长也只是深深看了你几眼后,转回和善元气的表情,品尝起点心。
看来,你已经在这场食物选择中“通过”了。
但,你总觉得,只是发现食物的问题,并不是一个结束。
你吃下的温泉蛋和味噌汤,是“普通人应该吃的食物”,但这是否意味着你也必须遵守某种“未明规则”?
你避开的食物,背后隐藏着整个温泉街的秘密,是否意味着你无意间避免了一次“被同化”的过程?
“店员”们并未对你产生怀疑,但她们是否真的没有察觉你的举动?
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到店长笑盈盈地看着你,眼神温和。
“怎么样?很好吃吧?”
你点了点头,微笑着回应,继续扮演着一个“正常的打工人”——
作者有话说:晚上好!
第80章 便利店 3 ◎混乱◎
“再来吃一点甜点吗!”店长笑眯眯地又拆了几盒点心, 精心地装进小盘子里往你面前推,声音清脆。
“就这样吧。”你低声说道,看着那些刚刚从货架上拿下来的日期正常、包装完好的饼干, 稍微放松了一些, 不过仍然委婉拒绝:“我已经吃好了,多谢款待。”
店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不用客气。”
看她的态度和语气, 你觉得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了。
你老老实实地等着店长和另一个店员结束了剩下的食物,眼瞅着自己没事,也没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 眼疾手快地就开始收拾碗筷, 让自己忙起来。
有礼貌、眼里有活儿在东雅文化里总是不出错的。何况还是动手做点事更安心,你生怕自己闲下来发起呆, 这个店长就又要找理由派活儿给你,谁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任务”呢?
你的算盘是这样打的。
可你刚端起碗碟转身, 店长就紧跟在你身后, 很是满意似的说道:“哎呀, 花国来的学生真的是不一样。现在霓虹的年轻人都很‘那马克路’——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lazy。”
“哈哈,你还是要多学些霓虹语啊。”
店长的话密了起来,状态像喝了假酒。
你尬笑应对,本就听不太懂对方在说什么的此刻, 你的心绪更是飞到八百米远。
仓库已经整好,这间店的客流量也不过如此, 应该也没别的事了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下班。赶紧从这里离开回家才是正经事,这一天真的是够累了…
话说回来, 这个店长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还不离开。
“…你做事情很利落呢。”店长慢慢地咬字,跟你对话, “你这样的话可以做很多别的事呢。不如帮我个忙吧?”
别搞啊!你迅速回神,在心里无声呐喊。
回头望向她,面上挂起腼腆的笑以掩盖内心的抗拒:“啊,这个…现在快天黑了,我还得把仓库整理…”
“不急不急,仓库的事可以晚点再弄。”她的语气温柔得几乎让人放松,笑意更甚,“就是临时做一下收银员啦,店里白天顾客不多,你也看到了,这没什么难的。毕竟,点心已经请你吃了嘛。”
她这话说得倒是毫无负担,就剩下你在原地傻住。
千防万算,你这样那样地比对去找食物里的“问题”,自以为逃过一劫,结果关键点居然不在那里!
合着这就是个鸿门宴,你吃了就要替店长做一些大概率超出你本职的工作是吗?
收银…
在这种地方?
仓库里的东西再古怪,好歹那是有迹可循的。收银要面对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来头的“顾客”。
能拒绝吗?要怎么拒绝她?
“我…不行…霓虹语不行…这个做不了。”本来就是嘛,你连语言都说不利索也听不明白,怎么收银啊,“会搞砸。”
你的借口对她不起作用,店长只是眨巴着眼睛,撒娇般双手合掌在脸前一拍,软着语气道:“你的霓虹语很好啊,而且——”她的眼睛黑得发亮,“语言完全不是问题,因为夜色前的顾客,她们啊…都不会和你说话的。”
这一句话听上去似乎在安抚你,但老实说,这直接让你的手脚霎时冷了下来。
什么叫夜色前都不会和你说话,什么样的东西才会这样被禁言?是她们不能说话,还是你不可以和她们说话,“不能说话”本身是约束还是某种状态的提醒?
