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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热醒


    品行端庄的卫玠原气势汹汹要同谢青说个明白,意珠看他一眼,他就晕乎乎站好,等着意珠和老老夫人把话说完。


    谢意珠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是选定他的意思吗?


    他心头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想今日从无败绩的媒婆都没来得及带上,会不会太草率显得没有诚意。


    一会又想,他可能真是鼻子坏了,今日意珠没佩香囊也没捂他脸,怎么只是给个眼神,他好像也能闻到香味。


    卫玠不禁站得更直,端起姿态来。


    意珠再出来,就见雪色间卫玠拂袖而立,身姿挺拔,狐裘点缀在肩头如枪头红缨,艳得少年气更足。


    他手里还戴着串珠,不语时像模像样,下秒见了意珠,又眼巴巴起来,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看得意珠总觉得他身后压着条不敢晃的尾巴。


    上次卫玠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站到面前要意珠骂他打他,像是有什么奇怪嗜好。


    意珠心头松了些,走到他身边并肩看雪色。


    她不讲话,卫玠更不知这情境下该怎么开话头。


    一直看到这位骄纵小少爷就快憋不住本性,盯着雪花快盯出个洞来了,意珠才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卫玠低头看他的檀木珠子。


    这是他潜心请教功夫时学到的穿搭之术。


    听闻这样能显得人稳重可靠,卫玠就在文玩店泡了整日,翻出这么个合他心意的。


    但卫玠不能说是他精心装点的,更不能说这是从他们躲在一起的文玩店里掏出来的,不然显得像他回味,卫玠干咳了声,不着痕迹把手背到身后:


    “没什么,一个小物件而已。”


    “你要是喜欢,我还有很多,都送给你。”


    意珠抬头看他。


    在私塾里要听到卫玠的传言实在太简单,大家都知晓他是众星拱月,又对身边人出手大方,可以说只要是有他的局,花费几乎都是他一人包办了。


    人脾气骄纵些,也有底气这般。


    家世,样貌,他都有。先前用来搪塞老夫人的态度也莫名转了个弯,甚至愿意为飘渺婚约和家中抗争,娶她为妻。


    若要挑门姜夫人眼中正常又合适的婚事,从哪方面看卫玠都是她最熟悉,最合适的。


    意珠迟疑了下问:“你说要娶我为正妻,是真是假?”


    “当然,我同母亲祖母都商议过了,上次说回去要学的,也都学好了。”


    他那几顿打可不是白挨的,老夫人虽还没松口,但卫玠已做好抗争到底丢半条命出去的住呢比了。


    他后背到现在还是青的呢,就等着意珠提起这件事。


    寒冬腊月,卫玠靠近也热气扑面,狐狸毛扫过鼻尖痒痒的。他拉住意珠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真的,骗你是小狗,试试?”


    舌尖含住意珠虎口,说话也含糊不清的。他手上有练习射箭磨出来的茧子,舌头也比旁人的要粗几分似的,存在感格外的强。


    那双飞扬的眼往上看,一边吮还一边盯着她的反应。


    指间湿漉漉的,卫玠不会是小狗,他即使小幅度动动也像扑到面前的大型犬,总有种尖牙会咬破人喉咙的威胁感。


    意珠不适应的抽开手,推他。


    卫玠舔过嘴唇,闷不做声盯着意珠那双眼几秒,松开她。


    这是谢意珠第二次拒绝了。


    怎么,他嘴上功夫很差吗?谢意珠压根都没有试清楚。


    卫小公爷面上过不去,又拉不下脸面争取下个机会,只能嗤了声,佯装成无所谓的样子:“不试就不试啊,我也不是专门去学的。”


    “婚事,你也不用太在意。我是想娶你,是保证你会是我正妻,唯一的妻子,保证将后院的一切都交给你,又不是非要娶你。”


    “你先前都那样对我了,难道不打算负责?笑死,其实你负不负责都无所谓,我也是为了名声着想,完成成婚这件事而已,随你咯。”


    原来是这样,那他们各取所需,对谁都不亏。


    意珠彻底放心了,沉吟片刻道:“既然都是要应付家里,那就这样定下来也不错。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卫玠,你若真心想娶我,从今日起你不要再同柳全他们来往了。”


    “等等。”


    卫玠先捧住意珠的脸,假装不在意:“既然你有条件,那我也要问。刚刚谢青和谢缙之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成婚,原来是打算选他们的吗?”


    一贯只有旁人迁就卫玠、供着卫玠的份,导致这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压根不知道放缓手劲,意珠腮肉都被他捧得轻轻鼓起,话都说得含糊:


    “没有,他们只是为了让母亲满意才那样说的。”


    “我是很喜欢长兄,黏着他多了些,”意珠移开视线,没有看卫玠的眼睛,“但只是想依靠哥哥,只是这样而已。”


    谢意珠的嘴唇,看起来好红。


    说话声音很轻,气息便也又凉又软落在掌心,好舒服。


    卫玠神游盯着,总有低头凑近再嗅嗅的冲动,直到意珠说痛,他才如梦初醒松手。


    她哥哥说什么,只是哥哥而已,好像是这样吧?


    卫玠很不想低头承认刚刚被迷住,说谢意珠只是说话就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态度就更装得随意不在乎。


    “哦,知道了。”


    柳全跟在卫玠身边,总是别有心思的。不管真嫁还是权宜之计,意珠都不想分神去处理这种事,她多叮嘱了句:“那你也要说话算数,不要再同他们出去玩了。”


    不去就不去。


    卫玠去御林军中后,柳全确实也来找过他好几次。不过卫玠初次为官做得很认真,回来了又要学怎么讨女子欢心,哪有那么多空理柳全。


    但是他不能马上应下,不然显得谢意珠特别好拿捏他,卫玠摆手:


    “我们还没成亲就要管着我,我先前说得那些也没有错。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见就是了。”


    意珠见他这副样子,掩下话头,也没有多说了。


    谢青难得没有在后面看着,人不知去哪了,倒是杜氏身边的丫鬟等候多时。


    意珠明白这是在堵她,不过她恰好有事要寻杜姨娘,没有多说,跟着一道


    走了。


    进门坐下,照旧是上茶,不过目睹了今日谢家对意珠的看重后,杜氏没有再拿乔,开门见山:


    “不知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见过当年给姐姐保胎的郎中了。”


    “实不相瞒,那位郎中直白告诉过我,姐姐体弱,当年有孕时意外,安稳保胎都可能保不住那个孩子,遇上跳车的颠簸,小产是板上钉钉的事。”


    意珠想要个清白的身份,那玉佩怎么解释必须要有个合适的说法。


    不过说完意珠也只是抿茶,没半分被威胁到的样子。


    她真的不喜欢喝茶,不是小孩心性觉得味苦,只是每每喝一口都会心跳很快,夜里难以入眠。


    自从谢缙之接手她的衣食住行后,意珠手边就只有温水或蜜水,再没碰过一点了。


    她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从没提过,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呢?


    意珠微微出神,过了几秒才平淡问:“姨娘想要什么?”


    杜氏抬了抬下巴,她这些日子生出许多波折,受崇文侯冷落又被老夫人勒令静心,一切都是因为意珠,因为姐姐的孩子回来了。


    她的好姐姐总是要处处比过她一头,活着时这样,死了也这样,杜氏目光终于流露出几分怨毒:“我要你出嫁时,我随同秦氏送你,要你视我为亲生母亲。”


    “或者简单点说,我要在你眼中,我是姐姐,而非妹妹杜姨娘。”


    青桃不明白杜氏为何总执着于杜夫人的位置,她觉得这件事肯定成不了。毕竟小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姜夫人的认可,要把姜夫人放在第一位。


    视杜氏为亲生母亲,怎么可能?


    青桃万万没相信,意珠竟然同意了。


    交易来得痛快,杜氏也没心情同她说那些花架子话,只说玉佩的事,她自会给个让意珠满意的交代。


    不过放她走前,杜氏嘲讽:“你进来那天,我是没想过你亲缘会有如此丰富,辗转再三能让他们都捧着你,让谢缙之也为你破例。”


    “好歹母女一场,我便提前祝你寻回亲生母亲,找到自己的位置吧。”


    意珠不咸不淡接受了她的祝福,青桃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回去后解开意珠披风大理,又忙着把炭火烧起来,等意珠缓过来点后她才问:


    “小姐答应了杜氏,就不怕那日姜夫人会生气吗?您不是一直看重姜夫人,想要她认回您吗?”


    “看您吹了会风就冻的,快喝碗热乎的金玉羹暖暖身子。”


    意珠把身上烤得暖呼呼的,接过汤碗小口喝下去,反而说起件无关的事:“我其实不怕冷的,从前还没来京城时,甚至可以说是抗冻。”


    山脚下过冬,总有大雪封路难熬的时候。屋里柴火将就,就只能烧一个火炕,意珠是不好同一家人挤到一块去的。


    她只能把自己裹紧点,借着点余温。刘家三个孩子,冬日菜打霜野味也难寻,银钱骤然少了大半,给人做棉袄自然就要有人吃点亏,穿得单薄。


    刘父就说小姑娘家身子小,多穿点衣服就好了,哪用得着再做新衣?


    意珠在角落无法反驳,只有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套。她其实真讨厌这样穿,穿得袖子下面绷好紧,呼吸都被束缚住,却还是冷,冷得人想发脾气,对无能为力的处境发脾气。


    “现在到了谢家,四处这样暖,反而一点风也吹不得了。”


    青桃心疼,嗫嚅下想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意珠牵住她的手,两只手都热乎乎的。


    她说:“无事,我有分寸。”


    她目标从来很明确,要过好日子,要找母亲,可也绝不是求着人来当她母亲。


    往前十几年,她没喊过娘,不也活过来了吗。


    青桃也应声说是:“您说得也是。本来毫无声息搬过来,没同大公子说过,今日奴婢看大公子也布线施工hi生气的样子,都无事的。”


    想起今日谢缙之当堂的文化,意珠心头抖了下,又强下去,安慰自己既然当时谢缙之没说什么,想必时懂了无声息断掉的体面,不会再做什么了。


    她下午练了会女红,把明月借给她看的算账手记翻了翻,才上床入睡。


    白日喝了茶,又忆起泥泞讨厌的往事,意珠以为她会睡不着的。


    却没想到点燃熏香后,她意外睡得很沉,像陷入大团软绵,又像靠近太阳,梦里也不安分,热得她手心潮湿,在出汗。


    一种连绵感官徐徐漫开,一点点叠加累积,直到难以忽视,在梦中也溢出声来。


    意珠像魇住,难耐挣扎,脚踢被子时踹到什么东西,思绪又很快被新一轮的潮水带走,快速得她在梦中绷紧,差点尖叫出声。


    好像不对。


    意珠喘着气迷蒙睁眼,神智还沉浸在梦中,眼睛却恍惚见有人握着她腿肉埋进来。


    猩红舌尖一闪而过,低垂的眼狭长,晦涩,也眼熟。


    意珠心猛然停了半拍。


    什么搅动的声音更猛烈的响起,意珠发晕的瞬间那人手掌压下来,抬头,露出泛着光的嘴唇。


    额发已被他随意拂上去,攻击性极强的眉眼似乎也沾上水渍,他看了眼手掌,说:


    “谢意珠。”


    “手都打湿了。”


    第42章 窗外有人


    “手掌都打湿了。”


    话音才落,意珠反应更大。


    比神智先活泛的是本能。


    梦里残留的愉悦被一齐带出来,不知是有段时间没再见谢缙之,还是他这次直入主题,虚实的感觉归位重合后谢缙之指缝声音更明显。


    谢缙之困惑般抽手,鼻腔轻轻嗯了声,等意珠解释她的反应。


    “我、我没有。”意珠磕绊否认,去推下面的脑袋。


    她姿势不算好看。


    或者说半夜被哥哥弄醒本就不是什么很好看的事。


    “没有,那这些都是我自己弄的?”


    问句让意珠耻度飘升,人绷紧后感官就更明显,意珠眼睛都涌上雾气,艰涩喘气,差点腿软得坐到他脸上去。


    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她腿下面,他白日不是对她搬过来这件事什么态度都没表露吗。


    意珠闭嘴挣扎,膝盖被人压得更紧:“几日未见,你连句哥哥也不喊了,今日众人面前不是还说你最喜欢哥哥、舍不得哥哥吗。”


    谢缙之停手,吐息悬停在她剧烈收缩的小腹前:“再喊一喊,说你多喜欢哥哥,嗯?”


    肤肉随他吐息发抖,像条柔软缎带。


    直挺鼻梁卡住,意珠屈起的腿就往后踢,吸气声好比被掐住喉咙的猫。


    漆黑中口舌搅动的声音像接吻,意珠已经决定不同谢缙之做这种事了,就不能诚实表露出反应,然而谢缙之薄唇比从前更熟练灵活,或者说它太熟悉谢意珠,明白在这样不见光的情景下怎么轻易勾起她的反应。


    “在同哥哥赌气吗。”


    谢缙之笑了声,鼻梁刻意停顿,辗转,意珠压下来的手渐渐松了力道,神智涣散,维持得很勉强。


    “不,你停一下”


    声音似从细细喉咙里挤出来的,不自觉变了调,谢缙之不仅不停,反而更大口,意珠禁不住抬高声音。


    就是这点忽大的动静,招来豆点大小的烛火。


    火苗晃动在窗纸上,青桃的影子模糊,困倦靠在门边问:“小姐?”


    “怎么了小姐?”


    室外青桃关切,随时会推开这扇门,屋内她衣衫凌乱,被抬起的一条腿就挂在谢缙之肩头,垂下的裤脚摇晃,里头的香气也跟着浮动。


    没有咿呀多余的声音,意珠咬唇忍到极致,然而越忍,感觉就越违背理智不断叠加攀升。


    最后一秒谢缙之吞下舌面的水,按住她小腹将她转动成侧躺在床上,浮红迷离的脸就对着窗户。


    在意珠撇清人影的瞬间,谢缙之说:“回答她。”


    鬓发贴在


    细白脖颈上,她好似把被拉到极致的弓,脑中空白之际只记得死死捂住脸,才在崩溃发抖时没有泄出声音。


    心跳从没这样快过,意珠余颤都是急促的。谢缙之指尖还在打圈,意珠顿时顾不得许多遮掩道:“我、我无事。”


    青桃迟疑,手掌压到门上:“当真?”


    “只是做噩梦了,你不必管”


    剩下的话没有了,青桃茫然等了会,不太放心:“噩梦?可要奴婢送安神汤来?”


