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四方 3 ◎开始仪式◎


    他知道什么。


    你镇定地顺着他的话认错:“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你观察着他, 他只是叹息着。


    丑陋让他的眼神格外阴狠,可是你看另外三个女孩的反应,尤其是静莲。


    似乎在你的父亲出现后, 她身上那种对于阿赞的排斥也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和美玲她们完全一样的“期待”。


    你不由得更警惕起来。


    但面前这个男人除了长相可怖之外也没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


    他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询问女孩们有没有和家人打招呼, 确认了行为的安全之后,才一边说着一些夹杂着溙语的你也听不太懂的宗教术语去安慰她们,再拦下一辆出租车, 带着你们上去了。


    街道不宽, 柏油路面坑洼斑驳,灯光昏黄, 时亮时暗。出租车开得很慢,摩托车倒是三三两两地从身边呼啸而过, 尾灯在潮湿空气里拖出长长的红色尾迹。


    路边摊从热闹转到稀少的过程, 也就是你“回家”的过程。


    那股在炭火上烤着的猪颈肉油脂的香味, 伴随着辣椒和鱼露的味道,这让你的鼻腔微微发酸的一切消失的时候,你们就到达了一片居民区。


    和旅游广告里看到的城市区域完全不同,这里的住宅区有点破败, 换算成现实中国内的情况,更像是县城城中村的感觉。


    低矮的铁皮棚子与歪斜的木屋紧紧贴在一起, 电线像黑色的藤蔓般在头顶杂乱交错,偶尔闪烁的灯泡微微摇晃, 照出地面上斑驳的水迹。


    巷口传来油炸食物时的吱啦声,积水就这么在街上发着霉,生活气很足。


    你们在这里下车, 三三两两遛弯的人都和父亲打招呼,她们说的话你一概听不懂,这倒使得你能完全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着所有人。


    你觉得冷和格格不入,这说的是“父亲”。比起他,你自己反而还更像个“本地人”。


    如果说正面看起来,他只是丑得惊人,那他的背影实在算得上是离奇。


    只有人的形状,但无论怎么看,那微微突起的肩胛,还有轻飘的步子,都好像是一只拢着翅膀残疾老鹰在走路。


    可步子又是笔直的,当路过的人抬头喊一声“阿赞——”时,他只会淡淡地将双手合十,看上去十分虔诚。


    一个亟待确定的事情冒出来:你能信任他吗?


    副本里的家人“暴雷”这种事你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按照一贯以来的经验——当你特别倒霉的面对极其困难且看似无解的问题的时候,往往又能相对轻易地找到解决办法,只是需要某个灵感的乍然闪现。


    那你只能选择信任他。


    因为你必须跟随他回家,然后让他解决静莲的问题;如果这些是必须要做的事情,那就没可能在这其中还设置必死的陷阱。


    终于。


    路灯之间的间隔拉长,狗吠隐隐传来。你注意到,这里有着大量的看起来没有主人的狗。


    既没有主人,却也不像流浪狗,只是这么干瘦又对来者没什么防备心似的四处闲逛的脏狗,三两成群。你怀疑它们有着返祖的倾向。


    它们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幽黄的光,如果你摆出凶狠一些的表情,它们就冲着你摇摇尾巴。


    即便在这样的居民区,小小的庙宇也一个接一个。庙檐镀金的花纹在路灯照射下折射微弱光芒,门口的神像披着万寿菊花环,香火持久不散,空气中弥漫着香灰味和湿泥味混合的气息。


    这才刚进副本的几个小时,你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像要绷紧到了极致。


    一丝怪异的恍惚感浮起:这里处处都在“供奉”什么。作为一个全民都有着信仰的国家,既然信仰,那么就说明真实存在。


    那也可以说每一个街角都有双眼睛注视着你。


    前面的男人停下脚步。


    你抬头看到面前是一栋老旧的两层木屋,外墙刷着已经剥落的浅蓝色漆,门口立着一对灵屋,插满了新鲜的花环和一些你不清楚是什么的供奉品。


    这让你有点惊讶,按照你的设想,能把不会说溙语的孩子接来这里上高中的阿赞,应该日子过得比较窘迫才对。可看起来这里香火旺盛,周围人对他也还算尊敬。


    “孩子们,请进。”


    屋门推开,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是檀木、药草、香灰混杂的气


    屋内灯光昏暗,墙壁上悬挂着许多符布,上面写着舞动的面条一样的咒语和佛像印记。


    角落里堆放着陶罐、木箱,有的口子塞着黑布,只是多看一眼,你感觉自己好像就听见了若有若无的低语。


    你注意到墙上供桌上的摆设:除了常见的佛像和鲜花之外,还有一盏陈旧的铜灯,灯火摇曳,照得供桌后墙壁上的影子摇摆乱窜。


    供桌旁挂着几串干草药和——那是骨头?你后知后觉道那是一整个动物的骨头打磨成的手串,应该是蛇。


    而地板上铺着草席,草席边角已经被磨得卷起。


    中央的位置摆着一个圆形法阵,阵心处放着一个硕大的陶盆,盆内是黑漆漆的液体,味道实在不算好闻。


    可比如学校里的那个真正的邪物,那家里的这个东西可就闻起来正常多了。


    你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其她女孩或许因为年纪小,又或许因为对“阿赞”抱着盲目的敬畏,又或许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慧敏甚至小声感叹:“原来你家是这样啊…好厉害的样子。”


    美玲撇撇嘴,却也掩不住心底的紧张,佯装轻松道:“怪不得你能吓我们半死,原来有点底子。”


    她们的思路很正常,性格也没有被扭曲。


    唯独静莲,依旧沉默。她低头走进屋内,额头的冷汗又渗了出来,顺着脸颊滴落。


    你看得清楚,那汗珠完全就是泥水。


    静莲根本就是个假的,泥人。


    ?!


    父亲把屋门一关,一声金属一样的响动从木门上传来,震得你一抖。


    整个世界像被隔绝。


    而你也突然清醒了一样。


    你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你注意到周围邻居的房屋布局,所以你们应该是从带花园的后门进来的,而这屋里摆设固然全都被各种法器所占满,清清冷冷的,可这里依然是你家里的客厅,而不是一个正经的法堂。


    自家的住处,却没有任何女性的痕迹。墙上挂的全是符布、铜铃、佛像拓印;供桌上供的是香、酒、水果“你”还是个高中生就罢了,可是没有母亲或任何女性存在过的影子就太奇怪了。


    哪怕是一只花瓶、一块绣布,哪怕是女性化的一些随身物品——你合理猜测这样家庭里的女性都是那种传统的女人,既然是这样,那她们就会有着符合传统印象的生活方式和兴趣爱好。


    你忽然意识到,这个身份的“家”里,从来就只有“父亲”。


    那么“你”呢,连溙语都不会说,想来从小就是在花国长大的,却被接来这边。这会和“母亲”的不在,有关吗?


    那边父亲一声不吭地径直走进内室。


    你原本还想和他说点什么,哪怕是试探、哪怕是闲聊,可他头也不回,抱着一堆东西出来,而后他直接把外袍解下来,赤着上身盘腿坐下。


    这是什么样的身体!骨骼的奇特你已经见识到,没想到连内里的皮肤都泛着奇异的光泽,仿佛常年涂抹过什么草药或灰烬。


    前胸隐隐有几道像刀割般的痕迹,疤痕却呈现出古怪的弧线。


    缝合线?


    只见他将铜盆放置在眼前,青柠叶和海盐一齐撒进去,倒入清水,又滴入几滴暗红色的液体。


    水面立刻起了细小的泡,仿佛被什么东西“唤醒”。


    他低声念咒,那声音断断续续,混杂着大概是溙语和另一种语言。


    接着,三支粗大的檀香被点燃,香气浓烈到呛鼻,你强忍着,还是不免从眼眶中泛出泪。


    他将香插在供桌前的铜罐中,随后拿出几只陶罐,一只只打开。空气里顿时弥漫开草药的淡淡土味和檀木的苦涩气,还有一股血腥味。


    最后,他取来一叠黄纸,这里又像是花国的民间做法了,用朱砂在上面画着符。他把纸放在火盆里点燃,焚出的烟雾在半空中盘旋,不散。


    “哎呀,这么隆重啊?”美玲的嘴上调侃,但眼神却忍不住往门口瞥,显然心里发怵。


    慧敏则完全吓呆了,双手抱紧自己的书包,眼睛湿漉漉的。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带着急促。


    静莲渗出的汗糊在脸上,让她几乎成了个泥娃娃。


    “一定要现在做这些吗?”你说,“您先给我们解释一下呗。”


    他只是抬手示意你们四个靠近:“坐下。”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他布置了四个蒲团分在地上四角,中间是那只盛着水的铜盆。地面上的那些白色粉线,在这时终于显现全貌:这是一个四角阵。


    线条不论多么曲折盘绕,符号密布,看上去,也就是一张等待合拢的网——


    作者有话说:本来打算在这一章结束这个章节,但是有点不知道内容这些是否符合审核还是顺延到下一章吧


    第157章 四方 4 ◎规则◎


    烛光在昏暗的厅堂里摇曳, 墙壁上悬挂的符纸随着风轻轻抖动。


    坐在正中央的父亲双手合掌,眉眼低垂。


    火光柔和了他的轮廓,一眨眼, 你总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看着他, 他也看着你。


