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地铁跑酷 2 ◎小黄人快跑◎


    痛。


    你醒了, 脑袋嗡嗡作响。


    是从未有过的,好想你整个人都淹在涨潮时被水草裹住全身的臭味中,疼痛也一波一波往里涌的那种。


    你应该已经睁开了眼睛, 但世界还是一片昏暗。你对抗住晕眩, 狠劲地甩头,终于, 你的视线恢复正常,你看到了极远处的一点点亮光。


    周遭太黑了,你无法判断那一点亮, 究竟是什么。你摸索着, 想找到自己的手机。


    摸到手机的瞬间,你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黏糊糊、又软又温热的东西。


    你看不见, 所以低头闻了闻,腥臭的味道简直像把你脑子里最后一点清醒狠狠碾成了一滩糊。


    你按亮手机, 没来得及打开手电筒。


    是两个肥男。真正意义上的那种——T恤被肚子绷裂, 脸冲下地两坨烂肉般死在你背后, 眼球半鼓出来,嘴角淌着深色的血沫。


    片刻之间,你头也不疼了,身上也不疼了, 只是猛地一蹬腿,把自己从他们身上撅出去, 整个人半滚半滑地撞上车厢另一侧的扶杆,金属哐地一声响。


    你就这么靠着扶手愣了一下。


    车厢是斜的。


    不, 是整个车体都斜着,几乎要贴地翻过来那种角度。


    手机光照着你的手背上全是玻璃碎渣和不明的脏物液体,而地上被座位阻隔着横七竖八地躺着所有的乘客, 有的动也不动,有的还在抽搐——你甚至不确定那到底算不算“活着”。


    你艰难地从扶手上撑起来,扶着墙向车窗那边走了几步。


    手电筒完全照不亮外界,你只能确定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夹杂着混凝土灰尘的地下空间。


    看起来,整个列车的尾部像插在废墟里一样,斜竖着,卡在那里。


    地铁站塌方了。


    你千算万算没想到危机居然来自于地铁本身。事发突然,你什么都不记得,只隐约想起来尖叫声、冲撞的力度,还有重力一阵一阵地把空气从肺里挤出去憋闷感。


    你手发抖地看向手机屏幕,拜托了,一定要有信号…你想报警,可是,这里只有网络信号,但是没有通话信号。


    你看着屏幕发了几秒呆,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你已经经历过一次次的大灾难,知道当危机发生时——人,是等不来奇迹的。


    网络能帮你做什么呢?点开了社交媒体,打开黑叉和音符。惊喜发现几条突发推送已经爬上热搜:“地铁事故” “A线轨道坍塌”。


    你点开了一条正在直播的视频。


    画面晃动,灯光灰暗,是一位本地视频播主站在地铁入口处远远拍摄。她举着手机对着一整排封锁线——警车、消防车、工程车排成长龙,橘色锥桶封住了整段路。


    音符不断地根据你的搜索给你塞更多的相关视频,很快你看到了有男消防员身上戴着直播摄像头,探灯照着前方的路,正往下走。


    你看到了列车最上方的几节车厢里的情况,也激动地发现,整列地铁并没有被副本随便地“扔”进地底下,而是“符合常理”地有那么一截还吊挂在地面上。


    换句话说,整列车并未完全坠落。:直播画面中有工程人员使用无人机侦测列车倾斜的位置时,最后一节车厢深埋其中,而前部车厢则被卡在尚未塌陷的隧道段中。


    也就是说,如果你一直往前走,理论上,是可以走出去的。


    比起原地坐在一堆尸体中间等人来救你这样坐以待毙,还不如自己先往上走。


    你收起手机,抬头看了一圈周围——死尸一地,异味越来越重,空气阴冷潮湿。


    ——你心里毛毛的,总感觉真的在这里等下去,马上就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至于会是什么呢…你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丧尸片。


    既然决定先自救,你脑中乍然闪过一念:诶,她们还会不会活着呢?


    她们,指的是那两个之前你看见的雅洲女孩。


    你试图回忆起她们的位置。她们穿着校服和卫衣,背着小包包,像是附近学校出来的小留学生,好像…好像就在那边。


    你边走边用手电筒沿着车厢一排排扫过去。


    车体倾斜着,手电光摇摇晃晃地扫在那些东倒西歪的尸体脸上。你比刚刚看得要更仔细,她们大多因为冲击和挤压导致本就乱飞的经典米国人脸变得更加不成人样,甚至还有一个直接面部朝下嵌进座位缝隙里。


    实在吓人,你加快了动作,不敢细看。


    终于,在车厢的前段——你看到两团瘫软的身影靠在一起。


    你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手电扫过她们脸上的时候,你心头一紧,直到其中一个女生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


    你有些欣喜,又怕吓到她,于是试着出声:“喂?”


    她没反应。你又靠近了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突然猛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带着一种在水下被突然捞起般的惊惧。


    “什么…我…”她满脸是血,几乎把眼睛给迷住。


    你捏着袖口帮她把脸给擦干净,奇怪的是,她的脸上没什么伤痕。


    “没事了,你还活着。”你说,有点鼓励的意思。


    她呆滞地看着你几秒,然后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察觉自己并没有严重受伤,她的眼神终于清明了一些,声音嘶哑:“姐姐,发生了什么?我们在地铁上啊,怎么了…?”


    “地铁轨道塌方了。”你顿了顿,“我醒得比你早一点,我看到有人在救援了,但我们的位置很靠下,就这样在这里等着恐怕不是办法,我们得想法子自救。”


    她慢慢撑起身子,这个年龄段的小少年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下,她只是礼貌地对你表达感谢,而后第一时间征求同伴的意见。


    她手还搭在旁边那位女生身上,你也朝她那边看了一眼。


    那个女生没有动静。


    “小吴?小吴?”醒着的这个急了,颤抖着抓着那女孩的肩膀,却不敢真的再更近地去看她。


    你走近了些,蹲下查看。


    你把小吴的头扶起来,你看到的是一双半睁着的眼睛。眼神涣散,皮肤也发凉,鼻息全无。


    你摇头。


    她显然已经去世了。


    你转头再看还活着的这个,她在你上手去碰小吴的时候就跌坐在了一旁,此刻更是愣怔着。


    你什么都没说,但她已经明白了一切,她拒绝接受这个结论。


    你低声说:“她已经走了。”


    她的眼睛干涩无力地眨了两下,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她缓慢地低头,看起来想握住小吴的手,最终只是用手指触了触对方的手背。


    没有温度。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然后她点了点头,只是点了一下,像是默许。


    你没打算安慰她什么,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她:“能站起来吧?”


    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你,点了点头:“能。”


    你把手机背面往“前路”一晃:“走吧,我们先自己往上爬。”


    “等一下。”你听那女孩说。


    你看到这女孩惨白着脸,但一咬牙就毫不畏惧地从一具尸体上扒下来他的双肩包。


    这是要做什么?她很快告诉了你答案。


    只见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还柔软的小吴的双腿塞进这背包的两个背带中,她自己再蹲下来,背上背带,扣紧搭扣。小吴就这么“坐”在了她的背上,脑袋软软地搭在她肩背后,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你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喉头微动,终究没发出声音。


    “姐姐,我准备好了。”她的声音很轻,活动了一下肩背骨头和肌肉,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


    你转头,引路人一样说:“好,走吧。”


    这女孩叫小陆,这是她的第一个副本的第一天,她的朋友小吴也是如此。


    你给她简单陈述了一下副本的事情,小陆不太应声,不过你知道她听进去了,只是没有心力再说什么。


    你们专心脚下,一前一后地向上爬去。


    列车倾斜得不算厉害,但地板湿滑胶黏,你不想去想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些,反正这地铁的地板原本就脏污地无处下脚。


    影响你们走路的最大障碍是座椅残骸,扭曲的把手以及碎裂一地的车窗玻璃——当然,还有死人。你得踩着杂乱不堪的障碍物一步步前进。


    按理说,越往上走,空气应该越清新的,事实却恰恰相反。浮着血和浮尘味的烟把每一口呼吸都砸得沉重。


    前方那个亮点像是挂在梦里,离你很近,又好像永远够不着。


    你本不期望小陆能跟上,但她出乎意料地稳,哪怕背着尸体,也紧紧咬着牙,步步不落。


    她的气息逐渐急促,但不吭声。你听得出来,她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别逞强。”你头也不回地提醒。


    “我知道。”她说,“我不想让她被扔在这。”


    你没接话。是啊,你能说什么呢?


    你数着已经穿过的车厢,这是第六节,而前方黑洞洞、一层套一层的地铁车厢,看起来还有无数个。


    你知道,场景已经悄然开启了。


    刚刚跟小陆讲完“场景”是什么东西,你脚下忽然一震。


    “咔哒——隆——”


    你从没听过这种动静,非要说的话…好像是那种金属错动声?!就像是什么松动了,接着是某种极轻的颤动!


    你下意识贴住扶手,整个人都把重心压低:“小陆,扶好!”


    身后传来一声惊慌地“嗯!”


    但…新一轮的坠落并没有到来。


    反而,是一阵奇异的、像是有什么液体在地下灌流般的“咕噜咕噜”声从列车底部传来,声音湿哒哒的,黏腻、密集。


    这次你听出来了,这是在咀嚼。


    你慢慢转过头,抬起手机,照向声源。


    一闪而过的,是某种微小的动感。地面在动。不,是尸体。不,是尸体下面。


    光柱一扫,一只黑影从某具尸体的嘴角钻出,迅速闪入另一堆血肉残骸之间。


    你的手电光重新扫回去——你看见了。


    老鼠。


    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


    越来越多,它们不是从哪儿“闯进来”的,它们本来就在这。


    密密麻麻,贴着车厢缝隙、垃圾桶底、掉落的餐盒,一个老鼠的宗族帝国在洛城的地铁里发扬壮大。


    现在,它们被地铁的坠落给“端了老巢”,自然一窝蜂地钻出来,享受这上帝的馈赠。


    老鼠们从尸体的内脏和撕裂开的肌□□里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头——一只大老鼠的背后还有更大的老鼠!潮水般地涌出!


    你僵在原地,喉头干涩地蠕动了一下。脑子里只冒出一个字:跑。


    可你没动。你的大脑像是被画面冻结住。


    糟了,刚刚都还好好的,这里也有足够的尸体给它们吃,你不该用手电照它们的!


    下一秒,那些老鼠忽然全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抬起头。


    它们的眼睛反射着绿色的幽光,在手电的光里亮得像一朵朵核异变产生的脓包。那一瞬间,你想到了——社媒上刷到的花枝鼠博主。


    那些可爱的小老鼠实际上和下水道里的脏老鼠几乎没什么差别,它们都是一样的聪明。只是作为人类的宠物时,这是通人性;作为人类的敌人时,这被批为狡诈。


    你可以肯定这帮老鼠绝对是十恶不赦的恐|怖分子。


    “快跑!”你一声大喊。


    你不知道是喊给小陆听,还是喊给你自己。


    “别停!”你吼着转身往前冲。


    小陆一愣,她还不习惯直接服从命令,但她机敏地明白事情的可怕所在,所以只稍稍迟疑半秒,没问任何问题,拔腿跟上你的步伐。


    她背上的小吴脑袋耷拉在一边,随着小陆的脚步颠簸着。


    “对不起,你先忍忍,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小陆彻底想明白了这群老鼠意味着什么,她更不可能再把小吴丢在这里。


    她同小吴说着话,倒真的更是在安慰她自己:“为了你,为了我,我会撑住。”


    “我可以,我还能跑,我不累,我不累…”她用加油打气的方式来稳定自己的步伐和呼吸节奏。


    听着她的自我鼓气,你自己也稳了不少。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你们才不要做恐怖片里瘫软在地的炮灰,全速奔跑!