    里头安静极了,好似意珠说完话就昏睡了过去,青桃看了又看,等到确实没有动静了才后退,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回去了。


    谢缙之咽下东西,抬眸看捂进枕头里的意珠。


    她膝盖手肘都泛开粉红,谢缙之覆上来吻了吻,拨开她脸侧被汗沾湿的发,低语:“做得很好。”


    “喘得这么急,别把自己憋晕过去。好了,吐出来点。”


    意珠睁开迷离的眼,人是靠在身后了,手却没抽出来。她往前挪又被按回来,啜泣道:“你别再弄了,刚刚才”


    哪经得起这样。


    “才哪样?”


    “怎么又抖得这么厉害。”


    谢缙之状若不解,摁紧发烫发软的人,不知揉到哪意珠脱力的瘫软下来,终于肯松口哭着喊哥哥。


    只是谢缙之俨然不是先前一次就停的人了,似为了补上这些天意珠干脆的回避,他手段愈发狠,有多久?意珠数不出来,只惊慌发现谢缙之同她想的完全不同。


    他根本不是率先远离,就能心照不宣体面结束的人。


    越不露声色,只意味谢缙之越有耐心报复回来,白日同在屋檐下避不开,而夜里只要闭眼,谢缙之随时会坐到床头坐到腿间,在她发现不了的时刻长久注视,阴魂不散到仿佛梦里都会有他。


    “卫玠舔你手指,哥哥就舔不得了?”


    放下去的手臂横在她腰间,谢缙之另只手轻卡住意珠脖子,让她分毫都动不了,似有若无的窒息中同他一块下坠,直到再一次埋头时意珠失神哆嗦,谢缙之手掌蓄出小片水窝。


    陌生的事件,意珠崩溃低头,恨不得再把脸捂进枕头里。


    头发因此更凌乱,衣领往下滑落,锁骨和颈项线条在喘气时突现得分明,大片粉色漫开,让她看起来像朵快被摇散的花。


    东西大多洒到谢缙之衣服上,把他衣襟全打湿,他也泰然自若坐起来,仿佛差些被打湿脸也不是什么大事。


    “分开几日,你反应好像更大。”


    “你现在有很多时间同我说清楚,是怎么从姜家回来后就再没看哥哥一眼的。”


    意珠这会软绵绵的,什么劲都提不起来,思绪也迟钝,沾不上那些弯绕算计,只是启唇吐好听的话:“对不起哥哥,我只是知道自己身份后就不想打扰你了。”


    “我以为你不会生气的,因为你一直是谢家对我最好的人,你是哥哥呀。”


    谢缙之似笑非笑看她说这些,挑开衣领:“继续。”


    意珠慢吞吞的:“我诚心反省了自己,先前的那些事确实不对,要改。既然还你的已经还够三次,那也应该不继续了。”


    “住在那本就叨扰哥哥,早就该搬走。我搬过来也好,这样哥哥就清清白白的,毕竟这种事被人发现了,对你我都不好。”


    “说了这么多理由,就是为了同我断开?”


    “看看,”谢缙之擦掉下巴上的水渍,示意她回想刚才她自己缴械投降,“若当真决意分开,方才夹着我头的往里送的是谁?”


    “我”


    “刚才一窗之隔,有人在外面也发现不了什么不是吗?”


    “我们太擅长做这种事,做了也不会被发现,还有什么分开的理由。”


    意珠神色放空,四肢都暖洋洋的,她迟疑了下说:“可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婚”


    “谢意珠。”


    谢缙之平白打断她剩下的话。


    他现在没有耐心听她说有多忠诚于那个飘渺无趣的婚约,或者是她天天选的卫玠。


    谢缙之今日不比从前那般一丝不苟,额发尽数拂了上去,衣襟沾水下巴手指都是湿的。喉结、眉眼连其他的反应都没遮掩分毫,一切都让意珠看个清楚,看得她眼皮一跳。


    “你要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确实不一样。以前是私通,现在是偷情。你有婚约,这也不妨碍你把哥哥的衣服都打湿。”


    “我说过了,我们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包括你的、未婚夫。”


    光说那三个字谢缙之就闭起眼来,很快略过这句话,像多说一个字就要忍不住。


    好在他还是忍住更多晦涩可怖的念头,压住了眼神。


    “今夜你也看见了,你结束了,我还没有。”


    谢缙之解开他自己的衣裳。


    和对待意珠相比,他对自己称得上简单粗暴。但即使只是这么隔着衣服的一个动作,意味却好怪。


    意珠看一眼就慌忙转过头,不肯看。


    谢缙之摁住她后颈:“看着。”


    谢缙之的手很大,意珠早就知道,在她身上和握着他自己显现出的感觉却决然不同。


    一种不直接却更要命的张力让意珠无所适从,她不明白,明明谢缙之没要她帮忙做一点,只是看着,似有若无的低声和衣料摩擦声却让人反应更大。


    仿佛已经联想到触感,陷入这怪异又旖旎的沼泽中,和他再沉沦一回。


    混乱、互相泥泞的夜晚,直到天亮才结束。


    意珠早就困得东倒西歪,没发觉揉皱沾污的寝衣已经被换下,也没发现谢缙之从她院里出去时,并没有着急离开。


    她门口很安静,天隐隐透着光,清晨透亮得一切都崭新,除了在院口冷漠站着的人。


    谢缙之看了眼地上积着的雪,垂眉笑了笑:“等了很久?”


    谢青眉间挂着霜,一言不发。


    他是睡不着胡乱走了几圈,走到谢意珠这儿是凑巧,或者可以说是那几日筹算留下的习惯。


    他没打算在这里碰见谢缙之,然而碰见了也只是了然的冷笑,胸腔里要烧起火,都只是阴阴幽幽的冷火。


    真有意思,他守在这里像守谢意珠一道又一道不老实的门,守里头看不见就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也可能没发生的一间屋子。


    看家的狗要一条绳一根骨头,谢意珠给他什么了,用守着时宽慰自己的心境,来给他做她正宫的错觉?


    他真想笑,不为谁,就是冷笑。


    谢缙之衣襟上有奇怪的痕迹。


    谢青的笑停住,盯着他肩头几秒,谢缙之也发现那处,同他那根没再取下的腰带一般,就这么堂而皇之展露在人眼前。


    他问:“商量婚事时,你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这两兄弟少有谈话,白日其实也有过一遭,在宫中为绊倒大皇子合力入局,谢缙之得到权臣之路,扫清二房手脚,谢青得到崇文侯看重他的机会,得到将他母亲甩开污名的路径。


    白日两人心照不宣齐心协力,到了晚上,又同样心照不宣谈论起另个话题。


    谢缙之平静:“你要娶她?这不合规矩,也没有理由。”


    谢青也平静:“理由?理由就是我从没有以兄长身份自居,装出个好哥哥的派头照顾她靠近她,谢缙之,如果今晚,不,是今早了。”


    “如果你今早以长兄的身份来干涉我,那你从前做那些好兄长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不问心有愧吗?你守得又是哪条规矩,哪门心思?”


    第43章 剐蹭


    哪条规矩?


    哥哥半夜坐到妹妹床头,谢缙之的规矩。


    他并不因为谢青的挑明而羞愧。


    相反,同被接住水就会掉眼泪的妹妹相比,谢缙之耻度很高。谢青的话不痛不痒,最多算个和他一起回忆兄妹情深的引子。


    谢缙之带意珠回来,是为了玉佩为了压下杜氏,也是为了她摔下去时蛰伏


    在身后,随时准备推回去的手。


    只看她发亮的瞳仁一眼,就够了。


    区别是谢缙之还没有禽兽不如到一开始就盯上意珠,他后退止步过,试图将那一眼的打动维持在正常兄妹关系上,而意珠那时还没学好分寸,用频繁以目光品尝他。


    谢缙之问:“你觉得只有你们两个才有身份认同,同谋之情?谢青,太晚了。”


    “我们之间有我们的规矩,你若好奇可以去寻她问个清楚。”


    让意珠自己来说一说,她是怎么从偷嗅兄长外袍被发现,到被压着舔湿脸,到夜里被含住时下意识喊他名字的。


    天彻底亮了。


    整夜没睡让谢青身子疲惫,即使面对这样的宣判,也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了。


    他只平和通知谢缙之:“那你们关系真好。”


    “不过同我在这里说起不了作用。”


    “她现在是还在谢家,之后呢?你打算一直这样偷鸡摸狗,自荐枕席?一日没上台面,那就是上不得台面,她没想过承认你。”


    “谢意珠,或者说姜意珠她自己选的未婚夫是卫玠,我们两个都没被入选。”


    谢青看向那扇关闭的,没朝他打开过的门:“你比我更近一步又如何,你最多算个开胃小菜,你有名分吗?”


    谢缙之神色缓缓沉下去了,兄弟二人交换了个眼神,错身而过。


    谢青无比清醒,清醒知晓谢缙之听不得这样的话,也容忍不了这样的事,但他偏要说。


    只要谢缙之处理了卫玠和这桩婚事,剩下谢缙之能勾到的他也能做到。


    无非就是忍,从前忍了数年,如今该怎么忍就还是怎么忍,谢青仰头吐出口雾气,心境甚至算得平静。


    谢意珠真该擦亮眼看看,找身侧人就该找有容人雅量对自己更有利的,谢缙之这样的人,迟早有天会让她不如意。


    意珠一觉到天亮,洗漱后青桃嘀咕昨夜小姐是做了什么噩梦,意珠都打哈哈过去了。


    不过一推门看见谢青冷淡站在她门前,同从前等她的许多次一样,她已经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有种“我就知道”的了然感。


    青桃为谢青难看的脸色讶然,连忙招呼二公子进来坐下,喝杯热茶,谢青没进。


    这人真是奇怪,说有分寸他连给意珠关门的事都能做出来,说没分寸,他却并不踏足她的闺房,只在院里坐下。


    “我来是要问你,为什么那日选他都不选我。”


    意珠比他还奇怪:“我做什么要选你。”


    “和人成婚意味着彼此要坦诚相待,往后半生都要携手并肩,你选时没想过,卫玠锦衣玉食习惯了所有人围着他转,他能了解你包容你吗?”


    意珠有想过,但到现在为止订亲对她来说只是先稳住的一件口头事宜,她没多少实感,而且


    谢青说得挺对,她面对谢青时确实更放松,所以有想说的话直接就说了:“我不打算留在谢家,所以不选你。而且我刚进谢家的时候,你对我不好。”


    “杜倩来堵我,你都只是远远看着。”


    谢青气得一口气涌上来,真想用力敲她的头。


    就为这一件事?


    谢家的伦理议论自有谢缙之出手,但她怎么能因这一件事记仇到现在?


    “那日你不是把我拖下水,又踩回来了吗?”


    意珠不吭声。


    谢青俯身握住她脚,直接往腰上放。


    “踩,现在踩到消气为止。”


    她今日穿得新鞋,从里到外都是新的,脚尖软绵绵踩到谢青腰腹上,不疼,反而把她半边身子架到空中,慌忙撑住她自己。


    这只手都让她有些怕了,意珠蹬他:“你怎的半点脸面都不要?一会儿等人路过,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这话谢青得都想笑。


    他咽下冷嘲热讽,咽下淬了毒的怨意,无害勾唇:“让你讨要回来,又没做什么别的。这里踩够了还有别处,不过脸上暂且不能放脚的。”


    意珠被他说动了一样,犹豫下站起来,把手放到他脸上。


    谢青任由她做出这种轻视意味十足的动作,自下往上仰头,手不着痕迹环在她腰侧,握着她手往自己脸上拍了拍。


    “够了吗?”


    意珠端详他此刻的神色半晌,哼了声。


    谢青真心实意称赞她:“你这么记仇,我也是心安了。”


    “你心安什么?”


    “你我那天在书房门口是切实听到谢缙之态度了,”谢缙之倏忽转开话题,感受着意珠的手僵硬在他脸上,他笑起来,“他是怎么说的?他让吴泽闭嘴。”


    “对你的婚事绝口不提,在老夫人面前也没说过关乎真心的什么话,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人不会这样的,你应该知道。”


    他不说才好,意珠又没想要谢缙之说出来。


    谢青不紧不慢:“他这种态度就不对。你对我这一状都能记仇这么久,不会真毫无芥蒂吧?”


    “更何况谢缙之久居上位,控制欲极强,今日尚且如此,来日说不定要做更毒辣的事,你就不怕?”


    意珠嘴唇动了动,像是被说中。


    “趁早断了,”谢青低头,唇瓣擦过她指尖,“拖一天便难一天。”


    *


    在意珠的预想里,脱离谢家应是件有条不紊,正在推行的事。


    临近年关,姜时玉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仿佛在提心谢家他还有个妹妹没接回去。


    谢家还来不及打探意珠口风,杜氏院里就传出来更大的消息。


    原来是派出去寻杜舒云的人有了消息,却不是好消息。


    他们沿着意珠的村落四处寻找,寻了大半年才寻到当年见过杜舒云的妇人,只是依照那妇人所说,当年见到杜舒云时,她已然小产了。


    见到杜舒云的人家没那么多钱两救济她,只好变卖了她身上值钱玩意,玉佩便是那时候传出去,阴差阳错到意珠母亲手里,又留给了她。


    如此一来,杜舒云和那个没出生的孩子结局已定,这么多年来,谢家本就也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崇文侯听到这个消息时默然片刻,终归是叹了口气。


    杜氏窝在房中哭了好几日,听闻眼睛都哭肿了。


    消息是杜家人放出来的,没有造假的理由,又合乎常理的,众人一下只唏嘘这状阴差阳错的事,倒没觉得是意珠认领身份了。


    意珠身上关于玉佩的疑点摇身一变,成了杜氏和谢家最后一点缘分的象征。


    老夫人给杜舒云诵经念佛,意珠就关在祠堂中为这位杜姨娘抄写经书。


    她心里有数,此事是杜氏所为,也知道真相大抵八九不离十。


    但自己确实利用了她和那个孩子,意珠没有什么能做的,唯有虔心抄满整整十八卷经书,一同给那位素未谋面的姨娘烧去。


    定国公府也得知了这消息,卫玠送了好几份信过来,写来写去就是很笨拙劝意珠不要伤心。


    意珠捏着心,笑着骂了句蠢货。


    很快到了年关,东宫有了动作,宫里赏赐流水似的送进谢家和姜家,京城里的人心中同明镜似的,知晓日后这两家的风头,怕是暂无人能及了。


    谢家,正午时刻。


    饭桌上,一家人团圆喜庆围坐,崇文侯坐在主位,往下依此是谢缙之和谢青,自二房的人被抓住手脚后,崇文侯直接了断将二房一家送去江南了。


    谢青算是立了功,连王氏都被放出来,一同安置了座位。


    难得有这样喜气洋洋的时候,秦氏也乐于见到一家子整齐的样子,不说那些客套话。


    先是关切谢缙之多吃点,又是担忧王氏身子太单薄,感叹:“许是年纪大了,现在见到各位都好好的,这颗心才算是放得平稳。”


    说起杜氏的事也是感慨阴差眼错,杜氏热泪盈眶,意珠知晓吃完这顿饭,玉佩的事就定了性。


    她等着,只是尾声秦氏话头落到她和卫玠怎么样时,意珠呼吸一屏。


    谢青目光扫过来,谢缙之垂眸不语,秦氏关切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是我的疏忽,你若觉得害羞,我便不


    问这种事了。”


    意珠勉强笑笑:“不是,只是感觉有冷风。”


    “那两个丫头,还不快去把窗子关好?”