光是想想,体感上大脑已经过载了的你就开始头疼。
对你来说,今天可是非常漫长的一天啊。
小虫子乱爬的感觉从你的脚底窜起,直冲头顶,你瞧着店长那张不辨年龄的笑脸,丝毫不怀疑假如你坚持拒绝一定会惹怒她,而后果就不可知了。
“呃…那我,现在就过去收银台?”你小心翼翼地问道,很有种认命的意思。
店长点点头:“是呀,趁着天黑之前,稍微站一会儿,轻轻松松的活儿呢。”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叫你帮忙倒个垃圾或者整理一下货架。
“傍晚是很特殊的时间,所以我们才需要一直找学生工来帮忙呢。”她说,“不过大多数学生工根本不够格去做这个,她们没有你细心,也不如你机灵。”她意有所指。
“好好做吧,相信你自己,我们就先去忙别的了。”店长说着,带着收银员从后门离开。
这就走了?还没教你怎么用收银机器呢啊。
顷刻间,不大不小的便利店里,就剩下一个你。算不上静悄悄的,但确实除了你自己过响的心跳声之外,就只有各种电器发出过载一样的电流声和呼呼的风吹打着玻璃墙的声音。
你收回举在半空中伸向已经离开的那两人的手,站在收银台后,不知所措。
思绪慢慢转动,你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看着收银机的诸多按钮开始发愁。
好在,过去了十几二十分钟,完全没有客人的迹象。
你揉了揉站得有点发麻的腿,环顾整个店内,抄起放在角落的拖布,像你所见过的每一个便利店店员一样——有人时就回到收银台站着,没人时就打扫打扫店内卫生——然后借此机会,在整个店内巡视。
店长没说收银员必须只能待在收银台,你这样也不算是擅离职守。最好赶紧弄清楚这个地方的一些“规矩”。
——如果它有的话。
这个便利店看起来实在再普通不过了,货架上摆满了温泉区特产——小巧的纪念品、矿泉水、温泉蛋,以及各种常见的零食和饮料。
你的目光落在左侧的货架上,那是摆满矿泉水的区域。瓶子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但最底层的几瓶似乎有些不同。
蹲下身查看,发现瓶身上的标签印刷模糊,甚至可以隐约看见标签下的塑料瓶身泛黄,好像这些水瓶被遗忘在角落里很久了。
你心念一动,拿起其中一瓶,转着圈要找到生产日期。果然,仓库里过期了的矿泉水并不只是巧合,她们居然在售卖这种超过保质期不知多少年——甚至说,日期可能都是随便印上去的产品。
这会是什么重要暗示吗?你心里一阵发紧,迅速将瓶子放回原位。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异常。
你拿着拖布,把角角落落擦了个遍,什么卫生死角都不放过,终于叫你在冷藏柜的下方掏出来一张残缺的纸条。
纸面已经发黄,边角破损,上面的手写字迹也有些褪色。
“规则:
1. 不要盯着顾客的眼睛看,请礼貌回应顾客的需求。
2. 不要靠近货架右后方的空档。
3. 如果风铃响三次,立刻躲起来。
4. 请确保收银台周围的饮料数量为偶数。”
你的右眼皮跳了起来。
你知道这是肌肉劳累导致的,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民间说法还是让你心里堵得慌。
这是你来到霓虹国副本后第一次看到明文规定下的规则,这在整个副本里却显得格外“不正常”。
何况,这第一条就和店长给你说的“客人不会和你说话相悖”,你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店长究竟是正是邪?这张纸条上的规则是真的,还是店长说的是真的?店长的目的是什么?到底你对这家便利店来说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拿起手机拍下纸条的内容,然后放回原位。脑海里不断盘旋着一个又一个问题。
店里的安静使得一切杂音都被放大,你简直浑身不得劲。咕噜噜冒泡的关东煮机器往外挥发着硫磺味,你倒腾了半天想把它关掉,最终还是放弃。
你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扔进实验舱里的小白鼠,面对一切未知,好像你的反应本身比做得是对是错更重要。而在这之下,你的死亡不足为奇。
你想再找到新的纸条,搜寻几轮依然无果。你只好暂时按照纸条上说的那样去做。
你开始留意门口的风铃。
它目前一直保持静止,但每次门外有微风吹过,它就会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它的声音有时显得很远,有时又突然在你耳边响起。
这应该并不算风铃声的触发——你盯着自动门,只有顾客到来的时候,才会产生真正的风力,摇响风铃。
很快,傍晚来临。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但店内的灯光早早地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在货架上投下了一片片模糊的影子,白的白,灰的灰,你在这里站了已经一个多两个小时,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因为你既没有目标,也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做才正确。你只是在等,全然没有主体性地在等。得有个客人,得来个人你才能知道自己到底要干嘛。
门口的风铃终于响了。
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便利店里回荡。你抬起头,竟颇有些雀跃。
你知道来了人意味着有麻烦,但就这样呆呆地在店里,无事可做,又不能玩手机,无聊和对未知的无尽猜测却更消磨人。
只见一个身穿浴衣的老男人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拖着一根拐杖,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拖地声。
他的衣服旧得离谱,布料泛黄,边缘有些磨损,隐约可见一块块模糊的水渍。简直邋遢得像个随处可见的老酒鬼。
他缓步靠近收银台,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你低垂着眼睛,做出礼貌客气的表情,随时可以和他对视或者避免眼神接触,还顺便偷偷瞟了一眼他袋子里面装着几颗温泉蛋。
老男人站在台前,没有说话,只是将袋子轻轻地放在柜台上。然后,他抬起头,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你。他的嘴角微微咧开。
“小姑娘,”他开口,抽了一辈子的烟似的脏兮兮臭烘烘的声音爬出来,“今天的温泉蛋很好吃吧?”