    “你们招来了这样的东西”他开了口,似乎是明白这场和你的对峙中你的软抵抗, “孩子,你做事未免过于不谨慎了。你有着‘缚言’骨相,没想到居然来到了这里也威力如此巨大。”


    “别人说话只是吐出一口气就消散, 你却能让话语落地生根。难道在国内发生的那些事还不能让你警醒吗?既然说出口, 就成了‘定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可是我试着去解决它了。”你说,看着眼前人的眼色。


    “说出来, 就没有再收回的办法。”他说。


    他没有说谎。


    你思考着他说的话,一股荒诞感凉凉地砸入你的脑袋。


    这个能力未免逆天又无解, 无解在于谁知道你随口说的什么话会以何种你自己都不能确定的方式成真。


    如果说在这个副本里你的身份是这样子的话, 那你将要面临的挑战只会是成倍的增长。


    听了这么半天, 美玲急急开口:“请您为我们做法吧,我总觉得很不自在。”


    “对啊对啊。”慧敏和静莲附和着。


    你不再作声。


    面前的男人站起身,他批了一件像是道教又像是佛教的那种袍衣,衣角拂过地上的符阵。


    “那个东西, ”他语调压得很低,眼神森冷, 身体随着每一个蹦出来的字而前后摇摆,“蜡烛、镜子、纸人…对吗?红绳, 铜铃,佛头,陶罐对吗?”


    就像是他亲眼看到了似的!


    “是的, 它留下了尾巴嗯,你们,倒是机灵,但迟早也会失守。你们啊你们啊,小小年纪,胆子太大!”


    他啪地拍了三下手,这巴掌的声音钟声似的在屋里回响。


    “叔叔师傅,帮帮我们吧”美玲双手合十,絮絮着。


    “好。”父亲重新坐下,沉声道:“今晚,只有一个办法能把它彻底逼出来:轮转传咒。你们按我的顺序走,按照我的规定去做,谁都不要出错。”


    “听好了——”他开口,嗓音沙哑而低沉,“传咒的规矩,不需要你们多么念念有词,而是哪怕慢一点,只要保持好‘传承’的节奏,仪式就不会出问题。”


    你们四个交换了眼神,谁也不再多言。


    他举起手中一块黑色木牌,上面刻着歪曲的交织着的字符,再轻轻敲击铜钵三下。


    “当——当——当——”


    回音震荡。


    你们四个在他的引导下坐好,一齐面向着中间的阿赞。你的左手方向的那一角是美玲,右手则是静莲,正对面也就是四方的斜角处,则是慧敏。


    “先由你开始。”他盯着你,目光沉沉。


    你屏住呼吸。


    父亲伸手做了示范:五指并拢,先贴额心,再抵住嘴唇,最后压在胸口。


    “心,口,意。”他说着,动作像是将这三个地方一同封存。


    动作结束时,他的舌尖轻点上颚,吐出一句溙语的咒语:


    “阿南萨玛,坤洛帕塔,苏哇哈。”


    发音多鼻音和送气音,和你所接触过的任何一种语言都不相同。你只能小声重复,生涩却必须尽量模仿他的腔调。


    符咒一字字滚落,和你胸腔里鼓动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惊奇的是,随着动作念完咒语的瞬间,你感觉喉咙像被洗过似的,一种冰凉的清爽感顺着气息涌出,竟然莫名有些舒畅。


    你对这仪式的信任感多了几分。


    “传下去。”父亲点头。


    你转身,伸手搭上静莲的肩。


    她眼神紧张,嘴唇发抖,但还是跟着模仿:手指依次按过额头、唇边、心口,至于咒语,念得勉强,却也合格完成。


    只是,咒音从她口中吐出时,你分明看到一室的蜡烛将她的背影在火光里微微一晃,好像有某种力量把她压了一下。


    可下一秒,她猛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也安定下来,眼神有些迷离,好像真的被净化了。


    接下来轮到慧敏。


    她胆小,可这促使她做得更快。


    额心、嘴巴、心口,连着点去,咒语一骨碌就吐出来。


    你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却见父亲只微微皱眉,并未喝止,铜钵回荡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回应了她的仓促。


    最后是美玲。


    她跪坐得笔直,双手合十在额前,虔诚得像是真的在佛堂礼拜,她念出的咒语比任何人都要稳,尾音拉得很长,反倒带着一种悦耳的韵律。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落下,她把动作传回你这里。


    父亲点燃一把黑色的草药,烟雾在你们头顶盘旋,像一条细长的蛇,蜿蜒游走在四个人之间。


    肩膀上美玲的手指离开,你便伸出手再一次触碰额心——你自己的胳膊和你的身体像是环绕成了一个闭合的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其中传递。


    咒音吐出的瞬间,你的全身都好似被无形的水流冲刷过,从几个小时前开始的那股沉闷、紧张,甚至对“父亲”的抵触,都稀释开来。


    这感觉就像是把心间一口大石头给卸下来了。


    “很好。”父亲手里那些细碎的动作不停,拿起一个道具又很快换另一个,“第一轮,你们都没出错。”


    是啊,没有出错。只是,你隐约觉得,这样的顺畅过于诡异。


    从始至终都有那么一丝微妙的违和萦绕在你的神经边缘,可是等到你真的想要找到蛛丝马迹以揭开一切,却又无从下手。


    烛火继续摇晃,父亲的声音响起:“再来一轮。”


    你照例第一个完成自己的动作,额心、嘴巴、心口,吐出咒语,没有问题。


    紧接着,你拍着静莲的肩。手一放上去,你的眼睛就瞪大了。


    手下的触感软若无骨。静莲她——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毫无支撑力可言的胳膊,软绵绵地触碰了额头。


    当咒音该从她口中吐出时,她的唇只是颤动,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却像是噎住的呻吟。


    中间的铜钵里浮起一圈细微的涟漪,可是此刻室内根本没有一丝风闯进来。


    你看向父亲,他没有给出任何指引,只是冷冷看着。


    怎么这样?所以他的意图——不,不论他的意图是什么,现在的问题是——你的思绪很破碎,正如一切都那么的合理地往前推进却又让你怅然地不知从何处下手一样——就在这一瞬,你的脑海像是被狠狠敲了一记:这是传咒!早说了,最关键的是仪式不被中断。


    你被安排在静莲的前面,这本身就有着某种暗示。


    于是你果断地改变动作,坐稳在蒲团的同时你斜倾着身体,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竭力忽视手里这好像捏着软管一样的触感,抓着她完成从额心到嘴,再到胸口的路径,同时,你自己在唇齿间吐出咒音,压得极低极轻。


    你帮她把“该说出”的部分说好了。


    一股力量化作湿漉漉的风,像一条扭曲的蛇似的,瞬间沿着你们相触的地方滑了过去。


    仪式顺利传递,可静莲的身体却猛地一颤。


    她的眼睛猛地翻白,你瞥见她的颈侧鼓起一个个细小的包,紧接着咕咚咕咚地破裂开来,污泥,到处都是污泥,就这么溢出来。


    泥浆顺着她的身体瀑布一样淌下,滴落在地板上的符文上,迅速渗透开来。


    地板上的符文本来发着柔白的光,现在却被浑浊的液体一点点侵蚀。不,是覆盖。


    你们的蒲团也开始被污泥浸透,脚底传来冰冷黏腻的触感,每多一点,都好似有一条条手指正要把你们拽入地底。


    你心口骤然一紧——不能动!


    你猛地抬头,望向慧敏和美玲。


    慧敏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身体摇晃着想要站起来;美玲则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咬着牙撑着。


    你冷声喝道:“坐下!别动!跟着我!”


    不知道是否是你的“能力”起了作用,她们两个总算是再次坐定。


    你重新握紧静莲的手,完成最后一个动作,你把她的手拍向慧敏。


    静莲整个人瘫软下去,双眼空洞。她越来越矮,是她的身体,正在逐渐融化。


    仪式,还得继续。


    到了慧敏。


    她嘟囔着咒语,声音有些古怪。


    你凝神听着,这和之前完全不同啊。她居然——在倒着念咒!


    “慧敏!”美玲也注意到了慧敏的不对劲,她想要叫醒慧敏,可是慧敏只是狂躁地甩着脑袋!


    怎么,难道不只是静莲有问题吗?可是你明明记得她——


    想起来了!!她之前取回来的那尊佛头:残破、只有一半,这本身就极其凶险,而她好像对,她就是没有像你们一样哪怕卷起衣服、隔着一层布料去取拿佛头,她是直接用手去触摸的。


    她的情况应该比静莲要好,至少她看起来只是沾惹了邪祟。


    可是,你立刻明白:这个顺序一点也不好!


    如果是美玲在她的前面,就能像你替静莲那样完成慧敏的仪式。可现在已经晚了。


    父亲的咒声丝毫没有停,手势甚至越发急促,他的眼神扫过你们:“继续!”


    没有余地,哪怕反过来,还是要继续!


    慧敏已经彻底反着完成了动作。咒语如同倒流的水,冲击阵法。


    继续说明逆转顺序并不会打破传承!