    杜氏唤丫鬟手脚勤快点,意珠接着这档口往桌下看去。


    层叠的桌布之下,有只脚光明正大、若无其事横在她两膝之间。


    裙边在被挑起来,意珠紧张的握紧杯盏。


    她能感觉有道视线沉沉落在她肩头,那只脚随目光的打量扫过她脚踝,小腿,然后在危险边缘停住。


    一上一下、或轻或重的剐蹭腿肉,禁忌感刺激得意珠感官无比清晰,更轻易联想到夜里浮现的触感,想到谢缙之用那只手抬起她时,也是这样的力度。


    人竟然这么容易留下痕迹。


    上次之后,谢缙之就没来过了。可他那次做得太过,以至于偶尔意珠梦里都浮现出那种濒临崩溃的感觉,醒来却又什么都没有。


    现在桌下隐秘交叠的腿令她感官混乱,仿佛吹响哨子,预兆着什么。桌上还有人说:“若是觉得当真不错,来年的日子也该定下了。”


    “是吗,”谢缙之勾唇,昏黑眼眸中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语气幽幽,意味深长问向她,“妹妹觉得什么时候好?”


    第44章 抬起来


    暖炉里的炭火噼啪,意珠已经开始觉得热了。


    桌上长兄面不改色,桌下没有规律的触感攀升,轻柔或带有训诫意味的,无法预料下一瞬它会继续做到哪一步。


    轻重缓急和谢缙之极有存在感的注视一同把她笼罩,无可遁逃。


    数道目光都凝视着她的反应,意珠越绷紧装得若无其事,感官就越分明,清晰到在这种时刻涌上种令她呼吸不过来的隐秘刺激感。


    她假意喝水把头埋下去,声音微弱:“我都可以。”


    “不过长兄和姐姐尚未议亲,我先定婚事是不是有些逾矩。”


    秦氏心中叹了声。


    她当然知晓那三个还没定婚事,但意珠身份特殊,老夫人想尽早和姜家交好,且……那日谢青的话实在吓到她。


    崇文侯膝下就三个孩子,明月是个有自己主意的,老夫人自发现她私下习武后就盯她盯得紧,那丫头称病躲老夫人躲了许久,今日找准机会又把人唤到跟前用膳谈心了。


    谢青自小稳重顺从,秦氏万没想到谢青会说出求娶意珠的话。


    意珠是以杜舒云女儿身份回谢家,即使现在查明不是,初见时身份也摆在那,怎么敢……


    偏偏谢缙之紧跟着开口,老夫人被他吓得不轻,又不见谢缙之再提起,令人分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只有早早定下这门婚事杜绝后患,若中间生出什么岔子,秦氏不敢想。


    她抬手,让丫鬟把燕窝放到意珠跟前,笑道:“咱们家不讲究这些。我也知道,你同谢青都是细心体己,总想着为家里分忧的,但你们都是孩子,都该受家族庇护,哪要你们委屈自己?”


    “依我看,明年四月初六就是个好日子。既不晚,也有时间让谢家好好为你准备嫁妆物件。”


    “太急了些,”谢缙之轻描淡写否决,堂皇邀约,“妹妹上次搬得急,落在我书房的物件都没带走。”


    “不如今日饭后去取?”


    意珠不敢应下,却又怕拒绝显露端倪。


    一路小心谨慎回去,谢缙之确实将她从前放在书房里的东西整理出来了,不过门在她背后缓缓合上,谢缙之解下大氅转过身来。


    意珠预感到什么,没头没尾道:“我和明月约好要去逛年货,等明月从老夫人那出来,就该来寻我了。”


    “我知晓。”


    “不过姜家托我传信,说开春接你回去,可要看?”


    谢缙之袖中确实有书信。


    杜氏已经把玉佩的事说明清楚,在姜家人面前意珠没什么要藏着掖着的事了,是该有书信。


    唯一要纠正的长兄不见在桌下拨弄人的派头,额发漫不经心垂下,眉眼浓黑显得人愈发冷白,冷淡平和的气息让人放下防备,意珠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看了。


    谢缙之顺势将她放到腿上,将书信贴心展开。


    一切好像回到意珠还没有被发现、还没有同谢缙之越界的时候。


    兄长的怀抱永远是这样沉稳,肃冷可靠。好闻的气味同衣形下平展的肌理线条都一如往常,费尽心思坐在他怀里只有安心和小小的窃喜,什么都不用想。


    意珠眼睛落在信上,久久没动。


    她忽的低声喊:“哥哥。”


    “不能一直是哥哥吗。”


    “你觉得我该做你亲哥哥真心送你出嫁,而不是在桌下同你调情,对吗。”


    谢缙之将她绒毛衣领一点点理顺,平静道:“谢意珠,你不能要求我见过你嗅我衣袍想我的样子后,还继续做你想要的那个长兄。”


    “事实上,你搬走的那几日,我每晚都想着你在做,你不是也看过吗。”


    他垂下眼,同初次教她在谢家任性些时一样:“你想要时可以握紧玉佩外袍,你都得到了,如今哥哥又要嗅什么才能满足?”


    意珠想一定是炭火太旺,才烧得她后背出汗,烧得她要动摇。


    “你……你也可以闻。”


    像当初她想要兄长的物件一样,意珠也可以把自己的东西留给他。


    “我不要那些。”


    “我们继续做,等你成婚就断开,有什么不好。”


    谢缙之轻描淡写抬手,意珠以为谢缙之要吻她,但是并没有,谢缙之还是什么都不对她做。


    他只是自己来,让意珠坐在他腿上看着,自己来。


    甚至衣衫还是一丝不苟的,白日里谢缙之同处理公务时没有差别,但微微摇晃的触感,低而沉的吐息都袒露在意珠面前,她听得见细小摩擦的声音,也看见宽大抚摸她头的手掌上下擦过。


    那种奇怪感觉又漫上来,同桌下被触碰一样,只是隔靴止痒、蜻蜓点水,意珠却浑身不自在,细小又难忽视的痒意让她往后退了退,又被谢缙之干净的手扶住。


    他吐出点气,声音喑哑:“躲什么,和哥哥说说话。”


    意珠脸都是烫的,磕绊:“说、说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说,谢缙之却在听见她出声时力道加重。


    目光如有实质落到在脸上,侵略性十足,因咀嚼她的情态气息而急促些,低声问:“还有呢,哥哥是怎么说你的,还记得吗。”


    谢缙之说过一些话,吻她或吮过来时都说过,明明都要用到嘴,他却说什么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总能吐出意珠回想都面红耳赤的话来。


    “水……”


    只说了一个字,意珠就说不下去了。


    他胆大包天的妹妹,什么都觊觎过了,却在这里异常缄默,谢缙之笑,停下来像哄着她:


    “说得很好。姜家认回你时,除了说出你的身世,还说你肋上有颗小痣。”


    “抬起来给哥哥看看。”


    这是白日。


    意珠不动,对面传来一声很浅的笑,像火烧开在耳尖。


    速度也变得慢起来,分不清是折磨意珠还是折腾他自己。


    她有点自暴自弃的想,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就很容易被勾着走,鬼迷心窍一样移不开眼睛呢。


    谢缙之双眼还牢牢锁定在她身上,滚烫粘腻的,意珠咬唇,在注视下艰难抬手,解开衣领的扣子。


    确实是小痣。


    不过当年被记住这颗痣时意珠还太小,如今长开了,才看得清痣长在更上面。


    薄薄圆弧之上,肤肉洁白,意珠不敢抬更高,手臂欲盖弥彰压在上面。


    冬衣拉高堆积,显得光洁腰身愈发纤细,谢缙之称赞:“很漂亮的痣,抬高一点然哥哥看清楚,好不好?”


    只是被看着而已。


    ……为什么在桌下被拨弄的触感,还有几日前在梦中被搅醒的感觉会重新漫上来?


    意珠鼻尖冒汗,低头,看见她呼吸急促小腹,也看见谢缙之晃动的手,心跳得快晕过去。


    *


    谢明月这一


    顿饭吃得漫长,老夫人拉着她又是讲女训又是询问婚事的,张罗得人头痛。


    手心里的茧也不能被老夫人看见,她练武一向是个秘密。


    好不容易挣脱了,匆匆赶来见意珠低头站在树下,谢明月有些歉意:“抱歉,等很久了吗?”


    意珠摇头,说才来也一副气虚发软的样子。


    到了街上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有行人莽撞路过,谢明月低头扶住她,碰过她脸,再摸自己的,默默道:“很烫。”


    “没事,这个给你。”


    她显然不想多说,从袖里拿出个盒子来。里头静静放着根银簪雕刻梅兰竹簪子,干净利落,很衬谢明月。


    谢明月一眼就认出那是霍姣挂在嘴边的珠宝铺子里珍品,听说每季都会出不同的款式,很难抢。


    “哥哥知道我要和你出来玩,特意送了我们一人一支。”


    意珠歪头,露出脑后的花鸟宝石簪。


    “还有其他的头面,一起送到你院里了。”


    谢缙之出手一贯大方,虽平日来往不多,但逢年过节这些物件一向都送得很多,谢明月不惊讶这个,只是惊讶今年他送了这么贴合女儿家款式的物件。


    从前他鲜少送珠钗。


    不过也都是些谢明月会送到的物件,在谢明月被老夫人勒令紧闭的那一年,长兄送来的是一对短小精锐的匕首。


    总觉得长兄有哪里不同了。


    谢明月默默收下,没有多说。


    霍姣早在街上先逛起来了,正笑嘻嘻和小摊讲价,见两人来了忙推她们去热腾腾的炸油角铺子前。


    三人一人买了个新鲜热乎的油角,霍姣口齿不清的:“我想吃这个好半天了,但这个就要热乎的才好吃。”


    等吃完了,她才想到什么拍拍手,指指身后远远站着的人:“对了,还遇到了他,说是顺路一起的。”


    意珠被烫得眯眼,热气里迷糊看去,谢青身形模糊站在人群中,随人头攒动没分毫挪动。


    她们逛街买些女儿家的小物件,谢青隔着段距离跟着,并不打扰她们。


    霍姣心里觉得怪怪的,特别是这两日她家里那个大伯母在闹,说是某日出门意外撞见大伯从巷子里出来,才发现大伯竟在巷中养了门外室!


    大伯母气坏了,处理大伯和那妾室的这几天里,大伯去哪她就跟到哪,很有抓奸的毅力。


    霍姣乐:“谢青站在那,还有点像我大伯母,哈哈!”


    她还要比划给意珠人是在哪抓到的那小妾,就在这条街附近,手直来直去莫名一顿,纳闷道:“那不是卫玠和柳全吗?”


    卫玠每次出门都叮铃哐啷穿得跟个花孔雀一样,实在很好认。


    意珠停顿,抬头看去,当真如此。


    柳全在卫玠面前说着什么,卫玠原面露不耐,但不知柳全说了什么,他竟跟着进去了。


    霍家大伯母闹得大,霍姣又闲不住,早就偷说到这巷子里许多人底细都不干净。有说书听曲也有赌的,卫玠一贯喜欢排场大的地方,这是要做什么?


    霍姣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不会怪她刚刚乱说,连累了意珠的运势,才叫她在这儿看见卫玠吧?


    “这条巷子里江湖人士混杂,你猜柳全找上他来是为了什么?”


    谢青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站在意珠身后问:“倒是让我想起来,东宫让谢缙之处理的大皇子党羽中,有一派就是此类江湖术士,流窜于此。”


    “不跟上去看看吗。”


    第45章 就要嫁


    巷身越走越狭窄,残缺石板中青苔横生,承着未干染色的雪水。


    街边叫卖声已经远去,卫玠抬眸,沿边打量他衣着的人目光似乎都别有意味,看得他不太舒服。


    他皱眉问:“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就快了。”


    若非柳元言辞恳切,说他好友妹妹实在走投无路没有办法才寻到他这里,见完这最后一次就再不来寻他了,卫玠万万不会跟来。


    他可是答应了谢意珠,不会再和柳元来往。


    想到那日意珠仰头朝他叮嘱的样子,卫玠没有半点被干涉交友的烦躁,但柳元说得吓人,他也不能活活看昔日好友的妹妹出这种事。


    左右从前帮这种忙也不是没帮过,解决完这件事就跟柳元分开,应该也没什么。


    再过数十步,柳元在青石板前停下,推门弓腰请卫玠进去。


    卫玠习以为常跨过门槛,厚重的霉味扑面,他光被呛得不行,没有注意到柳元掩在阴影中的怨毒神色。


    凭什么他就得卑躬屈膝对着卫玠这等蠢货?


    他不过是命好而已,仗着自己家世就轻易使唤人,原还觉得卫玠有可以利用之处,自从见到谢意珠,卫玠当真就同没脑子一样,话都说不了半句就总要往谢意珠跟前凑。


    聚会和玩乐也不掏银子,更别说让他带着自己到人前露面了,柳元近日在纨绔子弟中的待遇可谓是一落千丈。


    卫玠是好事将近,却平白害得自己如此,想和谢意珠安稳成婚,门都没有。


    柳元倒是要看看,若谢意珠知晓成婚前卫玠就收了通房,还能心平气和嫁过来吗?