他的问题让你一时不知所措。
说好的顾客不会和你对话呢??
所以,店长说的才是错的吗?
你的眼睛转了转,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保持沉默,用手指轻轻按了按桌面,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不过,老男人似乎并不需要你的回答。他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在空气中拉出一根细细的丝线:“你刚吃的那颗,是最后一个了吧?很好吃吧?”
温泉蛋三个字戳中你的思路,你的第一反应是之前难道选错了。第二反应才是,不对,他怎么知道你吃了什么东西?
你太过震惊,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和他的眼神接触,他的每一根皱纹都被灯光割出深深的裂痕,而那眼中的浑浊渐渐褪去,透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只这一下,你心中警铃大作——
纸条上是错的!不要对视,不要理会才对!
晚了!
老男人得逞一样,把袋子推向你,沙哑的嗓音里满是得意:“你听不到我说话吗?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傲慢无礼吗?”
怎么办?
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是咬死了就不开口,往收银台的更靠里面一缩,手上倒也把他的塑料袋接了过来。
就这样完全不搭理,但是手上的活儿该干的还是做了,这老男人对你没办法,只是活气了几秒,很快恢复死气沉沉的模样。
他的态度和蔼了起来:“帮我结账吧,好孩子,结账吧。”
你虽然做对了不说话这件事,可你根本不会用收音机又怎么给他结账?
不结账他就会一直在这里,之后会不会发展成更大的冲突?
到底店长要做什么啊!
——如果,店长暗示了你不要说话,那也就是说,她至少是不希望你直接死掉的;假如她对你并非完全恶意,那她就没必要故意不教你使用收银机,来让你直接出局。
也许,你根本就不需要使用收银机。
那要怎么结账?
尽管仍然不得解,你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抓起袋子,装模作样地要进行下一步操作。
然而,当你的手指触碰到袋子的那一瞬间,一股冰冷的湿意猛然传来,仿佛你的手伸进了某种潮湿阴暗的东西。
你低头看去,发现袋子的底部竟然渗出了一滩黑色的水,在台面上迅速扩散开来。那水流动得非常缓慢,但又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找准缝隙渗入收银台下。
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沉,也更贴近你的耳朵:“你不需要把它擦干净吗?”
你抬起头,只看到他的嘴角仍然挂着那抹僵硬的微笑,他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而瘆人。你没有回应,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变化。只是缓缓放下袋子,转身拿起旁边的纸巾,准备清理台面。
纸巾抓在手里,你可以感到掌心有些潮湿,但那是自己的冷汗。你的耳膜鼓胀难受,但你也只能忍耐。你洗脑式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可能是温泉区里的老人,或者只是一个行为有些怪异的人。没事的,会没事的…
当你好不容易清理干净后,转过身,老男人不见了。
他的身影就像空气中的一缕蒸汽,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装温泉蛋的袋子还静静地躺在台面上,你用签字笔戳了戳,普通的塑料袋,没有问题。
你眨了眨眼,再次扫视四周,便利店里一片寂静。
你缓缓放下纸巾,目光死死盯着那袋温泉蛋。
你感到脑中一片混乱,思绪飞速运转却抓不住任何答案。便利店的灯光微微闪了一下,像是在某个电流波动的瞬间轻轻跳动。你抬起头看了看灯管,发现它依然稳定地亮着,但那一闪而过的黑暗却仿佛让你看见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风铃声又响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虎要重新做虎了,新年新气象,今天开始一定日更!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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