    你直接出手,再次攥紧静莲那几乎成了烂泥一样的手臂。不能出错。


    胸口,嘴巴,额心,顺序全部逆转。


    但咒语却卡在你喉咙里。不能出错。慢一点,也不能念错。


    “啊喝啊误误斯,啊特”


    有人拍了拍你。


    谁?


    一眨眼见,厅堂不见了。


    眼前四周只剩下漆黑的泥沼,你独自“飘浮”在这片污渍之上。


    所有的声音,火光,一屋子的同伴,全都消失不见。


    你半张着嘴,还卡在晦涩的反读咒语的某个片段之中,可低头看自己的手,却恍惚发现手指不再属于你。


    十根手指扭曲、重叠,前后左右混为一团,你根本无法分辨动作的方向。额心?唇?心口?哪一边是前,哪一边是后?


    这是逆咒带来的错觉,稍有差池,你就会彻底迷失。


    不能出错,不能慌。


    你立刻咬破舌尖,用剧烈的痛楚逼自己清醒。血腥气涌入口腔,你强迫自己分清方向:


    你把十根晃荡着的肉条依次按下,每一个字都深思熟虑后再念出,终于咬牙完成动作。


    瞬间,你眼前的世界骤然复原。


    你重重喘息,整个人都在水里浸了一遭似的。不论如何,你回来了。


    现在,轮到美玲。


    你立刻快速告诉她刚才的关键:“别怕!保持清醒,一切都慢慢地,不要出错!”


    美玲点头,眼一闭就开始动作。


    看她的了。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你的视线死死锁住她的手指,听着她的咒音。


    短短几十秒,像几十分钟那样漫长。


    终于,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阵法中再次亮起微光,把四个角连接起来。


    你全身一松,背脊的冷汗湿透了衣服。这一轮,死里逃生。


    “继续。”父亲说。


    而你也终于找到了那一点点让你如芒在背似的违和感在哪里。


    还是静莲。


    她的身体正随着一轮轮的仪式彻底液化。


    泥浆从她的眼眶、鼻孔和嘴巴里不断涌出,她的下巴已垂到胸口,再没有任何肌肉能够支撑她的行动。


    连你,也不可能再握住她的手。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慧敏和美玲一切正常,她也没有可能再做出任何手势,发出哪怕一个音节。


    本来,你认为这是好事。


    在你们四个里面,静莲显然是早已“出局”的那个。仪式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驱除邪祟吗?那她的毁灭,不就印证着仪式的正当吗?


    你的呼吸急促,脑中思绪翻涌。


    可是,四角——必须四角齐全。这是所谓的“父亲”安排的规矩。可实际上,四人里有一个已经几乎要化为泥浆,而他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这场仪式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如果注定无法完成,那它的意义又是什么?


    四个角,传承


    假如,你在教室时的脑内联想,不仅仅只是影响了那只鬼物的出现呢?


    ——四角游戏,这可是人尽皆知的招鬼游戏。在你当时设想某个可以搬出来吓唬人的仪式的时候,你脑中灵光一闪的片刻,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游戏吗?


    你不能确定,但假如你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进行联想的对象,是的,只能是“四角游戏”。


    四个人分占四个角,第一个人离开她所在的角落,再去拍第二个人的肩膀。等到第二个人前去第三个人的角落后,她站到第二个人原本的位置上。第二个人再去拍第三个,以此类推,最后第四个人站到第一个的空位上,她需要拍拍手,游戏才算一轮闭合。


    可怕之处在于:玩得久了,总有人会忘记自己是第几个,或搞不清哪个角落该是空的。


    那一刻,“第五个人”便会占据空角,而众人则稀里糊涂地把鬼当人继续下去。


    结果是?多出了一个“人”,原本的四个人就会被悄无声息地替换掉。


    你心口骤然发凉。


    对啊这不就是四角游戏吗?只是换了外壳,换成了“轮转传咒”。


    只是不同的是,这屋子里,从一开始,至少你和这个所谓的父亲,就知道,静莲,她就是第五个人。


    你们一直在和鬼做游戏。


    接下来,又到了慧敏。可是慧敏之后,就又是静莲。


    “美玲!听我的!让慧敏顺着‘一开始的正向’再做一遍!你替她完成手势,像我之前给静莲做的那样,强行正过来!”你喊道。


    美玲愣住,没听懂。


    “快!她反过来了,你要正回来!这样顺序才能直接回到我这里!”你指挥道。


    美玲点点头,她是一个有胆量的聪明孩子,她知道你的话肯定有道理,哪怕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但依然照着你说的做了。


    她几乎是用力拽着慧敏,逼着她再走一遍手势,把原本逆向的流动,重新拉回了正向。


    这样一来,顺序就成了:慧敏到美玲再你。


    阵法骤然一震,重归轨道。


    现在是你。


    你做完自己的动作,咒音滚落,额心、嘴、心口,闭合如环。


    胸腔里有什么在剧烈震颤,仿佛被重锤捶打,你撑了下来。


    下一步——照理应该传回静莲,可她早已没了人形。那滩泥浆在蒲团上翻滚、冒泡,散发出腥臭味。空缺的角落,已经出现。


    你猛然抬头,看向中间的父亲。


    他仍在盘膝施法,双手不断翻转,口中念咒,全然无视这一切。


    ——他才是那个本该在第四个位置上的人!


    你直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该你了。”你森森开口,咒音滚落,犹如判决。


    烛火噼啪爆开,火苗猛地拉长,照亮了父亲的面孔。


    那张脸在火光中狰狞地扭曲,眼角的皱纹也裂开了缝,露出里面不该属于人的质地。


    他确实不是一个真实的人,他也来自于你的幻想。


    他是你根据美玲几人对于他的描述,再结合你对于在副本里要和“血亲”相处的抵触情绪,才诞生出来的可怖幻象。


    真是有意思!你只是弄虚作假了一个小小的仪式,最终居然引发这么一场真实的蝴蝶效应。


    阿赞眯起眼,嘴角拉出一丝怪异的弧度:“孩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出错了。”你说,“我已经传递给了你,你就应该直接做那些动作,然后念出咒语。”


    阿赞的脸色一瞬间彻底沉下去。


    “仪式在你这里断开了。”你说,”所有的反噬都归到你的身上,所有还活着的真实的人全都会安然无恙。”


    你不熟练地运用着自己的能力。


    就在这短短数息之间,厅堂的地面猛然震动。地上的泥浆不断翻滚,形如无数张嘴在同时开合。


    静莲的身体彻底塌陷,化作一摊漆黑的泥沼,鼓起人形的泡影,随即炸裂。


    慧敏如梦惊醒,惊恐地尖叫,美玲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用力,将这阿赞的身体往阵法外一甩,逼他跪坐在静莲的位置。那一瞬间,整个屋子仿佛认定了他就是缺失的第四角。


    倒吸空气一样的杂音把火光从蜡烛上吸起,凝结成巨大的火球,砸落在他的身上。


    他脸色瞬间剧变,身体猛地绷直,像是被千钧重力压住。


    黑泥从地面狂涌而上,顺着他的衣袍攀爬,死死将他束缚住。


    无数扭曲的手指,从黑泥里长出,扯住他的四肢,将他牢牢钉在“角落”。


    他仰头,发出一声撕裂天地的嚎叫,声音里夹杂着无数鬼哭狼嚎。


    轰!


    阵法骤然亮起,四角齐全。


    黑暗凝固,泥沼收缩。


    你们三个被重重甩出,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就在眼前冒着金星的时候,你忽然听见了一叠声的低语。


    它不是从外部传来,而是从你的大脑、血液、骨骼深处溢出。


    ——是副本的规则。


    它们一条条在你脑中浮现,每读到一条,你便感到身体被紧箍般勒住。


    1. 永远合十行礼,即使你不知道对方是谁


    2. 你可以爱任何人,但你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


    3. 漂亮的事情不该被拆穿


    4. 你必须接受安排,即使你不明白为什么


    5. 肉有贵贱


    6. 当你感到无措,斑斓,椰子和芒果可以解决一切


    7. 学会虔诚。学会知足。学会忠诚


    8. 男人?女人?照照镜子


    9. 金色是神圣的颜色。凡是金色的,都不能说“不”


    10. 有些人一直年轻,因为他们从未质疑过任何事情


    11. 找到你的角色,然后扮演下去


    12. ?