    贯通的列车车厢长而直,除了因为变形而扭曲的部分,前后几乎无遮挡,一眼能看到尽头那点模糊光亮。


    可是,你们刚跑几步就意识到,这不是一条“平路”——地铁车体本就斜插进城市地下层中,许多车厢因受力错位,地板间高低不平,断裂错台,满地破损。


    尤其在老鼠开始追杀你们之后,地板给你们造就的困难也变得远比之前多得多。


    老鼠就像某种关卡的开始者,但你深刻怀疑即便不是老鼠,也有别的。而老鼠,比起别的可能,说不定还要更少点恐怖。


    第一道障碍,是坍塌的座椅。


    你一个跃步,就踩上椅背再跨过两根斜钢梁,小陆紧随其后,举着手臂护住小吴的头,从缝隙中一钻一跃,居然毫发无伤地跟了上来。


    你心中稍安,却不敢停留。


    身后沙沙声愈演愈烈,那些老鼠越过尸体堆,灵巧地穿行在座椅之间,鼠群就像液体一样迅速流淌。


    “左边!”你吼,手电光往那边一打。


    前方的一节车厢,右侧地板整个凹陷下去,惨状看着简直像是战场。你不假思索地拐向左侧,跳上靠墙一排已经脱焊的金属座位。


    每一跳,每一落,脚底都发出剧烈的震颤感,破损的地铁残骸不堪重负,你能感到它们在微妙地晃动。


    你忍不住喊:“小陆!还行吗?”其实你是担心自己这一跳,会对地铁本身的状态造成影响!


    “还行!”她一夜声吼出来,带着明显的喘息和丝缕痛意。


    你们都在靠吼来卯劲儿。


    她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虽然活力四射,究竟是不如你摸爬滚打堪称铁骨铮铮。


    何况为了保护小吴,小陆也不能彻底敞开了去跑,总得分一只手去死死扣着背带。


    你转弯时瞥了一眼,她身后的老鼠已经追近——第一批爬得最快的几只,已经追到距离你们不到五米的地方!


    你是引路的那个,你只能再加快步伐,往下一节车厢跃去。


    前方是断裂的吊顶——几根脱落的荧光灯管和铝板吊顶板像刀片一样横在空中,晃晃荡荡的看上去简直可以随机斩落幸运头颅。


    你猛地滑步压低身形,从下方贴地穿过,一股腐朽的塑胶烧焦味扑面而来。


    小陆有样学样,动作利落,低头的时候甚至用手挡住小吴的后脑,弓身一起穿过去。


    你们几乎是同时爬出障碍的瞬间,后面一只体型巨大的老鼠窜起,扑在吊顶横板上。它吱吱叫着,作势要直接扑来。


    它爪尖没能抓住金属!失去平衡地摔了下来,接着,被后面的鼠群毫不犹豫地吞没。


    不能回头!不能看!


    这一刻你还意识到,你们不仅仅是跑得快才逃过一劫,而是因为太专注——动作高度同步,本能出击自动做出了最合理的反应。


    你觉得你和小陆简直就像两个“搭档”!


    每一秒都要对空间有绝对掌控。


    每一跳都要赌命。


    你甚至一度忘记了疼痛,只剩脚下的节奏和心脏撞击胸腔的频率。


    车厢越往前走,光线越亮,氧气也更充足。


    真的吗?就这么要跑出去了?!


    可就算你们确实是在靠近出口,两个都多多少少带着些伤的人,不免也越来越虚弱。


    你的呼吸剧烈,肺部像灌了火。


    大概是一种看到光明的欣喜和突如其来的放松,让你那来自夺命狂奔的所有不适——口腔干燥,嘴唇裂开,腰腿酸,脚底板痛等全都浮了出来。


    你忽然想到,在不久前的某场副本中,你也曾跑过类似的一条路——那次是因为脚踝扭伤不得不滚下斜坡,当你爬起来的时候,嘴里全是碎石和血腥味。可现在,你居然还在跑。


    可你不敢减速——背后就是死亡。


    忽然,一道钢架卡在地板上,半拦住整个通道。你来不及细想,直接单手扒住钢架边缘一翻,腿擦着锋利的边撞出一道血痕。


    你跳过后扭头喊:“踩我肩上!”


    小陆也不跟你来虚的,丝毫不迟疑,一脚踏上你蹲下来的肩膀,另一脚踩着座椅靠背,整个人翻了过去。


    她一落地,你立刻冲上去:“快!”


    下一节车厢里,杂物散落成山。残破的灭火器、散开的急救箱、碎裂的玻璃板…你们几乎是在碎片和尖刺中强行开出一条血路。


    你注意到其中一个急救箱上还贴着一行用洛杉矶地铁局常用字体标注的“非正式封锁区”标签,模糊的英文字母像嘲讽。


    这不是逃离地狱,这是穿越城市最混乱的底层,穿越一整个制度崩塌的废墟。


    手电忽然闪了一下——电量快没了。


    “等等!”你停在一个转角平台上,强行让自己喘一口气,“灯快没电了!”


    “没关系,我们还看得见!”小陆撑着墙说,脸色惨白,但眼神一寸没退。


    “再坚持一下!”你嚎叫。


    “她还在呢!”小陆也嚎,“哪怕只是为了她,我也得把她带出去!”


    是啊,这是三个人的愿景!


    再一次加速,直到——


    你们看到了前方亮光真的在晃动。


    不是你们的手电,是外面的光——真实的探灯!那肯定是救援人员的灯光,就在车头方向,有光线正从高处倾斜照进来!


    “看见了吗?出口!”你眼睛一亮。


    “看见了!”小陆也喊。


    你们几乎是用尽最后力气奔向那光源,而身后,那片汹涌的黑潮也毫不留情地追逐着。


    你没法回头,只能跑。


    因为你知道,在这一场不断前冲的奔逃里,只要你稍微慢半秒,就会被吞没。


    ——但你们还活着。


    你们还有力气跑下去。


    还在争取,向着那一点点的出口光明前进。


    然后,等你们真的跑进光明之中,却发现。


    你们回到了原点。


    最初的那节车厢——


    作者有话说:内容提要烂梗致歉(:-P)加油,大虎,你可以,不要犯懒,马上这个小故事写完就去下一个副本了!!!(才发现这个副本写得全是相对篇幅更长的“大故事”,洋洋洒洒居然这么长


    第152章 地铁跑酷 3 ◎大家都爱看小说◎


    面前是你们离开的那个车厢, 而前方,象征的终点的光源又缩到了只有一小点。


    “姐姐,怎么会这样!”小陆气喘吁吁地问。


    你也不知道!


    你站定在原地, 心头一凉, 一股极度的疲惫忽然涌上脑门,仿佛身体也在这个死循环里被抽干了力气。


    “该死…”你低声咒骂, 忍不住扶住车壁喘气。


    小陆也快要虚脱了,她踉跄两步跪站在车座上暂且休息。


    她的肩膀猛烈起伏,呼吸紊乱, 不知是手电光在黑暗中过于耀目, 还是什么,她的脸上已经彻底没有血色, 她已经把所有余力都耗在了保护别人上,如今连站着都有些费劲。


    不等你们多喘几口气, 你眼神扫到后方, 那一片黑色的沙沙声再次逼近——老鼠们居然也都跟着钻了过来!


    一秒都不能休息!


    你们再次起步, 这一次,小陆没跑两下就摔倒在地。


    小陆看起来整个人都不在状态里,卯了几次劲都没能起来。


    你停住步伐,只是一瞬, 就做出抉择。


    你折返回去,扯住小陆的胳膊将她拽起。


    “站起来!跑稳些!”你喝道, 半是吓唬她,“要是你再摔倒, 我不会再管你。”


    小陆没搭话,她起身后紧紧握住你的手,你就在前面拽着她跑。


    速度起来后, 她也逐渐调整好步调,松开你,稳稳跟在你身后。


    耳后的老鼠群发出窸窣作响的奔跑声,像一股洪流要把你们吞没。


    可你知道,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前方那个遥远的光点像是吊在驴子脑袋上的塑料胡萝卜,你就这样盯着它跑,除了被耗死别无可能。


    “得想个办法”你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脑子里急速翻找任何也许可以调动的规则。


    可绝望的是,你很快就意识到——规则大多是针对人类社会设计的。


    至今为止除了场景里的小规则,你也没有见过任何对动物能起效的规则。


    就算你想用“what do you mean by that”,这些老鼠也听不懂啊!就算真的展开了“掰头”盒子,难不成你要和一群老鼠比划拳脚或者对喷吗?


    “你对这个场景有什么想法吗?”你也是没办法了,只好扭头问小陆。


    小陆已经气喘吁吁,连话都快说不清了,但还是下意识回道:“想法…跑酷啊这不就是真人版地铁跑酷吗?”


    这说得倒是。


    “跑酷游戏还有什么规则吗?”你紧追不舍地问,“我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


    “没有什么规则吧就是跑,跑到被追上,或者,反应不过来直接死掉。”小陆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像是随时都要断掉。


    你的心顿时垮了一截,对啊,这种游戏都是无限的,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结束。可假如游戏都没有任何解法,那现实中的你又要靠什么才能逃出去?


    不可能,肯定有什么办法…


    但你忽而又意识到,地下塌陷、地铁陷落这种超低概率事件,也许本就和普通场景不同。


    万一…万一它真的是无解的呢?


    “姐姐,我真的…有点…我有点跑不动了…”小陆终于说出了这句,脚步又开始踉跄。


    你回头去看她。


    她还背着小吴的尸体,她自己的身上早已浑身是汗水,甚至多到将小吴的血给溶化,洇得她自己一身淡红。


    小陆几乎快要脱水崩溃了!


    你一边跑着,一边纠结要劝她放弃吗?你想不出一个劝人放下同伴尸体的说辞,何况,你都已经选择去帮她过一次了。


    这次,你甚至连犹豫都没有,你立刻慢下来,再次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姐,谢谢你…”小陆哽咽了一下,眼里全是湿意。


    “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吧。”你一边拖着她,一边用全身的力气继续向前。


    跑着跑着,你真的感觉肺快爆炸了,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你快分不清那是老鼠们的声音还是你自己的身体要报废的警告!


    “从前有两个女孩,一个叫小吴,一个叫小陆…”小陆忽然开口,声音虚弱,却很坚定。


    “别交代遗言!”你吼了一声。


    “不是遗言!”她喘着气,急促地讲了下去,“她们是小学认识的,学校里组织订奶,小陆是唯一一个没有订奶的人。大课间发奶的时候,她就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写作业。没有人在意到这些,但是第二天小吴却给小陆带了一盒奶,分给小陆喝,然后跟小陆说‘我妈妈希望我以后长高打篮球,但是我真的喝不完’…其实小陆后来才知道,她的牛奶是靠零花钱买的,不是她妈妈强迫的。”


    你听着她的故事,被分散注意力后感觉跑步也没那么难耐。


    “还有一次,班上男生笑话小陆腿粗,小陆坐在厕所哭了一中午,小吴就把那个男生裤子剪了个洞。这两个好朋友被罚打扫操场,还被处分,小陆很愧疚,觉得拖累了小吴,小吴却只是毫不在乎地说:‘扫呗,正好翘掉今天的田径课。至于处分,别在意,高考成绩又不是学校说了算。’”


    “姐。”小陆突然中止了她的故事,转而跟你说话,“你有注意到吗?还是我的错觉?这些老鼠是不是跑得慢了一点?”


