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指微微一顿。
——你们三个人都吃了这么半天饭了, 也没有额外多领新的筷子,为什么还会多出一副?
至于所谓的店规(也是普遍来说霓虹国的用餐规矩):
1.店家会提供一次性筷子,客人可自由选择使用店内的木筷或一次性筷子。
2. 如果用餐过程中筷子掉了, 可以向店员申请新的餐具, 但不得主动更换餐具。
这些规定很合理,本身就是心照不宣的东西, 毕竟霓虹的许多传统餐厅都很讲究餐具的使用习惯,特别是这类小型拉面馆,一副筷子通常要用到最后才是礼貌。
但现在…你的桌上, 却无缘无故多出了一双筷子。
你的额角血管猛地一跳, 你的怒意快达到巅峰了。
你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小菜风波之后, 服务员几乎没有再靠近这里,何况你们三人明明大家都很谨慎地在使用筷子, 没人掉筷, 那么这副额外的筷子, 是谁放上来的?
你扫了一眼周围的桌子。
果然,其她食客的桌上,都只有各自的餐具,没有额外的筷子。
只有你们的桌子, 多了一双。
把筷子拿回去就行了吗?但是否你还要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这里多了一双筷子?这里可没有监控来说明你的无辜。
假如你是清算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规则会被怎么样篡改才更容易让人中招?
触碰筷子, 是否就涉及到了违规?不使用新筷子,是否会被认为浪费筷子?
刚刚小菜风波之后, 你和店员之间的“温情”已经彻底打破,她们大概率是不会站在你的立场为你说话了。
先不变应万变呢?
你想了想,始终还是没法就这样忽视这一双筷子。
“小东, 小梅…你们的筷子,有自己去拿吗?”
小东咬了一口叉烧,随口回答:“对啊,刚才上面的时候,自己拿的。”
小梅则一边吸面,一边点头:“嗯,店家不是都让客人自己拿筷子吗?”
她们好像对额外的筷子都没有察觉!
你轻声咳了一下,皱起眉头:“奇怪了…那这副筷子,哪来的?”
小东和小梅的目光被你引导到了那双筷子上,她们同时一愣。
小梅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嗯?不是刚才就放在桌上了吗?”
小东也犹豫了一下:“是啊,刚才不是就…”
话说到一半,她自己也顿住了,表情逐渐变得不确定。
果然。
——她们的记忆,被篡改了吗?
这副筷子出现得过于自然,让她们“误以为”它从一开始就在那里,而事实上,它是后来才被悄悄放上的。
也有可能,是你们的某些举动,被判定成了“弄脏筷子”,因此,新上的筷子才会这样自然地呈现在这里,袭入你们的记忆里。
对啊,假如你是清算者的话,与其改变大的规则,不如从这里下手,改变判定,而后慢慢引导向更隐秘的规则变动。
比如,刚刚争执时不小心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完全可以被看作是“脏了”。
但是,谁能确定呢?筷子放在桌子上,或许是因为它遵守了“脏了的筷子要换新”,但不代表店员那里你这样使用新的筷子就是对的。
哈,谁知道呢?你也不知道。
这一次,清算者的攻势更猛烈了些啊。
小东小梅小心地看着你的脸色,你让她们先吃着,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些有的没的全部破除。
捧起拉面的大碗,你不用筷子,而是半喝半吞地把拉面吃了大半,只剩下一小口,以便维持“就餐”状态,同时随时可以吃完就起身离开。
这下你才能更静心地思考。
如果你顺从地遵守规则,换上了这副筷子,可能会被带入“规则的另一层”;完全不用筷子的话,又实在被动。你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么,你该如何反制这个陷阱?
低头思考了一瞬,你猛然意识到了一点:
——不论清算者是如何篡改的规则,它都有一个无法掩盖的漏洞。
你嘴角一勾,拿起那副额外的筷子,在指尖轻轻转动了一下,然后抬头望向店员的方向。
“哎,这副筷子…”你故意加大音量,“你们是提前放在桌上的,还是刚才新送来的?”
店员们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们根本无法回答!
如果她们回答“是提前放的”,那么问题来了——店家什么时候开始提前给客人准备两副筷子了?
如果她们回答“是新送来的”,那么你根本没有要求换筷子,这副额外的筷子就显得突兀而多余!
筷子脏了,谁又能证明?
你察觉到,其中一个店员的肩膀瑟缩了一下,眼神飘忽地避开了你的目光。
你的嘴角上扬起合适的角度,手一松,让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啊,筷子掉了。”
你笑着说。
然后,你看着所有人,挑衅般地补充了一句:
“那我是不是该…再换一副?”
这句话一出,空气中的某种“规则的约束力”猛然松动了一瞬间。
你听见——
某个角落里,似乎传来了一道极轻微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没有回头,但你已经知道了:
——清算者的陷阱,被你破坏了!
而对方,显然对你的敏锐感到愤怒。
你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瞥了一眼还站在后厨门口的店长。
他依旧没有干涉,但这一次,你注意到他的嘴角,似乎有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知道,你又一次赢了这场规则的对抗。
但这场游戏…还远远没有结束。
你之前实在是太会忍耐了,才会让人得寸进尺。
你故意挑衅地看向店员,指尖轻敲桌面,语气轻松而随意,重复了一遍:
“筷子掉了,那我是不是该…再换一副?”
空气仿佛冻结了一瞬间。
和之前你经历过的,被扭曲了的规则被质疑、揭穿、修正后对方传递出来的痛苦恐惧不同,此时此刻,你能感受到,这里的清算者在生气。
她布下的陷阱,被你无情地看穿,还被你借题发挥,在她的规则里狠狠踩了一脚。
但你还不打算就此收手。
既然对你咬着不放,那就碰碰看!
你深吸一口气。这次的清算者不是等闲之辈,那你就更不仅仅是破坏规则,你还要利用它——把清算者埋下的陷阱,反过来变成她的绞索!
看着那双又被再重新拿上来的额外的筷子,你再次向店员伸出手,语气带着点好奇:“对了,这家店什么时候开始‘免费提供额外餐具’的?”
店员们脸色微变。
她们彼此间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在等着谁来回答。
但你没有给她们拖延的机会,而是步步紧逼:“虽说是我把筷子弄掉了,但我也没有说非要用新的筷子吧。”
是的,你既然不确定之前的规则,也不确定现在的规则,那好啊。
这里可是本地人的话语权极高的家庭作坊式的小店,你虽然没有清算者的能耐,但也可以靠着顾客的身份逼着店员承认些什么。
小菜环节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这副筷子,不是店里主动送上的话,那它是什么?”
“你们坚持给我新筷子,是因为只要旧餐具脏了,就一定要换新对吗?”
“即便是非常不合理的情况下,也一定要,换新,对吗?”
你举着新的筷子,再次把它掷到地上:“啊,又脏了。”
规则被更改后,它必须在某种“合理性”之下运作,一旦有人戳破它的本质,它就会产生矛盾——而矛盾,会导致规则的反噬!
小菜的时候,被店员轻飘飘的一句“红豆泥私密马赛”给带过,你也不想再多纠缠,但现在你死了心要和她对着干。
——你可以更进一步,让规则彻底崩溃!
你悠悠然起身,打破了店里沉寂的氛围,音量放得更大,生怕一旁装死的店长听不见,面上挂好“恍然大悟”的笑容:
“话说回来,这副筷子‘必须更换’的规则,适用于所有餐具,对吧?”
“什么是脏的?只有掉到地上的是脏的?可是,假如我没用使用筷子,难道你们就不会清洗了吗?也就是说,你们是默认只要被触碰过的餐具,都脏的咯?”
你这句话一出口,店员的脸色更难看了。
毕竟,你非要这么理解,还大声地宣之于口,那——还确实是这样没错啊!
你继续推进,不给她们喘息的机会。
猛然伸手,随意地在桌面上划过,莫刻意用指尖碰了一下小东的筷子,然后扬起眉毛:
“哎呀,不小心碰到了…按照规则,她的筷子是不是也得换?”
小东愣住,完全没反应过来你的意图,但她立刻警觉地配合你,点点头:“啊,对哦?”
你再一次笑着转向店员:“那能麻烦你再送一副过来吗?”
——你要让她们亲口承认这条规则的逻辑必然性,让她们无法反驳!
但你没有停下,而是更加极端地执行规则。
你突然转身,目光扫向店员手里正拿着的餐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对了,刚才你上菜的时候,手是不是碰到了盘子?”
你歪着头,带着“单纯的疑惑”问道:
“按照规则,所有被触碰过的餐具都必须更换吧?那是不是…你刚才上的所有餐盘都要换一遍?”
“要不…整个店的筷子、碗、勺子,都得换?”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你可以感觉到,清算者正在拼命忍耐,但规则已经被你逼入了死角!
“既然规则成立,那所有人都得遵守,对吧?”
“这副筷子,是你们放在桌上的,但我们没申请更换,那是不是你们自己违反了规则?”
你看向店员:“你刚才收拾碗筷的时候碰到了我的碗,那是不是……”
你笑了笑:“整碗面也不能吃了?”
——规则被逼到了极限,无法运作了。
它原本只是一个用来猎杀你的陷阱,但你将它扩大,将它推进,将它推向了不可维持的逻辑极限。
你终于听见了——
某个角落里,一声短促的惨叫!
你没有回头,但你知道,这个一直洋洋得意的清算者总算是遭到了反噬。
这是男生的声音,说起来还有点耳熟。
他试图捕猎你,却被你逼入了逻辑死角,最终受到了规则崩溃的吞噬!
你听见一道沉闷的“砰”声,仿佛是什么东西被拉入了某个黑暗的空间,随即,那股诡异的低语和压迫感,彻底消失了。
你低头看向桌上的筷子,平静地拿起了自己的那副。
——额外的那双筷子,不见了。
你心里一震,嘴角微微上扬。
你赢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彻底利用了清算者篡改的规则,让规则反噬了它自己!
你抬头看向吧台,店长依旧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你,嘴角浮现出一丝模糊的微笑。
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复杂,似乎早就知道你会赢,又似乎在思考着更深层的意义。
你把最后那一口拉面给喝干净,放下筷子,看向小东和小梅。
站起身,你拿起钱包:“我们走吧。”
你迈步离开,走出拉面店的大门,街道上的空气比刚才清爽了许多。
但你知道,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
你缓缓地握紧了口袋里的东西——
你刚才,悄悄从桌上拿走了一根头发。
那是刚才“规则崩溃”时,留在座位上的唯一残留物。
——属于清算者的东西。
你知道清算者彻底死亡时是什么样子的,才不会是这样随便消失。
对方还在和你玩捉迷藏。
但你不会再放过他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收尾,下下章进入新的副本!
第92章 连通空间 ◎反将一军◎
你握紧了那根头发, 将它与鬼新娘赠予你的青丝连接上。
青丝在到你的手上的瞬间就化成了某种攻击型的道具,但它自带灵性,仿佛带着鬼新娘的意志般的, 对你心中所想会有一定的回应。
比如此刻, 它循着那一根头发,径直往前飘去, 开始指引你这头发主人的方向。
“那个,我们俩…”小东有些不知所谓,只看你匆匆要离开就想喊住你。
“祝你们之后的副本一切顺利, 我也很感谢你们对我在这个副本里的帮助, 就先这样,我要回去啦。”你对她们笑了笑, 挥一挥手,便跟上青丝。
一路小跑, 你的脚步从稳健逐渐变得…迟疑。
因为, 眼前的路径, 分明是通往你最熟悉的地方。
——你的宿舍。
这太荒谬了。
清算者,就在这里。
怎么可能?
你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宿舍楼,只知道这还没有到下午课结束的时候只有日常的安静——楼下的管理员低头打着盹,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 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这些在你的面前像是放画片一样闪过。
直到,你握着那根细长的头发, 看着宿舍门上那张再普通不过的门牌号,别说是指尖发麻了, 你整个人都麻了。
你手上的动作几乎是没有意识的行为,只是习惯性地把钥匙插进门锁,拧动的瞬间, 后背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清算者不可能在你的房间里,要是真的在,那他何必要等到你在外面的时候才对你下手。
那还能有哪里?是和你的房间相关的地方?
宿舍的门“咔嗒”一声打开,你推门而入,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一切都和你离开时的状态一样,也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
但你知道,最恐怖的不是有人闯进来,而是一直以来,他都不需要“闯进来”。
你踩着地板,一步步地走进房间,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你的宿舍很普通,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衣柜,以及墙上挂着的一块挂毯。
你的目光停留在那面挂毯上。
——从住进来第一天开始,你就觉得它有些违和。
这块挂毯的颜色很深,图案是一种古老的霓虹风格,勾勒着模糊的山林,表面有些泛黄,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东西。
但你一直没去动它。
潜意识里,你就不敢动它。
那种违和感,就像是一种无知无觉的警报,阻止着你去“揭开”什么东西。
当然,你也很顺从地没去碰它,把它当作宿舍里一个没必要在意的装饰物。
可现在,你大概知道了。
你握紧手里的鬼新娘青丝,捏住那根清算者的头发,毫不犹豫地伸手掀起挂毯——
背后,有一个黑漆漆的小洞。
你愣住了。
恶寒由心而起。
太恶心了。
谁知道多少个夜晚,会不会有一只耳朵贴在这里,窃听着房间里你一个人时有些无聊的自言自语。
那些你怕自己太久不和别人说话而可以做的,把自己要做什么在想什么都絮絮叨叨地念出来的自语。
哼。难怪他总是能精准的找到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下手。
对方现在就在那里吗?
你把挂毯放下,轻轻地,把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
那边传来一个受伤的男人的呻吟和压抑的喘息声。
隔壁住着的是——
你的思绪回到二十多天前,那是你遇到的第一个被你当作本地人的人。
一个你觉得有够爹味很爱找茬的男老师。
“清算者虽然都是外来者,但她们很多都已经不再具有外来者‘人’的特征了,换句话说,她们已经回不去了,只能被副本意识所用。”小明的介绍如是说。
有意思。
这人还真的是下了很大的一盘棋,也很狂,第一天就现身和你交锋,更有足够的耐心,会去观察和等待时机。
只一件事你还没想明白,墙上的洞不可能是他后来才制作出来的,又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就住在你的隔壁呢。
先不想这个了。
你确保对方现在身负重伤,看来,扭曲规则的反噬虽然没能结果了他,却一样把他给伤得不轻。
他应该没有注意到你的回来,那么这次,时机掌握在了你的手里。
首先,宿舍就是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安全空间,这无可争辩。
如果他能够对你的宿舍都下手脚的话,那你早就完蛋了。又或者说,你之前很快地就对自己的房间进行了驯化,你给自己的房间施加了属于你的规则,他很难再去对此进行更改。
那么,他在你的墙上打了这个孔,空间虽然相连,但他并没能把这个地方变成他的领域。
也就是说,你依然掌握着此处的“定规权”。
你的嘴角,缓缓地扬起了一丝冷笑。
“现在轮到我了,清算者。”
你不知道清算者到底是如何能够篡改那些副本场景规则,但他既然能利用规则来捕猎你,那这次…你也可以利用自己这小小的一方空间的规则,把他彻底反杀。
你缓缓地踱步到桌前,拉开抽屉,翻找着你有事没事就爱收集的各种资料。
你需要想出一个符合霓虹国社会风俗与刻板印象的规则,来彻底束缚清算者。
——一个他无法违反,也无法挣脱的规则。
你的思绪迅速运转,在论坛里看到的、你自己亲身经历到的一切经验开始浮现在脑海中。
——也有赖于本次副本没有明面上的规则,一切都需要外来者自己去领悟、参透,那也就给了你更大的发挥空间。
你的手指缓缓停在一本霓虹国家居文化的书上,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在霓虹国,传统意识里,女人与男人的空间必须分开。
你回忆起一些传统家庭的旧习惯,甚至在一些保守的霓虹式旅馆里,仍然会有类似的规则:
女性的居住空间,男性不能随意进入。
女性拥有自己的“闺房”,外人不得擅自窥视。
某些区域,只有女性能踏入,否则会被视为不洁或大不敬。
你的眼神逐渐变冷,嘴角缓缓扬起。
——如果清算者通过共享空间来对你进行一个监视和监听,说不定还趁此把不知道什么可怕的东西塞进了你的日常里,那么,你也可以只需要改变这个空间的规则,让它变成一个他不能踏足的领域。
你合上书本,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你要把这间宿舍,变成“女性的神圣空间”——一个男性清算者无法涉足的禁区!
那就着手准备吧。
首先,你清理了房间,把所有二元性别观下男性象征性的物品——哪怕是普通的、无意识的东西,比如某些“男人才看得懂”的书籍、又土又丑的杯子、摆设什么的,全部移走,让这个房间的气息更加“单一化”。
然后,你拿出了一些象征女性专属的霓虹符号:
一盏温暖的和纸灯笼,象征女性的居室。
一面漆黑的折扇,代表传统女性的私人领域。
一个樟木制的枕头,这是过去“未婚女子”常用的枕具——感谢这个副本里的“你”,她实在是一个很爱出去玩而且买不少小玩意儿的人——意味着此处仍是属于“女子专属”的房间。
你把这些物品有意无意地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让它们成为一种潜在的暗示,让这个房间本身逐渐演化为一个“女性专属”的领域。
但光靠这些还不够。
你要再加把火,要让一切都更加明晰。
必须在空间本身的“规则”上刻下直白的真正的“禁忌”,让清算者无法再进入!
你拿出一张小纸条,在上面写下了——
“此处为女性专属之地,任何男性若踏入,必遭祸罚。”
然后,你用最简单却又最正式的方式,将它贴在了墙上的窥视洞口上方。
…接下来,就只需要等着它生效。
再等着清算者上钩。
夜晚降临,你坐在房间里,盯着那块墙上的挂毯。
你的呼吸极轻,整个房间沉浸在诡异的静谧之中。
终于,你听见了——
“咔嚓。”
是一种极其轻微的摩擦声,来自于墙的另一侧。
虚弱的清算者终于注意到了这些,而他正在试图打破你的规则!
你屏住呼吸,继续盯着那面墙,手指悄悄地滑向桌上的折扇,轻轻拂开扇面——上面挂着的是鬼新娘的青丝封印。
这可是一个极强的怨鬼的头发,要打的又是一个鬼鬼祟祟居心不正的男人,简直是叠满增益。
眼睁睁看着墙壁的裂缝开始扩大,那黑洞洞的小孔像是活了过来,开始慢慢地变形,似乎试图重新打开一个新的通道。
你倒要看看对方还有多大的能耐。
但就在这个时候——
轰!
你听到了一声闷响,墙壁剧烈震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弹了回去!
然后,你听见了一声极其愤怒的低吼。
——“你…在做什么?!”
从嗓子里哼了一声,手指轻轻抚摸着桌面,你语气平静地回道:“很简单,我只是让你‘不洁’了而已。”
“你喜欢窥视,喜欢藏在黑暗里…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很狂妄是吗?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间屋子成为‘女性专属’的空间,你会怎么样?”
你顿了顿,感觉这样把对方捏在手里,还能说一些很装的话原来这么爽。
“你,还能待在这里吗?”