    里头先不见人影,只有淡淡琵琶声,绕过前院三两颗绿竹,才见有人坐在石桌前侧头拨弄琵琶,面带愁容。


    婉约漂亮的一张脸,多添几分令人怜惜的愁容,垂眸纤纤细指流出琴音,陋室衬得她更清雅,柳元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别停。


    这是早为卫玠准备好的人。


    既通音律,懂射艺,又落难柔弱,小意温柔,能体贴卫玠的诸多情绪和委屈。


    原是打算在聚会中当众带出来,卫玠目睹她生病落难的情景绝对会出手相助,自然而然将他接回府中,即使感情还没培养出来,她被卫玠带走的名声也该传开了。


    无事,现在再让两人见面也无妨。


    一曲作罢,对方才惊醒似的抬头,怯怯望向柳元不敢说话。


    “赵姑娘,这位是卫公子。”


    赵清雅低咳几声,碎发自耳边恰到好处垂落,只是来不及开口,卫玠就严肃转过头来:“你不是说人病得下不来床吗?”


    这不手还能弹吗?


    柳元表情一僵,没想到卫玠先关注的是这点。


    反倒是赵清雅自然撑起身来,苍白笑笑:“让公子见笑了,实在是病中郁结于心,又帮不到家人分毫,只能弹弹曲子打发时间。”


    “家中弟弟年幼,需要人照拂,我暂且又走不开,否则就算是卖艺,我也要……”


    她咳得愈发狠了起来,卫玠见她身形摇摇欲坠,朝屋里抬手招出个瘦弱的小男孩,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


    “你弟弟也病了?”


    “是,怪我非要一路北上来寻阿娘,才拖累了他。”


    赵清雅低头,语气低落:“我和他当初与父母走丢,流落到扬州相依为命。万幸我还记得幼时府邸,这么些年就靠着寻回家人的执念撑到现在,没曾想才入京不久就累垮了身子,都来不及去寻人。”


    柳元轻叹:“真真是造化弄人。不过赵姑娘你也不必太担心,卫公子乃定国公府的小公爷,他一出手必然是能保证你和你弟弟平安无忧。”


    卫玠打量几眼瘦弱的小孩,径直取下腰间荷包,把银子倒到桌面上。


    出手阔绰的买下这间宅子都绰绰有余,赵清雅却垂泪摇头:“卫公子良善,但此举并非我本心,更不想白受恩泽。”


    “我还有双手可以劳作,若公子不嫌弃,我可给公子弹琴解乏,但愿能有用武之地。”


    “那不行。”


    卫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快到赵清雅都愣了半秒,才说下句话:“那我只想照顾好公子,哪怕只是做个厨娘也……”


    “那也不行。”


    大概是他一直在拒绝,搞得柳元和赵小姐脸色都很不好看。


    卫玠也不是故意要说得像找茬玩弄人,他勉为其难后退步:“这钱给你就给你了,不用还,也不用你做那些。你要干什么,换一个吧。”


    赵清雅瞥柳元眼,他不是说来


    得是个大少爷脾气,耳根子嘴软的人么。只是多个伺候的丫鬟而已,并不越界,通常是不会有人拒绝的。


    赵清雅退而求其次:“那我便只有一个要求了:清雅自知身份低微不该叨扰定国公府,只求公子来日有兴致时来这里喝一盏茶,清雅随时愿为公子分忧,哪怕只是来一次,清雅也心满意足了。”


    “那不行。”


    赵清雅:“……”


    卫玠屈指挠挠脸,放平日他懒得同人周旋这么多,不过说起这事他心情好,也就讲了:“我如今是有婚约的人了,断不能轻易同女子近身,不然因为你坏了我自己的清白,我都不知该怎么同她说明。”


    “况且你刚才说不该叨扰定国公府也是实话,我家那么多人盯着,你身份是挺不配的。别让你来着来着生出多余心思,感觉像能有个你的位置了,这也是为你好。”


    赵姑娘脸色比他进来时还白,卫玠狐疑道:“赵姑娘,你嘴巴在发亮。”


    废话,她为显面色苍白往嘴上也涂了粉。


    不是说这人好拿捏,就是空出时间等他也稳赚不赔的吗?


    原还打算先跟他回去,日后身份和名分的时都一点点来,现在话都说到这种份上,她还怎么说?赵清雅暗瞪了柳元一眼,握住那袋银两。


    终于解决这件事,卫玠心中石头落地,他随意挥手:“有病治病吧,柳元,这既然是你好友的妹妹,你更应该照看好她。”


    “我就先走了。”


    卫玠一转身,就见意珠冷不丁站在后面。


    赵清雅眼睛一亮,看这样子就知道机会终于来了,匆忙上前要扶住卫玠:“这位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您千万别生气,我同卫公子没有什么,是卫公子见我命薄好心出手相助……”


    这话即使没什么也能欲盖弥彰说出种有什么的意思,坏就坏在这卫玠扭身一躲,慌忙指向柳元:“谢意珠你别生气,不是我要理他的!”


    赵清雅:“?”


    意珠静静盯他半晌,她在谢家这么些日子,倒也学到几分谢缙之和崇文侯的派头,此刻开口也从容:“我知道,来只是看看有没有我也能帮到的地方。”


    怎么会让意珠来帮忙呢,如果不是柳元好友的妹妹出事,他都不会管这种闲事。


    好友的妹妹?


    她刚刚不是说被人贩子拐到扬州,现在才回来寻亲人吗,那她哥哥怎么就是柳元的好友了?


    卫玠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同意珠对视一眼。


    这种事总要自己吃次苦头,才能长记性。


    意珠什么都没说,只临走前问卫玠:“倘若你今天再好心点救了她,收留了她,会如何?”


    一个弱势女子,不论是住进定国公府还是由他养在外面,即使他问心无愧,传到后面会传成什么样子都不是他一张嘴能解释清楚的。


    即使卫玠今日心中有数拒绝了,那明日柳元再寻个由头来呢,他到底怎么和这姑娘牵扯上的,又是什么心思?


    要是意珠不提醒他,他还要和柳元做多久的朋友?


    或者说就算是他一心以为最懂他,对他最没有偏见、最耐心的朋友,心里当真是那么看他的吗。


    卫玠和意珠并肩走出巷子,看她和霍姣等人回合,说说笑笑继续往前走,一人停步抿唇不语。


    ×


    意珠还记得谢缙之袖里来信,除了说姜家开春来接她回去外,还说给她订了好些珠钗裙衫,怕打扰她在谢家的日子都先放在掌柜那,没着急送过来。


    今日她们几个在街市上买了不少东西,霍姣在说她大伯被人捉时顾头不顾腚的撒谎时,意珠一面听,一面几件姜时玉可能会喜欢的物件,一齐送到姜家去了。


    不曾想今日姜家长辈竟然都在,并派人来接意珠去正厅里,面见几位长辈。


    意珠再没有面对杜氏时那般被动,她低着头,即使看见姜夫人对她的到来无动于衷也没说什么,平稳以谢意珠的身份行了礼。


    姜老还没来,一时无人说话,姜夫人见意珠坐着没动就皱了皱眉。这段时间里,她要的东西,意珠是都做到了。


    看来这个姜家,她是铁了心要回来。


    姜夫人到现在也不想同她谈这件事,问:“方才说你见了定国公府的那位,是怎么了?”


    她的消息倒是很快。


    意珠面色平静将事情说出来,姜夫人沉默了瞬,不自在转过头去:“人的脾性各不相同,你插手他交友之事,小心适得其反。”


    “你来了姜家,也该注意。”


    意珠扯了扯唇,没回话。


    姜老姗姗来迟,见她的第一眼就垂眉,握紧扶手:“这孩子的事,我已然知晓。”


    “可是你要回姜家来?”


    窗外又开始落雪,意珠转头看去,白茫茫之中竟看不见来时路了。


    她低头小口吐气,白雾从唇齿间漫开,也挡住她自己的神情。


    姜夫人起身跪下:“此事错缘在儿媳,这么些年来儿媳自知亏欠姜家良多,但这孩子并不欠姜家什么,是我做得不对……”


    本该是这样的,意珠本该就是要这样的结局,要找到自己的母亲,找回她可以顺理成章过的好日子的。


    但此刻意珠跟着跪下来,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晚辈自知叨扰,更有自知之明,没有想要做姜家的女儿,既不要入族谱也不用上度牒,还请姜老放心。”


    乌婵错愕回头:“你在说什么!”


    她不是一心要回姜家,要她这个母亲,为了她的话都可以改吗?


    姜老眯眼:“你不要认回你母亲?”


    她从白雾中抬头:“不重要。您可对外说是我同姜家有缘,恰好救了姜公子或是谁,走个过场挂个虚名,也是对母亲生我之恩有个回应。”


    “出嫁后,我同姜家不会有多余的联系,不会有人揣测我的身世。”


    姜老抚摸胡子,看眼跌坐下来的姜夫人:“小女娃娃说得倒是有意思,你当初若同你母亲一齐回来,姜家也不是不会养你们母女俩。”


    意珠心如止水,不做任何回应。


    不后悔今天说的话,也不再抬头看姜夫人的眼泪。


    意珠唯一要说的,就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姜时玉。


    虽说是同母异父,但姜时玉是真心将她看作妹妹,很盼着她来姜家的。


    她态度如此分明,姜夫人一下接受不了意珠这样大的反差,意珠此前明明就是一副想要回来的样子,她救下自己、为她的话回谢家学礼仪改举止,又费尽心思说明了玉佩,怎会不认了?!


    姜夫人气急攻心歇下,姜父送意珠出去时也捉摸不透这孩子的心思,问:“你为何会拒绝回来,因为你母亲?”


    “你母亲是这般性子,她说这种话未必心里不是没有你的,否则时玉要把你接回来,她不会默认,今日更不会替你朝父亲开口。”


    意珠知道。


    她更清楚知道姜夫人从头到尾看见她是种什么反应。


    “她先前说我不该来这里。”


    意珠从前站在路边看过许多人的母亲,再从每种特征里挑最漂亮的放在她未谋面的母亲身上,即使母亲放下她,她也不怨恨,意珠觉得这么做虽然对她不太好,但也没什么错。


    她是天然站在母亲这一边的。


    那话只要有一句犹豫,有半分犹豫,意珠都会好好听话的。


    但是没有。


    姜夫人从见到她起就没往她身上多分半点视线。


    她好像真的没怎么被母亲爱,也许有,只是零星的一点点。同她成日的念叨相比,母亲肯给她的好少好少,可是为什么,她不是不值得爱的人啊?


    意珠长吸了口气,她不是堂堂正正来京城的,但她想堂堂正正走出姜家,不要太狼狈。


    只是吸气再吸气眼眶还是有泪,一颗颗滚下去,同她头上缀着的明珠一般莹润发亮,但很柔软,滴在手背上一碰就化开了。


    泪挂满脸,意珠自己擦掉,咬牙说得坚决:“如果爱要找要求,那就不是爱,我不要那种爱。”


    “她不要我,我就不要她。”


    她是很厉害的人,没有人找她她会自己寻到京城来,没有母亲这么些年都过来了,现在重新没有了,可笑,难道她会害怕吗?


    她上了马车,看见姜父压抑的神情也不后悔,车轮滚


    滚往前,意珠抬起下巴,正如她来谢家时毫不犹豫的样子。


    意珠要只要挑不出瑕疵满心满意都装好她的东西,父母可以自己选,夫君也可以。


    谢青说卫玠不算有错,只是太顺风顺水,不知晓身边人有多少算计得法子。有这个时间去陪他长大,做个买卖,不如换个已经成熟可以直接用的人来嫁。


    为什么不嫁?


    意珠偏要嫁。


    卫玠亮晶晶扑到她手边,只要她开口,教卫玠明了人情世故与分寸,未来定国公府亲缘简单,卫玠听话,日子操持起来不会过得不好。


    至于哥哥,一日还没到她出嫁,谢缙之就还是她哥哥。同在屋檐下意珠躲不开,更没必要得罪他得罪谢家,把后路堵死。


    她愿意继续做谢缙之妹妹,况且就像谢缙之说的,只要不被发现,那就不是问题。


    只是和谢缙之相比,她决意成婚后断掉而已。


    谢缙之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应当不用她说,看见她成婚后谢缙之自己也不会再出现的。


    ×


    谢缙之听完意珠动向已是深夜,为她母亲的事,他私下已查了良多。


    意珠是在人怀里被亲得迷迷糊糊,只想靠得更近索要更多暖意的人,她比旁人更贪恋肌肤相触的暖意,母亲对她来说是个特殊的人,即使谢缙之想要取代这个位置,也不能操之过急。


    今日见他时意珠有所感觉,便佐证适当的分离有用,留下的余韵会让她不自觉回想起那种感觉,从而更依赖他。


    从发现意珠背地嗅闻起,谢缙之就一直在这样做,用一分的余韵推动意珠往前,走向他。


    他们原做得很好,是卫玠打破了这份平和。


    意珠同他难道有感情?不过是在那堆画像中挑拣个条件最好的,是她怕麻烦时的选择而已。


    她太在乎道德伦理,不想背上和哥哥私下胡来的骂名,所以从不选他。


    但谢缙之不在乎。


    出乎意料的,意珠院门上锁,不同从前那般不设防了。


    她总有自己的小心思。


    谢缙之轻而易举翻进去,站在床头静静凝视意珠睡颜。


    她现在睡得很熟,不需要自己动手,这很好。


    他可以纵容意珠的小手脚,谢缙之垂头,轻吻过她露在外面的指尖。


    但不要真的妄想甩开他,既然她说哥哥就是哥哥,那谢缙之更要做个好哥哥,要让意珠不论白天黑夜抬头便是他,全是他。


    第46章 真哥哥情哥哥


    姜家这个年过得不安稳。


    姜时玉原来盼着意珠在谢家吃过团圆饭后,再来姜家吃一次,让她慢慢适应新家,也是昭示姜家对她的态度。


    他没想到意珠在祠堂,同姜老爷说了那样的话。


    姜时玉看得出意珠是在意母亲的,出事情急时救下姜夫人便是佐证。但那日表态后意珠就规规矩矩不再来姜家露面,姜夫人更是又病倒了。


    “她那是心病,这么些年你可见你母亲好过。”姜老饮酒,瞥眼姜时玉。


    当年乌氏擅自离家出走已是酿成大错,她是乌氏同外人生的孩子,姜家替她捂着这档子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要真把人认回来由姜家养着,还真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意珠的话正中姜家下怀,分寸得当,姜父倒高看她两分。


    “我看那小女娃是个聪明的,看得懂形势。那日的话既抓住了谢家,又能不失分寸的得到姜家助力。”


    “来日不管怎么说明她身份,姜谢两家无疑都会是她的助力,你没必要为她忧心,你也只算她半个哥哥而已。”


    姜时玉心中苦涩,正因意珠太看懂眼色,他才焦灼。


    小小的,不该遭受蹉跎的妹妹,若是自小由人捧着护着,不会懂这些。定然是吃过许多苦头,才在有他承诺下,还要为自己挑条最保险的路。


    姜时玉从不觉得血缘代表着什么,他见意珠的第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他的妹妹。


    刘家那位是千真万确的死了,意珠已经没了父亲,现在若连母亲都不认回来,若他都不坚定站在意珠身边,这世上意珠还有什么?