    你把手电往后一打,惊奇地发现,老鼠群本来咬得很紧,此刻却被远远甩到后面。


    不仅如此,甚至,那个前方的光点…你敢说它就是变大了不少,像是有什么回应。


    而且这次的变大,远比上一轮来得快!


    “姐,我猜对了!”小陆很高兴,“刚刚我就发现只要我们两个讲话,好像老鼠们就跑得慢一点,我们距离出口好像就近一点。”


    “我很喜欢刷那种背景是跑酷视频,音频则是各种小说的短视频…你刚刚问关于跑酷能想到什么,我真的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我不知道内里的逻辑,但看起来有用就行!”小陆说。


    “没事,只要你能把所有联想到的东西全试一遍,不用管太多,先做就行,这就真的起效了。”你觉得新生的脑子果然好使,你也立刻就想到了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早已不再流行的跑酷游戏被这种推文给再次拉得火了起来。


    你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明白对方的心思,都没有停下来。于是小陆继续讲。


    她以第三人称讲故事的方式讲了她和小吴初中一起逃课、被班主任抓住的狼狈模样,讲了作为体育生的两个人第一次夜训,还有第一次在网吧通宵打游戏,讲了高一集训结束后去海边看星星…一个又一个青春期女生的小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真实得像是你曾经也拥有的回忆。


    老鼠群仿佛也陷入了那种“听故事”的状态,脚步声进一步减慢,你甚至可以听到后方的呼吸声也断断续续了。


    “姐,我讲完了…”小陆抓住垂下来的小吴的手,期盼地看着你。


    于是你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你说从前有一个社畜,喝断片醒来后就来到了陌生的国度,社畜遇到了一个叫小明的女孩,她慷慨地分享了规则和一顿美食。


    社畜和小明的缘分不止这一次,在之后社畜又和她还有别的在副本里相遇相识的女孩们见证了一个又一个“规则”的崩塌与重构。


    你讲这些的时候,脚步已经不是重点。小陆听得专注,眼神里闪着光——她想着从这里可以学到很多经验。


    你们不知不觉已经从“跑”变成了“走”,甚至是散步。后面的老鼠像是彻底睡着了,只剩窸窣的残音,无法再威胁你们。


    光点越来越近。


    依然不是你们所期待的救援队或者地面,但你们可以看清那是一道破开的金属门。


    无限的跑酷已经结束了,你们知道,现在就是最终的boss战。


    小陆勇敢地第一个走了进去。


    你随后也进去了。


    这是一节封闭着的巨型车厢——大约是普通车厢的四五倍容积,而且出奇地干净。


    不是那种全新出品式的整洁,而是被强行“消杀”过的清理:


    斑驳老旧的普通车厢设施作为背景,地面泛着怪异的光泽,刺鼻的味道和未干的水渍告诉你这是一层刚喷上去的消毒酒精;地铁广告屏里滚动着“保持清洁,共建文明社会”的口号;墙面上贴着一排印着星条旗和微笑表情的宣传画,上面写着:


    “欢迎回家,请文明乘车。”


    “恶臭无处不在,清洁永不停止。”


    甚至座位间还夹着一瓶开封但未饮的消毒水,你走上去把它捏起来,就见瓶身上贴着模糊不清的标签:“6号液体:流浪者处理专用”。


    你也不喜欢有太多流浪者存在的地方,但这行字背后的含义让你感到背后凉飕飕的。


    “姐姐。”小陆轻轻拍了拍你的肩膀,声音发虚。


    你没说话。因为你也已经看到,在车厢中央,有个东西站在那里。


    他穿着褪色的蓝色工作制服,左胸口绣着“洛.城地铁维修员”,头戴一顶破旧的清洁工帽,脸却完全看不清。


    黑乎乎油腻腻,像被塑料布紧紧包住的尸体那样,模糊、僵硬。


    他的右手握着一根粗大的拖把,拖把末端滴着不明液体,腐蚀了地板,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他脚边,一个垃圾袋正慢慢蠕动,袋口鼓胀,像是刚塞进去什么东西。


    “那是…人?”小陆声音发紧。


    下一秒,那“清洁工”的脑袋轻轻一偏,一道电子合成的声音从他胸口广播器中发出:“检测到脏污异常体。启动清洁模式。”


    “请勿惊慌,请配合清理流程。为维护乘车环境,异物将被移除。”


    你咽了口唾沫,倒退一步。


    清洁工动了。


    眼前的画面像是频闪了几下,清洁工便从车厢尽头瞬移到你们面前五步开外!


    你跟小陆几乎是同时躲开——“清洁工”一拖拖把,拖把带出的液体泼溅到地上,发出“滋滋滋”的声响,把一块地板腐蚀塌陷。


    但他只有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别的武器,一次只能对上一个!你于是吩咐小陆:“我们分头行动…你…”你的目光落在他的那一袋子垃圾上,“你去看看他的袋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交给我!”小陆说着往旁边一窜。


    “喂!”你冲着清洁工大吼一声,“这边地上还有血呢,清理干净了吗?”


    那清洁工动作顿了顿,头颅缓缓转向你,仿佛有什么深层程序被唤醒。他拎起拖把,动作机械而灵敏,拖着半桶黑水疾步逼近你。


    你转身就跑,你本意是想溜一溜他,低头却看见几支染血的针筒和破碎的酒精棉片——啊哈,被你发现“好东西”了!


    你用衣服包着手指捏起来针筒,对着清洁工扬了扬:“这里有脏东西,是你自己偷偷用的吗?”


    他能听懂人话!因为他显然被你激怒了,身上瞬间散发出那种医院清洁剂混合街头臭水沟的味道。


    你一边后退一边和他周旋,突然踩上一个松动的金属座椅,翻身跃上车顶横梁。


    他一挥拖把,破裂的管线瞬间被击断,水花四溅,你一个翻滚落地,肩膀生生撞到一块铁板边缘,火辣辣地疼。


    你看了一眼小陆,还好,她已经靠近他的垃圾袋。


    袋子不是普通的塑料,而是厚重的帆布拉链袋,她屏息蹲下,拉开一角——


    里面赫然是一堆腐烂的、被塞进真空包的尸块。


    她强忍反胃,继续翻下去。


    这是个穿着洛城城市大学连帽衫的雅裔男孩的头——说他是雅裔,这是来自某种看多了的直觉——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眼线;这是一只蓝色的眼珠;还有一个挂着大金链子的脊柱。


    什么人都有,或者说,全是你有可能会在地铁中遇到的普通市民。


    小陆从你的故事里很快学到了一点:大胆地做假设。


    “全是米国人!”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不确定——但…反正他只处理‘米国本地垃圾’!”


    你脑中一震,几乎瞬间明白过来。


    “地铁里的害虫…有损市容市貌…”小陆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说着,转而向小陆进攻。


    你立刻觉察出来他话语里的某种模糊的倾向,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如果说看多了米国电影、社媒的人可以轻易分辨出米国人的不同,反之她们自己未必能分得清别人是土生土长的移民还是游客或者学生。


    这个男清洁工说白了就是不长脑子地乱杀。


    他的职责是清洁地铁,真正干净整洁的公共空间对他所遵守的秩序来说也不需要社会里的失败者。


    你和小陆浑身是血,神情大概很是癫狂,这么跑了半天几乎算是蓬头垢面,又拖着一具尸体——简直就是车厢里最“应被清除”的异物。


    你不确定这个理论对不对,但你别无选择。


    你猛地冲出半崩的座椅堆,大喊: “STOP!我是外国人!”


    清洁工动作一滞。


    你一边后退,一边把浸血的背包拽到胸前,从里面翻出那个被你用塑料文件夹好好地保护着的文件。


    “我是F1签证持有者!在洛城读书!我们是合法滞留的外国人,不需要被清理!”


    你双手高举,拼命往他面前晃动着那些纸:


    护照复印页,I-20表格,入学通知复印件。小陆没有这些,但她和你是一起的,这个清洁工也就把你们看作一体。


    你和小陆一起吼:“我们不属于这里!”


    广播器响起轻微的卡顿声。


    清洁工缓缓停下脚步,那拖把末端低垂着滴液体的纤维停止摆动。他的头缓慢偏向左侧,像是在“识别”。


    你继续高喊:“我来这只是暂住!我不打算定居!我是访客!访客!”


    下一秒,广播器发出一个机械声音:“身份核验中…系统判定:非本地永久居民。”


    “异类标识生效。执行《外国人驱离条款》。”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外国人也不行吗?


    车厢两侧的铁壁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一条滑轨从天花板垂落下来。


    你一愣。


    下一秒,地面开始震动,脚底的地铁轨道竟自动分出一条倾斜轨道,将你和小陆缓缓“推出”车厢。


    “姐姐,我们这是要被送去哪里?”小陆惊慌道,“你不是说留子不能失去留子身份吗?”


    你还是不知道!


    但你只能故作镇定:“没事,就是这样的…没事,一个破地铁没道理就能因为她们的排外系统把我们合法合规的身份给抹除…“


    你说着,自己也觉得合理,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别怕,先等等。我们肯定就通过了。”你说。


    话音未落,你们已经被“滑轨”像货物一样推出车厢!


    清洁工在身后站定,广播器传出最后一句话:“感谢配合。祝您下次乘车愉快。”


    你们滚入了一道碎石铺就的通风井,冲破一道裂缝,终于滚进了场景外副本世界的光亮之中。


    “姐姐你好厉害!”小陆晃着你的胳膊。


    只有你知道其实你还是有点点心虚的。


    一双手伸了过来,紧接着你听到惊喜的声音:“这里还有幸存者!”


    是真正的救援人员。


    先是消防员,而后是医生。


    你们被抬上担架,送上地面。


    甫一露面,就被涌上来的记者团团围住,麦克风、闪光灯、镜头几乎贴到脸上。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你们信仰上帝吗?”


    “列车真的坠入下沉地层了吗?”


    “你们觉得这是恐|袭|吗?你们有看到任何可疑人员吗?他的族裔是?”


    “请让一让!”一位戴头盔的消防员怒喝着挥开人群,她将你们小心地扶上救护车,“让伤员先上车!别再拍了!”


    急救车门“砰”地关上,外面的喧闹瞬间被隔绝。


    “姐姐,看来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一边刷无脑视频一边听故事呢…话说回来,你的故事好精彩,真的像小说一样…”


    你听到小陆在跟你念念叨叨的,不过你想着“小说吗?”,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你已经是在一家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里了。


    你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门就被推开了。


    安玻和她的同事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袋苹果和水果刀。她盯着你看了几秒,嘴角露出半真半假的笑意。


    “怎么你到哪儿都有灾难发生?”