墙壁里的黑洞瞬间扭曲,传来一阵恐怖的震动。
——你设立的规则,正在吞噬清算者。
对方早就在赏樱会和拉面店里被你连打三次,再有余地,只怕也对付不了当前此刻的困境。
你闭上眼睛,轻声念出最后的封印:
“此为女子之居,男子不容。”
只听轰然一声。
黑洞崩塌了,墙上的挂毯猛地脱落,露出了那道曾经存在的窥视孔。但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堵满是裂痕的墙面。
清算者,被“彻底”逐出了你的空间。
你缓缓地站起身,目光冷静,
现在,该你去搜刮一下战利品了,
房间的门,竟然没有锁。也对,毕竟可是他自己把两间房子变成了一间,自然只能由你这个主人来决定开关。
你轻而易举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空气中还残留着某种脏男人身上专属的腐臭气息,你嫌恶地捂住了鼻子,没想到进了这种恐怖世界还能被他们臭到。
至于房间里——你扫了一眼这间宿舍,它比你的宿舍要空旷得多,几乎没有什么私人用品,桌上也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速食品垃圾,明明自称身份是访学教师,这里却连最基本的书本或行李都没有,就像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居所。
…或者说,根本不是真正用于“生活”的空间,而是为了狩猎而设立的据点。
那人呢?
清算者的身体崩塌得很彻底,房间里没有任何能证明他“曾经是个人”的痕迹,地上只有些许残留的黑灰,像是某种被规则吞噬后的余烬。
有点遗憾啊,你还想搞点之前小明会收集的那种清算者的血呢。不管怎么样,能暂时隐匿一下自己就是好的,你是真的快被这些人为制造的危险给烦死了。
不过嘛。
你静静地扫视四周,心里清楚,这种能够甚至反抗反噬的怪异不可能毫无准备地被杀死。
——他一定还有别的底牌。
包括,到底为什么,他可以提前对捕猎你作好准备。
你得找到那张底牌,看看他是否留下了什么…
仔细检查了一遍桌子和墙壁,你甚至掀开了他的床垫,然而,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空荡和脏,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真的要一无所获了吗?
但正当你准备离开的时候,你的脚步突然一顿。
——你的余光,瞥见了榻榻米地板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东西正在“呼吸”。
不,不是真的呼吸,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律动,像是某种生物的脉搏,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恢复自己。
你蹲下身,轻轻地翻开那片榻榻米。
——你找到了它。
你拾起那枚小小的东西,放在掌心端详。
它是一个极为细小的镜面护身符,形状呈现出传统的霓虹国“魂结”——这是一种古老的结绳护符,通常会被用作“维系灵魂”的媒介。
但不同于一般用于祈福的魂结,这个护身符的中央镶嵌着一块极小的、破损的镜片,镜面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纹,像是一面曾经完整的镜子,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摔碎了,但仍然勉强维持着原貌。
你盯着这枚护符,微微眯起眼睛。
镜子,在霓虹乃至东雅文化里,常常被认为是连通“彼岸世界”的媒介。
你轻轻地用指腹擦拭镜片,感觉它的质地冰冷,甚至隐约有种像是“眼睛”被注视的错觉。
福至心灵般,你感觉自己猜到了它的用途。
——这东西…能让你看到某些“被标记的人”。
或者更准确地说,它能显示出那些身上即将降临“你们这些外来者灵魂标记”的人。
你屏住呼吸,缓缓地抬起护符,对准了镜子里的你。
镜片中的裂纹在微微地震颤,像是有某种力量被唤醒。
然后,你看到了——
你的身上,竟然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红色印记,它细微到肉眼几乎看不见,像是一种被悄悄印刻上的烙印,而这种印记的形状…
你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对准了自己的房门。
哈,竟然和你的宿舍门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所以,这就是清算者是如何提前找到你们这些被打上标记的“外来者”的方式?
——你本以为是得看到你本人才可以,原来,利用道具,她们甚至可以在你降临到这里之前就能看到“被标记之人”,然后提前做好狩猎的准备。
你心里微微一紧,握紧了护符。
它已经破损得很严重了,镜面裂得几乎随时都会碎裂,但仍然能使用几次,只是…它的代价,或许不会那么简单。
你盯着这枚“镜中魂结”,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丝冷笑。
清算者死了,但他留下的东西,成为了你的猎具。
所有的道具,都是副本的产物。既然是副本的产物,一定都有对应的规则。
比如青丝可以变成攻击道具,也可以巧妙根据鬼新娘对你的善意来驱使它做些别的事情。
假如青丝被别的什么人给夺走,那青丝也许会化身索命的灵异,指节把对方给绞杀。
那么,这枚护肤既然可以看到被标记的外来者,说不定,拿着它,你也可以反过来找到清算者。
你受够了清算者的骚扰了。
你本来觉得遇到一次就罢了,勉力对抗就好,但对本次副本来说,细想下来,你简直觉得恐怖至极:
你无时无刻不在清算者的身边被监视和伺机暗算。
哪怕你自己就这样蹲在安全屋里,居然还不能避免。
那就也只能主动出击了。
至少,先拿到一小瓶清算者的血再说。
你的瞳色晦暗不明,确实是下定了某种走出“从来都只被动自保”的道德舒适圈的决心。
就这么着吧。
往后几天,没了邻居的搞破坏,每天也就是去上语言课,而后回家写作业,然后就是乖乖等着离开前的交通工具通知。
还有三天。
手机收到了一则sns,是一条来自拼车团的消息。
“你”在几个月前就定好了拼车游玩北县的小团旅行,而司机则是另一个不用a钱的留子。
唔,身份是留子,但他身体里的外来者的灵魂似乎已经湮灭。
坐进小车,睡意很快袭来,你缓缓闭上了眼睛。
…
你是被冻醒的。
头疼得像是有人用冰锤在你的太阳穴上敲打,胃里翻腾着酒精残留的恶心感,喉咙干涩得仿佛被冷风灌满了碎冰。
宿醉。
不当社畜几个月,你几乎忘记了宿醉的感觉。
你努力睁开眼睛,但映入视野的只有模糊的白色和灰蓝色,天还是暗的,像是黄昏前的极寒时刻。
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人在你的鼻孔里狂揍你。
好冷。好冷。
意识在慢慢回笼,你能感觉到冰冷的雪正在你的后背下融化,寒气顺着衣物的缝隙钻进皮肤,冻得你全身僵硬。
…有人在吼你。
谁。
耳边传来一阵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怒吼,带着厚重的弹舌腔调。
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你面前,穿着深色的制服,肩膀上压着沉甸甸的军章和徽记。
你的视野依旧模糊,眼睛还在适应刺骨的寒风,但你能看到他们的轮廓:
——军1人?警1察?还是某种你无法定义的执法者?
你坐在雪地里,感觉天旋地转的。
直到他们粗鲁地把你拎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嘿嘿,还是把下一个副本的一点点小预告给加到了这里,咪们猜猜是哪里?
📖洛丝国📖
第93章 勒索 ◎不要宿醉哦◎
你的大脑像是被烈酒烧得发麻, 视野依旧在晃动,冰冷的空气灌进你的肺里,让你的身体本能地蜷缩了一下。
那些围在你面前简直要把所剩无几的寒冷空气都给掠夺干净的男人还在吼着什么, 但他们的声音在你耳边和暴风没有区别, 总之就是无法被大脑顺利解析。
宿醉带来的昏沉、恶心和剧烈的头痛…讨厌!你连他们在说什么语言都无法分辨。
你看着他们,越发迷糊, 一张开嘴,又会拉扯到已经冻得开裂的皮肤,只好自保地嘟囔了几句:“…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用的还是花语。
你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但是嘤语需要动用的面部肌肉太多, 一时间你感觉自己像是面瘫了, 根本说不出话来。
倒是这几个男人在听你开口后瞬间一顿,他们的怒吼短暂地停滞了片刻, 接着,其中一人皱起眉头, 彼此间交换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紧接着, 你就听到了沉重而破碎的嘤语缓缓落下:“…passporrrrrt… yourrrr passporrrrrt… shrrrow it.”
你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终于在无限的弹舌间勉强辨认出了他们的话。
——他们要查你的护照信息。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大脑从混沌中运转起来。
伸手去掏口袋,可手指刚一碰到自己衣物的内侧,心跳便骤然一滞——
你的护照不见了。
你飞快地摸遍了口袋——老天奶, 你真的是彻底冻僵了,这对此时的你来说完全称得上是个精细的活儿——冷汗顺着后背冒了出来, 终于,你彻底摆脱了酒精带来的麻木和昏沉感。
护照、钱包, 全都不在身上。你猜自己应该是有一个背包的,显然也不知所踪。
你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证明。
大脑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你”一定是喝醉了之后把随身物品弄丢了。
哈,这还真是头一回。
第二个念头是——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你抬起头, 看向这群——你总算明白过来他们的身份——警1察的脸。
他们的表情依旧严肃,只是五官——在昏白的晨光里,某种力量在扭曲着他们脸上的那些摆件:嘴角拉得太宽,眼睛沉进了阴影里,鼻梁的角度也变得古怪不协调。
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开心”的人,他们简直要把“今天很不爽”用眼睛鼻子嘴巴给形象地表达出来。
也许你的某个错误举动就会直接让这几个人处决了你。
自己的选择只有两条路:
一,要么乖乖站着,给不出他们要的东西,触犯某种规则,任由这些人处置,等他们决定你的生死;二,要么,现在就离开。
你的指尖微微颤抖,迅速摸索到口袋里的伦都雾气罐——还好,副本里的道具大概有着绑定的机制,不会轻易丢失。
“咔嗒——”
你用拇指扣下按钮,一股浓郁的灰白色雾气瞬间从你的掌心中弥漫开来。
雾气罐彻底清空,整个瓶身便也消失不见。而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扩散,像是有生命一般,围绕着你翻腾涌动。
副本里自然存在的狂风不会驱散雾气,你的身影轻易地被吞噬。
落在那些警1察的眼里,相当于你直接消失了。
他们再也看不见你了。
“…列特!(该死)”
他们怒骂了一句,立刻转身,对这种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的情况并不十分奇怪,而是朝着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你站在原地,呼吸很急促,身体藏在雾气里,一动不动。
还好,保下一命。
等自己彻底恢复好,这才拖着僵硬的脚和因仰躺的姿势而进了雪现在十分沉重的靴子慢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就算暂时躲过了,你也要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警1察才是。
他们继续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巡逻,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倒霉鬼——一个穿着普通冬衣、脸上带着些许慌张的男性外来者。
这个男人显然是个新人,看到警1察甚至还有些激动地扑上去问到底怎么回事。
“heyy!passporrrt”(嘿!证件!)
就像把你从雪里揪出来时一样,警1察们很快围了上去,沉着脸质问。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还算是有点脑子的,并没有第一时间纠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而是愣愣地在口袋里翻找。
可他似乎也没找到护照,只好紧张地抬起头,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sorry I dont…啊,我是说…i…i lost…”
他的话没说完,第一声枪响就已经炸裂在寒日中。
“砰!”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头颅,血花在雪地里炸开,深红色的液体瞬间在纯白的雪地上扩散开来。
居然不是任何副本里的怪异力量,而是这样直接的…处刑吗?
你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尽管这过于真实的死亡场面让你的胃内一阵翻腾。
那个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当场处决了。
而这些警1察们的表情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感觉他们并不是被副本力量所扭曲而选择做出这样的暴行,而是单纯凭借自己的喜好来做的这件事。
你看着他们像是猎人一般,很快就找到了下一个外来者。
“Passporrrt!”
这次是一个中年男人,衣着还算体面,他显然是有身份证件的,但警1察不知是杀疯了还是什么,在她拿出证件的瞬间,就一脸不耐地掏出来枪。
第二声枪响,在这孤寂无人的街道间回想。
他的尸体倒在地上,鲜血还在缓缓渗出,渗入雪中。
你咬紧牙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你对自己有道具且及时使用了道具而感到庆幸,但实在没想明白:没有证件不行,怎么有证件也不行?那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还有一个更奇怪的现象——他们杀得越多,脸上的怒气反而越浓重,像是他们本来就急躁不耐,而不是作为副本里的刽子手在执行任务。
冰冻带来的直白的苦痛被恐惧与疑惑掩盖,你只好继续跟着他们,非得要找出他们的行为逻辑不可。
显然,他们的“猎杀”行为在抓住下一个外来者时,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他们懒得废话了一样直接掏出来枪,怒气冲冲地就要直接扳动扳机。
你的心揪到了极点,还好,这次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显然很有经验的留子。
这个人几乎在他们靠近过来的瞬间就举起手表示顺从,冷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东西——
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那些警1察看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点了点头。
钱被收下了,人被放走了。
啊。
真的假的。
你觉得自己要无语死了。
搞半天,这些人不是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他们只是想收受贿赂而已。
如果是在现实里,无非是给普通的外国人找点麻烦,在这里,却成了随意的屠杀。
“远离警1察。”回身看着那片满是血迹的雪地,你默默地想。
绕过几条街,你在一个角落停下,心念一动,解除了雾气的阻隔。
再快走几步跑回去,你追上了方才那个很有经验的女生。
“你好,我刚刚到这里,还不太清楚怎么回事,而且…”你尴尬地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涕,两手一摊,用尚且带着些霓虹味儿的嘤语说道,“我的情况有点倒霉,我连手机都丢了,身份信息其实也…”
对面这个穿着一身掐腰皮袄的女生上下打量了你一下,化着狭长眼线和浓密眼睫毛的眼睛很快眯成一条细长的笑眼:“我也是花国人呢,好说好说~”
她很是热情地挽住你的胳膊,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带着你随机选了一家面包房就坐下,打开手机给你讲此处的情况:
“欢迎来到洛丝国!这里的规矩是我去过的3个副本里最多和最繁复的,你一定要好好看,好好记住。
1. 在洛丝国,敬酒文化非常重要,喝伏特加时要一口闷,更不能拒绝,否则会被认为是不尊重对方。
记住,如果在餐桌上有人给你倒了一杯伏特加,但倒得‘刚好溢出杯沿’却没有洒出来,千万别喝。这杯酒不属于你,喝下去,你就会被视为另一桌的宾客。至于是哪一桌嘛…我还是不要告诉你,免得吓唬了你。
2. 永远不要独自吃红菜汤。
洛丝人常吃红菜汤,但通常是家人或朋友一起分享的。如果你独自点了一碗红菜汤,而碗里的颜色比平常更深,甚至隐约泛着黑色,你必须在三口之内喝完,否则它会慢慢变凉,最后变成一滩血水,而你也会变成餐桌上的一部分。
3. 取暖器不能调到最高档。
尤其是现在——我看你也冻得不轻,那你应该知道洛丝国的冬天有多可怕了。相应的,这里的供暖系统也非常强大,房间里的温度通常比外面高很多,但人们通常不会开到最高档。假如取暖器突然自己调到了最高档,而你并没有碰它,不要试图关掉。它不是在给你供暖,而是为了阻止什么东西进入房间。
4. 别穿别人的冬靴。
在洛丝国,冬天穿着厚重的靴子很常见,鞋子必须保暖,否则很容易冻伤。可你一定要注意,进入室内一般都会换上居家拖鞋,而室外鞋子会放在门口,再出来时一定要先确认那是不是你的靴子,玩意穿错,并且感觉到鞋子里“好像有人动了一下”,立刻脱掉它。如果你没能及时脱下…那可能已经不是你的脚了。
5. 火车上的便当不要随便接受。
在咱们现实世界的长途火车旅程中,陌生人互相分享食物是常见的事情。可是在副本里,假如你需要坐火车,而此时有人给你递过来一个便当,且里面的东西你无法辨认,千万不要接下。如果你吃了,你的座位号会悄无声息地变成另一个不存在的数字,而列车员也会看不见你。
6. 半夜不要点洛丝国饺子的外卖。
像咱花国的东北一样,这里的饺子也是一种家常美食,在冬天来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更是常见。但假如端上来的数量不是双数,而是单数,你就必须在三分钟内吃完。否则,桌子对面会有人替你吃剩下的部分——不论,你是否一个人住在自己的房间里。
7. 有句玩笑话:“最后一杯饮料永远是多余的。”
假设正常的饭局或者酒馆里,你被邀请喝了“最后一杯”,那你一定要注意杯底是否有多出来什么。一旦真的有多出来的东西,那就必须装作没有看见,并且想办法拒绝喝这个饮料。
8. 外出回来后别把帽子放在床上,这是不吉利的。
当然啦,这么琐碎的规则就算是忘了也没关系,洛丝国副本的规则往往都很容易破解,你只需当它不是你的帽子,这个房间,也别再当成你的,就可以避免坏结果。
9. 公共空间里人们不会随意搭讪陌生人。
如果你看到有个陌生人一直在笑,且你确定周遭并没有任何值得发笑的事情,千万不要与她对视。如果她看向你,那你最好赶紧躲开,不要被怪人缠上了。
10. 警惕数字‘6’。
给你举个例子吧,嗯…我还是很喜欢去看电影的,尤其是冬天,这里大概是难得的很有人气儿的地方。有一次我没注意,买到了第六排的座位,放映过程就一直觉得气场不太对。我总是感觉有人在脖子后面吹风…我很想回头看看,但幸好我没有回头。当然,我还是假装看了一眼化妆镜,结果你猜怎么着?后排的观众全都没有影子!我几乎是在电影放映完的瞬间就逃离了那里,而我那同行且回头了的朋友,从此就没有了影子。他之后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再也没敢喊他出来约会——我的意思是见面。
11. 办公场所里额外出现的咖啡杯,不要触碰,直接无视。
洛丝国的本地人都会自带咖啡杯,如果你的办公室桌——你的身份应该是本科生吧,从你穿的衣服就能看出来,那你就把情景换成教室里或者政府工作部门——多出了一只陌生的咖啡杯,那你最好快点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就跑。
12. 网约车出行时,注意后视镜上的装饰品。
你说你之前去过西鸥副本对吗?那你应该注意到了,在那边出行一般步行或者自行车更常见,公交系统也更发达,网约车或者出租车一般是昂贵且稀罕的交通方式。但在洛丝国这里,尤其是寒冬来临时,自驾并不方便,哪怕是本地人,比起保养自家车辆的成本,她们也更愿意选择打网约车——至于出租车嘛,不建议哦。而一旦你遇到不得不打车的情况,一定要先查看那些后视镜上的各种装饰品,例如圣像或香薰。尤其是圣像!圣像倘若没有五官,那你最好临时更改自己的目的地,否则后果自负。
13. 洛丝街头的木偶艺人表演很常见。
但如果你发现街头艺人的木偶眼睛在动,而艺人的表情却毫无变化,立刻走开。你如果足够机敏,看到艺人在路口的话,最好直接绕道。
14. 不要打开没有寄件人地址的新年夜红封信。
新年夜在洛丝国是很重要的节日,唔…仔细算算,你这也太不巧了,在你离开前你还真的在这里跨年。那你一定要记好,一旦新年夜有人按响你的门铃,一定要去查看,可万一你收到了一封红色的信封,上面却没有寄件人地址,千万不要打开。这里是很讲究礼尚往来的,可一个没有寄件人地址的信,你要怎么回礼呢?我没有体验过,但前辈都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搭理它。话说回来,你应该已经发现了,洛丝国的大多数规则都是遇到异象,无视即可——这可能和洛丝国的气候有关,天寒地冻里,谁有那么多的热情呢?无视,就是最合理的底层逻辑。
15. 如果在极夜的街道上看到有人穿着单薄的白衣,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动,千万不要被她们追上。
按照字面说的去做即可。
16. 洛丝国的旅行一定要报旅行团,自由行是极度不建议的。
要注意,如果你是一个像我一样精力旺盛乐于体验的人,来到副本世界还不消停,喜欢到处旅行的话,那你可一定要跟紧导游。导游随时都可能突然消失,你…也不想迷失在你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吧。
17. 随时确认你的所在地和目标地,如果你到达了不存在的站台却没有及时下车,那谁也救不了你。”
这个给自己取了洛丝国名字“塔玛拉”的明媚女生不仅把规则一条条地列出来,还耐心详细地给你讲解了每一条。
几乎每一条,都结合了她自己的经历,事无巨细地把怎样规避风险、危机时刻该怎么应对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这种待遇,你什么时候经历过啊。
你双手握着她请你喝的热巧克力,指尖还有点泛白,但总归是暖和起来了。
“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
“害,多大的事儿,在洛丝国,学联信不过,一手消息还是得从咱们这老乡这里直接拿到最好。”塔玛拉擦了擦嘴角的咖啡渍,不是很所谓这些东西,从挎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后递给你,“你现在没有手机,但等你找回手机或者弄到新的之后一定要加我的联系方式,我觉得你真的挺聪明挺厉害的,我们互帮互助也好做个伴儿嘛。”
“好的。”你一口答应,悄悄地,却把上个副本里拿到的魂符抽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虎虎的免责声明又来了:本文内容是身为疯狂留子的作者本人通过自己的生活感受、旅行见闻、亲友日常分享以及网络留言观瞻等获得的灵感,本质上就是把一些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坏角度的刻板印象给夸张和更加刻板化来进行一个恐怖化的创作,所以里面出现的很多事件和剧情完全不能代表某个国家风土人情的全貌。||
其实虎自己的留学生活和旅行绝大多数时候遇到的都是很友好的人和开心的事情,看到的也都是美丽的风景,但虎本人想象力比较丰富又是恐怖爱好者,就觉得一些本可以一笑而过的小事很适合写成规则怪谈,也希望阅读的妈咪们不要真的把一些事情严肃化,对某些国家和地区产生不好的印象,更不要去质疑虎的个人立场(虎知道妈咪们不会这样,但确实这个题材比较敏感,所以虎也会比较注意保命),一切就是玩儿而已。||
虎始终坚信,任何文化上的差异都比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不带偏见地去旅行然后感受才能获得属于自己的体验^ ^对某些国家和地区得出和虎所关注的完全不同感受也很正常,虎时常也觉得人和地区之间是有磁场的,以德国为例,虎在德国遇到的总是非常热情善良的路人,但很多人却认为德国是反花大本营,因为她们偏偏就在这里总是遇到不友善的人。所以,请开心地阅读虎的小说,也欢迎各位咪在虎的评论区讨论您的旅行、生活见闻,我们都会有美好的未来!!||
前段时间总是做不到日更,久而久之就有点不敢看评论区,等虎真的如承诺般连续日更两周就会一口气把评论看完然后尽量回复的,爱!!