    他低叹声,对姜老说:“你这样说,我也还是那个态度,意珠我是要堂堂正正认回姜家的。”


    姜老要管,他也老了。这些年他同父亲对姜家那些迂腐规矩处理得差不多,不差这一件。


    意珠并没有再留心姜家动静,谢家同定国公府已定下婚事,接着要纳吉纳征,请期。


    定国公府送来的订婚信物,是件成色极好的传家手镯,通体碧玉莹润,更是定国公夫人的乳娘送来的,可见诚意。


    婚期也定下了,日子比秦氏挑得要往后推了一个月,说是怕日子犯冲,意珠不懂黄历,只知到了五月初十她带着姜谢两家的助力嫁过去,一切就要好过了。


    备婚有许多琐事要做,意珠初次做这种事不大熟练,卫玠又为柳元的事给她写信说明。


    他的字倒是好看,漂移有力,带着股韧劲,就是洋洋洒洒先写了一页的对不起,还在角落画了个哭脸握箭的小人。


    意珠看得好笑,往后翻,才看见正事。


    卫玠那日被她带出去后,便去查了赵清雅来历,不查不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柳元好友病弱落难的妹妹。


    人确实是从扬州而来,却根本不是什么坚韧寻亲,相反,这段时日自扬州来京城的不止她一个。


    卫玠有个跟班也说是遇上落难寻亲的女子,他一时可怜带回去,不知怎的就成了通房,如今正待在他家中等着要个名分。


    卫玠想起那日赵清雅说什么都要跟他回去,为他差些错事清白出了头冷汗。从前柳元寻来落难的人,不被看好的书画笛子,卫玠一向是站在他这边,或出手买下或给点银子帮它亮相的。


    他没关注后续,不知晓柳元拿它们用在什么玩乐上,只知晓自己同柳元的名声一日日差下去,算不得好听。


    下人传话总是爱这般嚼舌根,卫玠没当回事过,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只怕都是柳元共沉沦的授意。


    意珠明明早提醒过他,他却还是多信了柳元一次。


    从前那些人看他和柳元要好时,是不是都在心里骂他是个蠢货?


    人后怕又沮丧,墨点洇开大片,落笔可见犹豫,到最后才把字写得很小很小,问意珠他是不是太没用。


    意珠几乎能看见卫玠垂头耷脑的样子。


    卫玠同谢缙之和谢青相比,确实不大聪明。习惯了被人捧着哄着,说好听些是纯良,说难听点……


    但那张脸生得很好,顺风顺水惯了,意气风发骄矜又飞扬,像是天生就是站在人群前面,该受着旁人簇拥追捧的。


    那点少爷脾气任性,也走得快。听闻定国公夫人是个性子爽利的,习惯动手教育他,定国公更是从马背上打下的爵位,手更不会软。


    看得出卫玠是棒子吃多了,吃软不吃硬,要对付他,多拿出点耐心便好了。


    春日里,意珠给他回信。


    一笔一划落字,先是劝他将从前柳元送过的那些还回去,彻底断掉他和柳元的牵扯。


    举动要做得明目张胆,让旁人都看清。


    再写让他不必管流言,除了同柳元沾边的人不要给好脸色外,其余同平日一样就好,最重要的是加上一句,相信卫玠会做得很好。


    果然很有用。


    卫玠全都听了,他原先同柳元形影不离,柳家是什么名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卫玠同他走得近就是无形给柳元背书。


    现在大张旗鼓把东西都退回去了,旁人好奇打听,又有赵清雅的事在前,很轻易就猜出卫玠大抵是才反应过来柳元姿态,要划清界限了。


    定国公夫人很意外他这次改变的如此之快,卫玠是过得舒服了,柳元日子却难熬。


    从前出行都有卫玠掏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家中还一个劲催促他去和卫玠和好,别让传言影响了柳


    家脸面。


    柳家能有什么脸面,若非他觍着脸讨好卫玠,柳家都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柳元心中郁郁,更把这笔账算在谢意珠头上。


    不是她叮嘱卫玠这些,他会有这种改变?还没成婚呢,就成了根子软,没本事的妻管严!


    千等万等到了花朝节,溪边粉蝶流连,春意在嬉笑谈话声中静静铺开,柳元蛰伏在人群中,找准了时机走到卫玠跟前去。


    姓卫的一见到他就皱眉,活像看了什么厌恶之物。柳元表情一僵,咽下这口恨意,示弱问:


    “卫兄何故这样看着我?我知晓从前我们有误会没说开,但我今日来不是说这个的。”


    “我是为了谢小姐的事来。卫兄该知晓,我从来都是为了你好,我不是最懂卫兄最体贴你的人吗?”


    “我说王婆卖瓜夸夸就算了,你怎么还给自己夸上了。从前你做的那些事我不跟你计较就算了,你还有脸凑到我面前来。”


    卫玠皱眉,而且最懂他的分明不是柳元,是谢意珠才是。


    谢意珠循循善诱,温声细语,对他,实在是用情至深。


    脸面既然已经撕破,柳元沉默瞬骤然抬高声音:“那你可知谢意珠根本就是为了利用你。”


    他语速急急,足够在一句话内攥住卫玠心神:“你以为摆脱我就够了?其实谢意珠也是如此,她不过也看是看重你卫家身份。你想要寻个真心的人,实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身后的定国公府。”


    “你知道她是姜时玉妹妹吗,知道她是姜家走丢在外但血脉不纯的女儿吗?她完全是在哪都待不下去了,才想攀附上你。”


    卫玠脸上笑意渐隐去了:“这些话,你在哪听的。”


    “卫兄瞧不上我,却不知三教九流打听消息是最快的。不信你顺着这个消息继续往下查,查查她心思究竟如何。”


    “她是谢缙之带回来的,是假兄妹,但到现在还住在谢家,还喊谢缙之一声哥哥。到底是真哥哥,还是情哥哥?”


    卫玠倏忽转身,抽出身侧侍卫长剑,不顾身侧行人的惊呼,锋利眉眼一抬,径直横剑到柳元肩头。


    剑身轻易割破柳元的脸,火辣辣流出血来。


    卫玠吐字:“留你条狗命,是看在你从前讨好我花了点口舌的份上。”


    “谢意珠如何,轮不得到你来说,滚远点。”


    这里动静不小,很快有人循声望来。柳元能清晰感到落到他脸上的打量不屑的目光,也能听到他们议论,窸窣间传成“柳家”、“不成器”的话。


    伤口发痛,卫玠就是身后一个侍卫的剑,也是上等剑,柳元妒忌得面色狰狞,冷笑声:“轮不到我说?我说得对不对,你心里有事。”


    “那个香囊里是什么,你自己不是看见了吗?以为一直装作不知道,就是没有?”


    卫玠手腕压了几分力,眯眼时气势沉下,冰冷冷的:“不要我说第二遍,滚。”


    柳元到底还是滚了。


    卫玠垂头看向地上残留的血,没有动,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才握紧剑柄,漠然抬头时余光意外瞥见个熟悉身影。


    纤瘦小巧,再眼熟不过的身影。


    脸上笑才挂起来,目光却又落到她身后的高大青年面上。


    两人于空中遥遥对望眼,对方不徐不疾朝他颔首,卫玠眼珠往下看,谢缙之还戴着那条腰带。


    谢意珠珍藏过的腰带。


    明明觉察到他在看,谢缙之也没有提醒意珠,反而抬手摁住意珠的肩,低头温声说着什么。


    意珠表情自然,很习惯这般似的,抬头回应时眼睫掠起,从卫玠这里看来,简直像是个遥遥的亲吻。


    卫玠脸上表情一点点没了,好半天才又变回去,微笑着走到意珠面前:“好巧。”


    意珠从对话中抽离,有些意外。


    两人看着没什么定下婚期的羞涩,不过好歹通过那么多信了,卫玠也一直表现得很听话,她还是满意的,所以话语中也有亲昵:“你也在这呀。”


    “我刚才见到柳元,看看我,明明都听了你说的那些,他一说你背地做了什么,就绊住了我一点时间。”


    谢缙之低叹声,像是为从卫玠嘴里再听到柳元的名字很无奈。很直白的对他效率低下不长记性的不满,但又明白透着为意珠忍下了,还多了份哥哥的耐心:“他说什么了?”


    卫玠只看向意珠:“他说你不是真心对我,还要我注意下你和你哥哥。”


    意珠已经僵住了。


    卫玠却亲昵自然往她肩头靠,垂眼又凑到她跟前,下垂眼尾亮晶晶的,像摇尾巴:“真奇怪是不是?把我饶得都晕了一下,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胡话。”


    “毕竟你哥哥以后也是我哥哥。我同你日子都定下来,谢缙之要做些什么,岂不是成了她们传的那种背地不干净的姘头妾室三儿?”


    “那种上不得台面,只能用些下三滥手段勾引别人留宿,以此巩固自己地位的人,意珠,你说是不是?”


    第47章 后悔


    “谢大人衣冠楚楚当然做不出这种事,不过谢意珠,这种明知人有婚配还往上凑的叫什么?”


    “外室男还是倒贴货?”


    卫玠头转过来,原来笨手笨脚嘀咕要给她舔手的人在这种事上无师自通,那么大的个子压在意珠肩头也不觉得别扭。


    额发扫过她脸颊,像只贴到她背上的大型犬,看得谢缙之表情也淡去。


    他低头,即使卫玠就在眼前,也伸手将意珠耳边碎发挽起,问:


    “你同他平日里就聊这个,昨夜不还说你们写信都说得是大事吗?”


    昨夜聊到他?聊什么了。


    卫玠直起身子,低头看来。


    谢缙之更明目张胆:“那时是怎么跟哥哥说的?”


    两道视线之下,谢缙之温和纵容,只有意珠清醒知晓“那时”是个什么情景:


    是夜半再次惊醒,谢缙之坐在窗边看卫玠来信,慢条斯理审问她是不是对卫玠有情了。


    而她不想被哥哥掺和婚事,且谢青那日的话让她有瞬动摇,动摇那女子会不会是谢缙之的手笔。


    意珠语焉不详带过,只说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总是睡得很沉,于是很快被捏着两条腿、翻来覆去的检查。


    先是牙齿,谢缙之翻动口舌,又吮过津液看她是否太熟。


    往下宽大虎口卡住脖颈,沿着皮肉到小腹,再抬腿。


    他问为何定下婚事却不告诉他,声音隐忍着怒意,力道也更重。


    指头压住意珠含糊的回答,举止都比往日要越界,叫她如同被提着尾巴根的猫,赤脚踩在床沿。


    不只是揉,意珠被提到空中,答不上来为何瞒他,只感觉膝盖水淋淋的,手掌从缝隙里极有存在感的穿过,谢缙之冷脸拍下来,掌骨撞到的触感就像……


    意珠有些怕了。


    和谢缙之“暗通款曲”以来,谢缙之不曾真的对她做什么,他们没越过那道界限。


    现在谢缙之就站在床边,把她从后面抱起来撞到他身上,任由他腕骨磨在其中。


    衣衫板正,但很快沾上水渍,声响短促连续,这是件心知肚明的模拟。


    小痣被压在指缝中摇晃,意珠喘口气,只有在声响中忍住啜泣,把事解释清楚,说同卫玠什么都没讲,只是处理柳元那件事而已。


    此刻谢缙之正对着意珠,别有意味的问起,就等着意珠脸上神情被卫玠看出端倪。


    不需要很多,一点点就够男人疑神疑鬼,变成问东问西惹人厌的疯子。


    卫玠说他是背地手段不干净的姘头,生怕谢缙之听不懂自己的正宫身份,好啊,那


    看看这位正宫有多大本事,多大容量。


    谢缙之再咬紧点:“意珠?”


    短促的,同从后抓住她脖颈的语气一模一样,意珠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吸气,心里发虚。


    “我同卫公子写信,确实写得都是正事,什么妾室外室的,没有这样的说法。”


    “怕是柳元怀恨在心,刻意这么说这样看来他打你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


    卫玠也是这样想的。


    他听闻过谢缙之难得同家中小妹关系好,世界上黏哥哥妹妹的人多了去了,这不奇怪。


    但有那日谢缙之开口求娶,虽像是玩笑话,也让他心里总记着这事。


    卫玠问:“昨夜是为什么说起我?”


    “不过是夜里碰面,恰好提起。”


    为什么是夜里?


    念头一出,谢缙之抬眼含笑,卫玠便有种上了当的不对感。


    谢缙之宽和解围,衬得他多无理取闹似的:“卫公子是独子,怕是体会不了兄妹之情。”


    “她要嫁人,我自然要把关,问及卫公子也是应该。”


    “我和谢意珠婚事已定。”


    “定得仓促,不是不能改。”


    卫玠脸有点臭了:“那敢问谢大人,我算过关了吗”


    “卫公子有防备心很好,不过没本事抓住对方心的人,才会去抓奸情。”


    谢缙之和他目光在空中对上,似说得别有意味:


    “过关与否,也不单在这一件事上。”


    待卫玠被定国公府的人叫走,意珠便后退步,纤长的睫垂下,看不出神情:


    “为何非要在他面前提昨夜的事?”


    谢缙之语气也沉下来:“他还没上位就站到面前说这种,你不为哥哥说话,反而先替他出头?”


    “但你这样来,就不怕他真看出什么,柳元真发现了什么?”


    “你现在是觉得同哥哥有联系是件耻辱要遮掩的事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


    卫玠又没说错,她们难道不是背地见不得光,难道不是有正宫外的关系吗?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关系,被谢缙之抓到再稀里糊涂变成共犯的每一步,谢缙之都没说过这是什么关系。


    就是兄妹,会接吻会舔她会让她坐在对面看的兄妹。


    周遭有人,即使吵架声音也不能抬高。意珠瞥见旁人毫不知情的走过,也瞥见谢缙之隐忍用力咬字时,脖颈上的青筋。


    她焦躁咬唇,她抗拒不了诱惑,白日里同样会被道德谴责,能做的只有把白天黑夜分开,只要把头埋进去不被看见,她就不会想起越界的作为。


    关系已经这样了。


    她跟着谢缙之回来,自己选的成为兄妹。


    现在要脱身,这关系还同连着层皮,即使她先斩后奏,瞒着谢缙之把婚事定下,好像也没用。


    成婚后就会自然断掉的想法在谢缙之面前太渺小,按着谢缙之把关的说法,他有一百种打断她计划的手段。


    不能让谢缙之如此。


    最坏的,让旁人知晓他们私下作为的结果,意珠难以想象。


    谢家人会怎么看她,秦氏、明月会怎么看她?