    你耸了耸肩,无奈地笑:“这也能怪我?也许你该去关心一下你们自己政府的基建问题。”


    她笑出了声,走到床边坐下,一边削苹果一边摇头:“下次你还要出门的话给我打电话好了,我会送你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笑着坐起身,趁她不注意一把夺过苹果,半开玩笑地把削好的那块塞进她嘴里。


    “呜…你别得寸进尺!”她嘴里含着苹果含糊地抗议,脸上却带着一点藏不住的关切和松了一口气的轻松。


    这之后,你在医院里老老实实地躺了整整小半个月。


    医生护士们每天都来查房,警察和急救人员轮班守在门外,记者从窗户缝里举着长焦镜头往病房里怼,几个电视台甚至在你住院楼外架起了帐篷,24小时直播你是否“状态良好”。


    这场地铁事故的影响巨大。


    在你获救后,种种流言在社交网络上飞速传播,从都市传说到城市阴谋,甚至还有人考据你脚上的运动鞋,说它是“拥有主角命格的风水之鞋”。


    有情有义背着同伴的小陆自不必说,而你——一个出现在最前线,又从生还者密度最小的车厢中,独自带着她人逃生成功的花国留学生,在镜头前只说了一句“我们只是一直往上走”,就迅速成了全民热议的都市传说“传奇长跑王”。


    甚至连花国的主流媒体都称你是“新时代抗灾精神的代表”。


    于是,这几天你见到了:


    好几拨不同部门的政府官员前来慰问,并例行与大使馆协调你的“言论自由保护”。她们向你递来笑脸与表彰信,一再强调你是“我们体制尊重多元化背景下的英雌”;本地移民局的特别秘书替你代办所有还未处理的手续:“您就安心休养吧,我们已经为您升级成最高优先级。”


    以及,你的家人第一时间飞来米国,陪伴在床边,轮流哭一轮,再骂一轮,再叮嘱一轮,最后再哭一轮。


    ——而苏珊艾伦,一边痛骂洛城基础设施烂成一坨,一边跟你的家人一起守着你。


    哦,她们和你的关系也被媒体发掘出来,大力推动了花米两国外交关系的和缓并促进了彼此在对方民众眼中的国际形象。


    而你,就像一块国家地标一样,被四位大人、一个病房安保系统、一大堆媒体与联邦特工共同围堵着,严防死守,动弹不得。


    但你知道,副本快结束了。


    你的手机上出现了米联航的app,里面的那张机票是离开这个副本的唯一出口。


    问题是:你怎么在这被全世界关注的封锁中逃出去?


    你思前想后,脑子里只冒出一个人名——安玻。


    用最委屈的语气发了条短信:“能带我出去兜个风吗?医院快把我关疯了。”——地址。


    她果然回复得很快:“去机场兜风?”


    你咬了咬牙,嘴硬道:“机票都定了,去不成的话岂不是很可惜?求你了。”


    那一头沉默了很久,直到最后一天都没再回你。


    你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她不帮你,你就只能孤身行动——有着疯人院的经验,现在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手拿把掐。


    你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查房医护的轮换时间,你也琢磨了家人最可能去楼下买咖啡的时段,甚至在脑海里无数次预演怎么从通风口爬出去,再想办法避开大堂的摄像头,第一时间从后门溜出医院,再混入出租车流中远遁而去。


    你在病床上想得入神,手指在被单上一遍遍摩挲自己的臆想中的计划路线,忽然听到身头顶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


    你抬头。


    护士站在床边,一身粉色制服,口罩上贴着医院logo,眼神却带着笑意——她冲你wink了一下。


    你差点从病床上弹起来。


    是安玻!


    她根本没有任何正面答应你,她只是来了。你像早已通透一切一样抓起她塞来的帽子、墨镜还有轮椅。短短十分钟后,你已经坐在她开的车上,飞驰在洛城的傍晚车流中。


    她把车停在机场旁的临时停车区,转头看向你:“我帮了你。那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来?”


    你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终于说:“那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是监视我的特工吗?为什么屡次三番对我表现出超出边界的善意?”


    她还是没有马上回答你。


    她望着前方的航站楼大门,神情一阵恍惚,终于艰难地开口:“我觉得…你身上有种…超出我们认知的东西。我见过一些和你一样的人,你们…总能引发一些特殊的现象…”


    她的话戛然而止。


    你看到她的脸部肌肉抽动起来,你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下一秒她只是恢复了平时阳光的模样,轻轻挥了挥手:“那你去安检吧,我得走了。”


    她没有再看你,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你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这个本地人注意到了什么!然后被什么意志强行切断了思绪。


    你皱着眉,拖着箱子走过安检。


    登上飞机,耳边是引擎轰鸣,窗外是洛城的落日余晖,而你闭上眼,心里却盘旋着对安玻情况的思考。


    飞机轰然起飞,而你也在缠绕的念头中缓缓陷入睡梦。下一场旅途,已悄然开启——


    作者有话说:下一个副本!出发!(嘿嘿我想写点特别恐怖的,祝我成功^ ^


    📖溙国📖


    第153章 通灵 ◎开局就搞事◎


    你的意识从黑暗中恢复, 这一次,你醒得格外快。


    似乎这个世界的你,只是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一样, 而你就紧接着降临到了这里。


    你睁开眼睛, 前一秒仿佛还在米联航的飞机上,下一秒就出现在一个昏暗的地方, 认知的差异让你有点恍惚。


    你低下头,逐渐清晰的视野里,你看到自己穿着即膝的百褶裙, 正自己在一间幽暗的教室里。


    所有的暖烘烘的光, 来自四周围绕成阵的蜡烛。


    橘黄色的火焰在潮湿空气中跳动,数道怪异的影子被拉长贴在墙上晃动着。


    你抬起头, 三个看起来像是花国南方长相的女生正围着你,她们统一穿着和你一样的白色短袖衬衫和齐膝的深色百褶裙, 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空气潮湿沉闷, 夹杂着一种奇怪的香气, 类似檀香却又透着股腥甜,让你忍不住微微蹙眉。


    明明是有点闷的,你又猝然感觉到头皮有点发麻,后脑勺像像被冷风吹着。一阵阵凉意渗透进皮肤。


    “你终于醒啦, ”其中一个女生开口了。


    她说的也是花语,但字句中夹杂着些陌生的语调。


    她们都是本地人, 但在这个副本里,你一时间也实在摸不透究竟是什么地方的花人。


    你又听到她说:“怎么阿赞的孩子还会胆小到晕过去呢?”


    其她女生跟着笑起来, 她们交换着揶揄的眼神。


    这些一看就是高中生的小女孩模仿着大人般的故作高深,但你瞬间就捕捉到其中难以掩饰的恶意。


    你并没有立即反击,而是迅速打量周围环境。


    这次进入副本的时机实在是离谱, 你得赶紧找到最多的信息来进行自我分析与判断。


    墙上贴着用你完全没见过的异域文字书写的种种标语,非要说的话,确实是普通教室会有的那种装饰。


    但黑板正中央的莲花与佛陀的画像,让你对当前的副本有所猜测,只是出于不了解,你实在不敢确定。


    此时正是太阳西沉的黄昏,教室内除了这些女孩外再无旁人,门口被数张桌椅杂乱地堵住。


    你瞥向被摆在地上的众多诡异道具中的镜子,确认了一遍镜子中的自己,外貌和你自己一模一样,没有因为进入这个副本、成为一个高中留子而变得弱小,想来,你的身体也并未失去任何力量。


    你的思维迅速运转起来。


    你明确地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困境:你刚一进入这个副本,就身处一个明显带着危险色彩的仪式现场——这都是些什么?水缸、纸人、剪刀、涂着看不懂符文的符纸,还有镜子以及这些摆满一地不要钱似的白色蜡烛


    这是在玩通灵游戏??


    而这几个高中女生显然对你的存在并不友好。


    你虽然不懂什么叫做“阿赞”,但从她们的态度来猜测,不难得出这是某种有特殊能力的身份。她们这样围着你,看似把你当作主人公,实际上却毫不关心“你”的晕倒,只在意你能否将仪式进行下去。她们也完全不尊重“你”的家人。


    她们想利用你?还是想要作弄你?


    不论是哪一种,似乎都显示了你当前这个身份的处境。


    你的余光扫向一旁堵着教室门的桌椅。


    说实话,以你的身体素质,面对这三个细条条的小女生,你若想要直接强行离开,推倒桌椅冲出去也完全不是个事儿,只是这样一来,你可能会失去这个身份在学校中的基本立足之地——这里可是高中。


    高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现实中就算了,大多数情况下老师和学生们都会是正常人,但这里是副本。看着面前这三个小屁孩,你几乎可以看到这个高中是一个怎样一个由半大不大、似人非人的青少年构建的一个小社会。


    而且此时不热不冷,明显并非假期所在的时间段,也就是说,你无法逃避接下来的日常学校生活。


    而最糟糕的是,墙壁上、课桌上的文字都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这所学校并非国际学校,没有任何嘤文的标示或注解。


    在你之前所经历过的副本大多允许你使用嘤语去沟通、理解,最不济你就当个混子,不去上课、不出门和人交流就完事呗。但现在完全不是这种情况。


    换句话说,在未来的每周,都会有五天,让你不得不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语言环境中生存。


    仅用了短短几秒钟,你已迅速抓好好眼前的利弊。


    你不能立刻与这些明显怀有敌意的女孩彻底决裂,那样也许会让你度过眼前的困境,但长期看待,可能会让你孤立无援——她们说着花语,很可能副本里“你”会和她们走到一起就是因为相同的族裔,更大的可能是“你”也只能和这群会说花语的人在一起玩。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有玄学背景的你还会被赶鸭子上架到眼下这个局面——开玩笑,你可不信再熊的熊孩子也敢欺负一个能搞灵异的家庭的小孩;更不信一个再怂的怂包,也会乖乖在自己家里人做这种事的情况下还被拿捏着在半夜被扣在教室里玩这些。


    与此同时,你也绝不能让她们继续认为你可以任人揉捏。


    你必须在此时此刻迅速树立自己的威信,并在心理上压制她们对你的敌意。


    你不知道这所学校还有没有别的花人,也许之后你可以和别人结交,但此刻,你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想清楚后,你彻底把本能性的慌张或退缩给藏起来,镇定而游刃有余地挺直了背脊。


    你轻轻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她们的脸庞,露出一种不以为然的笑容。


    “刚才只是睡着了而已,”你平静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丝轻描淡写的从容,“你们又有什么好兴奋的呢?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所以其实你们才特别害怕?”


    你的话语一出口,果然让几个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你暗自松了口气,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些小女孩子虽然抱团,但她们并非真的坚不可摧。


    “美玲,你说啊”戴眼镜的女生碰了碰中间的美玲,眼神有点闪烁。


    美玲皱了皱眉,拍开眼镜的手,随即恢复了冷笑:“你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爸爸是阿赞?我们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跟你爸爸一样厉害。或者说,你爸爸也只是个冒牌货。”


    她们好像在怕?在怕什么?


    你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扫视着她们三个。


    “美玲”这次美玲右手边的卷毛女生对着她耳语了一些你听不懂的语言。她偶尔看向你的眼神,藏着的还是恐惧。


    “到底玩不玩!”美玲突然提高声音。她身边的两个女孩倒是被她壮了胆,那你可就直接看穿了她们三个的心虚。


    你明白了。


    卷毛特地切换了另一种语言来讲小话,说明“你”就是不会说这种当地语言的,由此你几乎可以确定为什么“你”会被拿捏,甚至说不定“你”还是一个新到此处的学生;而她们对你突然有点畏缩的态度,倒是有点意思。


    是因为她们察觉到了你和之前性格的不同吗?只是场景特殊,正常人会觉得你疯了,但她们大概是觉得你被“上身”了。


    ——唔,好像确实也是这样。


    你的上半张脸不动,下半张脸的肌肉却抬了起来,嘴巴抿出一道极限的弧度。


    你说:“刚才…我其实感知到了一点东西。”


    本就有点诡异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一瞬,几个女生互相交换了眼神,美玲更是明显神色一紧,轻轻咬住了嘴唇,眼底划过一丝疑虑。


    “你…感知到什么?”美玲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想要表现出镇定,毕竟她是老大嘛,要是丢了气场,那就遭了。


    你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顿时心里更有了底。


    果然,你之前的判断没错,这群女生虽然看似趾高气扬,内心实际上充满了不确定。只要稍加利用这种心理,她们就会被轻松掌控。


    你垂下眼睑,故作挣扎地叹息了一声,你缓缓说道:“这种纸人我爸以前告诉过我,这东西没什么用。”


    你的话语轻描淡写,却精准地触及她们的神经。


    美玲好似抓住你的把柄一样,气势又高昂了一些:“怎么,我看你是怕了!”