第94章 小饭馆 ◎开局就打工◎
你尚没有找到用这个道具来识别清算者的办法, 但你更想确定一件事。
——塔玛拉的身上并没有标记。
她只是纯粹地开朗而已,并不曾杀过别的外来者。
把魂符再收起来,塔玛拉却看了一眼手机, 表示自己要走了。
“说实话, 我很喜欢副本,毕竟现实中我根本没那么多机会可以到处玩到处认识人的机会…哎呀不说了, 我约了养护和美甲,这里真的太冷了,我要先走了, 你加油哦, 找到手机之后一定要联系我!!”说着,塔玛拉提起一堆东西, 戴上那你只在短视频里才见过的东鸥人专属毛绒大帽子,扑闪着夸张到掩盖人种的假睫毛风风火火地踩着厚底皮草毛毛大靴子蹬蹬蹬地就离开了。
剩下你在一屋子的洛丝人若有若无的注视中, 低头小口抿着剩下的巧克力。
塔玛拉固然热情友善, 但她讲的那一大长串毕竟是口述, 你现在脑子里只有什么喝酒不能推脱,这个不是你的不能穿、那个是你的别穿错之类的模糊印象。
还真是天崩开局。
你连手机都没有,就算是想先找到自己的住所都不可能。而且你的衣着实在算不上保暖。
在外面快冻僵了、冻麻了时还不觉得,这在屋子里捂了一会, 哪怕有一个人走进店里让那风灌进来一点你都会打冷颤——你只穿着内搭的夹克,更厚实的外套应该是和所有的那些东西一起丢失了, 最大的可能是一起落在喝酒的地方了。
叹气。
还能怎么办?就算醒来前的“你”并没有走远就醉晕在了外面,你之前去过的酒吧就在这条街上或附近, 那等你这个语言不通的人一个个地去问去找,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这还得是你的外套真的丢在人家店里的情况。
副本可能玩弄你,但副本不会制造必死的局面让你白白去送死。
一醒来就被警1察查, 也许本身就是在暗示。
那现在你也只能回去找警察。
但塔玛拉和你亲眼所见的那些事已经提醒过你——他们不会白帮你。
那么你必须先搞到钱啊。你本想问塔玛拉借点钱的,但她话太密一连串像放炮似的,你根本没有说这话的机会…
只能…打。黑。工。
你的脸拉着老长。
在温暖的面包店里磨蹭着再坐了一会儿,你缩着脖子顶着寒风窜了出去。
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经过了一个小巷,巷子尽头的一间小饭馆总算引起的注意。
这里的餐馆门口挂着一个带着油渍的木牌,写着什么你不知道,只见装潢和里面玻璃窗后,一位身材魁梧、头发花白的典型斯拉夫大姨正站在吧台前,正在擦拭着桌子,她穿着棉麻围裙,脸上带着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你大大概感觉到这里是类似于家常菜馆一样的地方。
而她的店里,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雅州人的小工正在忙碌,还有好几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年轻人看样子都是未成年来帮忙的孩子。
这里像是你暂时能找到的最好工作机会。
如果,你够便宜的话。
你咽了咽口水,推开门,身上的寒气随着开门的动作席卷而入,老板抬头看了你一眼,皱了皱眉说了什么。
你调整了一下呼吸,张张嘴巴,动员一下再次僵硬的脸部肌肉,用尽量清晰的嘤语说:“job.”
上了年纪的老板眉毛一竖,有些混沌的蓝色眼珠被压在眉骨之下,阴测测地看着你。
硬着头皮,你继续说:“Money . I need money. please。”
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你一番,像是在评估你值不值得信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油脂和浓汤混合的温暖气息,这让你的胃不受控制地轻轻收缩了一下。
老板弹着舌头喊了一声,那个雅洲的打工人就跑了过来,边和老板对话边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你。
“你的证件呢?”小工走上前,用也不熟练的嘤语问道。他并不是花国人,也不是外来者,原来出身是某个洛丝国的中雅民族的“本地人”,“老板需要你的证件才可以。”
果然还是没那么简单啊,不过你也没别的机会了,这条街上店铺并不多,看起来面善且有用人的可能的店主也仅此一家了,最要紧的是,你实在太冷了,要是进副本第一天就把自己给冻死了的话那你真的会气活吧。
不能露怯,你尽量用冷静的语气和真诚的表情来回答:“丢了,所以我才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赚点钱的事.”
小工帮你把你的请求和老板说了一下,你又解释道:“我不需要很多工资,我只是需要一点钱来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求您了。”
老板听了后,哼了一声,没有再问,而是转身拿起了一个沾满面粉的擀面杖,指了指厨房方向。
“她说,你不怕脏的话就去干活。”小工对你说,笑着拍拍你的肩膀,“我们老板人很好,你既然有困难的话,只要好好干,她会帮你的。”
你点点头,迅速挽起袖子,走向厨房。
有机会就行,几个小时的事情,你总不至于…
算了,话别说太死。
厨房里帮厨的人也不多,所有人都在忙着备餐。你虽然没干过,反正别人做什么,你也跟着做就是了。
这里人手确实不足,多了一个麻利的你依然忙得哼哧哼哧的。
很快,午餐时间到了,只听老板在外面喊了几声,那个好心的小工也捎带着你让你一起出去。
老板在给每个人训话,这些你听不懂,当然了,大概你也不需要听什么。
有什么要做的,老板都会让那个小工帮她转达。
而现在,老板则是临时分配给每个人不一样的活儿,主打就是一个分工随机非常不明确。
老板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抹布往你怀里一丢,语气不耐烦。
“桌子,快点。”小工悄悄和你说。
你立刻明白她是在让你擦桌子,赶紧接过抹布,转身走向餐馆的前厅。
已经来了好些客人,到处都是炖肉、红菜汤喝面包的香气,你感觉自己的肚子都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倒不是最难忍的,主要是…为什么这些客人总是若有若无地看你啊。
在西方国家被行注目礼不是什么罕事,但不会像在这里这样明目张胆。你之前所经历过的更多是好奇地打量,这里的话…说真的,这些客人的表情都太臭了,你总感觉她们下一秒就要把你给揍一顿似的。
如芒在背。
一个花国人面孔的女生,在一家洛丝国的本地小餐馆里工作,既违和,又难免让她们有些戒备。你这时也才发现那个小工几乎都不出现在前厅,而只在后厨帮忙。
有几个客人甚至没掩饰自己的怀疑目光,像是在思索着你是不是哪来的非法劳工,还是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看就看吧,你这可是真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默默擦着桌子,不再去想这些问题。
不过这些客人也还好,当你真的收拾到了她们的桌子时,她们还会和你说几句听起来像是问好的话。
好吧,你确实不太明白这里的本地人的行事风格,只是友好地笑一笑以作回应。
直到你擦到最角落的一张桌子。
你的手迟疑地顿住了。
这张桌子,根本没有人坐。
但椅子是拉开的,桌上摆着完整且干净的餐具,一碗热腾腾的红菜汤和一块黑麦面包,就像刚刚有人坐在这里用餐似的。
皱起眉头,你心里升起一丝说不出的异样感。
你转头想找别人求助,想问这桌该不该擦,但餐厅里渐渐忙起来了,大家都在被分配好的岗位上忙碌,没人理你。
只能靠自己。
塔玛拉说得那些规则里都什么什么来着?糟糕,你就记得一堆这个会让人消失那个会让人消失了。
站在那张桌子前,捏紧抹布,你的心里反复思索着该不该去收拾它。
如果你就这么忽略这张桌子,万一老板娘觉得你工作不认真怎么办?但如果贸然伸手收拾,万一这是“某种特定客人的餐桌”,你是不是会犯下什么严重的错误?
就在这思考的片刻,一个穿着围裙的服务员端着一篮面包从你身边走过。
机会来了。
你假装手一滑,将面包篮子“意外”打翻在地。
“rrrrr!”那名服务员立刻皱起眉头,朝你狠狠地瞪了一眼,嘴里像是在吐口水一样的大舌音来回纠缠,显然对你这个临时工的笨拙表现不满。
你连忙低头陪笑:“骚瑞骚瑞。”
赶紧蹲下身,你开始捡起地上的面包块。
你的计划本来是借此机会离开这张桌子的范围。
可当你伸手去拿起刚好掉在桌下的一块面包时,你的瞳孔缩了一下——
——它被咬了一口。
你的手挪去一边,去捡别的面包,眼神还留在这块面包上。
又被咬了一口。
好的,知道了,这张桌子上确实“坐着”某个看不见的客人,并且如果这位客人是人型的话,那她还有可能带了只看不见的宠物。
强忍着想要远离是非之地的冲动,继续低头,迅速把周围的面包屑擦干净,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地站起身,平静地拍了拍围裙。
先前抱怨的那个服务员也只是抱怨一下,见你主动清理了干净就忙着去做他自己的事了,你更是松一口气。
但你心里清楚,问题才刚刚开始。
——既然这张桌子有“客人”,你要如何判断她(们)什么时候吃完?
如果是普通客人,等人站起来一起离开就麻溜地来收拾完事了,但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你在桌下更是确认了也没有影子…你怎么判断这一餐是否结束?
总不能持续不断地往桌下扔面包吧,那样也不准啊,何况上班时候用店里的食物去逗人家顾客(的宠物)这想想就不太好吧。
更糟的是,如果你就这样让一张脏桌子放在这里不管,那你这个服务员的工作可就彻底砸了。
你必须想办法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己有机会学到“怎么判断客人吃完”的方法,而不暴露自己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不对劲。
你需要帮助。
而你唯一能信任的,是那个已经帮过你的中雅员工。
把垃圾抱好,快步走进员工区,找到那个小工。他还在后厨整理餐盘,见你直冲他而去,手上的活儿不歇,但已经和善地笑起来。
“怎么判断客人吃完饭了啊?”你也不客气,开门见山,不耽误人家时间。
小工抬头看了你一眼,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权衡了一下你的问题,然后才慢慢地说道:“看她们的餐盘。”
点点头,你虚心等着他的后续解释。
“普通客人吃完了,会把刀叉摆在盘子上,角度是四点钟方向。”
“这样就能区分独坐的客人是去洗手间还是已经离开。”
原来如此。
你真诚地感谢了他,心里还在盘算另一件事。
调整好心态,重新走回那张桌子前,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它。
盘子里依然是那些红菜汤,一小块黑麦面包,以及一片腌鱼,餐具更是原封不动地摆在汤碗的旁边。
和那活泼好吃的桌下的小东西不同,这在桌上用餐的客人好像对进食的欲望不大。
你又在餐厅里转了两圈收拾残羹脏盘,再经过这里,食物还是没有减少。
到底是客人不爱吃,还是她(们),根本不能吃?
可是不吃,餐厅也不能赶走这本就“不存在”客人吧?那要怎么下班?
会是这样吗?
低下头,你按照刚刚学到的规矩,有些犹豫地伸手,拿起勺子,轻轻地放在汤碗里,调整成四点钟方向。
餐馆里的一切仍然正常,只有一阵风从你身边飘过。
吹得你瞬间寒毛倒竖。
咬牙克服肢体上不自然要发抖的冷颤,你赶紧收拾起桌上的餐盘。
就在你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你看到桌面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颗光滑的琥珀珠。
你不解,只是垂眸看着它。
它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像是某种小小的纪念品,又像是…一种奖励。
你有什么好被奖励的,真要给小费为什么不给钱?
喊来别的服务生,你慷慨地把琥珀珠指给她们,自己则谦逊地继续打扫起其它的地方。
可就在你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你听到了一阵极轻的、近乎耳语的低笑声——来自你身后的那张桌子。
绷紧身体,你忍住不回头,快步走向下一张桌子,抹了又抹/
再没有别的怪事了。
午餐时间很快结束,你擦完最后一张桌子,伸直酸痛的背,餐馆里已经渐渐安静下来。
这家家常餐馆会在晚餐前闭店,所有服务员都在收拾打扫,为下一场营业做准备。
走到柜台前,老板就站在那里,正翻着一本旧账本,听到你的脚步声才抬起头。
你原本做好了她会冷着脸对你随便扔几张钞票,或者刻薄地扣掉一些工资,你都已经摆上了好久都没有用过的社畜专属假笑,这看起来总是怒气冲冲的老太太竟然笑了。
嘿,小半天了,你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笑容。
她咕噜了几句洛丝语,把一叠纸钞递到你的手里,手掌轻轻地拍了拍你的手背。
说是慈爱也不为过。
你怔了一下。
从早上到现在,你一直在紧绷着神经,面对恐怖规则,面对未知的“客人”,甚至连午餐都还没吃,你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心里也忍不住一直在埋怨,现在老板空闲下来了态度却大转变,难道洛丝人都是这样,看起来冷漠可怕,偶尔又在意料之外流露出温情?
老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一只瓦罐,又从柜台下拿起一个马克杯,往杯子里倒了一碗肉汤。
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热腾腾的肉汤上漂浮着细碎的莳萝叶和胡萝卜块,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喝下去的温暖。
“她让你喝了再走。”那个小工即时出现,帮你翻译。
你确实很饿,也很感动,但你不会轻易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在新副本里吃不明来源的食物。
深深地看了一眼碗里的肉汤,你诚恳道:“非常感谢您,但我要立刻去找回我的东西了。”
既然你都婉拒了,老板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点了点头,把那杯汤让小工端走。
你对着她告了别,揣紧手里的钱,转身离开了餐馆。
但,你还没走出几步,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跟上来了。
回头一看,就是那个中雅裔小工。
他对你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几分玩味地说道:“你一个人,为什么不向别人寻求帮助?”
怎么?这人的语气实在油腻,直白点说就是猥琐。
你皱起眉头,没有回答,只是加快脚步往前赶路。
可他并没有停下,反而快跑起来,跟上你后就把手伸了过来,要拉住你的手腕。
反手把他的手打开,你高声用嘤语喊道:“别碰我!”
对方一愣,脸上的笑容只僵硬了片刻,随即就露出一个假惺惺的表情:“你怎么了?我只是想帮忙。”
你的耐心正在迅速消耗。你很清楚,这个人不是真的想帮忙。
但让你真正恼火的是,他根本不把你的拒绝当回事。
果然,没再走几步,他的手又伸了过来,这次是要搭在你的肩膀上。
你彻底冷下脸。
你并不喜欢惹事,但如果事儿自己找上来了——
那你也绝不怕事。
你没有给他第三次伸手的机会。
砰!
一拳就这么怼着他的脸砸了过去!
只见这个头不大的男人整个儿地被你打得向后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啊?你自己都被这一拳的力道吓了一跳。
好吧,你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地使用过自己的力量了。
之前在霓虹副本,你的体型和力量被削弱得太多,现在恢复正常后,你还不太习惯自己原本的力气。
这十足十的爆发力,竟直接把对方掀翻在地。
他捂着脸,半天没有爬起来,估计是被你打晕了。
你倒还真没想把人打成这样Laizhe…算了,打都打了。
甩了甩手,你冷冷地盯着他,这短暂的片刻你又被冻得说不出嘤语了,干脆直接用花语骂道:“滚!死东西!”
不管他能不能听懂,你只是把自己的恶气给出了。
周围没什么人,虽是大下午的,毕竟冷得很,街道上行人稀少,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监控的样子。
你盯着地上的男人,看他总算狼狈地挣扎着坐起来,眼神中带着愤怒,但却不敢再伸手。
很好,他总算明白了你不是个好欺负的对象。
你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直接转身,想着赶紧去找到警1察的站岗亭——你之前有路过的。或者至少先找到巡逻的警1察。
揣紧口袋里的钱,你走在空荡的街道上。
你不认识洛丝国的货币,但你看了那些用现金支付的客人给的钱,大概也能认出手里这笔打了几小时工换来的工资还是拿得出手的。
街上的积雪已经被踩得又脏又硬,寒风裹挟着冰碴刮过你的脸颊,刀片似的。
你拢紧衣领,走快点,再快一点,总算,小路的尽头是一栋老旧的谐音也不可言说之风格的建筑,门口挂着褪色的蓝底白字标识,是这里吗?