    最后一条没有显现。只有一块模糊的阴影。


    你睁开眼,四周只剩两位女孩,脸色煞白,眼神呆滞。


    而你也不遑多让。


    这是你的第六个副本。


    而到现在,才是这个副本真正的起点——


    作者有话说:爽爽爽,就这个熬夜爽,如果不是一宿没睡,就真的写不动,哈哈哈哈哈,我太喜欢熬夜了,哈哈哈哈哈


    第158章 “家” ◎拳打老登◎


    静莲确实出事了, 她的尸体在地下室被发现,以恐怖的角度被弯折在罐子里。美玲报了警,很快, 你们三个的“家长”自然就都过来了。


    闹了一晚上, 在静莲家人的哭嚎声中,慧敏的家人最先把她接走。


    美玲苍白着脸说了你们玩了通灵游戏, 然后事情就成了这样。她看了看你,只说她是那个“主谋”,并没有说更多的你在其中的作用。


    大概这个副本就是这么特殊, 警察在简单的调查了现场后, 就选择了相信美玲的说法,仓促结束了这个案件。


    “你要等你的家人来接你吗?”美玲问, “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你看着手机里十分钟前发送出去的消息,对面还一直没有回复, 摇了摇头:“不用了, 你也很累了, 回家休息吧。”


    唉,你还是得等人来接你啊。谁知道闹了这么半天,原来这一切居然都只是一个场景。


    ——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你睁开眼开始,就直接进入了一个教室场景。应该是放学后的教室有着什么包括美玲她们都并不知道的禁忌或传说, 所以一切的发生才会那么顺其自然。


    你想,你的能力应该是真的, 只是在这个教室里,一切都更放大化。


    那你又不禁继续想:如果你当时选择直接摔门离开, 那后续要如何发展呢?你会被强行困在这个教室里、然后在这三个小姑娘的逼迫下做她们要做的那些游戏吗?那么后续的走向还会是这样吗——你们一起进入一个去往你家的幻境,然后在这里,你打破幻境, 直接获得规则。


    对,这一点,太奇怪了。


    你从来都没有像这样直接从副本里获得过规则,都是通过学联群或者其她友善的外来者才能得到相关信息。


    可是这次,你就这样打死了一个“怪”,然后获得了整整12条规则??


    不,不是12条。第12条规则实际上只是一团模糊,看上去,像是在邀请你自己去探索发现。


    你搞不懂了。


    这个副本,也太过凶险了。


    就算你很自信自己的能力,依然有概率,你会直接折在这个场景里;大概率,你没有走上这条打怪的路,那岂不是意味着你拿不到规则?


    或许就像美玲说的那样,这里只是一个小城市,整个学校的花裔都很少,那么你想要在这里找到第二个外来者,说不定是很难的;所以大概这是副本给你开的平衡模式?地狱开局,因此就给你放个水:只要从场景里活着出来,就能让你直接看到规则?只是祂又不那么真心实意地要你好过,所以还藏着掖着,看样子是准备最后再给你来个大的?


    嗯,有道理。你说服了自己。


    你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幻境里吃的东西理所应当地不做数,你的脸变成了一颗大苦瓜。


    过了很久很久,你的“母亲”才回复你的薇信,说她马上到。这一个“马上”,就又是20分钟。


    来的人是一个看着有点畏畏缩缩的中年女性,很瘦小干巴。和你真正的母亲有点像,但是带着明显花国西南部人的面部特征。


    这感觉有点怪异,不过你之前也接触过副本里的“大姨”,对这种陌生又熟悉的违和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她一路上都不说话,只是拉着你的手快速地往家里走。这一路的经过和你在幻境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路途并不一样。


    很快,你到家了。和幻境里的不一样,这里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民居而已。


    铁门一推开,一股混着檀香、炒菜的油烟和防蚊液的味道就扑了脸。


    长条形客厅昏黄,吊扇“咔嗒咔嗒”慢半拍转着,墙上是脱落的浅蓝色的油漆。说实话,很破旧。


    目光再一转,电视里放着溙剧,演员们表情夸张地做着各种动作,看起来情绪十分饱满,可惜被调成了静音。


    靠窗一整面的玻璃柜里摆满佛牌、护身符、金边小卡,标签用花语写着“生意兴隆”“逢凶化吉”,下面还有一只收银盒半开着,零钱叮当。


    低头,脚下的地垫上粘着泥灰,鞋架挤满拖鞋,看着倒是干净。


    你再一抬头,往屋子里望去,传说中的“父亲”,就坐在沙发上。


    好事,他是个正常人的长相;坏事,他在有着和你自己的父亲几分像的基础上,长得像个坏人。


    他把双腿大大地分开,啤酒肚撑着旧T恤,眼眶乌青,嘴角还有一圈没刮干净的胡茬,手里攥着个计算器,啪地按一串又一串。


    看见你杵在门口,他把计算器摔在茶几上,似乎有无名火起。


    “你还知道回来?”这一口的普通话带着南方口音,还有点扁扁的,“几点了啊?怎么闹得警察都出动了?你到底要不要上学?”


    此时你正站在门口换鞋,走这么一会儿路却也让你流了不少汗,这会子被室内风一吹,凉得发麻。


    你边坐着自己的事,边出于礼貌地看向正在说话的他,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忽然觉得你有点像坐在陌生的戏台下,看一个滑稽的陌生人使劲念台词。


    你的妈妈爸爸都是体面的人,家里不说多么模范,但是从来不会这样对着孩子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吼。


    “你妈呢?”他忽然把矛头转向你的身后,“你看看这地,油滴子一地,她一下午都在干嘛?锅子也不刷,菜也不备,这成何体统?!”


    母亲不吭声,只是迅速地换好鞋子,就低着头走进里屋,拿出清洁剂和抹布,蹲在地上就开始擦拭。


    “你整天就知道做家务!”女人的乖顺并没有换得男人的满足,他猛拍了下茶几,另一只手指着你的鼻子,“你看看你的小孩!在国内也不好好上学,整天就是惹事!来这边又能怎么样?溙语又不会,还闹着说要去国际高中,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念书?你在普通高中又干什么好事了?就你这样,随便念念,在东南雅这里找个大学弄个文凭不就完事了?我看你也就只是个”


    这个身份是“父亲”的男人嘴巴格外的大,像个□□,他叭叭地说个半天,而你只是挠了挠头,把书包放下,找到厨房,把母亲做好的饭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开始吃。


    你的眼神一直落在男人的身上,脑子里却蹦出你现实里的妈爸,那对人到中老年仍愿意听你讲公司八卦、怕你加班太晚的两张脸——她们也许不是完美的,但爱是真实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和你之间的那些曾经的矛盾也变得柔和——她们在变得柔软,而你也在变得更强大和独立。你不再像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只是以单一的“东雅家庭受害者‘’的身份去一味地审视一对也有她们自己局限性的母父,因为你知道你已经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


    再看到面前暴怒的男人,你觉得有点可笑。这是以一个成熟的成年人看待另一个完全不成熟的巨婴成年人的视角发出的俯视。当然,你实际上只抬眼看了他一下。


    可是这一个眼神就像水滴落进了油锅,他“蹭”地站起来,茶几都震了一下,玻璃杯里的茶水漫到桌沿。他伸手就去抓桌上的木尺,脸涨到通红:“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养你这么大,你给我摆脸子?!”


    还在地上蹲着的女人失声:“别——别动手!她刚回来——”她慌里慌张的,可是一看到男人的架势,就又噤了声。


    木尺朝你肩膀劈下来的一瞬,你侧身,手腕自然抬起,握住他的手。他手里的劲道虚得厉害,被你一按就脱了力。你顺势半步切入,另一手压住他肘关节,身体重心往下一沉。


    你的动作很克制却也很有效,他整个人立刻就被你“按”着倒退好几步直到沙发边缘,腰椎被沙发靠背顶住。他像一只鼓噪的大公鸡忽然被按住了脖颈,长着嘴巴说不出话,就这么愣住。


    “你放开你爸!”女人这时倒又有了力气,她扑上来,慌乱地拍你的手臂,力道怪重的,“造孽啊造孽——别这样,快松手,快松手!”


    你没有看她,只盯着男人涨红的脸。


    近距离看,他眼下那两团乌青像糊上去的灰泥,皮肤松垮、毛孔粗大,啤酒肚拱起,手臂却细,指节发白,呼吸味臭得很,看起来他平时烟酒甚至是别的花国不允许的东西都没少抽。他试着挣了两下,没挣开,气就更短了。


    “以后少管我的事,知道吗?”你语调平平。


    你嘛,要说多么强大无敌也不至于——嘿嘿,你当然也可以这么想——在五个副本里跟怪物周旋历练出来的体格和格斗的技巧,让你能够把这样一个色厉内荏的男人给制服,完全不在话下。


    你手上继续用力,作势要把他的骨头掰断似的。


    他瞪着你,喉咙里发出“嘿——”的一声,像要从牙缝里拱出一句狠话,最后还是没拱出来。


    他的眼神露了怯,你便松了手。他的手臂软下去,木尺“咔哒”一声掉在地上。


    “哎呀你看你怎么这么对你爸爸,真的不孝啊!”女人哭起来,又趁机拽住你。


    而男人被她的声音提醒了,猛地转头去看她,怒气重新找到了出口:“你看看她!就是你惯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护着!”又抬手想去打她。


    你手指一扣,拽住他T恤的后领子,把他从女人身前往回一带。他一个踉跄,你再往他膝盖弯处一踢,扑通一下他就跪在了地上。


    他的怒骂被生生憋回去。他抬手想把你的手扒开,却还是没扒动,他对上了你的眼神,他竟然被惊出一身冷汗。你看到他的发际线处往后松了松,这下,他看你的眼神彻底像在看怪物了。


    “你…”他指着你,手指抖,“你给我等着!”