    身边的女生顿时扯了扯她的袖子,却被她甩开。


    你挑了挑眉,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微妙的冷笑:“你干嘛这么大声?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吗?如果你真的不相信我说的,为什么这么紧张?你心虚什么?”


    几句话,给美玲定了性。


    美玲脸色瞬间涨红,眼神躲闪了一下,明显有些慌乱地瞟了瞟身边的同伴,急于想得到她们的支持。不过她们似乎此时注意力全被你吸引走了。


    你抓住这个破绽,微微前倾身子,压低声音用阴恻恻的口吻说道:“你们不是对通灵好奇吗?这种纸人,下三滥的货色,最多只能让一些孤魂野鬼显形,根本入不了流,连小孩子吓唬自己都嫌幼稚。”


    “你、你什么意思?”美玲明显感到了威胁,却又无法立刻反驳你。


    你不慌不忙地扫了一眼地上摆好的材料:你就算要参与进来,也不可能按照美玲的期望去做一些你自己都不了解的仪式。


    “如果你们真的想玩刺激的,那不如试试真正的‘问米’。”你故意拉长了音调,边胡诌,边用一种带着淡淡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们,“把镜子放进米水里,符纸烧成灰混进去,念诵‘请来吧,请来回答我的问题吧’,这才是真正请灵的方法。如果镜子里的水纹能现出亡者的脸,甚至开口讲话——那才叫真正的通灵。”


    几个女生顿时面露迟疑,脸上明显写着恐惧和好奇的纠葛。美玲微微颤抖地嘟囔道:“你刚刚不是还说危险吗?现在又说纸人没用,到底哪句才是真的?”


    你用一种冰冷的笑容盯着她,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也许我刚刚感知到的危险…就来自于我要带你们玩的这个游戏呢?”


    你的话恍如一阵冰凉的风吹过教室,几个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怎么,不敢了?”你见状追击,带着明显的挑衅笑道,“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奇吗?既然要玩,就玩个彻底的,否则也别浪费我的时间。”


    “美玲,她看起来真的有点不对”眼镜几乎快要掩盖不住自己的颤抖。


    美玲狠狠剜了眼镜一眼。


    这样被你一激,又被同伴当着你的面下了面子,咬了咬牙,不服输的心理让她硬撑着说:“谁不敢?玩就玩啊!就按你说的做!”


    你微微颔首,冷笑。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们已经彻底落入了你设计好的心理陷阱里。


    你缓缓拿起桌上的镜子,将它沉入乳白色的米水缸的中央,再将符纸用蜡烛点燃,灰烬撒入其中。


    你刻意放慢动作,脸色平静而笃定,假如你自己录下来你的表情,那都是可以进入教科书级的演技。你看上去真的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早已成竹在胸。


    实际上,你内心十分清楚,这根本是你凭空胡扯的一个仪式。


    你只是那一瞬间在纠结“使用真实听说过的通灵小游戏呢还是随口编一个”时选择了后者——毕竟万一前者也成真了呢?


    你从未听说过什么“镜面问米”,只是当你想这些的时候不可能凭空捏造,就这么按照现有的这些道具,结合你脑中已知的那些都市传说来生造了一个。


    你一边佯装专注,一边低声念叨:“记住了,镜子里的东西无论问什么,你们都必须如实回答,否则它就会记住你的脸,晚上会去找你们…它只会记住你们的脸。”


    余光里,这些小屁孩一个个脸色苍白,看起来个个都在后悔怎么招惹了你。


    你心里呢其实也是有点紧张的。哪怕你知道这个仪式根本不可能成真。


    但这毕竟也太诡异了吧!珍爱生命,远离通灵游戏。


    不过,你也不算太担心,毕竟就算真的成真了,只要规则是由你自己定下的,只要遵守这些规则,情况总会在你的掌控之中。


    “它只会找参与仪式的人。”你强调了这句话。


    烛光轻轻摇曳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完全改变了火苗的方向。


    这一次,是将你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成一个古怪扭曲的轮廓。


    这股风卷着潮湿的霉味。


    很不好受。


    做好准备,你环顾四周,刻意露出一种狂热又兴奋的神色,忽然猛地抬起手指,直接指向那个一直躲在美玲身后、有些畏缩不前的眼镜。


    “你,过来!”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潜能如此,夹着嗓子吼出来的声音尖锐极了,难听又诡异。


    眼镜老早时起就不说话了,只是缩着降低存在感。


    这么被你一指,她都快哭了。她下意识看了看美玲,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求助意味。美玲皱起眉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没有给她们更多迟疑的机会,再次阴森森地催促道:“怎么?刚刚不是很想看吗?现在轮到你自己了,就怕了?”


    “去啊!”美玲直接把她推了出来。


    这也是你选择眼镜的原因,一则,你怕美玲梗着脖子跟你抬杠,到时候比不怕死,那你这个成年人恐怕会输她一头;再一则


    眼镜瑟瑟发抖,犹豫再三,终于咬着嘴唇,小步挪了过来。反正都已经被推出来了。


    “把手伸出来。”你冷冷地命令道。


    来都来了,眼镜也就不怎么挣扎,顺从地伸出手,她的手臂颤抖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满是难以掩饰的惊恐。


    “拿刀,割|开你的手。”你镇静地指挥着她,仿佛此刻的你已经完全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操控。


    她呼吸急促起来,眼底泛起了泪光。可是人就是这样,同意了第一件事后,很快就会继续同意第二件事。


    她只好在众人注视下拿起了桌上的小刀。


    刀锋在烛光下泛起一抹寒冷的反光,她犹豫着再次看了看美玲,却只见对方阴沉的脸色和难以抑制的焦躁。


    再看向你呢?你低着头往上看,大半张脸都掩盖在头发的阴影里。


    眼镜一个哆嗦,一闭眼,就将刀片压在自己的掌心上,唰地划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血液缓慢地涌了出来,在烛光下显得分外鲜红刺眼。


    “滴进去。”你继续说道,语气愈发森然,“要滴够三滴。”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却还是咬牙将掌心悬在了镜子中的米水上方,鲜血缓慢地渗入水中,每滴落下时都带起轻微的涟漪,就像幽暗湖泊中的小小波纹,迅速蔓延开来。


    你没有叫停,她只能僵硬地等待着,滴答滴答,房间里只剩下血滴入水的细微声响。


    终于,女孩明显开始慌乱,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注视着她,忽然脸色猛地一变,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嵌进她的皮肤,逼着更多的血液流出来。


    “还不够!还不够!”你怪叫着,疯狂狠厉,“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你想害死美玲她们吗?”


    她彻底被刺激到了,尖叫起来,拼命地想要挣脱你的手,但你根本不给她机会——早说了,她们不是你的对手——你狠狠攥紧她的手腕,任由鲜血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落入水中。


    “求你…停下!我不要玩了!”她哭喊着,“一开始也不是我的主意,我错了,对不起!我就是好奇!对不起!”


    终于,她剧烈挣扎着,你趁势松力,而她在惊慌中就这么打翻了装满米水和血液的水缸,连镜子也一并摔碎了。


    清脆的破碎声瞬间响起,镜片碎裂在地面上,水渍和血迹混杂着迅速扩散开来,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色纹路。


    你内心松了一口气,这正是你一直期待的结果——你可实在担心美玲会真的咬着牙一直撑到最后,然后她们发现你真的不会通灵。


    不过,为了继续营造恐怖氛围,你脸上立刻换上一种彻底狂怒的表情,眼睛里好似烧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你张大嘴巴怒吼道:“你干了什么?!你竟然打翻了它的容器!”


    “它不会放过你!”你猛地伸出手指,一个接一个地点向了眼前的女孩们,尖锐的声音刺痛着她们的耳膜,“它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


    你刻意略过自己,任由她们自行恐惧。果然,除了美玲还强撑着镇定外,另外两个女孩已经惊恐得缩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里,全身发抖,眼中满是恐惧与惊悚。


    你心中暗自惊叹,没想到自己的演技竟然达到了这种炉火纯青的程度,连你自己都觉得此刻像是真的被某种厉鬼附体了一般。


    “当然,我可以帮你们和它”你觉得情绪到位了,正准备继续“发挥你的神通”。


    就见美玲忽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却无法发出声音,神色惊恐至极,目光死死盯着你的身后。


    你心头一震,一种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脊椎窜起,你缓缓地转过头去。


    这是什么?


    你身后的整间教室,墙壁与天花板的颜色正飞快地褪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迅速剥夺,留下惨白且斑驳的痕迹。


    而那些褪去的颜色位置,很快被一片片猩红色的血迹所填补。猩红色的血斑像是活物一般缓缓爬行,不断扩散着,逐渐吞噬了整个教室。


    它们正以一种缓慢却不可抵挡的姿态朝你们所在的地方涌动过来。


    血迹所经之处,桌椅的表面迅速腐朽剥落,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好像正承受着巨大压力。


    教室内温度骤降,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色雾气。美玲几人被吓得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呆呆地盯着眼前这一幕,嘴唇剧烈颤抖着,眼底写满了绝望。


    你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惊诧,保持冷静地观察着一切变化,迅速在脑海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明明只是你随意编造的一个游戏,怎么会真的显现出这种可怕的现象?


    就在你心思百转之际,你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低沉阴冷的笑声,声音仿佛就贴在你的耳畔,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气息。


    “你既然想玩,那就陪我好好玩一玩吧…”


    “起来,跑啊!”没辙了,你也不好看着这几个女孩子在这里送死,那你只好一手拎一个,再用脚把看起来尚有余力的美玲给踢起来。


    “谁许你踢我的!”美玲惨白着脸怒声道。


    无视了青少年的自尊,你又是一脚踢开挡门的那些桌椅。


    可是不出所料,大门被紧紧锁住了——


    作者有话说:(回来改名字的时候发现我怎么把眼镜给写成刘海了???我真服了……我在想这个女孩的形象的时候就是把她想成那种麻花辫、厚眼镜和长刘海的典型形象,写的时候前面叫她眼镜,中间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后再想到她就只记得刘海了……TT[红心][橙心][黄心][绿心][青心][蓝心][粉心]


    第154章 四方 1 ◎四个小故事◎


    门又打不开, 怎么踹都踹不开!


    你盯着周围快速蔓延的猩红血迹,心跳快到耳膜轰鸣。


    你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还能怎么办??唯一的方法只能是依靠刚刚你自己定下的规则来与“它”谈判。


    你深深吸了口气, 转过身正对着教室角落那团黑影, 强忍着发抖的嗓音,恭敬地说道:“我们请您来这里, 就只是想验证您的存在,现在我们知道了您的存在,对于您, 我们也就只有无上的敬意了。我们都还只是孩子, 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教室中的阴影微微震动起来, 连带着,某种声音也若有若无地推了过来。


    一种低沉而缓慢的嗡嗡声, 像是某种巨大的昆虫在振动翅膀。


    过了一会儿,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从那黑暗中缓缓地飘出来:“放过你们?不是你们想要见我吗?”