阶梯上,一个穿着旧制服的警1察正靠在柱子上,懒洋洋地抽着烟,眼神空洞。
就是这里了。
你咽了咽口水,抬起脚步,走向那看到你后瞬间警惕起来的老警1察。
你主动举起手,还从口袋里掀出钞票的一角暗示了他。
他当即满意地点点头,犀利的眉骨柔和下来,很是亲民地把你迎进了屋子里。
里面的光线昏暗,到处都是陈年累月腌入味儿的二手烟气息和不知是来自身边这老警1察还是哪里的酒精味儿。
前台后面还坐着一个肥胖的男警1察,头发稀疏,制服的扣子因为肚子太大而显得岌岌可危。
他正用粗短的手指敲着电脑键盘,表情懒散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趴下去睡觉。
刚站稳,这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抓起一根烟叼在嘴里,一边点火一边用洛丝语问话。
你听不懂。
用最平稳的语气,你慢慢用嘤语道:“不好意思,你会说嘤语吗?”
叼着烟,胖男警1察不耐烦地瞅着你,慢吞吞地摇了摇头,语气毫无起伏地继续吐出几个洛丝语的单词。
你拿出几张钞票递过去,他这才用手指敲敲桌子,喊了一声:“安东!?”
听起来像个名字,果然,几秒后,一个年轻一点的男警1察从后面晃了出来。
他看起来精神稍微好一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你:“什么事情?”
你赶紧点头:“是的!我丢了手机,还丢了不少东西,我需要帮助。”
名为安东的男警察揉了揉太阳穴,也叼起桌上的烟,朝天花板喷了一口烟雾,仍然倦怠地说:“哪里?”
你嘴角抽了一下——如果知道在哪丢的,还用来找他们?
但你忍住了吐槽,只是摊了摊手:“我不知道,可能被偷了。”同时再次递上钞票。
安东却哑然片刻,“啧”了一声,把钱接过后刚想说些什么,老警1察接上了话:“你丢了手机,又没有证件,这可是个问题。”
他刻意加重了“问题”这个词。
你当然知道规矩,再掏出几张现金,迅速塞到了他手里。
他瞥了一眼,眼皮都没抬一下:“不不不,问题很大,这点不够。”
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掏出了几张。
再问你要的话,你真的就没有了。拜托了,别搞别搞。
还好,老警1察和胖警1察对视一眼,胖的那个立刻伸手,把钱慢悠悠地收进抽屉里,立刻换上一副“办正事了”的表情,冲里面喊了一声“瓦西里!passporrrrrt!”
很快,又是几个大多是上了岁数的男警1察晃晃悠悠地从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些乱七八糟的本子,“努力工作”起来。
有人打开抽屉翻了几下,有人拿起电话随便按了几下,有人走进里间,几秒钟后又走了出来…
你都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一个男警1察忽然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一个宽大蓬松的大羽绒服,随意地拍在柜台上。
啊?
这是,找到了?
就算预料到了“丢失重要背景物件说不定会是某种副本安排”,你还是觉得太滑稽了。
你一把抄起外套,在里面、外面的口袋里翻找。
好好好,钱包,手机,护照,甚至还有几片不知是喝多高了塞进口袋里的橙子片。
其中护照的照片和签证页所有信息全都完好无损。
算了,就这样吧。
你看向那几个男警1察,他们一个个都用那种“我们很有效率吧?”的表情看着你。
老警察吞云吐雾间,咧嘴一笑,拍了拍桌子:“你看到了吧?洛丝国警1察…非常高效!”
你立刻把衣服穿好,语气无比夸张地捧道:“O~M~G~洛丝国警1察太厉害了!太高效了!谢谢谢谢!”
男警1察们被你夸得非常开心,胖警1察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得像一只满足的胖猫(非落水版)。
你不知说什么好,反正脸上还是摆出一副感激的表情,点头如捣蒜地继续夸赞他们,趁着在他们还沉浸在“伟大的自豪感”中时,快步走出警局。
没走几步,你又被追上。
别搞啊!!
你一副活见鬼似的表情看着追上来的那个年轻警1察,叫做安东的,他的脸色很难看,而你也做好了要拿出鬼新娘的青丝来应对他的准备。
却见他的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把你给他的那几张面额不太大的钞票塞回给了你。
这还真是让你想不到。
年轻警1察的脸憋得通红,话都说得不是很利索:“我们警1察帮助你们,本来就是应该的,你不应该这样羞辱我。我我和他们不一样,而且,他们也不能代表这个国家和这个地方。他们…只是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会存在的败类。”
你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嗯,你放心,我没有以偏概全的。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子而已。”你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嗯…谢谢你把这个还给我啊。”
安东没再说什么,很是狼狈地跑回面前这破旧、灰暗、几乎没有年轻人存在的建筑里,而风雪并不会停息。
你心里也有点怪怪的…有点难受吧。但毕竟这里只是副本,你也没什么好太动容的。
还是先看看,自己到底住在哪里吧——
作者有话说:话说虎真的要改改拖延症……这章其实是周一凌晨就写好了一半,然后拖到现在虎坐在平板旁边又玩了一天的手机才写好…总之,嘿嘿虎说好的做到日更再回评论结果还是悄悄偷看了一眼((很感动妈咪们即便在虎非常不规律的情况下依然追更还留言真的T T感谢!!爱!!另外看到有咪问虎隔壁末世文是不是要规律更新了(((目移……虎真的不敢保证了,总感觉一保证就要出问题……,但最近应该能做到经常更,因为虎妈虎爸最近给虎开了创作激励,而且是每天更几篇就翻几倍!!所以虎除了拖延的时候都很干劲满满,包括这篇,虎比咪们更希望能够老实日更@。@话又说虎真的一开心废话就特别多,再次感谢各位妈咪,特别是有位主持人咪(咪您的评论真的很主持大局)每次虎虽然不敢回评论但偷看的时候都觉得太好了虎的评论区有救了^ ^反正这周末俺一定挨个回评论,不管了不管了
第95章 宿舍 ◎就住这里啊◎
虽然没有暴雪, 但雪云一直压得到处都灰蒙蒙的,看样子,很快就要天黑了。
钱包, 护照, 手机,全都拿回来了,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赶紧找到自己到底住在哪里,你需要一个好好的休息,最好回到家冰箱里就能有点什么好吃的, 先吃点热乎饭再说。
穿上外套后瞬间就不冷了, 毛绒绒的兜帽一戴,你感觉自己简直回到了温暖的快乐老家。
找了个公交站坐下, 你的手缩进袖子里,只露出指尖, 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
点开薇信, 直接打开小程序, 你熟练地输入搜索到自己需要的文件。
翻了翻,文件夹里存着一些入学通知、课表、缴费单,再往下翻,还有一张学生证的电子版——
你的名字、照片、学号、专业赫然在目。
大学名称反正你也不认得, 唯一引起你注意的就是翻译出来的你的专业。
旅游管理本科在读。
旅游管理?
你皱了皱眉。
倒也不是完全意外,你能在雪地里醉醺醺地苏醒就大概能感觉到这次副本里的“你”是一个怎样爱玩的人——倒不是说留子不可以喝酒泡吧, 但是结合对所在国的刻板印象,你有些先入为主的猜测也很正常吧。
而这个专业几乎是坐实了你的猜想。
没有误伤的意思, 但这种专业在非留学热门国家的洛斯国,几乎就是标明的“混日子”专业。
哪怕学个洛丝语呢?像这种专业,几乎没有真正的学术含量, 想来老师也不太管,很多人都是上上课、划划水、熬几年拿个文凭就回国。
不过这对你来说是有好处的。
虽说你的身份是留子,但你已经深刻体会到划水的留子远比一个矜矜业业上学的留子好当。
别的不说,就是能做到天天不用出门就可以规避绝大多数的风险了。
你心里一乐。
难道这就是给你个天崩开局的补偿?太好了。
你又继续往下翻,终于找到了一张学生宿舍的地址截图。
这截图甚至不是洛丝语的,而是来自“你”和母父的聊天群。附带着还有许多教你怎样一步步找到宿舍、大不了就打车这样的聊天记录。
好吧,还真是很不独立的混子典型。
但这样对你来说就更好了。你身上穿的衣服、钱包的品牌都是奢侈品类,母父又溺爱孩子的话,说不定你这次真的能做到足不出户度过一整个月呢。
美滋滋的你退出文件夹,这才开始滑动薇信对话列表,想看看有没有别的信息能帮你更多地了解“自己”。
不滑不要紧,一滑你的笑就裂开了。
列表里最显眼的不是学校通知,不是朋友群,不是学联,也一如既往地没有和母父的家族群,而是——
一大堆代购群。
《A A A莫科LV正品代购「钻石」「RMB」》
《海外香水批发「火箭」原装进口》
《洛丝国名牌包包代购「火」支持验货》
《花国「旗帜」留子内部供货渠道「闪亮」》
你盯着这些群名,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感。
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点开其中一个群,随意翻了翻聊天记录——
一条消息瞬间抓住了你的注意力。
[群主] 你:姐妹们,YSL小金条现货到啦,数量有限,先拍先得!
你瞪大眼睛,感觉有人在捶你的头皮。
群主…是你?
你是一个代购?!
你又点开其他群,一个个地翻了翻,发现情况完全一样——
所有的代购群,都是你开的!
你的心跳加快了一些,手指迅速点开薇信支付账单,想看看你的收入情况。
最近一周入账:5300,8200,6100,9900…
余额:87,520
你盯着那个数字,觉得有点恍惚。
…代购这么赚吗?
可是不对吧,看起来“你”经营的是奢侈品代购,而且似乎是只有你个人参与的生意,那应该怎么支出和收入差距有点大啊…
你立刻点开薇信相册,看看“自己”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相册里满满的都是各种名牌包、化妆品、奢侈品的照片,拍得还挺专业,配了很多精美的文案——
“小香家22包现货,手快有手慢无!”
“迪家999绝版口红,鸥洲专柜同步!”
“驴家老花水桶包,票据齐全,全球可查!”
点开这些照片,盯着每一张图片,越看,心里越发凉。
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你”自己拍的。
别的不说,你能认不出来自己的手指头吗?
你迅速退出薇信,点开你的桃宝和咸鱼,果然——
你的账户正在大量出售这些“正品代购”商品,价格甚至比国内专柜还便宜不少,销量惊人。
什么样的个人代购能支撑得起这么大库存的销量?
再回到薇信,你这才点开最后一个群。
好嘛,原来从视频到图片,连直播的链接,都是“批发”来的。
合着,“你”就是一个假代购啊。
说不上来的焦虑冲击着你,你总感觉这事很不妙。
再点进桃宝网店,信息里刚好有新鲜的一条和买家的对话:
买家:这个包包是正品吗?为什么拿去专柜查不到?
[你的回复]:姐姐,我们是洛丝国本地渠道,鸥货和雅太货有些编码差异,但保证正品哦!
买家:你确定吗?我感觉你这像假的啊。
[ni的回复]:是这样的,本来就是我自己去扫货顺便给姐妹们代点好货,不是正价的货物肯定都是有点瑕疵的,总不能便宜还想买到最完美的货吧,这些牌子全都是手工制作的,当然个个不一样。
[你的回复]:加我的时候就已经注明了,我脾气不好,禁止乱质疑。我给大家代也很占用精力,纯粹是一片好心,你可以去问问谁不说我的口碑最好?买我的货我都默认是朋友,但是你这样问东问西让我觉得很不被尊重。我可不差给你代购这点钱,拉黑了,以后你别想再从我这儿买到东西。
买家: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买家:算了,买都买了。
买家:小姐姐,你别生气啊,我买个包也不容易,不像你们有钱和精力到处去玩的,这才怕亏钱。
买家:别拉黑我啊,以后还找你买。
你的脸色沉了下去。
“你”甚至没有更精明的造假手段,纯靠骗而已。
你继续翻阅聊天记录,发现不少人曾经质疑过你的货源,但你的“回应”总是巧妙地敷衍过去,用一些听起来很专业的术语混淆视听。或者干脆就是吓唬她们,架子摆得高高的,明明“你”是卖货的那个,却搞得好像别人要求“你”才能买到。
最可怕的是,很多客户信了你的话,买了一堆你手上的“高仿货”。
手里的这些钱全都是亏心钱。
很显然,“你”靠着这些“代购”养活了自己,而当前账号里的生活费、身上的正品奢侈品,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来自卖假货的收入。
你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心里充满了一种微妙的恐惧感。
这个副本里的“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假代购骗子。
你盯着手机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你不是第一次在副本里适应新的身份,但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你可以当一个普通的留子,当个单纯的混子也挺好,反正浪费钱的不是你和你的家人,但,怎么能是个靠卖假货混日子的骗子呢?
你甚至能想象,如果哪天出了事,等着你的不是小事,副本里绝对存在着类似于现实世界的法律责任。
你隐隐地觉得不安,你简直如坐针毡,不,你感觉自己完全就是坐在一口快要炸开的锅上!
删群跑路吗?但其实,你翻着留言和不时冒出来的薇信私聊窗口,不难看出“你”的顾客里不少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仗着“你”朋友圈里晒出来的精致生活照片来自我麻痹“富姐怎么会骗人呢”的拿小钱买“真包”的人。
啊啊,这可怎么办?
先装死吧。
你往椅子上一瘫。
你现在完全没精力管这些,索性先屏蔽了所有代购群,把手机揣进兜里,打开地图导航,先找到自己的宿舍再说。
你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你的“假代购人生”。
十几分钟后,你站在了自己的宿舍楼下,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能住人的地方??
你已经住惯了单身公寓,最不济也觉得自己至少可以住在一个像花国那样四人间的宿舍,虽然不算豪华,但起码能住人。
但眼前的这栋楼破败得仿佛二十年前就该拆掉——
楼道墙壁斑驳,水泥块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像是一栋废弃的工厂。
窗户有裂痕,贴着老旧的透明胶带,明显是有人冬天怕冷风灌进来才这么修补的。
大门口的木质门框歪歪斜斜,上面挂着一张贴了又撕、撕了又贴的“宿管规定”纸张,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你张着嘴,整个人都处于“致命打击”状态。
你抬起头,发现窗户上还挂着几件随风飘荡的内衣,像是在向你招手,这画面让你差点把脚步缩了回去。
“不信任”的感觉惴惴不安地升起来。
如果这里是以后你的“安全屋”所在地,那你觉得真的要完蛋。
副本世界不要太出于现实又超脱于现实了吧。
然而,你还没踏进去,形似宿管的阿姨就发现了你——而后开始骂骂咧咧地冲你嚷嚷!
你一僵。
你当然听不懂阿姨在说什么,但她的语气极其不善,像是在指责你什么。
陪笑着路过,但阿姨压根不吃这一套,直接伸出手,对着你的脸比划了一个“钱”的手势。
原来如此。
她是想要“例行收取点好处费”!
可你现在根本不敢用手里的钱,反正…她毕竟是宿管,总有得别处打交道的,以后再说。
于是低头装怂,赶紧往楼上跑,在她的叫骂声中,一口气爬了三层楼。
直到楼下的声音彻底消失,你才停下来大口喘气,站在了你的宿舍门前。
但你的脚步再一次停住了。
门口放着至少两双不一样尺码的冬靴,其中一双大得离谱。是男款??
你眉头皱起,立刻确认门牌号,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你咬了咬牙,把钥匙插进锁眼,推开门——
然后下一秒,你直接退了出来,呆愣地坐在了走廊上。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这样傻乎乎地等了几分钟,很快,一个男人推开门,满脸不耐烦地走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手上还在扣着皮带。
经过走廊的时候,他还敢斜眼剐了你一下,眼神里满是“你打扰到我了”的不耐烦,嘴里更是嘟囔着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的东西。
狠狠地白了你一眼,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你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哈?
你再也不会提前产生幸运的错觉了。
别的不说,你这是住进了什么鬼地方??
等了几分钟,你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走进房间。
这次,房间里没有陌生男人了,而你终于看清了“你的室友”。
她正躺在床上,衣冠不整,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看到你进来,她翻了个身,也是不太高兴但好歹还是勉强对你友善地笑笑,用嘤语说道:“我把他赶走了,你不可以举报我哦。”
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打赌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你甚至不想深究她口中的“赶走”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只想洗手冷静一下。
走进卫生间,结果刚一推门,你又愣住了——
整个卫生间里到处扔着你的室友的内衣!
马桶盖上、洗手台边、毛巾架上…简直比洗衣店还要夸张!
你僵硬地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镜子里的你,满脸都写着两个大字——命苦。
你深吸一口气,伸手打开水龙头,试图洗掉满脸的疲惫。
这样不行。
得把这个所谓的室友赶走——
作者有话说:所有的「」里面的内容都是仿造的Emoji
第96章 独居计划 1 ◎身份信息◎
宿舍的这一间小小的房间, 本就是副本里唯一真正的“安全房”,只要严格遵守规则,关好门, 你就能安然度过一切。
可现在, 你的安全房,竟然有人在和你共享空间——一个显然是本地人的极度不稳定的室友, 一个你不能信任的变量。
要么是你搬走,要么是她搬走。
你知道自己现在做不到第一种——因为你有钱也不敢花。
只能赶走这个室友了。
在想出招怎么对别人下手之前,你的肚子先咕噜噜叫了起来。
好饿。你要吃饭。最多一天, 你不能再多饿了, 你怕自己在被副本赶尽杀绝前先低血糖死了。
啊啊啊啊!
焦头烂额。
——你的问题比想象中还更复杂。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乱得一团糟。
你从来没有遇到过比现在这样更复杂的局面, 至少在前面的三次副本里,你所有的困境都是后加的, 也就是说, 如果你有办法能让自己像一个不出门的死宅一样的话, 你的生存不会有任何的挑战。
谁知还能有这种吃穿住行样样堵的境遇。甚至连你的身份本身,都雷点满满。
这些事情说好解决,也不难。但是…
钱钱钱!
你必须想办法赚到干净的钱再说,只是, 你这个样子要怎么再工作?
镜子里,你的脸色很苍白了, 状态堪称摇摇欲坠。
还有什么拿到钱的途径?
打工不行…借钱?对了,先加塔玛拉的联系方式。
在口袋里翻了翻, 你找到了塔玛拉留给你的名片。在多个平台上发送了申请,你在马桶上垫了纸坐下,看着迟迟没有回音的屏幕, 又不禁焦躁起来。
就算塔玛拉是个很热情善良的人,人家也完全有可能会拒绝。
你不能就这样把一切赌注都压在借钱上。
其实,还有一个最自然而然且轻松得到正当钱财的方式。
问母父要啊。
说来也是可笑,本来身份作为留子,和妈爸有联系理所当然,但至今为止你的手机里都没有出现过母父身份的联系方式。
就连刷卡,都需要你额外去找银行更换密码,或者小心翼翼地卡着免密额度以成功使用信用卡。
是的,副本不会主动给你任何信息,一方面是因为很多信息都是不必要的,另一方面是你总能通过别的方法和线索来获得你所需要的信息。
想想,再想想…
你狠狠地洗了手,走出卫生间。
再次面对污糟的宿舍,你用力拉上了你和室友的床位之间那片单薄的布帘,尽力给自己一个心理上的安全感。
这块布帘,是你当前仅剩的“边界”了。
但这房间的脏乱程度,实在让你没办法彻底静下心。
你咬着牙,随手捡起地上一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速食面包装袋,捏着角落,把它丢进垃圾桶。
刚准备坐下,发现你的床单上竟然有一滩黑色的污渍。
显然,能和这位室友一起住这么久,“你”也不是什么爱干净的好孩子。
…所以这是什么鬼?