    秦氏还说要把她当成亲女儿,意珠想一想她被问她们兄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厮混,从那件事缠到一起的,她都觉得天塌了。


    意珠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太年轻太冲动,害怕时只想抓紧眼前的东西,不知轻重没有深浅,现在陷到里面把自己弄得狼狈。


    她现在要抽身也要悄无声息的走,谢缙之听卫玠那几个词时脸色就不对,赌就赌的谢缙之自尊心高,在她成婚夜过后不会再出现了。


    他们至此做对干净兄妹。


    意珠抿唇半晌,软和了语气,珠钗清脆摇晃,垂在肩头的长发柔顺,同她眼瞳一般黑亮,再不见一丝发黄。


    “哥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一直很听你话。”


    “我只是想起你以前说过,我们这样同我需要你,同我抱紧你衣服外没有区别,只是每个人需要慰藉的形式不同而已。”


    她停顿下,唇瓣舔得发亮:“你说只要不被发现,这种事就可以继续,我才要提醒你。”


    这话是他说给意珠听,让她放下道德警惕靠向她,意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完就移开话题,要假装刚才短促而深的争吵没发生过,假装她乌黑眼瞳里没闪过新办法,就这么打发他了。


    连同回去后的一切,谢意珠都不着痕迹的往后退,理由是怕柳元为了得到卫玠信任继续盯着谢家。


    明面上还是同他说笑,亲近依赖,夜里靠在他怀里犯困,但眼神分明是算着日子,等着脱身。


    一日两日,谢缙之用余韵换她回头的伎俩没再做事,她倒是调整的很快,一点点为成婚的事忙起来,当真忙起来。


    连忘了的兔子,也只有在婚事的时候想起来,因为这是卫玠送的。


    这个天生朝三暮四、滑头的小骗子。


    谁让他引诱意珠时说得不清楚,用兄长关系换她越界不换名分。


    开始时不见光,到现在他就没有光明正大的位置。


    外室也好妾室也罢,卫玠来他面前耀武扬威,谢缙之只看意珠暗地推推卫玠,卫玠马上默契又讨好的闭嘴,就够怄气得不行,全靠皮囊撑住情绪,装出若无其事的大度。


    现在谢意珠用这样搪塞话遮掩她的心思,谢缙之咽下冷笑陪她演下去,他倒要看看谢意珠发现这样也没用的那天又是什么表情。


    不过有人比他还急切。


    这日谢缙之还在宫外,皇帝周遭的那点毒才搜刮殆尽送到谢缙之手里来,此后是不会再被害,但什么时候醒也未可知了。


    这小小瓶毒药能做到事有很多,谢缙之握着瓷瓶对准日光,他这几日心情不好,眉眼也冷恹许多。


    和毒摆在一起时,透着种同样的厌色。


    卫玠就是在此刻堂皇露面,以意珠未来的夫君露面。


    婚事将近他已经和意珠要躲开不见面了,不过也不耽误他面上的喜色:“谢大人上次不是还过问意珠同我来信么,这次机缘巧合,给谢大人看看。”


    信纸展开,谢缙之粗略扫过,便已知全貌。


    是意珠的回信。


    还是她最喜欢的那只毛笔,沾着谢缙之最初送去的砚台,在不见他的时候一字一句同卫玠往来。


    谢缙之把那信平静折起,没有预兆的问:“你知道为什么我只那日提起过娶意珠,平日都不提这句话吗?”


    卫玠不语,只狐疑看他。


    “因为我带意珠回来时,她最想要的是个哥哥。”


    因为他和谢意珠想得一样,情人随处都有,亲人哥哥却是永远甩不开,即使用了这茬腻了丢掉,同在屋檐下也每日都要见,血线剪不开。


    他们即使是死了,也要埋在一块,牌位在祠堂的同一排,接受旁人叩拜。


    这与夫妻有和不同?


    因为不见光,反而要更牢固,更一辈子甩不开。


    意珠有了新哥哥,就显然是忘了这点。


    卫玠拿这个到面前,以为就赢了?


    蠢货一个。


    他说了要替妹妹把关,他做外室男要有手段有花样,而做他妹夫要有家世有皮囊有本事还要这条命。


    婚事有福气定,有没有命消受?


    都死了,意珠就只有重回到哥哥这里,又只有哥哥了。


    第48章 成婚夜


    月份静静往前推,意珠院外绿竹颜色愈发深了。


    坐在窗边往外看去,只见海棠门掩在层层叠叠的竹叶里,青桃进来得腾出手拨开路,她哎了声:“小姐,奴婢现在发现这里清净是清净,就是太偏了些。”


    “特别是这几日它们长得愈发多,把奴婢的路都堵没了,显得小姐您被困在里头一样。”


    “奴婢怕那些下人多想,以为您是被冷落,偷偷使坏。”


    怎么会呢,她婚期将近,谢家上下都知秦夫人给她备了同姜家一样份量的嫁妆。


    崇文侯俨然点头,也看重这件事。外人眼里她和谢家沾上关系,谢家重情重义送到最后,对谢家名声和两家关系都是件好事。


    哪有人敢使坏。


    夏天来了,这样的竹林将日头遮去八分,日光艰涩从缝隙中漏下,让她也有时间品出几分雅意。


    身份,婚事,曾经的难题都在以


    意珠想要的方式往前推进。大皇子残党垂死挣扎,逃往徐州,谢缙之被东宫委以重任收尾此事,不久就要动身。


    这事一时半会做不完,算算时间,恰好她成婚前的这段时间,谢缙之都不会在了。


    这简直是送到她面前的惊喜,免去意珠许多要和谢缙之周旋的心力。


    要知道,谢缙只光坐在那就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有那么多厉害手段,审犯人或审她都够让人提心吊胆。


    现在人被调离,事情解决,顺利得意外。


    意珠警惕观望几日,见崇文侯为此事连着出入谢缙之书房好几次,确信这不是谢家主动盼来的差事后更放松警惕。


    事情都顺利解决,意珠心头轻了许多,打趣她:“那我去砍了竹叶,让它挡住我们青桃的路。”


    青桃窘迫红了脸,把手里物件摆到石桌上,声如蚊呐:“小姐又说胡话。”


    “这竹子可金贵着,大公子以为小姐喜欢这院子的氛围,还命人在院外又种了圈新竹。”


    竹子这东西长得极快,两三日就完工的事,不知怎的那些人种完却都留了下来,不远不近守在门口,说是为了保护小姐。


    这院子虽偏,可也是在谢家里面,犯不着看护得这样严。


    不过大公子对小姐的事总是仔细,连小姐每日点的香都是大公子亲手配的,青桃没多想。


    何况,青桃看眼手里的信,说:“今儿个奴婢去取信,吴大哥好心提醒奴婢,说大公子看见这些物件后神色又不是很好。”


    谢缙之在为卫玠的事不快,刻意做出来给她看,要她收敛点。


    他不快,意珠更放心。


    这说明谢缙之在为他离开紧张,且留给她点余地,等她主动缓和关系。


    要是谢缙之此刻什么反应都没有,淡笑或者平静,意珠才要警惕得一动不敢动,生怕他做出点什么来。


    “哥哥生气了?是我不好,一会你把那几坛青梅酒分分,送点到哥哥院里去。”


    “那不是小姐打算自己埋下的吗?”


    意珠点头,她从姜时玉那里听到法子,回来就自己酿了。


    出生时的酒找不到又如何,她自己动手照样能行。


    她自己选的夫君,挑得新路,在成婚夜亲手埋下,十年后再挖出来,照样同别人的女儿酒一样厉害。


    想到这儿,意珠更满意,拆开书信时对卫玠的耐心也更多几分。


    卫玠信里不知为何又问起她和谢缙之,说是有日遇见谢缙之,对方态度不是很好,问意珠是不是不喜欢他。


    【我从前对你说过重话,又被谢缙之瞧见过带你去酒楼,他大概并不喜欢我。】


    【那酒楼虽是柳元告知我的,但我没有多想就带你去,实在不能把过错都恬不知耻怪罪在旁人身上。】


    【谢大人为这些不喜是应当的,但他是你哥哥,我不想你来日因为我而两边为难。】


    这语气看起来怪怪的。


    还有点眼熟。


    意珠想了想,叫来谢青。


    她要保证婚事确实万无一失。


    挡住青桃的竹叶窸窣晃动,往下坠的竹叶尖尖里晃过双厌色的眼,几秒间又不着痕迹走近。


    谢青又瘦了,行迹因此轻飘飘,令人有些悚然。


    他径直坐下,幽幽问:“终于想起我了?”


    意珠也不避讳他,把信摆出来开门见山:“卫玠找你打听过什么?”


    卫玠讲话直来直往,从不绕弯,这也是意珠选中他的原因。


    谢青不回答,自顾自扫过字迹,扶额低低笑出声来:“呵呵,我掺和过什么不用落笔你都能看出来,这样了解我。”


    “卫玠这个蠢货,以为拉我这个看谢缙之也不爽的一块就能有长进,他知道我是借他同你对视吗?”


    “占个位置又有什么用,人的心思要趁虚而入有数不清的空子,我能让你看他时想起的都是我。”


    “狐疑,猜忌,都是我的机会。恶人天生同恶人更契合,这是命运。”


    谢青语气低下来,目光同蛛丝拂过面颊,丝缕的痒又抓不住源头,只感觉他隐秘存在。


    意珠啧了声偏过头去,眉眼流露不悦。


    她好像总是在他面前要更任性点,纯粹恶意的任性。


    这何尝不是种特殊?


    谢青坦然,弯眼看着。


    “我再问你,你好好说。你没跟卫玠乱说什么吧?”


    “我没说。不过柳元被谢缙之折腾得不轻,卫玠很有点怀疑缘由,派去查的人都被谢缙之折回去了。”


    “卫玠得陛下赏识,东宫现在把持朝政久了本就有臣子质疑陛下旧疾,扶持陛下旧人是必要的事,卫玠得到的权力就更多。”


    “是他让谢缙之处理大皇子残党,也是谢缙之顺势而为,说不定那日折返回来用残党的手处理了皇帝,或是其他看不顺眼的人。”


    “你见过斗鸡或斗奴吗?要流血,流满一地才有胜出。”


    意珠顿时握紧信纸,大吃一惊:“会有这么大的事?”


    “原来我说什么你就真信什么?”


    “谢青!”


    谢青笑了声,拍拍她蓬松头顶,若无其事应下这口怒气。


    “随口一言,胡言乱语而已。谢缙之和卫玠之间的事我怎么会知晓?”


    “在这两人眼里,我都是要求娶你的第三者吧,意珠,别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我没有。”


    “是么。不过你还要筹备婚事,我就不打扰你待嫁了。”


    谢青站起来,置身事外抖抖袖子。


    “日子快到了。”


    “这几日天气都很好,你出嫁那天也该是个艳阳天。”


    他抬头,视线扫过被风卷下的竹叶,眼皮一压,又清清白白收回来。


    “姐姐,我在此先预祝你新婚大吉,心想事成。”


    谢青微笑朝她行了个礼数周全的礼,意珠呆在原地,总感觉身上像平白被蛇爬了。


    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对。


    意珠当即起身把同婚期相关的事点了点,甚至主动去见了谢缙之,趴在他膝上端详谢缙之神色。


    谢缙之颇为无奈,揉揉她耳垂:“谢意珠,平白无故这么黏人。”


    “又用这个打发我。”


    因为不再拒绝他,不再当着他面说要断掉要和卫玠好好过日子的话,谢缙之情绪很稳定,变回最初的意珠最喜欢的哥哥模样。


    他握住那颗青涩的痣,揉过她脊骨,做得很耐心。


    “那瓶酒单送给我,是什么意思?”


    “我酿的,送给哥哥品尝,不好吗。”


    “只是品尝?”谢缙之垂眸,把发烫滑下来的人往上托,免得她自己把自己坐晕,“你好好想。”


    被放上来咬住脖颈,仰头意乱情迷并紧谢缙之时,意珠模糊想应该想什么?


    酒就是酒而已。


    应该没什么问题,没什么要担忧的而已。


    她亲眼看着谢缙之上马车,戴着被她打湿过的扳指,用刚吮过她的口舌周正同人交代琐事,然后启程。


    应当没事。


    那些留在院口的侍卫和谢家其他下人一般一动不动,没什么异常。


    意珠从竹林穿过,风窸窣带起竹叶,长得过快的竹子已往下倒些,两边形成天然的遮蔽,挡得意珠快看不见前路。


    她仰头盯了几秒,后面近半个月的安宁日子里,它们都是这样,只是自由长着。


    没什么异常的,意珠的婚服已经成形,给她试穿过了。


    这是姜家请来京城最好的绣娘,加急以东珠点翠和珍宝绣成的喜福,意珠只要随便往上面添几笔,就算是成了。


    谢


    家姜家对她嫁妆添减的事总有许多可说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姜夫人有意朝意珠示弱,她将自己留下的嫁妆都添给了她。


    这喜事办三天,一天谢家宴请,一天摆在姜家,从姜家送轿子到定国公府。


    每次说起来,秦氏就笑着看她,说瞧瞧,你是被看重,崇文侯说怀介要是那日干不过来,他护送轿子送你去姜家。


    这婚事必然办得热闹,定国公府也不敢看轻你。


    意珠没有嫁人的经验,秦夫人都这么说,那一定就是了。


    世界也当真宁静,直到意珠成婚前夜,抖抖自己歪扭的喜服。


    她绣工太差,偷摸在帕子上练习也绣得歪扭难看,喜服又不能让旁人插手,意珠到现在才敢把最后两笔添上,都不好意思和青桃说。


    所以到了在谢家的最后一天,意珠才一个人悄悄穿上完整嫁衣。


    铜镜前大片艳丽的红漫开,意珠后退几步要看清,先看清脖颈,再往后要看清脸,背不小心撞上柜子,烛火被撞得咯噔声,火苗径直灭了下去。


    微弱快熄灭的一点点,意珠心跟着往下沉,紧接着夜色中一声尖叫划破沉浸。


    “不好了,不好了!”