    “我等。”你抬下巴。


    男人气急败坏都有点不敢似的,抓起桌上的钥匙,踢翻拖鞋就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铁门。吹进来的夜风热得发粘,摩托车在小道上呼噜噜过去,他回头狠狠瞪了你——不,是掠过你瞪向“母亲”——一眼,“砰”的一声摔上院门,他扬长而去。


    屋子里总算静下来,母亲像是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立刻塌下来,蹲在门边小小地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她哭得不响,像生怕惹人嫌,手还下意识去收拾地面,絮絮叨叨:“怎么就这样了呢,就好好过日子嘛,你爸只是嘴碎,他养家也很辛苦的,你别跟他顶…都是妈不好,没照顾好你…”


    你看着她瘦削的背,枯草一样的头发被灯照得发亮,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这不过是副本里的“母亲”,她的胆小、她的求和以及这被日常磨出的卑微,和现实里那个总是生机勃勃的母亲完全不同。可是某个角度,她们的影子竟然叠了起来,让你的胸口产生一瞬间难言的酸。


    该死的副本设定。你想。


    “妈,我回屋了。”你淡淡地说,转身。


    “你再吃点东西…我给你煮汤,这么晚了,别空着肚子睡…”她从哭声里抬头,眼神里起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你没有应,只是根据她的眼神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房门拉上。


    你背靠在门上,慢慢吐出一口气。真的没有想到,也是让你亲历了一场鸡飞狗跳的大戏。


    你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很小,手工打的木床,上面只铺了层薄薄的塑料凉席,床头是廉价的粉色台灯,灯罩上还粘着几只死掉的飞虫。墙上贴了一张避邪的小贴纸,红绳系着一枚做工看起来很一般的佛牌,旁边则放着母亲叠好的衣服。


    你在这个房间里翻找起来。你是把那男的给打服了,可你依然需要对这个家庭了解更多。你觉得这个“原生家庭”的存在,一定还会有别的危机。就像曾经的洛斯国副本给你安排了个室友一样,某一天,她们一定会爆雷。


    将门反锁,你把整个房间都拆了一遍,终于,床底下,你的手指碰到一块硬物的棱角——一册被胶带裹过边的本子,皮面上还扣着一把小铜锁。


    找了根发夹撬了几下,锁环“咔”的一声松开。这是“你”的日记本。


    这里夹着几张打印的佛牌说明书和一张花语的“旅游线路价目表”,你皱着眉头再翻阅一阵,很快读懂了“父亲”真正的“工作”。


    美玲她们知道的那些东西都是谣传,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阿赞。他只是一个在溙国做花国人生意、混迹寺庙与旅行社中间的“带货向导”。


    白天,他从薇信群接单“一日法事体验:某某寺+开光+缘起补运”,再去寺门口找熟悉的小摊老板拿“带符布的牌”,再请旁边真正的僧人合影、拍视频,剪个“开光短片”发给客户。


    晚上,他又像个导演似的,串联司机、小店、甚至“灵异体验馆”,把“鬼屋”“降头展示”等东西拍摄得玄之又玄,发到她们这些人的特殊网站上去。


    至于为什么选择在这种小地方做生意而不是去大城市,至少高中生的“你”的评价是:他没有出息,走偏门都只敢捞小的,害怕真的招惹上大因缘。


    再往后翻,少年心事里更多的是对家庭的愤怒与无奈。


    小少年用最难听最恶毒的话诅咒着她的父亲,在她的笔下,甚至没有母亲的存在。这个家庭里,只有她和父亲的斗争,却又因为还不能独立,所以她内心的恨只能发泄给日记本。


    你读了很久,最后把本子摊在膝上,久久不动。纸页上那股孩子气的倔强,让你看到一个无比真实的“她”。


    你却忽然停住:你的这个什么出口成真的能力,不像是来自于身份设定的。


    假如说她有着这么离奇的能力,那么她大概早就会在某一次抗争里不计后果地诅咒了这个她憎恨的人。


    所以,这竟然是副本“单独给你”的东西吗??


    如果是,祂又想施展什么样的阴谋?


    你脑子一热,随即又冷下来。你甚至不会溙语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完全可以像在嘚国副本那样一直不说话,把“说什么都会成真”的风险降到最低。那么,有了这样的能力,它到底会给你带来什么险恶的挑战呢?


    你的生活,也不过是周一到周五去上学;有家长在,你也不会轻易被剥夺留子身份。你想不通,只好把目光再投向笔记本。


    你以前从未这样细腻地看到“副本里的自己”。除了抱怨,当然也有无数的小小细节:书包里夹着便利店小票,校服领口下缝了名字等等。


    这种“贴近”,是每个变成小留子的外来者都会经历的吗?


    你移开目光,镜子刚好照住你。


    你愣住。你,长这样吗?不是变成别人,而是那些微妙的线条——鼻梁与颧骨的交界、眼尾的弧度、额头的起伏——你,没错,你真的变了!你在往本地人的相貌靠拢!


    对了,有一条副本潜规则:要融入,但不可以过度融入,不然就会“迷失”。


    “得做点什么。”你对着镜子,竖起背。对于这一点,你倒不怵,毕竟以前就有过类似的经历且被你成功度过。


    “我被坦克压过别人都没有黑哥们说的话是听不懂的魔丸和灵珠是最好嗑的真正的奶龙要吃外卖”你摇头晃脑满含热泪地用你的宣言自我洗脑。只是这次,你瞅着镜子,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好像没什么用。


    “不是文化认同的问题。”你思索着,突然明白。问题不在外来者身份,而在自我认同。


    你刚刚读了太久的日记,那种孩子的委屈、怒火、渴望离开、又无能为力的复杂,将你拉进她的位置。你不自觉地和她共情,可过分的共情让你失去了自己的感知,反而逐渐被她的情绪所侵蚀。


    “那就把我自己的‘版本’叫回来。”你咳了一声,换了频道,开始背社畜的经典台词:“我爱上班,我最讨厌休假,今天也要把颗粒度对齐”


    你越说越顺,越说越心安,那种被现实摁在格子间里的熟悉感从骨头里爬出来:晚八点的外卖,凌晨的回车键,周五夜里半梦半醒间接到的群消息还有月初的绩效面谈。


    这才是你。不是五个月以来的留子,更不是这本日记里的孩子。你是一个已经工作多年的社畜,你即将要彻底离开副本,回归到正常的忙碌的现实生活里去。


    镜子里的脸终于停住了变形,你的五官又长回该有的棱角。


    你把日记本合上,重新扣上那把小铜锁,塞回床底。


    不管怎样,你还是确定好了自己要在这接下来的一个月的目标。


    首先,这本日记绝对是一个很有用的提示。父亲其人大概和你的那个幻境中的形象一样危险,你一定要小心防备他。


    其次,学校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但你也不能从今天就开始装病,然后整整一个月直到离开副本都窝在家里。你清楚这样的消极抵抗一定会引来意想不到的恶劣事件。所以你要利用好在学校的每一分钟,尽快地获取更多的学校内部的情况,然后——你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请假,尽可能地找到一个呆在学校和待在家里的时间平衡,来减少自己的生存危险。


    最后还是得学习语言和文化啊。


    就算经过今天这一遭,美玲她们不至于让你以后孤立无援,可是不会当地语言就一定会让你寸步难行。


    你不求能学得多顺畅,但是你必须逼迫自己速成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要听得懂什么是制止和请求或命令。


    这一宿,你都没有睡觉,死记硬背下来100句旅行常用短语,第二天,你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反复在心里念着基础的句法,就这么去上学了——


    作者有话说:突然发现第二人称是有点局限的,像这里设计“你”的家庭的时候要是写不好的那种我又觉得有点像诅咒人,要是写太好的家庭又怕会让一些敏感的咪觉得“不是谁家里都这么和谐友善的”……害反正最后折衷了一下,也希望不论是什么样的家庭氛围的咪,都会成为一个拥有自由和幸福的大人[红心][橙心][绿心][青心][蓝心][粉心][黄心]


    第159章 学校 ◎这就是“你”的高中◎


    你登上校车, 看着满满一车的溙国高中生,心里有种很怪的感觉。


    你知道既然自己的身份是高中生,她们也就会把你看成同样的年龄, 但是你还是不自觉地产生某种违和感。而即便你的真实年龄被自动忽视, 社畜的气质也在前五个副本的历练下被一扫而空,你的长相与这些本地人毕竟大有不同。


    这些半大孩子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 不论是带着点恶意的对于“异类”的排斥,还是仅仅只是好奇的打量,都比之前任何一个副本时要来得更明显。这让你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校车里人挤人, 唯独你的身边空出来一小圈。这么晃啊晃, 总算到了校门口时,早市的烟气还在路边没有散着。


    铁栅门外停着一排摩托车, 烤肉串和冰奶茶的小推车把巷口挤得只剩一人通过的细缝。


    黑底金字的校名嵌在花岗岩牌匾上,金色的字在阳光里很刺眼;而旁边是一座小小的灵屋, 插着万寿菊和五彩丝带, 谁经过都顺手合十一下。


    你看不懂溙文, 只能照着前面同学的动作——合十,点头,然后从门卫室旁边的通道挤进去。


    门卫穿墨绿制服,胸前别着校徽, 手边的册子翻得“沙沙”响。他抬眼看你一瞬,你忙双手合十, 把学了一晚上的溙语慢慢地念出来:“萨瓦斯得卡。”


    恰到好处的磕磕巴巴,既显出你的用功, 又显出你的“胆小乖巧”,这种性格形象在雅洲很容易得到年长者和有权力者的喜欢,对方果然笑了一下, 也没在对你多问些什么,还夸你“good”,挥手放行。