你仔细看了半天,才确认是洒出来的咖啡渍,已经干涸了,在你的床单上形成了一个又脏又恶心的暗色印记。
还好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眉头跳了跳,你忍着各方面原因堆积出来的怒气把床单掀起来,准备把它扔到一旁,明天再找个地方洗。
事实却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你很快发现,床底下更离谱。
——空的矿泉水瓶、压扁的薯片包装袋、几团皱巴巴的纸巾…甚至还有一只袜子。
看脚码,那根本不会是你也不会是室友的袜子。
你麻了。
用扫把把这些垃圾全都扫出来,隔着两层垃圾袋(是的,这里连个家务手套都没有)把它们全搜集起来扎好堆到一边。
你又找到了叠在衣柜里不知多久、一股凉嗖嗖的霉味儿的床单,也没心情给床垫套上了,随便往床垫上一铺,你的屁股才勉强落座下来。
你坐着,难以描述此时的心情。
愣神了好久,你才拿起一次性洗脸巾,开始擦拭自己的书桌。
这样机械地擦拭桌面,你备受摧残的意识才能缓慢运作,思索起下一步计划。
你一定要找到你的母父,你要让她们主动地给你发消息——不,不止,你不信别的副本里“你” 的家人就从来没有发过薇信,这说明仅仅是家长里短的短信并不会被显示出来。
要有什么紧急的事件发生,一个涉及到生存的危机,这样,你的薇信里才会弹出她们的联系方式。
你盯着手机屏幕,眼神一闪。
你快速打开小绿书,搜索了一下“洛丝国花国留子线上超市”,很快跳出来了一堆暗广帖子:
“莫城新东方超市”——专卖花国食材,“雅洲国际商城”——线下各大城市都有分店,留子们常用,“远东留学服务中心”——既能买东西,也能□□、换汇,甚至还能租房。
这些看起来很正式也很本地,你的计划会奏效吗?
你这么想着,多增加了关键词:
“出海电商大促活动 ”
这下跳出来好几个全嘤文名称的网站推荐。
加上之前搜到的那几个,不管有用没用,你一律全都试一遍。
把这些网页逐一打开,你按着最常规的流程,分别注册了账号。
姓名:用自己的花国身份证名字,你甚至贴心地把花语字留在了上面。
手机号:花国国内的号码
支付方式:母父名下的信用卡。
至于联系用的邮箱,你留的是自己的学生邮箱号,这样,你在哪里上学,也一清二楚了。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信息,不会触发任何副本里可能的“假信息”陷阱。
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等待。
做完这一切,你紧绷的精神得以舒缓片刻,睡意就袭来了。
往后一歪——你并不敢大大咧咧地直接睡过去——你就这么暂时地眯了一小觉。
滴滴滴。
你被连续不断消息提示音震醒。
本来还有点起床气,但当你看到那不停跳出来的新的对话框,瞬间眼睛都清亮起来。
不仅起效,还比你想象的更快!大概这也是副本一贯以来的“夸张化” 的效果。
你忍不住地笑,看着薇信里那多出来的三个对话框。
分别是:妈妈的薇信,爸爸的薇信还有家族群。
果然,你的计划成功了。
你心里得意一笑——
诈骗分子都比你更快地找到了你的家人!
是的,既然副本不会主动给你答案,那你就自己创造答案。
毕竟副本本就是现实的投影和夸张,那些对于现实的真实抱怨,都可以成为你挑战副本的灵感。
这次,你利用的就是信息泄露。而关于这一点,就没有人比花国留子更懂了。
线上的花国超市、雅洲超市都不说了,至于出海的跨境大网站更是…嘿嘿,只要你用实名注册,绑定花国的手机号,再加上母父的支付信息…
——这些数据一定会被“卖出去”。
而且精准、高效地作用出来一整套流程。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有这么多诈骗信息?”
你点开“妈妈”的聊天框,对话内容已经拉到几十条未读,看来你就小睡了这一会儿,她一直在给你发消息。
妈妈:乖女,怎么回事?
妈妈:你是不是乱填了什么东西?
妈妈:快回话,别让妈妈担心?
妈妈:你一切都好好的吗?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你又点开爸爸的薇信。
爸爸:咋回事,你快回一下你妈妈,她要急疯了。
爸爸:是不是没钱花了,信用卡别乱用,有什么的就和妈妈爸爸讲,我们肯定给你转钱啊。
爸爸:这几笔小额支付是你用的吗?你不是下午都上课吗?
最后是家族群,群里几个七大姑八大姨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你是不是被骗了”。
小姨:这孩子不会是被人骗了吧?怎么会突然有贷款的推销信息?
大姨:我早就说让她别出国了,她就不是上学的料!跟着我做点事也好啊,非要折腾!唉,好好的孩子也是被你们养坏了。
表姐:你们不要瞎猜了,让她自己说话!妹妹现在可能正上课呢。
热闹。
你简直笑出了声。
你的本意只是找到妈爸问她们要钱,没想到炸出来一整个家族群,这样的话,你能了解的东西就会更多。
你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先思考了一下。
首先,副本里的人虽然不是正常人,但经过上一个副本,你充分认识到了副本本地人也会有非常丰富的人格和独特的思维方式,你现在既然是她们的孩子,就不能让她们察觉,你完全和她们不熟的事,更不能暴露自己。
其次,你仍需要让她们不仅给你钱,最好再多给你一些“正确的背景资料”,帮助你填补副本空缺。
你的回复必须巧妙,让她们主动给你信息,而不是你去问他们问题。
想了又想,斟酌着,先给妈妈回了一条——
你:妈妈,你别担心,我什么也没干,就是买点生活用品,可能是信息泄露了。你们别理那些消息。
你:你们不用管,我自己处理就行。
如果她是那种很担心孩子的母亲,会自己继续追问的。
你马上又给“爸爸”回了一条——
你:爸爸,什么信用卡,你的哪张信用卡?被盗刷了吗?怎么会这样。
几乎是瞬间,一个薇信电话就打了过来,吓你一跳。
你还是给拒接了。
你:妈妈,我在上课。
妈妈:不管是不是上课,先让妈妈确认你的安全再说。
你只好发送了一个语言,语调语气颇为不自然,好在压着声音,不是很明显。
妈妈:乖宝,没事就好。但是你的信息都泄露了!万一人家盯上你怎么办?!
妈妈:你在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唉,你说你,一个人住也没个朋友照顾你,之前说让你的朋友加妈妈,要是能加的话妈妈不就不担心你了吗?
妈妈:不过,你别骗妈妈,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又乱花钱了?你别老在网上买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啊…
被这么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心里下意识地心虚起来是怎么回事。
不对,这不是你真正的妈妈,不要心软。
你打起精神,逐字分析。
对面给出了很多关键信息。
明明“你”是一个独自在外也好几年的大学生了,她还这样不放心你,说明“你”和家人的相处模式是很妈宝的;她默认你是“自己一个人住”,这说明你没有告诉她们室友的事——这倒是有点意思;她还怀疑你乱花钱,说明你的副本身份可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
而“你”做代购这件事显然是瞒着她们的。
“爸爸”那边的回复就比较人机,虽然满满的关心,但基本就是你问什么他答什么,你直接搞清楚了自己这母父名下信用卡的副卡的密码等各种重要信息。
略一撒娇耍赖,美滋滋的“爸爸”还得意洋洋地教育起来你。
爸爸:别的都行,钱嘛该花花,但是你那些生活习惯要改改,别天天在外面鬼混。
过了几秒。
爸爸:你妈说,钱还是要省的,妈妈爸爸供你也不容易。
好,这下子,你知道了对面的性格和你与她们的相处模式,马上进入角色。
一顿卖嗔后,你的薇信里立刻多了足够的花元。虽然伴随着许多的唠叨,但你轻松解决了不敢花钱的问题。
那,也许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有更进一步的帮助呢?
显然,母父可能一直觉得你“不务正业”,又溺爱,又希望“你”能收收心,好好学习,不要整天浑浑噩噩的。
而家族群里大姨似乎是有些人脉的存在。
你立刻做出痛定思痛的态度,说自己从今天开始要学好,当然,要是能跟着家里人做事,有熟人能带着就最好了。
“但是不能回国哈,我在这边上学上得很认真呢。”你睁眼说瞎话,也省得大姨一开口就是让你回国。
“妈妈”那边斟酌了一会儿,回复说:“你大姨说她的朋友跑洛丝国业务的,经常要找跨境翻译,这些学生工也不累,跟着跑跑腿还能见世面。”
你赶紧拒绝:“翻译?不做。”开玩笑,你又不会说洛丝语。
“妈妈”指责了你几句怎么来洛丝国这么久还不会说洛丝语后,又软下语气继续跟你好商好量地讲。
“你大姨的朋友公司里员工全是花国人,你要真想锻炼自己,就跟着人家去跑跑商场、整理市场数据、对接花国客户,这样总行了吧祖宗。”
诶?
你迅速抓住重点:“那如果是物流方向的工作呢?比如帮忙做出口贸易?”
“这些都有的,让你大姨问问呗,但你要真去的话,不要给你大姨丢脸!”
“放心吧,不会的。”
你简直狂喜。
说不定,借此机会你可以更多的了解这方面生意的知识,大姨的人脉也许还可以帮你找到避免被惩罚、或者说勉强逃生的线索。
第97章 独居计划 2 ◎雪靴◎
一桩事情暂且解决, 你在地图上找了家看起来像是新开的花餐厅,打电话用花元买了些食物果腹。
和衣躺在床上——你不敢安生地熟睡过去,只好保持戒备——闭上眼时, 脑海里依然盘旋着你那张被廉价布帘隔开的破床的对面, 在那张床上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室友。
找到新的住所需要一段时间,如果在这之前能确认把室友赶走后就安全了的话, 倒也可以省下这一步。
只是,你不敢直接用自己的道具去驱逐她。谁知道这里对她来说是否也是一样的安全房呢?
你转过身,盯着脏兮兮的墙面, 默默计划着第二天的行动。
一早起, 你的姿势已经变成仰躺,睁开眼, 正对上围帘上趴着的一张皮肉都有些往下坠的脸。?
你被吓了一大跳,心扑通扑通的。
“你, 睡得好吗?”那张脸上的褶子横向一挤, 露出个笑来。
是室友。
你没有吱声, 大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到底在做什么——不,她这样看了你多久??
见你不说话,她这从凳子上下来,面貌也恢复正常, 隔着帘子,她的影子被晨起的光浅浅打在上面:“你需要什么吗?巧克力?我可以给你买一点。”
话里话外居然有一些讨好似的。
“不用了。”你暗自摸着心口, 起身坐好,咂摸出来室友的暗示, “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哦, 是吗?”室友说,话尾拉得很长,“你,千万不能告状,那对我们都不好。”她的手放在帘子边缘,要撩开不撩开的。
看着她的手的轮廓,你一阵倒胃,快速应了声“嗯”,她这才放心似的回到自己的床位边。
你本来也没想着要告密。在共享一个空间的情况下,你和这个室友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共同体,你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听起来她真的很怕宿管阿姨。
你套上羽绒服,围好围巾,悄无声息地出门。
道路上的积雪才被铲过,很快又覆上一层。趁着还没有变得更难走,你赶紧去银行兑了些钱币,而后找了家小礼品店。
柜台后坐着个睡眼惺忪的本地男人,你看着他毛绒绒的眉毛和对你警惕的眼神,作出一副你已经游刃有余扮演的“愚蠢但善良的外国人”的样子,根据你做的功课,买了些对洛丝国人来说非常“传统又不值钱”的礼物:
一瓶红莓果酱,一罐腌鱼罐头,一束红金相间干花,还有一块包装看起来很体面的糖渍水果面包。
小绿书上说,在洛丝国日常送礼要送一些“平价但懂礼数的东西”,太昂贵的话不好,有显摆炫耀的嫌疑,太廉价且潦草的也不行,会显得很不把别人当回事。
你特意用细光闪闪的塑料纸分装整齐,还用翻译器写了个洛丝语的“谢谢”贴在了果酱盖子上。
不耽误时间,你回去宿舍,站在宿管室门口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露出最甜美的笑,敲门。
“多部瑞尖(日安),阿姨,给您带点小东西。”你用蹩脚但努力的洛丝语开口——这句话已经在你的脑子里训练了十几分钟,一边递上礼物。
还是先前那位向你伸手的宿管阿姨,此刻正气定神闲地坐在电暖炉边喝茶,对敲门进来的你不抬一下眼皮。
直到看到你递上东西,才上下打量你几秒,皱着眉。
你心里正发着怵,却停她“哼”了一声,收下了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她并没有用洛丝语问,虽然语气并不友善,但显然她是为了照顾你才用的嘤语。
这就有戏了。
你赶紧报出自己的名字,阿姨一撇嘴,让你别废话。
你赶忙接着解释:“我以前都不太懂规矩,让您操心了,实在不好意思。”
用嘤语夹杂着现学现卖的能把你的舌头给系死结的洛丝语单词,你尽量让自己显得非常谦逊可爱,像个笨拙的傻孩子。
大概是你这幅样子实在憨厚老实,阿姨端着果酱看了几秒,眼神终于柔和了一些,随口说:“哦,你们这些花国来的孩子,也就你还算懂些事。”
你背后一凉,笑着点头:“您说得太重了,我也只是在努力学着像洛丝国人一样做事,我们这些离开家远行的人确实总是会有很多要学习的东西。”
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里…不太适合乱来。”
你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立刻试着套话:“阿姨,我其实特别怕犯错,尤其在宿舍这些事情上…您看,我之前也是没什么心眼,做事说话都笨,现在才慢慢明白得不懂要问。”
觑着宿管阿姨的神色,她那总是倒竖起来的眉毛放下去了不少,连撇着的嘴角都松快了些,你接着说:“您看,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是住在这里应该注意的,一直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也许,有什么是我可以帮您做的?”你的眼神闪了闪。
阿姨拿起干花闻了闻,又低头喝茶,半晌才哼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你们出门回来好好地和我打招呼,平时不要太吵闹就好了。”
“啊,这说起来也好做到,学生也没什么好吵闹的,只要别总是带朋友来聚会就好…”
“带朋友来聚会?”阿姨的眼睛噌一下亮起,软软胖胖的手捏上你的肩膀。
关键字触发了。
“啊不是,我就是打个比方。”
“真的吗?”阿姨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喉管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的嘤语不再成句,而是一个一个地往外蹦着词汇,“什么…你…看到…过夜…?”
“告诉…我…好孩子…”
你眼睁睁看着面前原本佝偻着的老妇人像头熊一样拔地而起,把你整个儿地罩在她的阴影之下,爆出青筋的手掐住你,一字一顿地问:“rrrr有外人rrr留宿吗?”
要跑吗?
往哪儿跑?
每一滴血液都在血管里咆哮奔腾,这是完全本能的避险反应,你也只能强压下来。
睁大眼睛,咬着牙,无辜而“无知”地装傻:“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我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对,一定不能说,也不能跑。
浑浊的蓝色眼珠里你安稳坐着,哪怕都已经在不自觉地颤抖也没有躲开她的控制,只是沉着地坚持着你的说法。
阿姨手上的劲儿松了一些,她慢慢地又变回那个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心情糟糕但给了她好处后又会开心得很明显的宿管。
“把宿舍整理得干干净净,专心学习,至于别的事情和你无关,”阿姨做回去,喝了一口茶。
你点头如捣蒜,再三道谢后,想了想,扭头看向阿姨的桌上她那烧水壶。
只是和你说话的这短短十几分钟里,她想倒一次热茶就要去烧一次水,而每次倒出来的热水都显然温度不高。
是坏了吗?所以才只好喝一点烧一点?
走过去,取下烧水壶,你上下仔细看了一圈,终于在底部找到了一个松了的小小螺丝。
向阿姨借了一只水笔,你把笔头晃一晃卡进去,再把螺丝拧紧,这下,热水顺利地烧好了一壶。
“那我先走了,阿姨再见。”你呼出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却听一直默默看着你做这些事的阿姨慢悠悠开口道:“你们这些初入社会的小年轻,该有的规矩就守好,该是自己的就抓住,至于旁的事情,别老想着去挑战。”
你心里喜滋滋的,但面上不显,摸摸后脑勺,你嘿嘿一笑,向阿姨挥挥手,赶紧像条滑溜溜的鱼一样火速钻了出去。
你不想和随时可能再异变的人在一起长时间相处,但阿姨确实是位好阿姨。
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你在看到门口又出现了另一双男鞋时无语地停了下来,索性回到楼梯口就直接坐下开始思考了。
你从阿姨那里得到了不少信息。
正如以前的几乎每个副本一样,这里从来不会鼓励告密,让管理者介入固然是最快的方法,但你本人也会承担对应的惩罚。
不过阿姨特地强调不要去挑战规则,又是在暗示什么呢?
不挑战…那就是去顺应。宿舍对于你和你的这位室友来说是相同程度的安全,那你就让她自己犯错…
你打开手机,过了一晚上塔玛拉才同意你的社交软件申请。上滑聊天记录,你找到寒暄后她发来的没有解说版规则干货。
其实根据通用规则里来的话,作为室友,你是很容易把对方给引导上触犯规则的地步的。比如,设计让她穿错鞋子。
你有点犹豫。
你在副本里遇到过很多颇具人性的本地人,如果不是被某种难以言喻且无处不在的规则所隔阂,她们不会变成猎杀你的怪物,她们甚至会帮助你很多。
可能还是心软吧。这个室友邋遢、讨厌、恐怖(谁家好人会一大早从头顶偷窥人啊!),你不可能和她共享宿舍,但真的只能通过引导她去触犯规则来解决眼前的问题吗?
那她必死无疑啊。
你正发着呆纠结呢,房间门啪一下打开,还是昨天的那个人,他和你对视上,嗤笑一声,大摇大摆地下了楼。
紧接着,室友的脸却探了出来。
她笑着,只是说:“你回来的好早,但是你没有告状吧。”
“你千万不能告状啊。”
她反复重复着这几句话,咧开的嘴越拉越长。
定定地看着她,你逐渐咂摸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了。
“你想让我去告状的对吗?”你问道。
室友对你说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副祈求讨好的模样,低声下气地让你千万别告诉宿管。
你明白了。
也对,副本安排一个本地人和你住在一个房间,只能说从一开始就打着要让她把你抹除的主意的。
副本本地人,说到底,不是人。
这样也好吧。你皱了皱眉,心里的负担稍有些缓解。
迎着她时而装出来的友好、时而逻辑不明的絮语,你往自己的床上一躺,开始刷手机。
在常用的几个社交媒体上,你输入了室友的名字。
本地人一般都会实名上网,再根据定位和手机里的各种信息,大数据自然会直接把你可能认识的这个同名同姓的人给直接推荐上来。
你只花了三分钟,便找到了她的社交账号。
头像是她穿着一身白毛呢大衣站在喷泉前自拍,简介处则挂着三四条引去其它社交平台的链接。
你面不改色地浏览下去,内容全是自拍、滤镜、时尚标签,还有一些看似精致实则过分用力的“人生感悟”。
不难看出,她在线上是一位小有影响力的“互联网宝贝”:撒娇式文案、矫饰的情绪、刻意营造出的“独立生活、自强且精致的反叛Z世代”的氛围人设。
你笑了一声。
很快,从她的账号风格、评论区的互动等语气里勾勒出了她的关键弱点:虚荣心、对外形象的偏执,以及强烈的展示欲。
你心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完整的计划——要让她心甘情愿、甚至争抢着穿上那双“不属于她”的靴子。
只需利用这些特质,就能让她自己走进规则的圈套。
把手机按熄,就像是一直在帘子后盯着你似的,她立刻也坐起身,和你聊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闲话。
扯着扯着,她话锋一转:“你每次出去都是逛商场,今天怎么空手回来了?”