    话语里夹杂着你听不懂的语言, 音质噪杂难听,每一个音素都好像是生锈的机器摩擦而出,在你的耳蜗上一遍遍地剐蹭。


    你不敢露出半点迟疑和不耐,立即诚恳地低下头:“我们是无知冒犯, 请您宽恕我们。”——不知道你是不是疯掉了,你感觉可能有戏!至少对方还是个能对话的!


    “宽恕?”阴冷的笑声从不知何处传来, “我来了,自然要带走些什么。”


    “您要什么?”


    黑影微微晃动了下, 嘶哑地说:“今晚你们每个人,都必须去为我取一样东西回来。如果你们能完成,我便不带你们任何人离开。”


    美玲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如果我们…做不到呢?”


    “做不到的人, 就由我亲自带走,”黑影冰冷地说道。


    你盯着那团如墨般浓重的黑影,说真的你见过的大场面可不少,但从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让你从生理到心理,完全不受控制一样地在抖。


    你感觉整个人都浸在了冰水里,一点点冻结。


    那股嗡嗡声仍在耳畔盘旋,像千万只马蜂在你脑壳内筑巢。


    你咬紧牙关,竭力思索着其它的可能性。


    黑影没再说话,却在地上留下了四滴缓慢渗出的黑红液体,滚动着,在蜡烛映照下反射出诡异的彩光。每一滴液体在地板上旋转、挣扎,最后化作不同的形状:一面镜子,一口钟,一尊破损佛像,以及一个封死的陶罐。


    “这是你们的契约,”黑影沙哑道,“四件供品,四个使者。”


    你想说什么,却被那一瞬传来的冷意噎住了喉咙。


    “你。”黑影的声音突然低沉压下,空气一紧。!


    “哈哈”你虽然身上没有感觉,可是你看到自己的影子从中间开始变得极细,像被谁拽住了一样。


    紧接着,是你自己!一股无法抵抗的力揪着你向那面镜子的方向拖拽:“去你们女厕最里侧的镜子背后,将那条红绳带回来。”


    红绳?你瞪大眼睛。


    那是你在编撰这个吓唬美玲她们的仪式时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东西:太快,以至于你自己当时都没有记住。


    但眼下,你又想起来了!


    你还没来得及细想,祂的注意力已经滑向美玲,语气带上一丝戏谑与警告:“你,去楼顶,把那口挂在角落的铜钟取下…如果你能靠近它的话。”


    “还有你们。”祂的声音像水在窒息中流动,“佛头在树根下,陶罐在储藏室深处,你们要学会取之敬之,不然,神佛也会张嘴吃人。”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地板咯吱作响,整间教室都活过来了似的在轻微晃动。


    空气中,不不,是桌子椅子,是窗户玻璃,是无风却荡漾的窗帘,它们全都在笑。到处,到处都是,尖细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你举目无神,只好抬头望向黑影所在的方向,却猛地发现,那团阴影早已经不再静止,而是恢复了缓缓向你们四人渗透的状态。


    像墨在宣纸上晕开,缓慢、黏滞地流淌着接近你们。


    祂没有多少耐心,必须要马上行动!


    美玲她们还在愣神,你已经咬牙站起身,腿有点发软,肩膀更像被灌了铅。


    越早完成任务越安全——这是第一反应出现在你脑海中的,但这“早”和“安全”,到底靠不靠谱,你一点底都没有。


    你试着推了一下门,好了,这下门开了。


    “我们可以走了!”眼镜听到了声音,拖着酸软无力的腿就要往外爬。


    不等你喝住她,美玲已经扇了她一巴掌,吼道:“跑不了!我们必须得做这些事!”


    眼镜和卷毛都被美玲这一耳光给镇住,而美玲却慌乱地抬头看向你。


    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没有心思去想她们的事情。你只能对着美玲点点头,率先冲了出去。


    脚步落在教室门口的地板上,发出粘腻一声。


    吧唧。


    你低头一看,地板上那一滩血早已不在原地,而是像活物一样缓缓爬向讲台的方向。你不敢再看,侧身钻进走廊。


    学校走廊狭长昏暗,墙上贴着褪色的奖状和那蝌蚪也好豆芽也好形式的语言组成的警示标语,一排排陈旧的吊灯垂在你的头上,丧气鬼一样。


    走在下面,你更怕它掉下来把你给砸出一头血。


    灯光时明时暗,一明一灭地像心脏跳动。


    哦,是你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你能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也能听见某种更深层的——低语。


    像是在你耳膜之后,在你眼球里面,在你咽喉之后的位置。


    咕哝着、说着又是那种语言!尖锐的,发声部位靠前的你也算是在副本里体验了许多异国风情了,但你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一个地方、一种语言!


    你一句也听不懂!但你就是知道!每一个音节在念你的名字!


    你好恨,你好愤怒你骤然意识到,你已经被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无能的狂怒彻底夺走了理智。


    静一静,静一静,会好的,会好的。


    会好的。


    你跑得飞快,可指尖还是冰的。冷汗水顺着脊梁骨滑下,你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停下。


    默念着对自己的鼓舞,你好像真的好一些了。


    厕所门近了。


    走廊尽头,一扇带着蓝漆花纹的门孤零零立着,门框上的玻璃窗裂成蛛网状,看大小,哈,刚好可以卡住你的脑袋。


    你猛然把不知何时凑过去的脸给往后一拔。只差几毫米,你的脸皮,就会被尖碎的玻璃给勾住、剥离。


    静一静,会好的。


    你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门把,一阵风从门缝灌出来。


    冷,好冷,到处都好冷。你屏住自己温暖的呼吸,推门而入。


    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哭唧唧的。


    厕所内部和你想的一样:破旧、湿滑,而且,臭得要命。


    天花板上挂着几根电线,依然是并不关闭的电灯,依然是一时亮一时暗。


    你不禁想:哦,也许,某人正在犹豫该不该给你照亮。


    你的每一步都踏在水渍上,鞋底滑出噗哧声。你这才注意到你脚上穿的是那种布艺室内鞋,毫不防滑的那种。


    你得小心地站稳了。


    再看这里。


    比起最终目标镜子,你更在意这些不知道门后面还藏着什么的隔间。


    每个隔间的门都是歪的,有的半开着,有的关得死紧。


    你没有、也不敢走太快,每一个门口都用余光扫过。


    你既庆幸还好什么都没看到,又害怕万一呢?可能,真的有什么,你却没看到。


    哦不,最可怕的是,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你却听到了什么。


    哗啦——


    你差点蹦起来。


    你慢慢地,从头,到脖子,再不情不愿地挪着脚,你靠过去,看见第四个隔间的门忽然自己动了一下。


    你立刻贴着墙停住。心跳快得你几乎要吐出来。


    “冷静,”你低声对自己说,“冷静,走到最里面。”


    你强迫自己继续走,你不得不继续走。


    你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像踩着绳索,踩空即死。


    终于,你到了最里侧。


    吱呀~


    门自己打开了。


    你把眼睛闭上了。


    你听到了剧烈的、不规律的、濒死一样的呼吸声。


    半晌,你的世界上下打开。哦,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自己在喘。


    门后就是个普通的隔间。没有人。没有鬼。只是比其它地方更黑了一点。


    好吧,环境确认好了。你于是转过身——你脑子里冒出来许多有的没的玄学知识,比如黑夜里,不可以快速地转头,那样会把肩膀上的火给吹掉,一旦吹掉那火,你就会被鬼抓走。


    所以你慢慢地,慢慢地,像一个脚被插在地面上的偶人,原地转了个圈儿,面对着了镜子。


    你抬头,看向洗手池上方。


    镜子里映出你的脸。


    天哪!你什么时候这么苍白过?你的额发和鬓角全都湿哒哒的,而你的嘴角竟然死咬着。


    原来你看起来这么害怕啊。


    你的视线从你的脸上移开,所以你看到自己的肩膀在微微抖,越来越大也就越来越抖。


    而红绳,就老老实实、鲜鲜艳艳地挂在镜子右上角。


    它就那么真实地挂在那里。


    好吧,只要拿下来,至少今天这件事就过去了


    你伸出手,指尖靠近红绳的一瞬间——


    咔。


    你听见那一声轻响,像是牙齿咬碎了什么。


    然后,镜子裂开了。


    从你手指接触的点开始,整面镜子迅速扩散出蛛网状的裂痕。


    你看到镜子里的你格外巨大——哦,那是因为镜子里的你几乎整个儿地贴在了镜面之上!


    你看着你自己露着眼白没有眼黑,双手抱着镜框,一下两下,使劲地用脑袋砸镜子。


    你猛地往后退一步,踉跄着撞在隔间门上。


    然后,你看见了血。


    不是从你身上流出的,是从身后隔间的底下。


    四股血作的小溪在你的脚下汇聚成湖,你的布鞋迅速被染成红色。


    滴,滴,滴。


    镜子的裂缝之间也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厚重、浓稠——甜。


    一股怪异的甜。非常甜。


    据说,即便是从没有见过死人的人,基因里的本能也会让她在闻到尸臭味的瞬间就分辨出来那是死人的味道。


    就像现在的你。


    你快要吐了。那是一种完全本能的恶心和战栗。


    你不敢动。你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的你,忽然抬起了头。


    它笑了。


    那不是你的笑容,那是某种陌生却深刻的仇恨从嘴角爬出来的凶笑。


    嘴角裂得比你想象的还大,露出不是牙齿,是一排一排绷得紧紧的细线,像缝合尸体的线。


    “你来陪我吗?”镜中的你缓缓问道。


    声音模糊,却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你的腿一软,差点倒下。


    不,不对,总有离开的方法,总有——


    你抬起头,强迫自己用最清晰、最笃定的声音说出:“我只是奉命取东西。按照约定——契约!你不能伤害我。”


    镜中的你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疑,像是被戳穿了身份,又像是对规则有着天生的惧意。


    你趁这瞬间,从腰侧抽出手,几步上千,狠狠抓住那根红绳。一把扯下!


    镜面像水面一样炸开,发出嘶啦一声,玻璃碎片并没有飞溅,而是如黑色藤蔓般迅速从裂缝中生长、延伸,朝你蔓延。


    你拼命转身,撞开厕所门。


    冲出去的那一刻,你还听见镜子后面有无数脚在跑,还有尖锐的指甲刮在地板上的声音,更有一个声音几乎贴在你背后,咬着字地吐出:“别以为你能走远。”


    你几乎是扑回教室的。


    门没锁。你一头撞进去,额头撞到讲台边角,眼前发黑。你瘫在地板上,大口喘气。


    手里,紧紧攥着那根鲜红的绳子。


    你抬头看向讲台,血还在地上,黑影还在角落,美玲她们还没回来。


    但你知道,你先回来了。你是活着拿到东西回来的。


    你握着红绳的手微微发抖。这会儿,你终于不冷了,可是你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动摇。


    你开始怀疑——这个副本,会不会根本不是你能控制的局。


    **


    美玲独自攀上楼顶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发抖。


    她死死握着楼梯扶手,脚下的楼板老旧腐蚀,每一次“咯吱”声都像鬼在笑。


    楼顶的门被风撞得咚咚作响,她伸手去推的时候,那块门牌上写着的“安全通道”从“安全”这个单词的中间断裂了一半。


    如果有人摔下去,那断裂的脖子,那脊骨,会是这样的吗?