    进门右手是空场地,旗杆高高立着,底下画了白线,看起来似乎是分流的走道,是为了把人流分到不同的年级吗?这么说,这里的规矩很严。


    扬声器里放着轻微的校园广播,字句你听不懂,只能认出语尾的调调像一串铃铛在响。


    你的身边,学生们穿着一样的制服:女生白衬衫配深蓝百褶裙,有的在马尾上系了黑或蓝的发带;男生则是白衬衫、深蓝长裤、黑皮鞋配白袜,头发保持着清爽或者抹了发油。大多数人胸口绣着蓝线名字,袖口还有班级绣章。


    比你高一届的学长们路过,学妹学弟会微微侧身让开,合十问好,你也立刻跟上。你很快找到了属于自己年级的那道线,被人流带着往前。


    左边掠过食堂,隔着玻璃窗你看到半开放的钢桌铺成一片,食堂大妈们已经穿戴好了厨师服,在玻璃柜里忙碌,摆上半成品的炸鸡、绿咖喱和糯米饭,远处的奶茶机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视线再往里探,你看到一面墙上挂着巨幅金框肖像,下方用蓝布扎了花结,角落里放着供桌,椰子和香蕉整齐地排着。


    你认出肖像上的人,立马又跟着别人合十微微鞠躬了一下。


    教学楼只是三层的旧水泥楼,外墙刷着浅粉和米白,阳台镂空成花砖的图案,风从廊下穿过去,带着潮气和清晨的粉笔味。


    楼梯的台阶被脚后跟磨得发亮,转角钉着绿色指示牌:箭头、溙文、再配一个你看不懂的缩写。


    只看大楼,和花国的情况没什么区别,教室门都半掩着通风,天花板吊着大风扇,被提前打开,噗噗地转。


    你在寻找自己的教室的时候,先路过理科实验室,玻璃门后摆着整排量筒和瓶瓶罐罐;再路过广播室,里面的学姐对着话筒念通知,声音被扬声器放得很柔美——这是一种很怪的感觉。你听了一晚上的溙语学习,你分得清什么样是这里女生“普通”说话的方式。


    怎么说呢,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不过你还是多留意了一下这个女生发音的方式。


    再往前走,就是普通教室。走在这条敞开的走廊上,你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的高中:相似的建筑风格,还有装潢设计,广播里的音乐也耳熟能详。但只要目光多停留一秒,这种熟悉反而就会带来更大的违和感。


    这里,每个转角都设着一座小神龛,椰子、香蕉和万寿菊静静地摆成一排,金框肖像无处不在,里面的人明明在笑,可是目光依然森然——反正先双手合十再说。你摆出虔诚的姿态。


    你把教室的分布在心里一间一间地记:一层是行政与保健室,二层有各种教室密密地排开,至于第三层是你昨晚所在的那一层。和你现在在的第二层相比,楼上那层可破败太多了。


    而且,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处,被两道厚厚的警戒线所封锁。是因为昨天的事儿吗?你浮想联翩,脚步已经走到了你所在的M5文科班级。


    教室的门轻轻弹了一下,你先伸头探进去,空空荡荡。


    你一时间怔住了:明明是上课前的时刻,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你这才意识到,怎么明明你是顺着人流走进的教学楼,现在却好像只剩下你一个?


    恶寒从脑后升起,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将身子一扭。


    一双手拍在了你的肩上。


    “你来了。”是一道很温柔的女声,说的是带着口音的花语。


    你下意识地先将双手合十再回身,只见一位老师站在门口,眉眼含笑。


    “我在走廊看见你慢慢走,就过来找你。放好书包要直接去操场集合,准备升旗。你来的时间不凑巧,早到的同学已经在操场了,再晚的会直接过去,不会在教室停留。你是不是被空教室吓到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文化差异?你确实事先没想到去查好这些资料。你又合十道谢,口中念着“谢谢老师”。不过,她是你的班主任吗?


    她像是看懂了你的迟疑,笑意更深了几分:“我是你们的班级负责老师,溙语是库巴占衫,你刚来,可能没记住我的长相。”


    你点头,仍旧难免有点犹豫——你不知道你的座位在哪里。


    这位“库巴占衫”简直像是会读心,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又把声音压得低了一点,安抚道:“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一定很辛苦。可你别怕。今天起,我们一起把心安一安。做祷告时候,替她也念一念经文,让功德像伞一样落到你们身上。诸天见得到,祖先也会知道。你在这儿,会有福德护着的。”


    她带着你走到你的位置上,可你一抬头,就看到一只银色的高脚供盘安在窗边第四排的那张桌子的桌角,上面还放着几朵浅米色的纸花,花瓣有木纹一样的暗纹,边缘卷着,像是被烘过的干叶子,旁边还压着两支未点的细长蜡烛。


    “那是用来祭奠死者的纸檀香花。”负责老师说,“之后,人们会把这样的花献到火焰前,花一朵朵落下,愿灵魂得到宽阔的路。”


    那是静莲的位置。


    “走吧?”老师轻声问。


    你“嗯”了一下,目光却黏在了静莲的位置上。她顺着你的目光看过去,停了停,又温和地笑道:“放在那儿,也好。她在这班里读过书,坐过这个位置。我们让她还坐在这儿一会儿。等忙完今天,再一起去寺里点灯,帮她引向极乐世界。”


    老师说着,笑着,整张面孔极具女性的柔美,在柔美之上,还多了些神性的辉光。恰恰是这种难言的气质,让你的心颤了颤。


    那是自己的一个学生以那么恐怖的方式离开后,仍能如此从容的笑。


    你分不清这种从容是被练就的慈悲,还是与悲伤保持距离的习惯。你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在现实世界,你会觉得这样的人是疯子;而在副本世界,你觉得她也许随时都会变成恶鬼。


    可是,你所在班级的负责老师如果是恶鬼,那么整个学校都是什么?地狱吗?


    哈哈,有点意思——你装的,苦中作乐罢了。你觉得这是真的大事不妙。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首先,就要度过这个升旗仪式。


    不成想,你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仪式本身却只是平淡无奇的一个早会而已。


    整个学校的师生都不多,总共可能也就几百人罢了。


    你钻进自己班级的队伍里,很快看到了熟悉的脸:美玲和慧敏。她俩都有点蔫蔫的,看到你后,才精神一些。她们招呼着你过去和她们站在一起,负责老师也没说什么,你从善如流地就贴了过去。


    讲小话是不行的,但身边有了这两个“小迷妹”,你心里踏实不少。


    “合十。”发言台上的校纪律委员发出提醒。你跟着所有人把掌心合在胸前,手指相贴,把心口给按住。


    扬声器里再是一阵电流的喘息,随后传来女声:“萨瓦迪卡。”


    声音依然是甜腻的、不符合你对一位学校里发言人想象的,于是你抬头,只见台上走出一位端整的女士,穿着深蓝外套,胸前一枚金色的徽章熠熠生辉。


    她好高大,这是你的第一印象。她好美丽,这是你的第二印象。


    你来不及多想,便夹在所有学生里齐声回礼,女声“萨瓦迪卡”、男声“萨瓦迪卡普”。两道声音齐汇聚,竟然合成一道统一的、听不出来任何性别的声音。


    先是静坐一分钟。直到广播再次说:“现在,请同学们合十,闭目,观呼吸,愿心安定。”——这都是后来,美玲告诉你的。


    钟到整点,国歌前的提示音“当—当—当—”响了三声。全场齐立,面向旗杆。你看见绳扣被拉起,红白蓝的布在晨风里展开。歌声从各个方向涌来,人人直背,口型整齐。你不会唱,只能随着众人的节拍轻轻点头。


    那一瞬,鸟声忽然全没了,连操场边那几只刚刚一直盯着你看的流浪狗都伏下去,虔诚地礼拜似的。


    国歌完毕,台上主持的男生以合十作揖,宣布校训。台下的学生齐声复诵,当然你主要起一个张着嘴巴跟着哼哼的作用。


    随后是“今日开示”。一位穿浅色纱笼的佛学课老师上前——她的声音终于不是那种过于捏着尖细的调调了:“愿大家以美塔(慈)与卡鲁娜(悲)对待身旁的人。若心里有风,先闭目静思,等它自己走。”


    你看着讲台边那叠纸檀香花——与静莲桌上的一模一样——老师把它轻轻移到金边校徽前,点火焚烧。


    ——这是合理的吗?你在心里吐槽。


    接着到“纪律与告示”。最开始的那位女士再次上台。美玲后来告诉你,她是校长。


    而她的发言内容,却又和你高中时的校长差不多:“首先,发一下喜讯——上周竞赛的孩子表现很好。其次,请大家留意两点:发型与校服要与学校标准一致,鞋子保持清洁。”说到这里,她短短地笑了一下,“最后,也是我今天想特别提醒的:日落之后,学校不是你们该久留的地方。”


    “日落之后,风会换方向。保安需要巡查,值夜的老师要关灯、锁门。夕阳看起来很美,但它是让我们回家的指示灯。一切都要跟着规矩走,才会圆满。各位亲爱的孩子们,请不要在晚上逗留校园,也不要在楼里玩捉迷藏。如果必须参加活动,请跟着老师,带好通行牌,听从安排。我们相信你们明白事理,这会带来福气,保护你们安宁。”


    “还有一件事,”校长补充,“关于昨晚…无常到访的传闻。无常是老师,也是提醒。我们会以合宜的方式,给它一盏灯、一束花,然后把它送走。请同学们,用你们的美塔与卡鲁娜,在今天的一言一行里,为它作回途。”


    几句话,一个惨死的学生,就这么被带过。


    你对此感到很不适,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逝者已逝,而学校是用来上学的地方,要是大家都心怀恐惧,岂不是更糟糕。


    但你总觉得这许多好听到甚至是冠冕堂皇的话语背后是一种站在过高视角下的极致的冷酷。


    “各班依序解散。”主持的男生喊道。每个班的班级负责老师举起班牌,队列便像被看不见的线牵着,往各自的方向移动——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节比我想象的要难写俺也是大话虎了,居然还是超过了0点,真该打啊已跪TT


    俺总算回国了嘿嘿嘿困炸了=。=真的撑不住了,马上就要撅过去了,我明天会把这章补完,要是有已经买了的咪就请当成是买了打折章吧,我眼睛真的睁不开了,我脑子也要炸了


    第160章 课程 ◎学生果然还是要上课啊◎


    第一节课, 语文课。


    白板上,老师写着你看不懂的曲折字母,而你则尝试着多少想听一点。


    听多了, 说不定能听明白一些呢?