你正愁不好打开话匣,顺势接上:“今天在商场试了双限量款的靴子,信用卡早刷爆了就没买成。结果我朋友看我不高兴,明天要送一双别的给我…是她从噫国代购那边抢来的,我也超惊讶的。”
话音刚落,室友就直接掀开帘子:“限量款?你有照片吗?”
你故作犹豫地翻出相册——这是“你”给自己买的真货奢侈联名靴,似乎“你”买了之后不爱穿,还是全新的在鞋盒里装着放在床下。这双白色翻毛,红线滚边的风格却是完全符合室友的审美的。
果然,她盯着照片半天,啧了一声:“真的很好看啊。你这朋友还挺舍得的。”话语间满是恋恋不舍的意味。
你一边继续打扫房间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室友一场,你要是喜欢的话,拿去穿穿也没关系。”
室友眼珠子骨碌碌转几圈,看着很是怀疑。
“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请你多尊重一些我的边界,不要再带别人回来,也别随便撩帘子,这样的话,我的鞋子衣服你有喜欢的都可以拿去穿。”你不耐烦地一挥手。
你知道她的心已经动了,你等的,就是她确认你的意图是真的在示好后主动开口。
室友咬着口香糖沉默几秒,总算问出来:“那你说的那双靴子明天几点到?”
你垂下眼睫轻轻一笑:“说是明天下午就能送来,我回头提醒你试试咯。”
“那行。你真慷慨。”室友很是满意这个结果,一整天都没有再做出任何奇怪的举动。
你则利用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天清净,还是搜索了一下自己学业上的事情。
就算现在是摆明了是水学历,你还是有点担心真的完全不去上学的话,会否对你本人产生什么影响。
打开校园APP的瞬间,你发现——
还真的几乎太多课。
页面上用洛丝语和嘤语标注的课表清清爽爽地排列着,只有少数红色加粗的内容格外醒目。
你一边翻译一边皱眉,什么旅游基础洛丝语会话啊只有网课,还是自动签到的,别的商务礼仪啊、旅游文化这种课也只有一个线上提交作业的系统。
当然,“你”是一个也没做,就这么摆在那里,而提交时间——哈,你就知道,真的在你结束副本前。
再点开校内公告板,搜索“出勤率”“签到”“教学周”等关键词。结果显示只有两门课是强制线下的,其它课程只要完成作业、偶尔参加一次线上讨论,就能拿到期末评分。
你靠在椅背上,开始权衡。
现在去学校,意味着又要进入新的场景里,而你根本不会洛丝语,会不会反而把事情弄糟?还是说,先把要交的作业给完成了,反正期末考在你离开之后了,就算到时候出勤率有问题,也惩罚不了你。
唉,纠结。
好在别的事情都很顺利。
来到洛丝国副本的第三天,你终于睡了个好觉。
你还在梦里,窗外天色灰白,宿舍里暖气轰鸣。
忽然一声刺耳的尖笑穿透梦境,把你从半梦半醒中拽了出来。
“哈哈哈!到了到了!啊啊啊我的天啊太好看了吧!!!”
是室友的声音。
你睁开眼,头顶白色的天花板有些晃。床帘被一只手粗鲁地掀开一角,室友那张笑得灿烂却充满胜利意味的脸挤了进来。
“我打开快递啦!好有品味啊!我现在就要把这双新靴子穿出门!”
你没吭声,只扭头看向床边。
快递盒空空如也,包装纸已经被她拆得稀巴烂。那双“限量款白靴”,正穿在她脚上——毛边翻着光泽,鞋带新得发亮。
你静静地望着她,一句话没说。
你的睡意完全褪去,你在等,看看她的变化。
会如你的计划那样吗?
“啊?”
没多时,室友皱起了眉。
她站在镜子前,照片拍不够似的,忽然身体晃了一下。
“这靴子怎么有点沉…”她自言自语道。
她又晃了两步,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双鞋是不是不合脚?怎么脚趾头有点麻…哎,奢侈品鞋就是这样像刑具的。不对,鞋带勒得脚背也太痛了…”
到了这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蹲下来要解鞋带,可鞋带像是缠住了她的脚,越拉越紧。室友用力拉扯,把自己都给惯倒在地,靴子却纹丝不动。
她终于扭头瞪向你,语气不再是嬉笑,而是满满凶狠:“你做了什么手脚?”
你却只是淡淡地回答:“你自己打开的快递,你自己穿在脚上的,我能做什么?”
她脚上穿的,不是你送她的那双靴子。
这是你用“代购”身份联系到的灰产供货商,亲自下单寄到自己宿舍的一双一模一样的假货靴子——副本里原本的那个“你”经常做这样的事,给自己买正品,然后发同款的假货。
你答应要给她的,那名义上“是她的靴子”的根本不是这一双。那双真的,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你床底下的阴影里。
“你什么意思??”室友语气尖锐。
“那不是给你的靴子。”
短短一句话,室友的脸色由红变白。
室友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拼命去脱靴子,可正如塔玛拉给你解释的那样,靴子紧紧吸附着她的皮肉,崭新的靴皮表面开始起皱,迅速滴像旧皮革般干裂——却渗出鲜红的血丝,从靴筒的缝隙里往外涌。
“啊啊啊啊——你快帮我脱掉它!快!救我——!”
她的尖叫穿透整个宿舍。
你下意识地握紧鬼新娘的青丝,但你知道你已经坐在规则允许的“安全线”内。
——室友已经触犯了规则,现在,这个宿舍完全是你的安全领域。
室友爬向你,指甲在地板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你故意的!该死的东西!你早就知道会出事对不对?!”
你不答话,只偏过头。
室友已经爬到你床边,脸色铁青,满眼怨毒:“你以为你安全了?你以为只要把我推出去你就能保住自己?我要让你后悔!我让你——”
话音未落,她突然弓起身子,一声痛呼。
她的腿开始剧烈抽搐,靴子像长出触须一样往上延展,雪白的毛边如蛇信般蠕动,一圈圈包裹住她的膝盖、大腿、腰腹…像是将她吞入。
她撑起身体,嘶吼着:“我不会输给你…我不走——不走!!!”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变形,脊柱向后拱起,皮肤变得透明而脆弱,嘴巴张开到非人的角度,里面的牙齿一颗颗碎裂,长出尖刺状的碎骨。
她本来就是一个怪物。
但奇怪的是,你所遇到的大多数触犯规则的“本地人”都只会像玩偶一样被被“规则”吞噬,像她这样失败又不肯屈服的存在还是第一次。
她猛扑向你,动作疯狂,身体一半像人,一半像靴子变异出的肉团。
就在她快要碰到你的时候,一道透明的屏障保护了你。
“我可以赢的!我可以赢的!”她喊叫着,声音像风吹破布,“喂,我们住在一起不好吗?我和你是一样的,我可以和你是一样的,对,我不是故意要害你,我想起来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她脸上那最后一点点类人的表情消失。
她和那些被副本制裁的本地人没有两样了。
她的脚动了起来,一步深一步浅地走了出去。
而你,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幕的信息量。
又是这样。
这已经是你遇到的第三次被副本同化成非人的怪物却似乎可以和外来者竞争获得再生机会的情况。
你只为她惋惜一点点,因为你自己的命优先级永远更高。但你真的很好奇,嘚国副本时遇到的那个y姐尚且有着很人性的思维方式,可这个室友如果不是最后的一刻清醒了几秒,几乎和本地人没有差别。
假如她赢了,她真的能变回外来者吗?
你甩甩头,打开手机,准备点外卖。毕竟,填饱自己的肚子更重要。
这一天再次蹉跎过去,少了一个人的双人间格外的空荡。
凌晨,屋外风雪大作。
你睡颜朦胧之间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有人来回走动。
你睁眼——床是深黑,但脚步声清晰不容忽视。
不对,你是在三楼啊,而那声音,分明是雪地里步行的动静。
你出了一身的冷汗,也只能装睡,一动不动。
下一秒,你听到一个女声轻轻嘟囔:
“…奇怪,这靴子怎么这么紧…谁在踩我脚…啊…疼死了…”
你听到她低低地呻吟,紧接着是窗户板轻响,就像有人在外面摇晃窗户一样。
“我的家在哪里…奇怪…靴子好紧…”
…
你就这么闭着眼,听了一夜咣咣当当的声音和持续的絮语。
你感觉大事不妙了。
第98章 小清 ◎挑战副本◎
三天过去了。
你总能听到那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
不是地板, 也不是楼道上来来往往的脚步。那声音太有节奏了,太沉了,像一双浸透雪水又冻成冰壳的靴子, 一步一印地从遥远的地方, 怨愤而固执地朝你靠近。
这三晚,你都没睡好。
不, 几乎可以说是彻夜难眠。
起初你以为是幻听,毕竟把室友“送走”之后,你的心里总不是滋味, 精神难免也绷得太紧。但从第二晚开始, 你就意识到,这声音不是你脑子里的。
它是真实的。
最初是在梦中——她站在雪地中, 穿着那双白色翻毛靴,一步步朝你走来, 嘴唇冻紫, 头发湿漉漉地垂着, 一边走,一边问:
“你为什么要害我?”
不是你要害她,你…
你想解释,却完全没有发声的能力。
她又喊又闹, 声音尖得像冰,穿透你的耳膜。你从梦中惊醒, 眼前一片模糊,而耳边, 那双靴子的声音还在继续。
再后来,她什么也不说了,只是绕着你转啊转, 她在哭,她不停地呜呜地哭。
你再也没法睡了。
第三天清晨,你用力拍自己的脸,看着眼下的乌青,告诉自己必须振作。
你打开房门,走出去,想去图书馆找其她同专业的学生套近乎。
你手里的任务可不少呢,至少要搞清楚该怎么写那篇《旅游项目实务》的中期报告。
你穿过走廊,走下楼,迎着呼啸的寒风走向教学楼。
虽然这所学校只是野鸡大学,老老实实上课的学生依然不少。
正是上早课的时候,一大群穿着黑色长羽绒服的本地人学生肃着脸往一个方向走,你在其中低着头也跟着走。
不同的步幅,不同的鞋子,大多数都是黑色、灰色的,然后你看见了——
一双白靴。
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刚好在你视线的边界处,一动不动。
它没有人穿,却稳稳地站着。毛边还在微微飘动,鞋面裂纹斑驳,像干涸的血痕。
是你“给出”去的那一双。
你心跳加快,只好快步走远,假装没看见。
上午过去,你要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完成,午饭就在便利店里随便对付一口。
但就在你路过便利店门口时,那双靴子又出现在橱窗玻璃的反射里,站在你身后,不紧不慢。
好像…更近了一点?
你咬着牙,告诉自己,回到宿舍就好了,那里是你的安全房,你也不是非得出门不可。
当你跑回宿舍,气喘吁吁地踏进楼道,一抬眼的功夫,整个人僵住。
——那双靴子,就站在你门口,鞋尖对着你。
它已经找上门来了。
你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走了一步臭棋。
进了屋子,墙角的取暖器还在哼哼地响着,但你感觉整个房间冷得难耐。
灯光在你的眼中逐渐变得昏黄,梦境与现实几乎重合,你本就缺觉,幻视里,那双靴子的边缘在空气里模糊。
脑子里全是她那句幽怨的低语:
“你为什么要害我?”
你想说“是你先侵犯我的边界”,想说“我只是用了规则”,想说“我和你不一样,我——”
你还是活人,你还没有失败过。
可这不是关键。
这出鬼魂复仇的戏码,究竟意在何处?
你看着隔壁那张早已空空如也的床边。
那是她的床。
副本从不留下痕迹。那些被“带走”的人,她们的一切遗留下来的物品、生活痕迹一起磨除。抽屉、衣柜、镜子上的指纹,乃至连宿管阿姨的登记表都不会再提及她的名字。
她们会自然地消失。
这是你的经验。
但眼前显然不是这样。
你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她还未彻底被清除…她会不会留下一点什么?”
这么想着,你蹲下身,把对面的床垫整个掀开,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又扒开床板之间的缝隙。
手电筒在你手机屏幕上亮起的瞬间,你的心也同时一沉。
那里——一条灰尘夹缝间的斜角——赫然夹着一物。
你用指尖小心地钩出来。
是一本护照。
护照外壳已经磨得发白,隐约还能看见金色的国徽与嘤文字母。你翻开来,封面照片上的人和你的室友长得不完全一样,可你的直觉告诉你:就是她。
那是她原本的样子——不是此前表现在你面前那样的某个西方的身躯,也不是副本规则下有着另一种人格的“室友”,而是某一个时间点,某个真正踏入这里、怀抱梦想却最终沦为残渣的…人。
你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默默在心中记下了她的名字、生日、国籍和入境章。
小晴。
就在你合上护照准备放进包里的瞬间,它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从你指尖“嗖”地一声消失了。
你怔住。
第一反应是低头去找,却什么都没有。
但你心中异常清晰:它确实存在过。你见过她的真名,你见过她不带伪装的脸。
你懂了,这是副本对你的“邀请”:你遇到了这样的危机,所以你总要找到一个合理有趣的解决方案来应对。
假如你连对方是谁,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够取胜?
你起身,喘息不稳,像刚戴着口罩跑了几千米的长跑。
这一位大概率早已死去、却被副本“寄居”在你生活里的失格外来者,在与你的竞争中再次失败,她的意识却仍然附着在那双白靴里,还试图重启一次机会。
可你不愿再让副本主导这场淘汰游戏。
你简直觉得想吐,你不愿成为执行它意志的“筛子”。
首先,还是要先查清小清的痕迹,哪怕她已经是个“死人”。
她既然能够在此处留痕,别的地方应该也还没有被彻底抹除。
拿出手机,打开洛丝国外国籍大学生登记系统,登录你所在的学校账户,用刚刚记下的护照号码、姓名做关键词检索。
没有。
你皱眉,转而进入失踪人员数据库、教职工内部通讯录、国际交换记录…
终于,在一份 2 年前的文档快照里,你找到了一条短短的记录:
“小清,交换生,旅游管理专业,入学时间X年秋季。”
连失踪都没有正式报告。这却也解惑了你一直以来的疑问:当你们这些外来者死去后,这里的身份会变成什么?
——灵魂可能被回收,再次利用去加害其她的外来者;身体则轻轻松松被忘记。
仿佛你们来过,又没来过。
你关掉文档,打开社交平台,再次搜索她的花语名。
依然不难找到。
账号最后一条更新,是一张落雪的校道自拍,时间正好是副本“表面时间”的两年前。
配文写着:“今天特别冷,但我还有一口热红菜汤,应该能熬过去。”
照片中的女孩笑得拘谨而真诚,即便身在副本,也好像一个普通且热爱生活的女生一样去记录生活。
她就像是把副本里的每一天都当成真实的生活,一点也不含糊地去经历和感受。
你缓缓坐下,眼眶酸胀,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没有提起过“副本”,只是把自己的心绪、现实世界里的记忆都一篇篇地写了出来。
她来自于花国的南方,这是她的第一个副本,也是她第一次在一个极度寒冷的地方生活、生存。她怕冷、怕寂寞、也怕被这个陌生国度吞掉。
她也犯过错,也为了自保做过伤人的事——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注定要“被牺牲”。
你打开笔记本,不知道这么做又什么意义,但还是开始将她的社媒内容一条条复制粘贴、整理归档,建起一个“小清资料夹”。
也许,你并不确定,但真的也许,只要你还“记得”她,只要她的信息还被看见、整理、留存——副本就无法彻底抹除她。
而她,也许就还有别的可能。
你打开房门,望着那双靴子。
它依旧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只失温的魂壳。
你轻声说了一句:“小清,我记得你。”
像是对你所说有所感,靴子的前半部分泛起了褶子,而鞋跟慢慢地抬了起来。
它走了起来,哒,哒,哒地向外面走去。
你的做法有效。
那接下来,你将主动去追踪更多“她存在过的证据”。
你知道,只要证据足够完整——你就能让她在副本里“复活”——另一种意义上的存在。
那你和她之间的这场不清不楚的纠缠,可能就会有转机。
你花了整整一夜,把小清的社交媒体翻了个底朝天。
她更新很频繁,语气却很克制。这些文字更像一个人对自我存在的悄悄确认。
“今天第一次自己煮红菜汤,加了太多醋。” “我的舍友今天用我牙刷,就算她是…唉,我也没说什么。” “手机摔坏了,照片都没了,好难过。”
她甚至不太会“争”。
你很难过,
副本把她留下来,逼她与后来者对抗。
她又失败了,就这样不知道成了什么东西,也许只能再次等待、循环、纠缠。
只睡了几十分钟,你就换了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走出宿舍。
雪依然厚重,天是钢铁般的灰。你戴上帽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教学楼走去。
你要去找那间她曾打卡过无数次的自习室。
这里也会是你之后考察上课的地方。走廊尽头,你敲开那间玻璃门上的教室。里面只有一个扫地的阿姨。
你用手机翻译器比划着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她盯了你几秒,点了点头。
门打开的瞬间,暖气扑面而来,你扫视整个空间。
她曾在这里拍下过一张自拍,背景是一只红色暖壶和墙角的天鹅绒窗帘。
而那两样东西——居然还在。
你快步走过去,发现窗帘下压着一张纸。你小心地捡起来。
居然是她的字迹。
你笑了一声,眉头皱紧。
“地热太暖了,困。”
那样平淡的句子,那样毫无防备地存在着,像是她还在这里。
把纸贴身收好,你转身要离开时,阿姨忽然叫住你。
她走近一点,指了指那张椅子,先用洛丝语问,见你不解后才改用嘤语:“你朋友…她怎么没再来了?”
你惊讶地反问:“朋友?”
好吧,也是,你们毕竟都是花国人,你不否认,只问道:“你还记得她?”
阿姨点点头,嘴角动了动,说:“她每次坐那,都把鞋脱了,说穿着走雪太累。我有一次帮她拿过水,她说谢谢,声音很轻。很有礼貌。”
你呆住。
这究竟是副本意识对你的刻意引导——你在看到纸条时就是这样感觉——还是说,副本也会有祂不在意的角落:这些属于真实人性之中的温情与联结——所以,这位阿姨——她还记得她。
“她毕业了。”你轻声说道。
阿姨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从教学楼出来时,你走得比来时更坚定。
你有了新的思路。
回到宿舍时,那双白靴又出现在门口。
“小清,你好。”你开口道,蹲下身,轻轻把它推到一边,用钥匙开门。
你没让它进来,但你也没想赶它走。
它在那里,像一个等待回应的灵魂。
你打开电脑,把所有整理出来的林清晴资料、记录、便签、截图,做成了一个名为《她》的压缩包。
你放进U盘,锁进了书桌底层抽屉。
不是为了纪念,而是为了保留一个人的“存在权”。
你抬起头,看着那扇门。
副本显然想让你再次杀了她,甚至大概出于玩弄你的情感,还要引着你去了解她的情况,感受她的印记。
那就试试。
你补了个午觉,让自己的大脑好好地休息一下,才来继续接下来的思考和行动。
你有一个亟待解决的困惑:“到底她为什么在违背了规则之后还能保持有继续纠缠你的能力的?”