    她心里想骂人,想骂那个该死的花国人,想骂这个学校,但毫无来由的恐惧让她连想都不敢想了。


    推开门,一股冷风呼啸而来,像是从某人肺腑中挤出的残喘,因为这绝不是自然的轨迹,反而带着明显湿漉漉的霉味和混着香灰的膻气。


    她抬头,夜空漆黑,乌云压顶,一点月光都看不见。天上的星星也全灭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这一座楼、她、那些说不定已经死掉的同伴和一个她所不知但却在注视着她的“东西”。


    她的校裙被风卷起来,她一手按住裙摆,一手攀着边缘锈蚀的栏杆,一步一步挪过去。


    铜铃就在最边缘。悬挂在一根弯曲的钢筋上,晃晃悠悠,发出细碎的叮铃声。


    那铃声不像音乐,反而窸窸窣窣的,一点点钻进她耳道里,像大人们吓小孩时所说的那种钻耳朵的虫子。


    她不敢回头,但忍不住咬牙。


    “哎嘿啊(死爬虫)!”她忍来忍去,还是低声骂了一句,“谁让那个死丫头跑得那么快。”


    那个刚转学来的怪人。


    一个不入流的阿赞的小孩,跑来这么一个小地方只为了骗她们自己花国人的钱——她本来就是这么认为的。


    一句溙语都不会说,躲在角落像只装死的水牛,可今天怎么忽然像换了个人一样,而且,她、她怎么真的有法力??


    美玲是这所学校乃至整个城市都不多的花裔,但其实她的血统和信仰和花国早就没什么关系了,只是家里人依然让她学花语罢了。


    她不喜欢花国,也不喜欢学花语,更不喜欢来了个花国的学生就默认让她去教着她们生活。


    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那个怪物站出来,也许她早就没命了。


    “阿塞(畜生)。”她骂着,什么难听的话都念出来,“早知道不玩什么通灵游戏了。”


    她在用骂脏话的方式给自己壮胆。


    终于,美玲走到了铜铃前。


    它就悬在那里,摇晃着,似乎在等她伸手。


    她咬牙,手伸出去——就差一点点,马上,马上就抓到了——美玲的眉毛都舒展开了,她马上就又要找回自信、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了。


    可是,耳边忽然炸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窃窃私语,像千万张嘴贴在她耳边说话。


    那声音完全不响亮的,而是温柔的、黏腻的,像有人贴着她耳朵说梦话。


    她猛地回头。


    整座楼顶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一排排人影。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头却全都不见了。


    一个个身躯歪斜、手垂到大腿以下,姿势都带着一种“正在等待命令”的死寂。


    她想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心跳成了唯一的节奏,一下一下。不止如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颈动脉也在应和着心跳,她的身体,完全成了一个巨大的乐器。


    一个铃铛?


    咚、咚、咚。


    她脚下一软,差点跪倒,但她咬紧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口气:“…别来这套。”


    美玲完全不知道冷静要怎么写,假如她要是擅长分析利弊的话就不会把一个腼腆内向的新学生扣在学校里搞什么通灵游戏。


    她就是害怕、怕得要死,但是,但是,她也知道真的要死了,光怕也没用。


    她咬牙,又一次举起手,狠狠抓住铜铃。


    一瞬间,那些无头人影齐刷刷地动了一下,全都朝她转过“脸”来,虽然没有脸。


    只是那一排脖子上空荡荡的断口——那血肉模糊的中间,有着白花花的骨头和气管——一齐朝她仰望。


    美玲不怀疑,会有什么黑水,像从井底涌出那样,从这切口流出。


    她紧紧攥着铜铃,用尽全身的力气扯下来。


    铃声在她耳边炸开。


    不是一声,而是千万个铜铃在耳膜内回响,叮铃叮铃,刺痛她的神经,她几乎要跪倒。


    风更大了,乌云从头顶压下,一个巴掌似的,像要将整座学校埋进泥土。


    那些人影开始向她缓缓靠近。


    她真的要哭了。她想尖叫,可她知道,叫也没用,她只能看着那些怪物靠近,等死。


    可是,她才不要死。就这么死在这里,难道不是太可笑了吗?


    “拜呔萨!(去死吧!)”


    她忽然大吼一声,把铜铃高高举过头顶,朝那些无头人影一边摇一边怒骂:“哎扑哇嘿啊!(你们这狗畜生!)”


    “来啊!我照着你们说的做了啊!我管你们去死!现在我要回去,别挡着我的路!!”


    她声音嘶哑,几乎把喉咙都喊破了。


    风在这一刻定住,在她破罐子破摔的骂声里,那些人影…真的停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没时间犹豫,拎着铜铃,一路狂奔下楼。


    每踏下一阶楼梯,她都能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慢慢跟上。她不敢回头,她不会回头,恐怖片里回头的人都会死!


    她拼尽全力奔回教室,猛地撞开门时,双腿几乎麻了。


    她摔倒在地,膝盖擦破皮,血顺着腿流下来。


    你正蹲在讲台旁,手里还攥着红绳,脸上全是汗,。


    她看见你,竟莫名感到一丝安心——一种见到熟人而不是鬼的安心。


    她喘着气,把铜铃甩在地上,咧嘴一笑:“喂…这有什么的,我回来了。”


    “恭喜。”你说,没什么感情浮动。


    美玲抬头看向教室天花板,灯光仍然忽明忽暗。她想哭,但她只是躺着,大笑一声。


    “喂,我拿回来了,听到了吗?我拿回来了!”


    美玲对着天花板嚷嚷,她有许多的厥词想说,却不敢对着角落里的那阴影去释放。


    相反,她很快爬起来,毕恭毕敬地靠近那阴影,说:“我把东西给您带回来了,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阴影怪笑了一声,美玲就被甩飞到了你的身边。


    “没用,得等那两个人。”你无奈地摊摊手——


    作者有话说:吓人吗吓人吗?[黄心][粉心][蓝心][青心][绿心][橙心][红心]嘿嘿~~


    第155章 四方 2 ◎离开◎


    你和美玲一起蹲在教室里等着。你们两个锁在一起, 颇有点难姐难妹的意思。


    觑着那怪物只是恐怖而沉默地浮在教室的一角,美玲大着胆子问你:“你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我们离开吗?”


    你苦笑一下。你比她还更无措。


    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也就刚刚和美玲交谈了几句才知道这里是溙国。更糟糕的是, 此处还是一个你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小城镇。


    要去哪里找到别的外来者呢?要怎么才能知道这个副本的规则?这个鬼怪的出现, 是因为你倒霉触犯了规则,还是说“父亲”是阿赞——也就是这里的一种类似于巫师的身份——的“你”, 也真的有某种神乎其神的能力?


    唯一能确定的是,在这里等待其她女孩的时间里,你不断地通过联系一切可以找寻到的线索, 发现了这个鬼怪就是个“拼好怪”。


    你看过许多恐怖片, 在副本里为了能够更好地应对那些古怪的灵异存在,你也三不五时地就开始“学习”各地的惊悚片子里的知识。


    在决定要吓唬美玲她们时, 你的脑内闪过了所有你能想到的片段,比如那些褪色的教室装置、还有红绳啊这些经典的恐怖元素, 都成为了眼前这个鬼怪现身后的要素。


    要说是言灵吗?可是你也尝试着对这个怪物说一些类似于速速退散的话, 却完全没有用处。


    你只能认为, 怪物既然已经现身,那就按照它的要求慢慢来。这是一个规则的世界,而不是一个纯粹吓人的鬼故事。


    你又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所以你选择闭嘴, 只是等待。


    操场上。


    眼镜的名字叫慧敏,她被指派的这个任务距离教室最远, 因而她第一反应是想先离开学校,直到一个空气墙把她的出路彻底挡住。


    她的心凉了半截, 只好拖着像被灌了水泥一样的双腿,发着软的高一步低一步地往回走。


    教室外的夜风吹过她因为害怕而被汗湿的脊背,制服贴在皮肤上, 冰冷且湿滑。


    她低着头,只能看到自己在水泥地上的倒影晃来晃去,像一个被拽住的灵魂。


    月光很亮,除此之外又都很黑。


    操场东南角的菩提树孤零零地立在淡色的夜里,枝叶伸展开来,倒挂着的触手一般,在风中摇啊摇。


    来啊,来啊


    慧敏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召唤。


    她走得越近,心跳得越快。


    她现在无比的后悔。


    本来学校里花人就少,她们几个在一起报团也没想过真的欺负谁,只是只是逗别人玩一下而已,谁知道居然真的会出事?


    慧敏咬着牙,愤恨起来。说到底,都是美玲的主意!她自己看不惯那个新来的,觉得她连溙语都不会说,在学校里窝窝囊囊的看着就丢人,这才想故意整蛊她,提前做了画了她脸的纸人来吓唬她。


    自己明明,明明也是害怕的啊,如果不是美玲怂恿,她才不会来这里呢!


    对了,美玲美玲会害怕吗?慧敏突然意识到,四个人里,美玲的性格是那么的狠,保不准她就能靠着一股狠劲顺利地拿到鬼物让她去拿的东西,那个新来的更不必说,她肯定是真的有神通静莲也不用说,她家里是虔诚的佛教徒,佛祖自然会保佑她的。


    只有自己——慧敏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是那种能活下来的人。


    她真的只是一个会跟风的普通人,不论是做坏事还是做好事,都是看到别人做她才敢去做。


    没了一个带头人,现在她得一个人去取这个鬼东西,她要怎么办?她要如何面对呢?


    她迈着步子,麻木地往前走。


    视野里,菩提树越加清晰。这棵树一直都在这里,被养护得很好,而此时一枚破损的佛像头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树根之间,半张面孔埋入土中,另一半朝向她,残缺的唇边甚至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诡异的笑意。


    邪气。


    慧敏几乎想掉头就跑。


    可她一转头,就感觉风中有无数个“人”在看她——她甚至不敢确认那是不是“人”。


    她回过头,硬着头皮走到树下,慢慢蹲下。


    原来,佛像的脸不是被埋入一半,而是只剩下一半是保存完好的。


    低垂的眼睑下是没有瞳仁的材质,眉心残留着淡红色的痕迹,是朱砂吗?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


    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佛像的额头——


    那单独的一只眼猛地睁开了。


    没有眼球,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洞,在开眼的瞬间,一股冷风以佛像为中心炸开,阿玲被掀得仰面跌倒,尖叫着摔在地上。


    下一秒,成千上万只黑色虫子从佛像的眼眶中涌出,密密麻麻、扑天盖地地朝她爬来。


    它们分开是一股小型的旋风,合成一群则像粘稠的液体,将她的四肢缠绕,钻进她的裙摆、衣袖、耳朵和嘴角。


    慧敏痛哭着尖叫,拼命挣扎,挥舞着双手拍打自己身上,撕扯衣服,像疯了一样滚在地上。


    但奇怪的是,那些虫子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等她反应过来,它们已经不见了。


    操场空无一人,佛像仍然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瘫坐在地上,眼泪和鼻涕糊满了整张脸,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不要玩了…”她哽咽,“我真的不要玩了…”


    可佛像仍旧露出那一丝嘲笑似的弧度,仿佛在说:你以为你能选吗?