    火苗缓缓往上升。


    “定国公府,定国公府出事了!”


    那丫鬟不是很懂规矩,也像是被吓坏了,横冲直撞跑着,大叫:“卫公子中毒,死了死了,他们亲眼看见的,吐了一地的血!”


    嚓,明亮焰色欢快涨回来,甚至比先前更艳。


    院口脚步声很快慌乱起来,青桃跑得着急,声音满是惊惶:


    “三小姐,三小姐出事!”


    “小姐!”


    她们六神无主来问谢意珠,而窗外耸动,有人半身浓血,捅破那扇窗。


    诚如谢青所说,明日该是个好天气,所以万里无云,明月高悬。


    清霜似的月色照亮那人肃冷身形,浓厚血腥味随脚步声慢慢靠近。


    意珠脑中一片空白。


    烛火照得她暖暖的,喜服上的祥纹欢快,东珠颗颗发亮。


    谢缙之影子浓黑,站在窗外不远不近,轻笑时也看不清神情,只有血色艳红。


    搭在窗框上的手也满是红色,像刚掏了谁的心。


    卫玠,血色,和毫无征兆出现的长兄


    意珠齿关发冷,而谢缙之自然开口,好像从没离开过:


    “怎的了,看见哥哥这副神情。”


    “哥哥回来送你出嫁,不高兴么?”


    第49章 不计后果的疯鬼


    艳色浓血与火舌跳跃,烧得长兄瞳孔黑亮,烧得轮廓透出种癫意的冷。


    脚步声一下一下,如碾着人头骨逼近,直到长兄面容完全从阴影中露出.他扫来一眼,意珠就感到被浓黑视线铺天盖地笼住,好像陷入泥泞地,喘不过气。


    屋外青桃正为突如其来的祸事砸晕,抖着手推门:“小姐,外面那些侍卫突然守得好紧,好像有点不对。我们是不是该先去见秦夫人?”


    青桃在抬头看见谢缙之时戛然而止,活像被掐住喉咙,好半天才挤出来句大公子。


    “见谁?”


    谢缙之微笑看向青桃。


    谢氏都只他对下人总是宽和,并不曾为难谁。只是眼下情形,那点平静就显得悚然了。


    入目大片暗红极具冲击力,将大公子也染成红色,粗看下去同婚服一般,和小姐嫁衣相配,可那都是血啊!


    窗框上印着森森指痕,谢缙之仅是站在这贴满喜字的屋前,就像爬进来的可怖怨鬼,像冥婚,压抑得让人手脚冰凉,更生不出逃离的胆子。


    小姐好端端的婚事出了岔子,大公子又恰好在这时机回来,怎么会这么巧?


    而且方才她去外面打听消息,原本只在院外值班的侍卫全变了样,连只蚊子都不放出去。他们从前都是依照大公子的命令保护小姐的,现在怎么反过来困住人?


    大公子素日最疼爱看重小姐,怎么会做这种事,用这样奇怪的表情站在小姐面前?


    一切连在一起,青桃不敢对上谢缙之的目光。


    迫人目光在前,又只能吞咽下,把听到关于卫玠出事的流言说出来。


    “听起来卫公子不是很好,可惜了。”


    谢缙之眉眼温和压下来:“明日婚事应当办不成了,不过无碍,意珠要事还有其他喜欢的,哥哥再为你挑。”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将明日婚事搁置,衬得先前意珠的准备都是孩童玩闹,他纵容到现在而已。


    他奉东宫旨意南下,这样半途折返难道不会出事?


    是巧合吧,卫玠从来众星拱月,怎么会有被人毒死这样草率的事发生?


    意珠唇瓣颤抖,转头看向青桃,还想抓住丝毫希望。


    “刚刚外面是谁说卫玠死了?”


    青桃来不及开口,谢缙之俯下身来,声音迫近:“你不信卫玠出事,还是得知这样也要同他成婚,又选他一次?”


    “他当真出事,我想想是怎么死的。”


    谢缙之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回忆无足轻重的件小事。


    他这人便是这样,即使手上沾满算计和血,早布好了局,眉眼也永远斯文干净,不染尘埃。


    “七窍流血,倒地得很快。”


    “谢家认可卫玠,除了定国公府的背景,还有他习武身强体健,能护住你。不过如今看来他身体也不如何,扛不住把关,不嫁也是好事。”


    把关是这样把关的?


    卫玠,死了,当真死了?


    不,应当不会。


    意珠苍白撑住自己,嫁衣上的流苏随动作轻轻摇晃,余光里只剩下红,大片的喜红和人血,交杂着让她看见谢缙之可怕的另一面。


    她见谢缙之身居高位,除却接在谢青后的一句求娶从没提过婚事,就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只是有需要时想要靠在一起。


    这和她依赖谢缙之的坏习惯一样,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等她成婚了离开谢家,一切就心照不宣、顺理成章的断掉,应该是这样的。


    她没想到谢缙之是这样黏腻如沼泽,招惹就甩不开的存在,竟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断了她的婚事。


    他这样做,老夫人知晓,崇文侯知晓吗?


    半路折返毒了卫玠绝非一时兴起能做到,在最后一天生事,谢缙之是故意这样,故意在她做尽了所有能做之事时才收网,让她知道脱离他这件事绝无可能。


    定国公只有这一个独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谢缙之如此百无顾忌,难道就不怕被查明,甚至查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说他就等着昭告天下?


    意珠脸一点点白下去。


    成婚前的这时日,她还以为自己周旋得不动声色,还为谢缙之的离开而庆幸,没想到谢缙之从头到尾都知道,只是放任她自顾自松口气而已。


    妹妹看起来被他吓得不轻。


    “你很怕?”


    谢缙之低头笑笑,将指尖血涂到这朝三暮四的骗子脸上,声音轻柔往下掐:“谢意珠,你怕什么?”


    “被撞见偷我寝衣时不怕,来哥哥这尝甜头时也不怕,如今你玩腻,翅膀硬了扬长而去嫁人,更有什么可怕?”


    “是你先来招惹我,也是你先想要甩开我,哥哥不是都应了你么,还有什么不好?他死了,无非再换个人选。”


    “反正你还有其他人选,没有卫玠有谢青,你总有办法。你挑一个,死一个,我们有很多时间周旋。就像你说的,想要哥哥永远是哥哥,再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光卫玠一人出事就够完蛋了,我还怎么再挑?我就要嫁卫玠!”


    “好。”


    长兄微笑,同从前无异的清贵:“不过嫁人要坦诚,你打算怎么同他,说你怎么来哥哥这儿尝甜头,说你我暗通款曲,到现在也没有断的?”


    意珠脸色煞白,腮肉被掐得从指缝里溢出来也顾不得其他,甚至没注意到青桃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只是气得抖,气到昏头一巴掌扇过来。


    啪得一下,谢缙之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几乎霎时浮现出掌痕。


    鲜红指痕出现在上位者脸上时,有种令人警觉的压迫感。意珠停顿下,心里已然后怕,往后退了步。


    然而谢缙之舔过嘴角,笑眯眯抬头时已环住她腰,另只手捏住她手掌,给她吹了吹:“打痛了吗?”


    “你肯同哥哥发脾气,我很高兴。”


    妹妹脸上有他的血,他脸上有妹妹指痕,怎么不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意珠挤出几个字来:“你是真疯了!”


    “可能是。”


    谢缙之嗯了声盯住她唇,好像说话到现在已经忍到极限,他啄吻意珠指头,压抑问:“你说卫玠见到我们的每一次,有想过我们背地是这种关系吗?”


    “有想过你穿着嫁衣倒在哥哥怀里,此前他满心欢喜等婚事的夜里,我也在这里吗。”


    意珠往后躲已经来不及了,谢缙之的吻徘徊在唇边,用力覆了上来。


    问得越云淡风轻占尽优势,就越是介意卫玠的存在,哪怕他已经被自己亲手了结。


    意珠不答就吻得更凶,连唇肉里的津液都尽数吞进去,吃得意珠来不及换气,吞咽声尽数响在耳边,意珠眯眼时甚至能看见他突起喉结的滚动。


    真要把她吃了,把她也毒死了。


    意珠哪有心思想这些,一摊子事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满脑子都是谢缙之眉眼带笑说那些疯话的样子。


    鬼一样,她被抓住脚踝就同被泥沼缠上一般,往上爬不了也喘不过气。


    谢缙之手臂还从小腹穿过,轻易将她翻个面困在桌子和双臂之间。


    意珠不得不靠在上面,吮得太急,她被撬得头晕眼花,唇肉合不拢好狼狈,几乎能嗅到水渍化开血痕的味道,连忙把手往后推,急急斥了句脏。


    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隙,意珠侧头,颈项线条因此更漂亮:“我们做的这些事能不能让卫玠知道,你自己心里没数?”


    两片唇叫他含得水色潋滟,谢缙之眉尾压了压,又舔过,吻她颈项。


    “不介意让他知道。”


    气息落在耳垂上,意珠敏感抖了抖。


    她心里明了谢缙之即使发疯,也不是不周全的人,既能径直对卫玠下手,就一定做好周全的打算。


    但夜半窗头站着个半身浓血的人太吓人,况且她挑一个死一个,永远不和他分开,不就摆明要被谢缙之彻底困死在他股掌之间吗?


    谢缙之越平静越吓人,他疯不是疯,是理智清醒的做那些事,意珠总觉得他还能做出更令人心惊的事来。


    斯文冷淡不过是皮囊,倘若他是鬼,必定是那种淡笑间捅人性命,不计后果的疯鬼。


    意珠答应了姜夫人做个正常人,就会正常漂亮得活给她看。她会像甩开刘家人,甩开假玉佩一样甩掉其他不漂亮的地方,抬着下巴到姜夫人面前走过。


    要活得漂亮,没有她也漂亮。


    意珠撑起身子,竭力保持清醒,更要挣脱:“你是不介意,可我介意。谢缙之,婚事出岔子,你要旁人怎么看我,要我怎么和秦夫人解释?”


    谢缙之是训诫感很重,很沉稳的长兄


    意珠从他这里得到很多是真,更可以算是亦父亦兄,要说这种“以下犯上”的话就更难。


    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意珠声音都在打颤,她偏过头去,也就没看见谢缙之浓黑视线的意味。


    “我坦白同你说,那枚玉佩,根本就不是我的玉佩,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不是谢家人,否则我不会心虚想要黏着你。”


    “或者说我做噩梦想嗅你衣服是真,但不是因为依赖你,是因为心虚想要共犯,想要你做我犯错的担保。”


    谢缙之停住。


    “我是不好,鬼迷心窍,贪恋甜头和舒服,一直对我们夜里私相授予的事装聋作哑,但我知道兄妹不该这样,才想要结束。”


    “你从没提过婚事,我也没提过,我们本就错开了。现在我的夫君是卫玠,我同他婚事摆在这里,即使没嫁过去也是卫家的人,他活着是我夫君,死了我给他守寡,哥哥,你算什么?”


    “算我床上的假哥哥,还是算我不见光的姘头,外室?”


    谢缙之没头没脑问:“有多舒服?”


    “什么?”


    “吻你时你从不叫出来,我都不知道。”


    意珠呆在原地,没想过难听的话下去,谢缙之问的是这个。


    他呵了声单手捏着她下巴再覆上来,另只手处理沾有血色的外袍,夸她刚才骂他骂得很好。


    骂他他问你有多爽,打他他问手痛不痛,意珠被吻得眼眶泛泪,徒劳伸手想爬出去,没料到谢缙之大手很快覆到她手背上,五指牢牢挤到指缝里。


    漂亮珍贵的嫁衣下,她腿也被膝轻顶开,意珠被从后面捂住嘴,被揉到在他掌心喘气。


    谢缙之心平气和,并未被激怒:“你来谢家的心思我知晓,你想要好日子我也知晓。除了靠近我这一件事外,我从没拦过你,对不对?”


    “我也不介意你成婚。只是意珠,做兄长的总希望你万事都好,在人选上多把关也是人之常情。”


    “你既是谢家义女,门楣家世和本领总要有,身子更是立身之本。我把关考察并不恶毒,要怪就怪卫玠自己不中用,他若是没事,就没有今日这一出,我也能安心把你交给他了。”


    意珠是真气坏了,骂了句有病:“谢缙之,你喂毒药,谁再好的身子喝了都会出事,你喝了难道就不死了?”


    谢缙之似笑非笑的:“是吗?”


    他另只手不知从哪拿出的白玉瓶,在意珠面前打开,饮下。


    “谢缙之!”


    竟就这么喝下去了。


    那是毒药,卫玠是怎么七窍流血的,他不是看见了吗?


    就算是为了证明他比卫玠更合适,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这个不计后果的疯鬼,意珠一时连挣扎都忘了转身捧住他脸,又气又怕的拍他:“你是真的疯了吗,这有什么好试的!”


    “吐出来,谢缙之,哥哥!”


    她拍谢缙之的脸,手指发颤,巨大的恐慌先压过摆脱谢缙之的心理,这是她从踏进京城起就依赖的哥哥,她怕他也依赖他,想甩开也不想看他出任何事。


    指头探到他直挺鼻梁,压到他湿润唇瓣上,意珠无所适从,惊惶的样子像那只脾气不好的兔子,谢缙之咽下去,显得愉悦。


    “这样着急?”


    他指腹探进她唇里,然后继续喝了一口,低头渡了过来。


    唇舌在酸涩的中滑腻缠在一块,还没酿好的酒意泛开,意珠被抬起一条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味道好像不是毒药。


    是她给自己亲手酿的“女儿红”。


    上当了。


    但后退为时已晚,谢缙之打开瓶子,多余的酒液顺着他们交叠姿势往下淌,全淋湿了。


    “谢缙之!”