你始终不明白这一点,只好回头去看雪靴规则,翻来覆去地琢磨字面上的意思,突然心头一震。
规则本身从来没有说谁会死,哪怕是塔玛拉那天的解释里也没提到,它只是设计好了‘替死’的条件。
说白了,这条规则只是说,若穿上不属于自己的雪靴,且靴中有‘灵’,则身体被靴子控制,意识或许就随之消弭了。
——这是一条以“替代”为条件运作的规则罢了。
而你,用“假靴”引诱室友穿错,确实是将小清这个“失败者”的残灵塞进了另一个容器里,完成了一次错误的转移。
你不是破局者,你只是再次把一个寻找替死鬼的人变成替死鬼。
于是她才会回来,一次次地踩着血雪,从规则的缝隙中爬回来——因为“替代不成立”,就如同她的死亡从未被承认。
你猛地坐直身子,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事实上,类似这种“替死”逻辑运作的规则还有好几条,比如这两条:
“不要喝最后一杯。”
“不要拒绝别人给出的酒。”
最后一杯酒,“邀请者”与被邀请者…
这不就是明白告诉了的身份交换吗。
你去了一趟小超市,买了几瓶伏特加,还有些三明治、装饰彩灯、小音响,以及一张被人退货过的仿真大理石贴纸——用来装饰宿舍的公共活动室。
你又去拜访了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对你印象很好,见到你就笑逐颜开的,
这次你带来的是一盒现买的茶叶还有一些水果,递出去的时候阿姨还开心地跟你说“怎么总是这样客气”。
你客套了几句后,憨厚一笑: “阿姨,我想用一下活动室,开个小型party,就两个人。因为我不想把宿舍弄得乱哄哄的,所以…”
阿姨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但没有多问,只是说:“不要太晚,十点前走。”
“好的,我保证。”你点头。
晚上,你拎着一袋酒,带着便签纸和一支笔,走进公共活动室。
屋里陈旧、空旷,灯是那种泛黄的白炽光。你拉上窗帘,装上彩灯,放起那首你在小清社媒里见过的老歌——洛丝语版《孤独的旅人》。
你摆出两张椅子,桌子中间放两只伏特加杯,再点燃了一只红色蜡烛。
她喜欢红色。
你把自己坐的那张椅子拉远一些,把小清的位置布置得暖和、整洁,还用这只她常用的签字笔同型号的笔,在纸条上写下:“来喝一杯吧。”
你贴着便签放在那只杯下。
然后,你坐在对面,开始等她。
零点。
音响忽然发出轻微电流声,灯光开始闪烁,空气忽然冷了三度。
门没有开,但你知道她来了。
你听见靴子的声音——咯吱,咯吱,踏入雪地的细响,明明这里是室内,却响得如此清晰。
你闭着眼,轻声说: “你不需要再用靴子走过来了。这一次,你是来赴约的。”
啪。
你睁开眼,对面的杯子倒满了,又逐渐减少。
你没动。
你面前的杯子也涨满了酒,你这才伸手端起了自己那杯,杯底…有一只模糊的眼睛正望着你。
你没有闪躲。
你看着它,举杯,仰头,一口闷下。
烈酒灼烧喉咙,但你没有皱眉。
你缓缓放下杯子,直视对面那张空椅子。
忽然间,那张椅子仿佛微微动了一下,空气中传来一声模糊的叹息。
你看见蜡烛火焰摇曳中,那张椅子上,短暂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身影——她穿着羽绒服,头发披散,表情平静。
她没说话。
她只是——朝你点了点头。
下一刻,窗帘猛地鼓起,火焰猛然一闪,所有光芒一并熄灭。
来吧。
这就是你的计划。
如果你可以制造一次“完美的替代”,让副本识别她为“邀请者”,再亲自替她喝掉最后一杯——你就可以让小清不再背负“未完成替代”的失败烙印。
至于你自己,你有你的想法。
现在,你知道自己的表情很狂妄。
你的肾上腺素飙升。
但你只是,实实在在地被恶心到了。
哪怕你现在就这么死了,要去做下一个找替死的人,你也觉得爽快。
凭什么,这样玩弄你,玩弄你们?
那就看看…
什么都没发生。
哈!你就知道!
小清给出了下一杯酒,她身上的逻辑褪去,但你作为这次小聚的发起者,你怎么能被“标记”为新的被邀酒者,那自然不能按照你喝下了最后一杯酒的逻辑把你抓走啊。
副本的“逻辑”在你制造的缝隙中一时找不到可执行的分支,于是…它只能无能狂怒地制造了一些可怕的效果后,灰溜溜地退让。
本来就是嘛。
你没有打败它,也没有反抗它。
你只是写好了小清的名字,安排好了一场合情合理的送别,并且规规矩矩地、按它的“标准动作”——喝下了那最后一杯。
可副本没法判断你是“主动的”还是“被邀请的”。
它不明白你这种不为争胜、不为自保的举动,是出于某种人类情感的指引。它不理解你为什么愿意冒这个险,只为“一个已经失败的人”。一个玩弄人类感性的未知存在,也只能默认,这是一次模糊但有效的交替。
于是,小清,得到了离开的路径。
你却没有成为她的位置继承者——你反而通过执行规则,回避了规则的惩罚链条本身。
这也是你第一次真正地看见副本的“另一面”。
你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活动室里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彩灯熄灭、桌布变旧、椅子上的红丝绒脱落、玻璃瓶上的霜气凝结出一个陌生图案。
你心中警铃大作,但还是小心地走上前去,犹豫片刻,还是擦拭了那个图案。
这才发现它不是字母,不是符号,而像是——
一张脸。
一张极其模糊的脸,像在水面上映出的某个失真的人形。
你猛然意识到:这是副本的残影。
不是小清,也不是你,而是“看着你们完成这一切”的“祂”。
哧。
你甚至走上前,面对那扭曲的玻璃倒影轻轻说了一句:
“滚吧。”
那张脸缓缓消散了。
哈哈哈,你在心里狂笑。
当你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居然已经亮了。
在你意识里只是过去了几分钟的事情,时间居然被扭曲到这种地步。
雪依旧厚,风依旧刮,整个世界就像从来没有什么不同。
可你知道一切都变了。
副本意识真的存在,祂肯定记住了你。
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不过,随便啦。
你打开电脑,把之前那个U盘插进去。
所有小清的资料依旧完好。
你还把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和思路打字输入了进去,用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词语来模糊掉副本的存在,然后上传到各大网站论坛里。
有人要搜的话,应该还是很容易能找到的。
你不知道小清的结局,但至少在这个副本里,她的存在赛博永生了,你也希望更多的人看到,副本的规则不仅可以挑战,还有的是“人性的缝隙”可以去钻。
你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看到它,或是谁会相信它。
但你知道,总有一天,这份记录会派上用场。
有人会读到,会记得,会从中看到真正的副本本质——
祂并不是神,也不是审判者
祂只是一套自我更新、逻辑化、强制运作的循环系统。
而你,在系统的盲点之中,留下了“她”。
她不再是失败的外来者,不再是替死的残影。
她是被记得的生命。
这是你,作为“人”的胜利。
你关掉电脑,拉上窗帘,走向床边。
那只曾经在窗外徘徊“等”你很久的靴子,终于彻底消失了。
你躺下,闭上眼,终于可以睡一觉好觉了。
这一次,没有雪靴的声音跟随你入梦。
只有她最后留下的那句便签话,在脑海中轻轻响起:
“地热太暖了,困。”
你笑了一下。
轻声回答:
“晚安,小清。”
第99章 派对 1 ◎邀约◎
醒来的时候, 天还没有完全亮。外面的雪还在下,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上,将这个城市裹进了一层不近人情的白。
你闭着眼躺在床上, 额头还残留着梦境的余温, 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空。
小清的事告一断落。
没有挣扎,没有怨怼, 没有诅咒。
她只是如你所愿,安安静静地、干干净净地走了。
你还成功地对副本表达了鄙视。
你原以为这会带来一种胜利感,但你没有。
更多的, 是后知后觉的悲怆——一种你也说不清的, 深到心底、却无从言说的悲伤。
你起床洗脸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发青, 神情恍惚。
一天的好觉怎么抵消连续好多天的熬夜呢?
你叹口气,机械地刷着牙、洗脸、系围巾、烧水。
手机震了一下。
你赶紧摸出来, 看到的是玛塔拉的头像跳动着发来一条消息:“明天是周末啦!要不要来我家参加个小型聚会?有地道的洛丝炖牛肉, 还有奶酪和甜酒!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盯着这条消息愣了半天, 脑子里仿佛突然被灌入了太多声音:
原本想直接点开键盘回复“谢谢,我就不去了”,但手指悬在屏幕上时,却犹豫了。
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和人好好说过话了。
进入这个副本后, 发生的事情不算多,但每一件都极其消耗你的精神。
你觉得自己比度过一个完整的副本还累。
“参加一个聚会…”你在心里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你没法立刻说服自己想去。
可你也没法立刻说服自己不去。
也许玛塔拉只是出于好意。
毕竟她根本不知道你这几天的经历。
也许…就只是, 也许。
你反复纠结,打字回道:“好。”
发出的那一刻, 你居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很小,很淡,但确实是由内而外的轻松感。
你知道这不是因为你期待这个聚会。
你只是觉得, 也许给自己一个机会,试着让这颗总是警觉得像野兽一样的心,稍微松一松。
你只是想和人简单的说话,不是为了套出信息,不是为了探测危险。
聊聊天,仅此而已。
也能像之前的小清和塔玛拉自己一样,也许稍微地享受一点副本生活。
你点下发送的那一刻,窗外的风吹进来,掀起你窗帘一角,落在你的脸上,有点冷,但不刺骨。
你低声对自己说:“别那么快就变成一个冷的、空的、彻底只活在规则里的人。”
她已经走了。
小清已经从副本的夹缝中被你带出。
那么你呢?
你也得带自己,走出去。
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是短暂的,哪怕——只是一场陌生人之间的小型聚会。
既然说好了明天去找别人玩,今天你的心情也格外放松,连做饭的时候都哼起了哥。
你饱饱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
你按照地址来到玛塔拉家。
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你本以为塔玛拉这么精致的女孩会好好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去住一个非常舒适的豪宅之类的。
面前这栋楼却外观斑驳,砖墙剥落,窗框里塞着碎报纸。
你的眼睛肌肉跳动,但还是走上前去。按下门铃后,不等她回复,一阵风就把这楼栋门给吹开了。
原来根本没有门禁,你只消轻轻一推便自动打开。
楼道黑暗又潮湿,墙上甚至还有手指刮过的痕迹,一道道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你的脚步停顿下来。
还要再往上走吗?
握紧口袋里的鬼新娘青丝,哪怕是看看塔玛拉到底是卖得什么药,也要过去。
怕什么。
——你觉得经过小清的那件事,你现在心态狂得有时都有点让你偷偷害羞。
咳咳。
四楼很快走到,你轻易在一排老旧的铁门里找到了那扇用彩色串灯装饰的门。
门半掩着,一大堆的鞋子仍在屋外,阵阵笑声从里面传来。
走上前,屋内一片温热。
你还没进去,酒精的味道,混着香水、烟草和某种说不上来的发霉甜腻味,就已经像一道浓烈的雾扑进你鼻腔。
你还没脱下鞋,塔玛拉就像是在门外长了眼睛似的,探出头,还笑吟吟地牵住了你的手。
“你总算来了!快进来,别站在门口。”
她今天穿着一件透明的灰蓝纱裙,底下没穿打底,皮肤上贴着奇形怪状的闪片。
一如既往的夸张妆容,连笑都像涂抹过的油彩,漂浮在脸上。
你把自己带来的一套小礼物交给她,被她开心又惊喜地抱住。
“你真好!其实我没说让你带礼物,你完全可以不带的。”塔玛拉像只开心的小鸟,叨叨叨地说着话,“哎,我就说,情绪价值这块儿还得是咱花国人。”
塔玛拉挤眉弄眼地对着屋里做鬼脸:“这群毛子真就空着手呢。”
顺着她的视线,你望向屋内。
挺小的屋子,但客人很多,居然全是洛丝国本地的年轻人。
女女男男瘫坐在各个角落,手里握着酒瓶,不断有烈酒倒进杯中,来来回回,一轮轮地劝酒游戏在小小的空间里循环往复。
你听不懂她们说什么。
但塔玛拉一直挽着你的手,每和别人说两句话就会回过头来和你再讲几句,完全没有让你被冷落。
你坐在那里和塔玛拉聊两句,吃点水果,打发时间也还行
话说回来,塔玛拉的洛丝语极好,她穿梭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笑声明媚,每当有人举杯冲她叫喊,她便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下。
你看着她,有时她喝完还舔一下唇,不知道她在逗弄谁,反正你这么看着她,有点觉得自己不好意思了。
感觉自己这么贴着塔玛拉可能给人家还添了些麻烦,你慢慢就往别的地方坐了坐。
塔玛拉敏锐地发现了你往远坐,还贴心地问你怎么了。但看你真的想自己待着,就也没再多说,比先前更开心地去和别人一起社交去了。
真好啊,你想到了嘤国副本时和几个靠得住的朋友一起的时光。
那个时候哪怕大家每天都说要警醒要警醒,其实还是在偷偷享受人生,把副本当成游乐园。
沉浸在回忆里手上也没停,没多时,你就快被点心和小甜水给喂饱了。
再看周围的氛围,虽然热闹,你又渐渐觉得有些无聊了。
本来你也不是聚会生物,何况没了塔玛拉陪你,就根本没人理你了。
你尝试用嘤语加入随机的本地人的对话,但她们却都尴尬一笑,应了几声后走开了。
见状,你也不再和她们闲聊,自觉地躲到了沙发角落的一只破皮垫子上。
不再试图加入以后,你像看真人秀一样看着眼前这群人,一开始还挺可乐的——她们怎么就那么不嫌脏啊,一个杯子里所有人轮流喝酒啊、满地乱滚的球要投进酒杯里然后再喝掉啊,这些游戏看得你直皱眉又感叹不同的文化还真是有不同类型的低俗。
但,你慢慢觉出不对劲了。
你不是不懂狂欢,多年社畜什么场面没见过呢,完成一个大单子后的组会庆祝什么放纵都会有——可这屋子里弥漫的,不是放松,而是说不上来的癫狂。
——像一阵把所有人都卷进去的潮水。
你越坐越不安。
尤其是屋里的味道。
你进屋前就觉得不适。
但开着暖气不好通风的屋子里全是玩游戏玩得满头大汗的洛丝人,你也能理解为什么会这么臭。只是现在,那股香与臭交缠的气息,好像不是从人身体上散发出来的,而是…从墙缝里渗出来,从各种不情楚的角落里挥发出来。
你的目光搜寻过去,居然在墙角那盆植物上看到了一团肉色的黏膜粘在上面,像是什么东西腐败后化开的组织。
没人在意吗?塔玛拉也不在乎吗?还是说——
一名女生踉跄着走来,拿着两杯酒,递给你一杯,这时倒是用蹩脚的嘤语说:
“喝点酒呀,花国女孩,不融入可就孤单咯。”
你摇头婉拒,对方却耸耸肩,自己仰头喝掉了你的那杯。
她笑得很夸张,笑到嘴角撕开似的,然后跌回沙发上去,软绵绵的靠着你。
说是人的身体,你却莫名觉得黏糊糊的。
你赶紧侧开身子,留着她就这么没有骨头似的软在了那里。
有意思。
你知道不对劲,但你也知道既然这里不对劲,就不会轻易地能离开。
在角落又坐了好一阵子,你不断观察四周。
嘿,不知是不是酒精让这里的客人逐渐都撕去了“人”的一面,她们都像是演戏般地重复同样的行为——喝酒、起哄、笑、拥抱、再喝酒。
像一段不自然的循环录像。
而聚会的主人——塔玛拉一直没再看你一眼。
她就是这里唯一一个不同的人,手里总是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装满伏特加的透明小杯,每一杯里都插着一朵玫瑰色的花瓣,慷慨而热情地分发给每一个人
你看到有两个女生拿了酒后,不知和塔玛拉说了什么,朝着你大笑了起来。
接着,那两个女孩走向你。
她们并肩坐下,挤进你这片小沙发,一人一边。
动作也像是约定好的,一起抬手搭上你的肩,一起歪着脑袋,笑着说:“我们去‘玩点什么’吧?”
你没有立刻回应。你甚至没有转头。
你只是直直地盯着对面的落地镜。
那镜子里,三个身影。
你、右边的女生、左边的女生。
她们手搭在你身上,可是镜子里的倒影——
她们的脸没有五官。
你直接站起,推开她们。
她们跌落在地上,没喊没叫,只是同时笑出声。
你转身欲走,忽然看见倒地了的她们拥抱在了一起——那种激烈、混乱、像要把彼此狠狠揉成一团的相拥,没有羞耻,只有荒诞与迷醉。
而玛塔拉站在远处灯下,端着那盘酒,笑得异常温柔。
啊对啊,还有一个人也是“不一样”的。
就是你啊。
塔玛拉是主人,但你不是客人。
你是“菜”——
作者有话说:虎重生了,回到了那个痛不欲生、痛定思痛、痛改前非、痛来开始遇见你的夜晚,这一次,虎会好好写小说,夺回失去的一切(((((
第100章 派对 2 ◎蛇◎
塔玛拉冲你诡异一笑, 你刚想张口喊住他,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挂到了你。
冰凉湿滑滑的触感从你的脖子处传遍全身,你顾不得塔玛拉, 只是转身拿手乱挥, 居然一把把那东西薅了下来。
这是——蛇蜕?
透过你指间的缝隙,那些原本“人形”的本地女男, 或者在沙发上躺着坐着,或者在一边站着喝酒调情的,一具具躯壳开始塌陷、鼓胀、扭曲。
她们的皮肤下蠕动着鳞片与肌肉的翻滚, 皮肤被撑裂后四处飞炸, 而从缝隙中钻出湿漉漉的、带着淡粉色脉络的——蛇身,就这样连着她们的脊柱向外滑动。
就像她们本来就是蛇, 只是披了一层人的皮。
“嘶…”
此起彼伏的巨蛇吐信子的声音。
你站在客厅中央,青丝缠绕在手, 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内心大受震撼的冲击感远大于恐惧感。
猛然间, 一条体型稍小的蛇从天花板垂落, 毫无预兆地缠住你的脖子,有如一圈紧致如塑料袋般的膜,把你死死勒住,你几乎无法呼吸。
好滑, 抓不住——咳咳!!
你只好把视线转向别处,用肘部砸向其余还悬垂着的它的身体。只是它身上的鳞片几乎就像是柔软的胶质, 反弹了一部分冲击力,安全没有受到伤害。
你拼命伸出一只手, 青丝感受到你的心绪变化,急立起来刺向蛇身。
咔!