    你努力地想从中老师的发音中找出一些规律:是不是这个“圆圈”总在句首?是不是那个带尾巴的字符代表语气词的“啊”?


    好吧, 你承认你是在给自己找事干,不然你就要昏睡过去了。但几分钟过去, 你彻底放弃了对这语言的破译。你看着老师的笔在白板上来回移动,瞪大眼睛,保持微笑。


    你什么都听不懂。就算你啥都听不懂。


    可你仍然坐得笔直。你死死盯着老师的脸, 跟着她的语调起伏一点点点头——假装认真听讲这件事大多数花国学生来说毫无难度。就算你不知道她现在在讲溙语课文, 还是说引申着聊了些小故事,你仍然维持一个听课者该有的姿态。


    学生要有学生样嘛, 这是远离危险最简单的方式——就像你的学生生涯里,除了公认的学霸, 老师们大多会故意地把那些低着头一看就没有认真听讲的学生叫起来回答问题, 而只要保持自信, 老师就会跳过你,说不定还会留下一个“这孩子上课很认真”的好印象。


    十几分钟后,老师讲完了内容。她转身关掉打在白板上的照明灯,随后说了一串什么句子, 只看见大家纷纷开始翻书、拿起笔,三三两两低声讨论起来。


    看起来, 她这是把课堂交给学生了。那你要怎么利用这段时间呢?你正熟丝乱想呢,却发现老师转身从讲桌拿起什么, 朝你这边走来。


    你突然有点紧张。


    毕竟,前面说的那种情况,也有例外:说不定老师会很欣赏不论什么时候都抬着头跟着她的思路的学生, 而满怀期待地叫出你的名字。这个时候,要是你暴露出来自己早已神飞天外的话,你会比那些本来就不认真的学生要受到更强烈的指责。


    老师却只是温和着眼神,一边对着你笑一边靠近着你。即便如此你的胃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你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是要当众考你吗?要让你用溙语读一段课文吗?你努力维持着镇定,双手放在课桌上,指尖握紧了一点。


    不成想,她只是微笑着停在你桌边,把一本小册子轻轻放在你面前。封面是简洁的蓝色,印着《溙语基础练习册》六个花字,还有一行溙文标志着副标题。


    她弯下身来,用不是很熟练的嘤语轻声说:“这本是给你的。慢慢做,不急。加油,好好学。”


    你惊讶地抬头看她,她又笑了笑:“如果我不帮你找教材的话,那我怎么能算老师呢?我搜集了一下,这本花语教材是最好的,你应该可以很快就跟上我们的节奏的。”


    这也太好了吧!


    你连忙点头,一叠声地道谢:“谢谢老师。”


    她摆摆手:“考普坤卡,你坐着写吧。”


    她走开了,你在椅子上摸着练习册的封面,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在学校的处境比你认为的要好很多。这里的老师都知道你不会溙语,就连语文老师都愿意耐心地给你准备教材,这也就说明,在语言上的困难,大概不会成为你在这个学校里最大的危机。


    不过也不绝对。


    不管怎么样先好好学吧。你翻开第一页——从拼音规则开始,再到基础词汇“你好”“谢谢”“我叫…”,内容确实简单直白,循循善诱地向你展开对于溙语的探索,帮助你更好地理解。


    第一节课在你埋头写着练习时很快过去了。


    你一抬头,发现学生已经在收书,老师在讲台上点名。你也跟着合十道谢:“考普坤卡。”


    老师朝你微微点头,一副看好你为你加油的样子。


    随着老师的离开,同学们也拿起书、拉起椅子,穿着黑皮鞋的脚在地面“嗒嗒”响起,整齐地移动起来。


    这里的课程都是走班制,第二节课是嘤语,是必修的课程,因此你要和大家一起换去嘤语教室。


    但你的心情很轻松,毕竟是嘤语嘛,可算是有一门课,是你能听懂的了。


    英语老师是个年纪偏大的老师,头发扎在脑后,别了一朵花形状的发卡。她的眉眼看起来有点严肃,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带着柔和的微笑——不如说,你没有看到任何一位女性不是带着温和的笑在说话:“今天的小组任务,主题是——如何向外国人介绍自己的国家。”


    “大家要合作完成,准备好以后上台分享。”


    你挑了挑眉,就算在副本里,这种上课的方式也让你顿觉有趣。


    老师要你们自由组队,那你当然选择和美玲她们一起。


    全班很快被分成六个小组,你和美玲、慧敏和另外两个女生分到了一组。


    这种要上台报告的情况对她们来说是一个大工程,对你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你现在也是一个资深老留子了!


    你想着总得有某一门课你是可以表现突出让老师喜欢你、看中你的吧,于是你直接用嘤语发言,说道:“那…我们可以先列一个提纲,分成几个部分,第一段介绍国家,第二段讲文化,第三段讲日常生活。”


    美玲她们很意外你的嘤语这么好,再加上昨天的经历,美玲和慧敏带头表示赞同,剩下两个人自然也没有意见了。


    小组任务很快进行下去。你自然地承担了“结构规划”与“语言润色”的角色,甚至在别的组还在争论怎么开头的时候,你们这组已经开始写第二段了。


    那两个原本不太说话、对你也略有不认同的女生也明显放松了许多,不时低声问你一些句子的语序该怎么写,你一点点地帮她们调整,顺手还画了一些简单的图示。


    你不需要特别表现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你游刃有余。


    英语老师一边巡视教室,一边点头赞许。当她走到你们这一组时,她停了下来,看着你写的那一页纸,不住地点头,然后对你说:“你做得非常好。”


    你合十低头:“谢谢。”


    她看着你,忽然笑了一下,用花语缓缓说:“继续保持哦,也要好好学溙语。”说完,她拍拍美玲的肩,又往下一个小组走去。


    你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也会花语。这本是好事,却又让你有点微妙的不安。


    这个国家的花裔不少,但花语普及度不算很高,不过,作为老师,多会一门第二外语也属于常事。你暂且不去思考这种不知是符合副本情况的经历还是针对你的副本陷阱,专注着上课的内容。


    后来你们小组在全班展示时表现得非常突出。


    虽然是你写下的大部分文本,但你并不贪功。你让美玲先开场,她是一个很大方自信的女孩子,给你们组赚得不少热场分。慧敏和别的女生则依次汇报报告内容,其中一人介绍文化时还展示了她从手机里找出来的溙国舞蹈的照片。


    最后你拿着写好的结尾总结,清晰地说完了最后几句话。


    全班鼓掌。老师在讲台边也说:“这一组的内容很完整,配合也很好。”她朝你们笑了笑,又特意看了你一眼:“尤其是新同学,她适应得很快。很好。”


    你像个合十机器人一样再次行礼。


    一个上午也就四节课,这里没有大课间,也没有午自习,这么下来,一半的时间就过去了。


    你感觉还不错,老师很友善,而课程内容也很简单——说白了,没有考试的压力,怎么样都行。


    第三节课,科学课。因为“你”是选择了文科的,因此在你的课表里,并没有更详细地去分开学习物化生等课程,而是合称作科学课,在步入M5年级前进行一个过渡性的学习。


    早晨你就路过了理科实验室,你们现在也就是来到的这里。


    你们抱着箱子,排队去老师那里领取实验要用的工具。当你换上实验服的时候,你看到有学生助理去帮老师额外拿了两个大箱子。


    那里面是什么?你好奇地看了一会儿。你很快就知道了。


    实验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即便实验服很厚实,你还是不免打了好几个喷嚏。


    老师在讲台上调好投影仪,放出一段解剖操作的教学视频。视频里,操作者动作流畅,仿佛在摆弄一件静物模型,而不是一个真实的生命。


    你盯着屏幕上的青蛙腹部被割开的瞬间,眉头不受控制地皱起。视频继续播放,操作者按部就班地切开腹壁,再翻开组织剥离附着在内脏上的血线。


    这画面也太生动了。高中生学习这个真的好吗??你不是教育家,只是出于你的受教育经历来说,你感觉有点不能接受。


    但你说了不算。


    老师先是看着你说了几句什么,就见美玲举起手,接着,她就被安排到了你的身边。


    “今天是生物课,”美玲翻译着老师轻描淡写说的话,“我们要学习青蛙的消化系统,请同学们两人一组动手操作,注意安全。新的同学,如果不太熟悉,就由你的小组成员带你一起完成。”