    手指粘糊,碎发紧贴着衣襟,胸前湿淋淋的,往下嫁衣更洇开深痕,同谢缙之一样狼狈,好像他们被同一场雨淋湿,一起踩进无法挣脱的沼泽里。


    嫁衣下的膝盖被人单手托着,因她刚才着急,现在完全是正对着谢缙之的姿势。


    面对着面,一切就要更清楚了。


    意珠好像能碰到一直很喜欢但没见过的腰身线条,内敛而平展,每一处都比隔着衣料临摹过的更漂亮。


    青涩酒香昭示着没成熟的味道,意珠同样青涩,上次只是手抽动,她反应就够剧烈。


    所以谢缙之并不多做什么,只是用腿。


    他对妹妹的事总是这样贴心体己,循循善诱的。


    谢缙之手掌将她


    腿并紧,问:“这么紧张怕我死,谢意珠,你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哥哥的,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老大俺回来了


    第50章 濒临控制


    面对着面,谢缙之是什么神色,手上是什么动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谢缙之低头,她腿肉被指腹压得轻陷下去,撞进来什么,意珠才急促吸了口气,抓紧谢缙之衣襟。


    嫁衣冗长,贴着谢缙之胯骨散开,谢缙之捏着她的腿垂眼,只动一下,也够意珠脸霎时烧起来。


    这太不一样了。和只有她沉溺,或是谢缙之把她放在面前,冷淡动手都不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看着他们贴得这么近,甚至是在对视间感受到谢缙之挤着她腿肉靠近。


    她没想过只是碰到腿,会比直接做了还可怕。


    刚沾上人血的哥哥,高大肃冷的,垂眉注视她缓缓抽拉的哥哥。


    ……好涩。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她还晕乎乎想这个。


    意珠手心全是汗了。


    但那张脸她当真很喜欢,斯文清贵,做这种疯事的反差令人屏息。


    而且这样徘徊在边缘线上,随时可能撞进来越界的险意让人无法预料,被吊着这口气好更全神贯注沉浸在感觉中,意珠快要疯。


    她手往下挡住自己,要推他出去时谢缙之毫无征兆开口:


    “谢意珠,我们打个赌。”


    “什么?”


    “你说说你看重卫玠珍惜这么婚事,一心要做有夫之妇,要成婚,那今日若你能忍住,证明你们情深,我们就断了。”


    忍住什么?意珠旋即反应过来谢缙之的意思,满脸通红偏过头去。


    “赌么。”


    “身体该是最诚实的,还是说你对自己也没信心,不敢赌?”


    意珠咬咬牙:“赌。”


    赌就赌,她可以忍的。既然这是谢缙之自己提出的,那只要熬过这次,什么就都好说了。


    她见过谢缙之打理自己,比起将她舔得湿乎乎,他碰自己时堪称冷淡,没什么沾染情.欲的样子。


    应该无事。


    “你要说话算数。”


    谢缙之不置可否,不慌不忙拨开她腿肉。他做这种事总是很有耐心,两人靠近时意珠轻轻吸了口气,对这样面对面的姿势很羞耻,更为赌约保持警惕,身子紧绷着。


    谢缙之吻吻她眼尾,很轻笑了下:“放松点,我不会太过分。要是能忍住,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能和卫玠在一起了,你不高兴?”


    在这种时候提及婚事,好怪。


    意珠不敢应,更怕以后再说起此事就被勾得联想到今夜荒唐,她硬邦邦闭眼,还侧头不让谢缙之吻到,以示决心。


    谢缙之也不介意,顺着她侧头的弧线往下,路过锁骨,直到意珠呼吸顿住。


    意珠是他一手带过界限的孩子,她喜欢什么哪里更敏感,谢缙之心中都有数。


    谢缙之舔过唇角,不着急让她投降。


    像是一场持久的对峙,谢缙之做得很慢,只让意珠清醒感到他是怎么磨过的,对彼此温度熟悉。


    意珠呼吸有重了几分,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闭着眼,脑中反而更清晰想起谢缙之自己握住的样子,连忙睁开,正对上谢缙之戏谑目光,那一瞬仿佛心里被看穿,燥得耳廓都烧起来,欲盖弥彰问:“看我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谢缙之亲亲她眉眼:“很漂亮。”


    “这身衣服你穿着很合适,脖颈修长,露出来的肩头漂亮,这颗小痣也漂亮。”


    他托着人一路吻下来,又挑起裙摆喟叹:“看这里,还没做什么就磨红,瞧得可怜,很乖,很好看。”


    “怎么颊得这么好,好孩子,再过来点我看看。”


    湿润如沾到指腹上的雨珠,捻动间化开,水声渐渐响动,谢缙之停了下挑眉看她。


    意珠同样听到摇晃间她不经意跟着喘动的呼吸,连忙用手捂住脸,但鬓发已经散乱,随着她往后躲的样子在空中摇晃。


    青梅酒干了,化开在脸上黏糊糊的,谢缙之往前一大步,继续同她磨。不过期间又问了一遍,问她刚才那么紧张,难道不是担心他?


    人往上撞了下,意珠哆嗦往后挣又不知把自己碰到哪,呜了声倒下了,听得可怜。


    谢缙之停了下来。


    “好了吗?”她喘气得厉害,肩头起伏着,被这样不缓不急的磨蹭弄得难受,心里也松了口气,“我都说我不……”


    话音没落谢缙之又扶住她,毫无预兆的,刚才更凶更重的动作让她声音卡在喉咙里,脊背窜过要命的麻意。


    显然,这是才开始。


    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谢缙之把人往下摁,只做一件事。


    青梅酒的味道浓郁,意珠闷哼着,匀称细白的腿被撞得泛红,直到身后桌子都咯吱摇晃发出声音,反撑在桌角的指头发软,真靠不住了。


    “劳烦忍住,”谢缙之托着妹妹的腰,客气提醒,“你也不想在除了你夫君之外的人怀里爽到吧?”


    礼貌用词说出种阴阳怪气的意思,忍,意珠是要忍,要装出若无其事并不动摇的样子。


    但越忍头脑反而越清醒,甚至更加敏感起来,谢缙之还这样越来越重,她啜泣了声,手指不断蜷紧,连关节都发粉起来。


    在她眼前发晕忍不住靠到人身上抽气时,谢缙之骤然停下:“忍不住了?”


    突然的抽空让意珠反应很大,她来不及说什么,谢缙之手掌已经覆上她腰:“很有感觉吗,那看来你也没多爱你夫君。”


    意珠把唇咬到极致,浑身绷紧如拉满的弓才没能缴械投降,刚要开口还击,谢缙之已经继续了。


    比刚才更凶更急,如把她放在刑具上任由水流一轮轮拍打,毫无规律的停下或加快,什么赌约和婚事,意识在其中变得模糊,她已经连自己在哼什么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渐渐的,只有触感分明,在昏黑间感到谢缙之慢慢抬手,居高临下掐住她脖子。


    上位者掌控人生死的样子危险,又让人不自觉被吸引,手上力道很重,收紧时好像呼吸都在他手中,一种完全掌控,从精神到身体的压迫感令人想要尖叫。


    意珠被掐得呼吸困难,慢慢涌上的窒息感同她想要的一起缠上来,痛快而完全的占据视线,然而谢缙之到了最后竟然刻意放水,他松手了。


    迅速抽离的冷却感让意珠茫然,停下,清零又重来。


    她很快哭起来,因受不了这样而崩溃,在谢缙之浓黑视线下主动踮脚靠近长兄,含糊不清去吻,也说不清她要什么,只说难受。


    谢缙之像是个无比公正贴心的好人,打圈揉时帮她回忆:“你确定要?”


    “我给了,你就只能和哥哥在一起了,当真要?”


    什么,听不懂,意珠想不起来任何事,在谢缙之注视下胡乱点头然后崩溃,意识只在眼瞳无力上翻时回笼几秒,窥见他隐忍滚动的喉结。


    “意珠,意珠。”


    他低低吻过来,拆她的嫁衣,仿佛今夜是他们的新婚夜。


    等等,赌约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吧?


    她自己点的头,这之后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谢缙之。


    快死了……


    一夜混乱狼狈,意珠最后是被谢缙之端在怀里昏过去的,什么赌约婚事完全都一团乱麻,只被最纯粹的感觉支配。


    等翌日再醒来,意珠坐起来真有种魂魄已断,此刻才回神的感觉。


    长发散乱在赤裸肩头,意珠迟钝将衣服往上拉,才看见腰上红艳指痕。


    旖旎横生。


    那个赌约,完全是上当了,意珠凶巴巴起身要去镜前看脖子上有没有痕迹,一动却听到脚上清脆的铃铛声响。


    她脚踝上系了串金铃铛。


    长短适宜,上面雕着莲理枝与明珠,走路时轻轻晃动,很漂亮。


    链尾留有个活口,看着像……能牵上


    根长长锁链。


    谢缙之什么意思。


    意珠紧张吞咽,门前有人轻叩,柔声问:“小姐醒了吗?”


    是个完全面生,意珠从没见过的人。


    意珠防备地往后退,对方低眉垂眼并不和意珠对上视线,侧绾着发,看起来很温柔,对意珠的铃铛也毫无反应。


    她要服侍意珠更衣,手轻轻抬住意珠,谦卑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洗漱。”


    意珠警惕往后靠,问:“青桃呢?让青桃进来。”


    “青桃姑娘有要事在身,不便出面。”


    “奴婢唤木槿,您有事寻奴婢就好。”


    怎么会,青桃是她身边人,有什么要事会绕过她直接把青桃讨走了?


    四周幽静无声,木槿仿佛看不出她的慌乱,只是耐心等着她起来。


    偌大庭院里什么声响都没有,静到意珠悚然。


    谢缙之这是什么意思?


    意珠仓促起身往外跑去,木槿在身后轻呼:“小姐,您慢些,别撞到了……”


    庭院前的黑衣侍卫并不出声,只隔着段距离拦在门口,意思不言而喻。


    意珠仰头瞪人:“让我出去!”


    “我不做什么,只是想知道外面有没有出乱子,你不让我出去,那你去打听消息,看看我这门婚事究竟如何了?”


    僵持再三黑衣侍卫也沉默不为所动,木槿更只垂眉跟在她身后,意珠终于能确信,谢缙之是要她连卫玠的半分消息都得不到。


    她被困在这里了。


    ×


    定国公府出事的消息,宫中昨夜知晓后便特意将太医送到府上,命令太医院尽全力护住卫玠性命。


    今日定国公亲自上朝,风雨欲来的气势令朝臣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殿下,老臣,有事要奏。”


    不等燕泽安开口,定国公跪着一口气说完:“老臣要告发大皇子结党营私,于宫中□□行苟且之事,更掩埋残党暗藏祸心,我儿便是见证!”


    “这……”


    臣子们互相看一眼,大皇子人在雨中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不过燕泽安念在兄弟之情上并未大肆宣扬他图谋不轨,下毒之事,只是从轻发落。


    谢缙之奉命围剿余党,也有燕泽安手下留情之意,他若还不长眼招惹上定国公府,不是刻意找死吗?


    姜时玉看向谢缙之,暗含忧色。


    “昨夜卫玠下值,不过听得宫墙有声响上前查探,却意外撞见大皇子近侍和旁人交易,老臣斗胆猜想他在贼心不死,还……”


    龙椅悬空,代为监国的太子燕泽安眯眼,手在膝上点了点。


    怎么发落燕怀鸿,他是将此事交给了谢缙之,刻意没有过问。


    燕泽安问:“卫公子出事,此事孤知晓。但下毒之人当真是大皇子余党,卫大人可要想清楚。”


    想清楚,他想得再清楚不过了。谢缙之手法摆在这儿,他还能怎么想。


    定国公冷冷看向谢缙之,半晌才抬手:“否则围剿逆党的谢大人怎么会回京中,老臣又怎么恰好在小儿身上看见大皇子余党的信物?”


    “谢大人,您说呢。”


    谢缙之出列,翩翩行礼:“卫大人此言不虚。”


    “臣一路追查,也不知为何余下人马掉头回京,跟着回来了。没想到他们竟会对小卫大人出手,只怕是想挑拨殿下与定国公府的关系,实在心思歹毒。”


    “臣请缨,请殿下将大皇子及逆党处死,还定国公府一个心安。”


    姜时玉听了这话,心沉了几分。


    大皇子不除确实留有后患,但定国公此前同谢家鲜少来往,今早这一出实在太像两家联手扳倒大皇子。只怕在太子心中落得个联姻结党的嫌疑。


    且太子宽仁,陛下昏迷已是出格之举,再多个大皇子,岂非更让殿下忌惮?


    意珠的婚事……


    燕泽安久久没有动作,谢缙之却沉静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谢缙之知道燕泽安会点头的。


    至于其他猜忌也好,忌惮也罢,他照单全收。


    确实如此,太子旨意下来彻查此事,为安抚定国公不仅升了卫玠的官,还赏下宫中秘药数瓶,黄金珍宝不菲,令太医院院首随定国公同去,务必保证小卫大人性命。


    不过对于两家被打断的那状婚事,太子面色淡了些,只道再选日子。


    姜时玉暗中着急,下了朝大步往谢缙之身边去要问个清楚。


    日子可以再择,但婚事出这样的岔子总归对意珠有影响,她现在心情如何,可有担心受怕?


    步行上前,定国公早堵在谢缙之面前,不虞至极:“虎口拔牙,谢家小儿倒是很有出息。”


    “比不上定国公当年风采,您请。”


    谢缙之做事缜密,连害人也查不出由头。府上忙了整夜,除却他留下的人,还当真就找不到第二个办法。


    若非他今日将此事禀到朝廷上,让大皇子为此事付了代价,他卫家当真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黄口小儿,若是卫玠有半点差错,他绝不轻饶谢家。


    定国公压抑着怒气拂袖而去,谢缙之含笑不语,侧头对上姜时玉,也只是从容颔首,算打过同僚间的招呼。


    “等等,意珠现在如何?”


    姜时玉不和他兜圈子,只要见意珠。


    他这样急切,干净纯粹的兄长之情,当着谁的面都能光明正大惦念意珠,谢缙之看得有几分嫉妒。


    “意珠累了,”谢缙之神态寡淡,漠然转过身去,“她要好好休息,不便见你。”


    “谢缙之,不止你一人是她哥哥。”


    谢缙之充耳未闻。


    他半路归京,落下许多事情,秦夫人更来寻他好几次,又不敢催。


    谢缙之都搁置下来,只先去见意珠。


    房门紧闭,连同他留下来的,同青桃有几分相像的婢女都被关在外面。


    谢缙之侧头,木槿低头道:“是属下无能。小姐出不去后就摔了东西,到现在也不让奴婢进去。”


    “她吃东西了吗?”


    没有,滴米未进。


    木槿要跪下去,谢缙之抬手,平静让她先下去。


    他推门进去,意珠正坐在镜前遮掩脖颈上的指痕,赤着脚,脚踝上链条和铃铛衬得她小腿愈发纤细。


    像被锁在笼中的幼鸟。


    谢缙之垂首,握住她脚踝,看向镜里的妹妹,问:


    “做狠了,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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