    她知道她必须把这个带回去。那是唯一的选择。


    她颤抖着爬起来,双手捧起半截佛头,它比她想象的轻,但她的手却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


    她一步步往教室方向跑。


    甚至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她怕假如她再慢一秒钟,那个“睁开眼”的佛会再动一次。


    她是第三个进入教室的人。


    当她看到美玲和你完好无损地在讲台边上蹲着时,脸上一时笑一时要哭,匆匆把佛头放到你和美玲找来的东西旁边,就连滚带爬地跑来和你贴着。


    现在还剩最后一个人和最后一个道具。


    卷毛。


    静莲就是卷毛。


    她走入校舍最底层的地下室。


    那是一道被关在老式铁门后面的楼梯,锈迹斑斑,门锁上也残留着蜡油和血红的染色符纸,看起来像是从前封印过什么东西。


    比起恐惧,静莲更多的是迷茫。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她来这里。她根本没做错什么。


    是美玲带头要恶作剧,也是她提议玩通灵游戏的,是新来的那个控制住了局面,而慧敏则更胆小怕事。


    而自己,自己每天都会诵读经文,会供香和鲜花,怎么想,她的业力都足够保护她吧。


    静莲握紧护身符,那是真正的法师开过光的。她往下走着。


    每一步都带着哐啷哐啷的金属回响,回声在地底盘旋许久不散。


    她用手机打着手电,她多么希望家里人能报警或者帮她祈祷啊,可在这里,没有信号,她完全无法获得外界的帮助。


    她只能靠着手机的这点微光,走入黑暗如深水的地下空间。


    这里是只有校工才可以进入的地方,她们大概也没想到还会有学生这么不守规矩吧,因而地下储物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里面一股怪味儿扑面而来。


    静莲遮住鼻子,手机的光柱照出一排排贴满咒文的储物柜,有些门半开,有些被铁链锁死。


    在最里面的角落,她看见了它——那个黑色陶罐。


    它静静地放在地上,没有发光,没有冒烟,也没有声响,只是黑咕隆咚地在那里。但她却本能地感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寒意。


    她蹲下身,双手捧起陶罐。刚一碰触,罐身就冰得她一缩。


    这东西冷得像尸体。


    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昏了头了,她身上有那么多的福报,她干什么要去听从一个鬼怪的指导!


    站起身,她正准备转身离开。


    呜呜呜


    哭声。


    低低的、沙哑的,婴儿抽噎。从哪里?好像是,从陶罐内部传来的。


    细细碎碎的,连带着一室空气都震动起来。


    静莲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哭声停了。


    快走!


    她这么想着,实际上却是喘着粗气,睁大眼睛,一步一步后退。


    那陶罐竟然自己“滚”了一下,滚回她脚边。


    她吓得发出一声干呕。


    陶罐再一次发出哭声。这一次,是一句听不清楚的女人声音:


    “…打开…我…”


    她尖声叫出来。


    “滚开!退散!…”


    那声音变得急促,愤怒:“打开我!!”


    静莲尖叫着捂住耳朵,身体不断后退。但她没站稳,摔在地上,手中的手机甩到一边。


    陶罐悠悠地继续往前滚,再次停到她身边,静莲下意识想踢开它,却不小心将盖子踢翻。


    罐口中冒出一股浓浓的血气。


    她瞪大眼睛,看见罐内的那一团灰红的东西。腐败的血肉!像是被搅碎的内脏和半截脊柱,一只眼球还悬浮在上面,瞪着她。


    她惊恐欲绝地转身要爬,却被一只冰冷的手从罐中伸出,抓住了她的长发。


    “不要!!不要!!救我!!”


    她尖叫得声嘶力竭,指甲在水泥地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拼命挣扎,但那只手力气极大,将她一点点拉近罐口。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向那一团蠕动的血肉。


    她的惨叫很快就被陶罐盖回去的声音吞没了。


    ——咔哒一声,世界归于寂静。


    静莲从幻象中惊醒。


    她赶紧用衣服裹住罐子,没了命似的往上往外跑。


    她也终于回到了教室里。


    你,美玲还有慧敏一齐头都看着浑身一股恶臭的静莲。


    静莲也把罐子放回了原位。


    教室里的空气沉得像是被一层厚重的湿布蒙住,闷热、窒息。


    天花板的吊扇被一直在这里的风催着缓缓旋转,吱呀不断,黑板前,那个东西站在那里——四个道具已经齐全,她的形体也变得半虚半实,像被雾气裹住,又像是从墙里长出来的影子。


    她的眼睛一片漆黑,深得像能把人整个人吞进去。嘴角拉得极长,笑容僵硬。


    空气里有一股难闻的腥味,像潮湿腐败的泥土,夹杂着血腥的甜腻。


    你总觉得这像是从那罐子里冒出来的,可是眼角余光里,你又看向静莲。


    那三个女孩都在看着你,你也知道只有你能做主了。


    “你要的,我们已经做到了。”你的语气锋利,像在跟人讨价还价。


    你出声之后,美玲哪怕手心全是汗,也鼓起勇气道:“是啊,你快放我们走吧。”


    那鬼没有动,她只是盯着你们,每一次眨眼都极慢,像是在权衡什么。


    教室的灯泡突然炸了,所有蜡烛的火光瞬间斜成几近平行。


    你们的影子在墙上抖动,从左边到右边,走马灯一样在墙壁上循环上演。


    慧敏忍不住低声问:“她…会放我们走吗?”


    你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闭嘴。你的声音依然平静:“你想要的,我们已经给了你。你该信守承诺。”


    “这是规则。”你补充道。


    鬼的笑容在这一刻扩大,嘴角裂得更长,几乎要咧到耳根。


    她的身形缓缓向前飘了一寸,四周的空气像被挤压,压得人呼吸不畅。


    几个青少年被吓得都压低了身体,只有你站得直直的,对上鬼。


    “你不怕我?”鬼问,声音像在你耳边直接炸开。


    “怕。”你说,“但我们四个人,不是你想要的猎物。”


    那一刻,教室里诡异的寂静被一声极轻的“咔嗒”打破——是墙角的旧挂钟不知怎么地自己动了一下指针。鬼的黑眼珠转向它,又缓缓回到你脸上。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你吩咐的事情我们已经办好,你该让我离开。”你强调着规则的绝对,学着那些恐怖片里的套话,“信守约定,你才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


    鬼和你对峙着。


    “走吧。”她说。声音里没有起伏,空气却终于松开,压在你胸口的重石消失了。


    你第一个转身,推开教室的门,示意其她人跟上。


    那仨很快也跟着跑了出来。而你也在走出教室后,再也装不下去高深,和她们一起脚下生风地跑出学校。


    “我们真的没事了吗?”


    在真的走出学校大门的瞬间,慧敏惊喜地喊道。


    “没事了。”你说,安慰她。


    你们四个列着队,很快走到闹市区。


    好像,真的结束了。


    慧敏和静莲都在你的身边亦步亦趋,反而美玲被冷落了。


    街边摊灯火通明,烤肉的香味混着香料味从空气里钻进鼻腔,好嘛,闹了这么一场,你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美玲的耳朵很好使,立刻就走上前,故作轻松地说:“走吧,我请你们吃宵夜,算是…赔个不是。”她的眼神飘到你身上。


    “既想找回面子,又想示好”的复杂情绪一点都瞒不过你,你不拆穿,只淡淡点头:“好啊。”


    美玲总算开心一点,走路都更起劲了,四处看了看招呼大家进了一家很是热闹的烤肉店,桌上摆满了铁盘和炭炉,老板则一边翻动铁网上的猪颈肉,一边用溙语跟她打招呼,显然是常客。


    她一点也不含糊,帮你们点了满满一桌——烤海鲜、冬阴功汤、糯米饭,还有那种大瓶的溙式奶茶。


    冰奶茶甜滋滋的,刚好给你们降温;糯米饭里的斑斓更是香甜十足,配合着酸辣的冬阴功汤,瞬间就把之前那一遭带来的精神上的不适感给扫除赶紧。


    烤肉的滋滋声和街上的机车声交织着,在这闹市里坐一坐,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不少,美玲讲着夸张的故事,手舞足蹈地比划,你知道她是在用这种表演去压下刚才的惊惧:“以后,我们就都是过命的交情啦。”


    慧敏半真半假地“噗嗤”笑了一声,静莲只是低着头吃东西。


    开在街头的这种小铺子再多坐一会儿还是热,何况这里的调味品大多都是热辣辣的,不多时,你们几个身上又都冒出来汗。


    一股早已被湿巾擦去的腐臭味再次冒出来。


    那三个女孩似乎对此都没有察觉,只有你。而你立刻就佯装无意地开始打量她们。


    不是美玲。慧敏吗?不,也不是她。


    从一开始你就觉得静莲不对劲。此时你注意到静莲的额角那些细密的汗珠,粘稠地挂在那里。


    “擦擦汗吧。”说着,你就直接上手,纸巾带过静莲的皮肤。


    是陶土的泥浆。


    静莲看着你,辨别不出来情绪,你转而对着美玲开口道:“今天的事情说到底我也有些太激进了,把你们都吓到了,真是对不住。我不会说溙语,以后还请麻烦你们多多帮助我。”


    美玲立刻接上话:“嗯,我们花人之间互相关照也是应该的。”


    “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很不祥,”你认真严肃地说着,“我想,也许我父亲也许能帮我们。”


    见识过了你的“本事”,美玲和慧敏自然也觉得你的父亲很厉害,她们对这件事都没有异议。


    只有静莲明显停顿了一下,嘴角僵硬地笑笑:“不用吧?大家都挺好的…”


    “静莲,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不然你就这么回家,你的家人说不定也会不高兴的。”美玲出言劝道,她又看着你说,“你爸是白衣阿赞对吧?”


    你不知道什么白衣黑衣,但是你点点头。


    “是啊,如果这样一身污秽地去给佛祖供香的话,佛祖也会生气的吧。”慧敏也跟着一起说。


    静莲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只好梗着脖子说:“可是我们这么晚过去打扰,也很不礼貌啊。”


    “不会的,我直接叫他来接我们。”你直接截断她的话。


    主要是你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除了打开手机用薇信联系你的“家人”来接你,你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静莲再也没话讲了,安静地缩在一边,不作声。j


    你拿出手机,翻找出家人的联系方式,把定位发了过去。几分钟后,对方回了个“收到”,并告诉你他会来接你。


    你们四个就在街边随便找了个小摊,又买了些饮料,坐着边吃边等。偶尔有狗在远处低吠。


    不知怎么,明明马上你在这个副本里的“父亲”就要来了,你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和副本身份的家人相处这也不是第一次,但这次你格外躁动。


    是因为对方可能有某种玄学的力量吗?他会看穿这具身体里是一个外来的灵魂吗?


    吃饱喝足后,再在这街上坐着,闻不到饭香就只能感觉到槟榔的那股又酸又涩的堪称尸臭的味道。


    街边的霓虹灯在潮湿空气里泛出一层模糊的光晕,溙文的牌匾、卖花环的小摊梦似的,再一看地上,一滩滩的暗红痕迹——槟榔渍,则有些触目惊心。


    然后,你看见了那个朝你走来的人——你的“父亲”。


    一种感应,让你直接就能认出来他和“你”的关系,可在看到他的瞬间,你的脚底板到头皮之间窜过一丝冷意。


    这是什么人?


    他个子高,却驼着背,身形单薄得几乎让人怀疑他能否支撑得住自己。


    可最让人不舒服的,是他的脸——五官仿佛被人用手指在湿泥里捏过,再硬生生定型:鼻梁微微歪斜,眼窝深得看不清眼珠,皮肤像陈旧的陶器般带着细密裂纹。


    他的嘴角挂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既像欢迎,又像审视猎物。


    几个女孩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美玲的手甚至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你的胳膊。你只能努力保持镇定。


    “孩子们,你们都做了些什么?”这个畸形的男人说。


    出乎意料的,他的嗓音很深厚,带着些严厉的慈蔼。可是他的眼还是像闪着寒光一样,在你们四个的身上扫视过去,最后停在你的身上。


    “我的孩子,你又做了什么?”他问你。


    街灯下,他的影子在地面上缓缓拉长,直直地伸向你们四个的脚下——


    作者有话说:把这几个女孩的名字改掉了,改得更有文化气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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