青丝切进蛇的鳞缝,那东西顷刻间就像被火烧中一样痛苦地翻滚扭曲, 从你脖子上跌落在地,跌进碰洒得到处都是的酒水里,搅弄得一片冷黏。
你顾不得咳嗽,踉跄退至墙边,却发现小体型的蛇并不止一条。
地毯之下,沙发缝中,甚至你的影子里,都滑动着蛇身的影子。
它们如水银般缓慢爬行,但你知道,一旦落入其中,你将失去挣扎的空间。
你挥动青丝,每一次切割都如刀锋横扫。但你越是挥打,它们越像疯了一样从各个方向扑来,像是有意识一般地试图将你“吞掉”。
而人变成的大蛇们更是浪一样向你袭来。
这些大蛇有的脸上甚至还挂着残余的唇膏与耳环,搭配着灰白无瞳的爬虫眼实在滑稽又可怖。
“哈啊…哈…”
你几乎是踩着那些扭动的、滑腻的蛇群往外冲。
鬼新娘的青丝在你指间剧烈颤动,像是被什么怨气拽紧,细丝飞扬、盘旋、切割,将靠近的蛇临时逼退。
痛却不能阻止它们继续嘶嘶低语。
不是真的语言,其中夹杂着痛苦、诱惑、饥饿种种情绪却毫无阻碍地传达进了你的神经。
该死,这客厅有这么大吗?
你暗自骂着,几步路的距离却跑了几十秒。
喘着粗气,你一边打着蛇,一边试图找到塔玛拉的身影,却哪里都没有——你就被蛇晃了神的这一小会儿,她居然就不见了。
总算到了门前。
你忙一把拉住门把手,用尽力气下压。
——纹丝不动
门,在派对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普通的门了。
你恍惚记起,在你一脚踏入这间屋子时,破旧楼体内还灌着雪,屋内却是温热潮湿得像水族馆。
而现在,这股味道正在吞噬整个空间——不仅仅是蛇的鳞屑和□□,还有更古老、更根深蒂固的东西,正在从房屋的地板与天花板内部渗楚。
这里早就成了一个密闭的场景,你得破解掉这个场景才可以。
你退后几步,脚边传来濡湿的滑动声,一条蛇趁着你发呆的功夫扑到你脚边,还好青丝比你要专注,只一扫,这蛇扭曲着抽搐开去。
青丝还在坚持,但你知道支撑不了多久。
显然青丝只能帮你把蛇打飞,却一直没能真正杀灭它们。
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这里是塔玛拉的主场。
她显然和这群蛇不是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她要是能一个人搞定这么大一场局,那何必现在躲起来?
那么,如果不是她特有的某种道具,就肯定借用了规则或“本地文化”。
你眼角瞥见散落在角落的几瓶伏特加。
酒。
对,这可是派对啊,不管这些蛇是怎么回事,酒肯定都是关键。
你往前猛冲,将几瓶未开封的伏特加狠狠砸在地上。
玻璃瓶炸裂,清冽的酒液瞬间在你脚边泛开,浓烈的气味如爆炸版扩散。
蛇群肉眼可见的更狂乱起来。
不对不对,怎么是这样?你本想着也许可以把这群蛇给灌得更醉一点,那它们大概就能像闻着酒味就快要昏了头的你一样别这么张牙舞爪的。眼下它们倒是更狂躁了。
也许更多的酒会有效,不过你所能看到的范围里并没有足够的酒够你挥洒。
蛇…也许从蛇本身的畏惧之处去做呢?
“咔嗒——”
你抓起之前在室内抽着烟的某个人随便扔在鞋柜上的打火机,打开后一把扔到地上。
蓝白色火焰沿着酒液的轮廓向前蔓延,啪地跃过地板的裂纹,沿着沙发边缘游走。
对,蛇怕火!
蛇群开始痉挛。
起效。
你捂着口鼻——酒精燃烧的味道可不好闻,你只得一边咳嗽一边后退,同时丢出所有你能碰到的酒瓶,让火焰顺着酒液覆盖整个客厅。
火光之下,不分大小,群蛇扭动着身体钻回家具缝隙或房间角落,退潮一样哧哧作响。片刻后,客厅只剩炭火味、呛人的烈酒气息,和散落一地的蛇皮与模糊血迹。
你终于可以呼吸。
现在呢?
你晃动门把,依然纹丝不动。
左右上下,你简直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可它仿佛焊死在门框上,只传来一声沉闷的“咔哒”,像是有人在门外慢慢扭断了钥匙。
你后背一阵发凉,咬紧牙关看向这件不大不小的公寓。
一定还有什么被你遗漏的…
对了,厨房——那里是东道主一直准备东西的地方。
你半跑着闪进去,老式的厨房里满满当当地全是食材,灶台旁还留着塔玛拉准备的水果、糖浆、香料和一排排未开封的各类基酒瓶。
看起来这不像是为了普通饮酒准备的。
你的脑中快速闪过刚才的场景。
蛇化,是在这群人饮下那杯带着玫瑰花瓣的酒后开始的。
毫无疑问,是塔玛拉制作了这些酒;那有没有可能,利用这些材料,制作出来让蛇群恢复正常的东西呢?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很凌乱,想来事态变化之快,连塔玛拉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把一切都收拾干净。
你不确定,但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你一把抓过锅子,将伏特加倒进去,加热。
开玩笑,姑且来说,你也是个曾经的酒蒙子,制作解酒饮料可是你的长项。
如果用普通的食材解酒的话,未必有效,但这里的食材就不一定了。
用刀切开柠檬,新鲜的维生素c可以很好地帮助酒精代谢;再把姜片切碎捏成蓉,这个主要是为了醒神;糖浆、蜂蜜等也很有必要,可以保护胃黏膜。最后用苏打水稀释伏特加——你倒是不想加酒的,主要是当前场景的荒诞性让你觉得饮料里也得有点酒精才能起效。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你想了想,又另起准备了一批,把干玫瑰花瓣用力揉碎撒进去。
端起餐盘,你把两种不同的醒酒饮带回到客厅。
蛇群仍然匍匐在角落,对你的靠近随时预备着攻击。
青丝狠狠甩了那些不自量力的蛇一辫子。
你先拿起没有玫瑰花的一杯,趁着又一条蛇张嘴吐信子的时候灌下去。
稍等一会儿,没有变化。你这才拿出有玫瑰花的那个。
就在酒杯靠近的片刻,周围的蛇居然都停住了动作,体型最大的一个伸出裂开的舌头舔了一下。
随后,它扑上来,把整杯液体抢了过去。
咕咚咕咚。
下一秒——这蛇开始剧烈地颤抖、翻滚,像是被煮沸的血泡撑破内脏。
你忙后退,以为她会爆开,却发现——
它在褪皮。
一块块蛇鳞像破布一样剥落,她的眼球逐渐恢复了瞳孔,灰白渐退,体表的鳞片渐渐融化成汗水和泪水。
她蜷缩着,大口喘息,像刚从梦魇中醒来似的。
你在心里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你迅速将剩下的酒全都拿出来,全部喂给这些大蛇。
她们全都又变回成了人。
只是醉醺醺、东倒西歪、浑身玷污地瘫倒在家具的缝隙间。
你低头看自己满是酒液和血污的手,对她们的状态不置一词,只是轻松地往外走。
可是。
她们是恢复了,你,却仍然没能打开门。
你呼吸一滞,忽然听见背后,墙上的复古挂钟,指针咔哒一声滑动。
整点到。
钟声像是某种暗示着故事进展的标志,也像是催促你:再不出去的话,就要被永远留在这里了哦~
指针一点点挪动,而你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的——不是自己。
是一只披着你皮肤的蛇,站在你身后。
你慢慢地转头,却只有空荡荡的酒桌与地板。
空气中,混着烈酒、玫瑰与腥气,到处都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混乱迷醉感。
是啊,这里是“派对”,就算客人们从醉酒狂欢的状态中解除,这场派对也还没结束啊。
要去找到派对的主人吗?塔玛拉到底藏、不,跑哪儿去了?
你正苦恼着,看向这间老房子。
这三室一厅的老格局像极了花国常见的“老破小”…
塔玛拉…
等下,你明明之前都已经注意到了,怎么这会儿又给忘了?任何场景里都有一个规则主导者,没有“人”的时候,是场景背后的社会逻辑;有人的时候,就一定会由某个人来担任。
对于派对来说,塔玛拉这个“主人”合该有着十足的掌控力才对。但就像你先前分析的那样,她根本控制不了局面。
她才不是“主人”,充其量她也只是个“利用者”。
那真正的“主人”是谁?谁能强制终止这个乌烟瘴气的派对?
你缓慢而谨慎地巡视整个屋子——厨房,浴室,酒柜,地下储藏间。你如同在拆解某种古老的陷阱,还好在大蛇们变回人形后,那些仿佛是某种恶质外化出来的小蛇也就自然消失了,不然你还要每一步都提防被潜伏。
这么找下去是什么时候了?那大钟的指针催命似的哒哒哒响。
得找个最异常的东西——异常,又格外体现这个屋子风格的东西。
你情不自禁地转移视线到壁炉。
那口灰黑色的老式壁炉,一直没有熄灭过。
正因为它一直在给室内供暖,你才一直忽略了这里。仔细想想,这屋子里前后发生这么大的异变,它居然连火焰的形状都没有闪一闪。仿佛它的存在就是告诉你,这里是一个极其老式的典型破旧房子似的。
你走过去,捡起火钳,拨了拨下面那燃烧殆尽的柴灰,在温热的底部发现了一块被炭火熏得发黑的…木质板块。
拨拉的过程中,你很快看清了它的表面——
是一枚徽章。
由整块老木雕刻而成,中心是一只漆红的放射状图案,四周以半拼音半象形的古洛丝刻字环绕,很是庄严。
你不认识这些字,但你知道,你总算找到了关键物。
怕把它碰坏,你不再使用火钳,而是用青丝小心缠住徽章的边缘,将它从壁炉底部缓缓拉出。
落在手上的瞬间就赶忙用手抹开表层浮灰。它轻微地烫手,像是在排斥你的接触,但擦干净的瞬间,你惊觉当头一棒般的轰沉。
整个世界像被低频电流震了一下。
从地下传来许多声音,像是曾在这个场景中挣扎、失败、被吞噬的人影,残留的念力在你耳边哭闹。
它们被逮捕、鞭笞、最后成了此处的养料,只剩下恶念的那一小点,蛇一样盘旋。
你睁开眼睛,冷汗淋漓,手中那枚木徽章变得冰冷而沉重。
你知道要怎么使用这块儿木徽章了。
直起身子,你的步伐坚毅。而木徽章静静地躺在掌心,沉默无声,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可不是“沉寂”,而是肃穆地等待——等待“执行命令”。
你走出厨房,回到那个纸醉金迷、荒唐不堪的客厅。
钟表指向半点钟,秒针终于不再移动——你确实是找到了正确的东西。
站在众人之间,看着那些已经陷入半梦半醒的醉酒者,胸腔内一股近似无情的正义感油然而生。
就是这一刻了,人赃俱获。
你双手举起徽章,轻轻按在胸口,闭上眼。
脑中一片空白。
然后,你开口。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一串词语,它不属于任何语言系统,你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像是旧广播里电台调频未对上的杂音,但你一字一句念得分外清楚、富有激情:“在艰苦奋斗的年代,纵情享乐沉迷声色,这样伤风败俗,完全是社会败类!一屋子的反正义人士,今全数逮捕!”
你的声音铿锵有力,在房间内回响,很快音浪又被吞没——不,不止是声音。
墙壁在剥落。
奶白色的墙皮一片片卷起、剥离,露出下面的旧砖墙——斑驳、灰黑、上面甚至还有褪色的涂鸦与复杂图案的残痕。
吊灯熄灭,天花板塌陷下一层嵌着铁栅格的灯,发出因电流不稳定而嗡嗡的低鸣。
整个派对屋变成了一座老式礼堂。
空气中浮现出深红色的旗帜,金色的花纹刺目,标语残破模糊——但也足够警告和威慑。
如此不容侵犯的正义之下,木徽章也应和着发出一声低沉震颤,你感觉自己心潮澎湃,必须立即行动起来。
你走到客厅中央,站在那被你当初泼洒酒液的地板正中间。
那一圈烈酒烧焦过的痕迹,现在像是旧广场上的审讯圆圈。
你把徽章高高举起。
从地板的每个角落里,从那些醉倒的人身上,慢慢升起许多道虚虚幻幻的“人影”。
原来这才是她们的真正模样。
你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光芒万丈。
而这些人影的眼神开始动摇,有人低声呜咽,有人捂住嘴哭泣,还有人想跪下祈求什么,但都被一种无形的秩序压制得动弹不得。
等等——
不对,你不是法官,你也不是救世主。
你只是想找到一个离开这里的方法的另一个时空的人,别着了相了!
你将徽章狠狠砸在地上。
一声尖锐的啸叫从徽章中爆发而出,像无数压抑的名字同时被释放。
红光炸裂开来,穿透了空间的边界。
墙壁上开始浮现出无数面孔——蛇头与人脸的交融,痛苦与冷漠的表情重叠,然后像贴纸一样被一层透明火焰烧得干净。
窗外开始亮起白光。
是场景外的现实!
而那扇关闭的门,也在徽章裂为两半的那一瞬间,“啪”地一声弹开。
你转头望去——墙上的挂钟开始移动了,秒针滴答滴答,像久违的心跳。
你走过去,扶住门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虽冰冷但好歹新鲜的空气。
这样醒了一小会儿神,你察觉刚刚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太明晰。
这小段记忆的缺失,倒是让你彻底醒转过来。
走廊里冷,寂静,风中裹着雪。
你回头望向室内。
你没有立刻离开,因为塔玛拉还没有出现。
全程你都被酒蒸汽熏得有些晕乎,更多的时候都是凭着本能在判断。
话说回来,她搞这么一出是做什么?她是清算者?那她也未免太怂了,而且也不像啊。
你百思不得其解。你哪里惹了她了,总不能就因为她是个变态吧?
非得把她揪出来不可。哪怕不是为了报复,你也想知道这是在干嘛。
防止闹剧重演,你再进这屋子的时候刻意把房门用个板凳抵住。
你重新回到厨房。你最后一次看到塔玛拉,她就站在厨房附近。除非她也有什么可以隐身的道具,那厨房一定还别有玄机。
可以看出来你之前确实也“微醺”了,这里被你弄得到处都更凌乱,有些让你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之前就那么轻易地被忽视:洗碗槽下方的柜门半开着,一股并不属于烹饪或饮酒的金属味从中弥散出来。
还有呼呼吹着的风。
你扒开那些堆积的布巾与酒瓶,看到了一个灰色的金属格栅。
上面覆盖着一层密集的灰尘,但格栅上却有一道清晰的、被拧开的痕迹。
你愣住了。
这是老式建筑中常见的通风井,但这种结构通风井只能从内侧打开,也就是说…
好家伙,亏你还在这里像做题一样一步步地找到解决办法,原来谜底就在谜面上——大门走不了,就从别的通道溜出去呗。这种地方,总会给人留个后手…诶,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不去管这些琐碎的想法。
总之,塔玛拉大概就是这样给自己留了一个退路,才放心大胆地把你引到这里来。
你用匕首小心地撬开格栅,里面是一段蜿蜒向下的通风管道,窄得只能容纳一人爬行。
管壁带着金属的寒意,手一搭上去,就有锈迹粘在掌心。
你没有犹豫,冬天穿得本来就多,再脏也忍了,就这么爬了进去。
这条通风道的结构不复杂,只是裸露的铁钉和粗糙的焊缝,不时地就要硌你一下。
你在途中发现了塔玛拉留下的几样“标记”:一只断掉的金属发夹、一直挂在某个拐角处的假睫毛等。
要说是匆忙逃脱而她又盛装参与聚会才会这样“掉装备”也有可能,但这十分刻意的唇印纸是什么意思啊。
你心里冷笑。
她不是慌乱逃走的,而是有准备地撤离。她大概还计划好:若你没能活着,她就能全身而退;若你活着,她也有“退一步”的说辞。
说不定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刺激。就像她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她把副本当成游乐园。只是这次排遣的是你。
终于,你爬出通风口。
这是一个地下废弃仓库。你可以听到楼上传来的空调和人声,但这一层却被厚重的铁门隔绝成“死区”。
塔玛拉就坐在仓库一角。
她还穿着精致的外衣,只是脸上的妆花了一半。她正用纸巾擦着脸上的酒迹,看起来十分可怜无辜。
你没有出声,只站在通风口出口,冷冷地看着她。
塔玛拉抬头,一秒愣住,然后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哎呀,你怎么也在这儿啊。聚会结束了吗?”
你走出阴影。
“别装了好吗。”
“解释一下吧。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你说,青丝在手里已经做好攻击的准备,“我的脾气真的很好也很包容,你给我的那些通用规则我也相信是真的,我很感谢。但是事已至此,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放过你。”
塔玛拉沉默了一瞬,然后放下纸巾,举起双手: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太多。我确实设下陷阱。但不是对你——而是对任何我无法判断的人。”
你冷笑:“说人话。”
塔玛拉低头。她垂着眼睫,片刻后终于叹息:“我以为你是清算者。”
啊?
这下你有点尴尬了。
想了那么多可能,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空气仿佛瞬间冷了两度。
一个是冷场导致的,一个是你自己无语导致的。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拿着那个东西偷偷照我,你以为我没看到吗?”塔玛拉用手比划了一下。
是魂结。
“我也不确定,因为清算者都是偷偷摸摸的蟑螂,哪里有这么光明正大地拿在人眼前比划的…”
“不,我的动作真的那么明显吗??”你很挫败。
塔玛拉看了你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她继续着她的话:“所以我就想试你一试。不逼到绝境,怎么能知道呢?”
“当然,你的行事风格完全是普通外来者,所以误会解除,我跟你道歉^ ^好啦,来,我们同归于好吧——”塔玛拉说着,亲亲热热地向你走来要挽住你的胳膊。
你往后一侧身,毫不客气地让她扑了个空。
就算一切都是场乌龙,她也太过分了。而且这件事全程都诡异地很,你怎么就傻乎乎地跑来这么个一看就不正常的地方还真的进去和一群陌生本地人聚会了起来呢?
“你把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你沉声道,掐住她的手腕。
“哎,你太计较啦。”塔玛拉还想装疯卖乖,见你不吃这一套总算认真起来,“好了,你看,这个…”她把自己的手机在你面前晃了晃,“这里面的电话卡是我的道具,用它来和人打电话或者用流量上网聊天的话,就可以一定程度上通过网线影响对方的认知。”
“我承认,我很卑鄙,哎呀,真的错了错了,别气了,你看你这么聪明又厉害,什么都能破解,这次也就相当于我费尽心思给你做了个联手的副本对吧——“看你脸色还是很臭,她才咬咬牙,取下头上的发卡,把电话卡给撬了出来,“为表歉意,这个送给你怎么样?”
看着她这幅样子,你一时觉得有点可笑,但还是正色问道:“你到底在慌什么?你还在打什么算盘?”
青丝飞出,缠住她的脖子,锁紧:“反正你死了,你的道具也是我的。”
此话一出,塔玛拉的眉毛忍了好几下还是飞上了额角,哪怕是撒娇谄媚的笑她也笑不出来了:“那个,我教你怎么把它变成反向认出清算者的道具。”
她的手虚指向你的口袋。
她指的还是你的魂结。
“你要是真的知道怎么搞的话,就现在告诉我…”
“——不行!”塔玛拉的声音骤然拔高,而后才冷下脸,很是不情愿地啧声,“帮帮忙吧,这个地下室,我也出不去了。”
“你要是帮我从这里出去,电话卡归你,那个道具的反向用法我也交给你。”
“把你身上所有的道具都给我。”你说。
“强盗吗你?!”塔玛拉破口大骂。
“那我现在把你杀了我自己出去。”
“给给给给你!”塔玛拉快气疯了。
你心里才算好受一点——
作者有话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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