    好吧,就算课程的内容让你有些不适,可是有了熟悉的同学帮你一起合作完成,那也还好。而且老师听起来,也和前两节课的老师一样,是愿意多照顾你一些的,那你也没什么好再继续抱怨的了。


    美玲坐在你旁边,她已经跃跃欲试地将手套早早戴好,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她既喜欢你能够在嘤语课上带着她多拿一些平时分,也喜欢当一个领头人帮助你带着你去学习。她轻轻拍了拍你的肩膀,大姐大的自信重新回来了:“别怕,我来动手,你你就负责画图吧。”


    你点了点头。


    老师打开那两个大箱子,把解剖材料一一分发。你们小组的青蛙被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它湿润的皮肤贴着袋子,呈现出一种黯淡潮湿的灰白色,它看上去很有活力,即便被美玲抓在手里,也还是不住地蹬着腿,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美玲拿起注射器,就这么捧着青蛙,稳准狠地把它给宰了。


    她很快就把青蛙放到垫板上。


    不知为何,你有点不敢看它的脸——明明,你连什么死尸的惨状都见过了——只是低头盯着自己手中的笔。


    “别紧张,”她说,有些兴奋似的,“我已经把它弄死了,死得透透的。”她看着你,又恍然大悟道:“别担心,我们以前学过正确的杀死实验动物的教程,它一点都不痛的。”


    你想说“没关系,我知道这是课程的内容”,但话卡在喉咙,变成一个迟疑的点头。


    你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但你终究还是抬起了头,毕竟这是课堂,你也不能表现得太差劲。当你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只青蛙的脸上——


    你顿时僵住。


    青蛙的眼睛翻白,黑色的瞳仁向上偏斜,按理说是无神、无意识的。但你却感觉它正盯着你。那是一种奇怪的聚焦感,可是明明就算它是鲜活时也与哺乳动物不一样的不规则的瞳孔就会更加冷酷、没有温度,已经死去的眼睛难道不该更加无机质一些吗?


    你立刻别过头,心跳有些乱。教室灯光在不锈钢手术盘上反射出冷白的亮光,你只能告诉自己——只是角度的问题,只是灯光的问题。


    是光落在了瞳仁上,外界的成因导致了眼珠的聚焦。


    先别想太多,继续上课。


    美玲已经抓住解剖刀,熟练地比对着视频的步骤,把青蛙的后肢固定,用镊子提起腹部皮肤,在皮肤与肌肉层之间划出第一道切口。


    你不想看过程,可你必须这么做。于是,你强迫自己更多地专注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把美玲分解出来的结构一一画下,这样能让你心里不适的感觉舒缓一些。


    按老师要求,要用黑笔画骨架,用红笔画血管,再用蓝笔描绘出整个消化系统。


    “好,现在是胃。”美玲一边操作,一边说着。她这是体贴你,她以为你不敢看是因为恐惧,所以她这样报菜名似的告诉你到了哪一步。


    她继续用镊子清理肠道周围的杂质。


    你低头照做,却忽然在余光里瞥见那只青蛙的腹腔里,有一个黑色的小团。


    嘶。


    你是记得老师展示的视频里,青蛙的肚子里应该有什么的。而这个黑色的东西,不是肝脏,也不是坏死缺氧的心脏,它完全不像视频中提到的任何一种器官。


    它就这么不规则地嵌在消化道末端,颜色暗得发亮。非要说的话更像一颗被烧过的石子。


    你轻轻碰了碰美玲的手。


    她一愣,看你表情不对,也停下了动作。你示意她往里看。她探身瞄了一眼,挑眉道:“啊,这个啊。没事的。每次解剖都能看到,这些动物的肚子里总会有。”


    “总会有?”你低声重复道。


    她点头说:“老师说那是自然形成的‘体内矿石’,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也没在试卷里考。”


    你沉默。


    哪里有这么多结石。


    如果只是一次,那是正常的异常;如果是每次都有,那简直就是再告诉你,这就是异常里的规则。


    看着美玲对此确实不以为意的态度,你忍着恶心,拿过剪刀,在青蛙的皮肤边缘小心地剪出一道小小的特殊的切痕。


    美玲对此感到疑惑却也没拦你,她只是看着你,选择相信你:“反正你有本事,你想做这个就做吧。”


    你没回答,只是低声说:“别告诉别人。”


    解剖课看似内容不多,实际做起来还是很慢的。一节课就在专注中安安静静地过去。


    下课铃响前几分钟,老师走到前面点名,确认每组已经完成拍照与标注,并通知学生把解剖完的青蛙收回到统一的塑料盒中,方便“统一处理”。


    你看着学生们把青蛙烂肉一样倒回塑料盒里,而那堆堆放在一起的青蛙,它们的肚子统一敞开着,这个场面有点像屠宰场。


    就算这里是高中,不是什么专业的医学大学,难道如何对待实验用的动物就没有伦理约束吗?


    课后,你装作有东西落在实验室的样子,又折返回去。你看到老师抱着塑料盒,哼着歌,你便悄悄跟她师身后,穿过教学楼转角,走到实验用品回收间。


    你以为青蛙们会被送去某个处理中心,至少是被冷冻或焚化。


    但老师只是打开门,掀开一个蓝色盖子的垃圾桶,把那些青蛙一股脑地倾倒进去。


    “叭啦啦”一声。解剖完的蛙体如废纸一样堆在桶底,开膛破肚,眼睛全都翻着向上。


    老师合上盖子,拍拍手,走了。


    这不对。就算是现实中没多少人会对没有皮毛也不可爱的青蛙有什么同情,可这里是副本。这绝对有问题。


    你顾不得还有课要上,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掀开盖子,开始翻找。


    你一边找,一边对自己说:“只是为了确认那颗石头…”


    因为你的心真的很慌。


    你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也就做饭的时候才会接触到生肉,有时甚至都不会用手碰触,只是把超市买来的处理好的肉块、肉片直接扔进锅里。可现在,你要在一坨坨软绵绵湿哒哒冷冰冰的死肉里翻找你的那只青蛙。


    而且不只是这样。你很确定,你的直觉在告诉你,你要快点,再快一点。


    每翻过一只青蛙,你都往它的腹腔深处看去,真的和美玲说的一样,那黑色的、不祥的结石,每只青蛙都有。


    你想着要不把所有青蛙都带走好了——不行,你昨天学习过的,这里的文化,可不是普度众生,而是各自有命。


    你不确定这和小小的青蛙与你的联系有没有关联,但你能找到的线索,就指向了这里。所以你只能对你的这只青蛙负责。


    终于,你找到了它。那只你做过记号的青蛙,就在垃圾桶的最下面,来自其它青蛙身上的粘液和脏污差点把你割出来的印记给遮掩上。


    你深吸一口气,把它装进自己的实验服口袋,快步绕到——嗯,就去学校后花园吧,那里有一片静默的草地,有三两棵香蕉树,野花就藏在草丛间,还有一座不知做什么用的水泥台。


    你挖了一个浅坑,把青蛙放进去。


    只是这样,就行了吗?你想到了静莲桌上摆着的那只供桌。


    索性你也用石子堆了一个小小的平台,把几片树叶插在上面,又从周遭采来一些小花什么的,堆放在这小坟包之前。


    你跪下来,学着网上看来的样子,用溙语磕磕绊绊地说出几句感谢的话。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念错,但你很认真。


    “对不起,谢谢你。感谢你向我们展示医学和生物学的神奇,愿你来世跃出池塘,自由而不再受控。”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我想让你有个很好的结尾。”


    你又用手机放了一些超度的咒语。


    刹那间,好似一直压在你身上的那股冷冰冰的感觉彻底褪去。呼,你真的度过了这一关。


    可是你不禁想着,那其她人怎么办?显然,她们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丢弃这些动物的。


    是因为你是“外来者”才不得不这样心惊胆战地处理这些小动物吗?如果你没想太多,就认为这种动物就交给老师处理即可,那你的身上又会发生什么呢?


    上课铃响了,你猛然惊觉,立刻跳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土,一路小跑回到教学楼。


    下一节课是佛学课,也是“你”的选修课。


    老师美丽,静雅,端庄,她穿着传统的服装,被学生们围在中间。看到了晚到的你,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垂着眼,摆成莲花状的手让你自己去坐到自己的蒲团。


    哈,这群学生给你留了个正对着老师的内圈第一圈的位置。


    你苦不堪言,只好学着别人的样子,盘腿坐好。


    在线香造成的烟雾缭绕的房间内,音响播放着空灵的声音。


    奇怪的是,你很确认老师说的是溙语,可是你渐渐地能听懂了。


    好了,你知道了,你又中招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周二)还会再更一章。本章主要就是一个过度和氛围的渲染,但之后可能还会再修改一下措辞,但主体内容不会变^^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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