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江澄澄,我不管你了。……


    江澄澄怔在原地, 魂魄都像被抽走了。


    江铭……怎么能这样说他呢?


    他怔愣间,江铭感觉心口的大石好像稍稍挪开了一点,便摇摇头, 示意江羽书不用扶着他了。


    江羽书看着他捂住胸口的手, 眉头蹙了一下, 轻声道 :“叫家庭医生来看一下吧。”


    家里有家庭医生,专门处理一些急症, 江羽书不知道气急攻心这话是不是具象化的, 生气时胸口也会不舒服。


    但江铭刚才的反应确实有点大。


    江铭却摆摆手 :“不用管,都是被他气的。”


    他满眼怒火的看着江澄澄,拿出手机, 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江铭之前很少生气, 现在却隔三差五怒火就暴涨, 最生气时恨不得把屋顶都掀翻。


    等那头接通, 江铭直接道 :“赶紧滚回来, 看看你这好儿子干了什么。”


    江羽书看着他挂断电话, 知道这通电话是打给杜语琴的。


    一旦涉及到江澄澄, 杜语琴不管在干什么都会放下手里的事立马赶回来, 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急匆匆的进门。


    一进来就看到站在客厅的江澄澄,坐在沙发上怒火中烧的江铭,还有一旁事不关己, 显然是在看热闹的江羽书。


    这幅景象太熟悉了, 杜语琴上来就维护江澄澄,望着江铭 :“这次又因为什么事?你的威风还没逞够,又把气撒到我们身上。”


    江铭快要平息的怒火又被杜语琴挑起, 站起来指着旁边的江澄澄 :“你自己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杜语琴看向江澄澄,他半边脸肿了起来,眼眶也红了,她心疼得不行 :“澄澄,你说话啊。”


    江澄澄嗫嚅着说不出话。


    江铭看他这幅样子就来气,他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白眼狼,不帮家里,反而去帮竞争对手,气道 :“你再问他都不可能说的,他跑去陈氏找陈逊合作,要把江氏的投标方案告诉他们,要是成功了,你知道江氏要损失多少吗?”


    杜语琴不是没上过班的富太太,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瞠目结舌,饶是她再疼爱江澄澄,此时也没办法昧着良心替他说话。


    “澄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杜语琴满脸不解。


    江澄澄难道看不到,江铭让他进公司,给他权利,这是连江羽书都不曾有的待遇。


    杜语琴一时气急又暗恼江澄澄的愚蠢,做出这种事不说,要是做得天衣无缝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发现了!


    这下连杜语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江铭让管家拿铁棍来,他捋起袖子,等管家拿着铁棍过来,一伸手就夺过来,对着江澄澄挥了过去 :“身为江家人却勾结外人来坑自家的公司,我对你无话可说,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去公司了。”


    江铭对江澄澄失望透顶,再没有一丝仁慈,这一下毫不心软。


    铁棍直接打在江澄澄的腿上,江澄澄腿情不自禁弯了一下,重重的一下,江澄澄感觉自己的腿好疼,疼得像是被打断了,更疼的是他的心,他死死咬着唇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不后悔做这件事,他只后悔被江铭发现了!


    江澄澄满脸倔强,满屋子的人都不敢说话,江澄澄跪倒在地,杜语琴到底还是心疼的扑过去,江铭见状道 :“他就是被你宠坏了,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好坏不分。”


    江澄澄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辩驳,就见江铭丢掉铁棍,暴怒像是从他脸上褪去,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冷漠的疲惫,轻轻摇头 :“既然你能狼心狗肺的做出这种事,我留着你反而是给自己留一个祸患。江澄澄,我不管你了,你去联姻吧。”


    “这是你最后的价值了。”


    江铭根本不想管以江澄澄现在的名声能和谁结婚。江澄澄不是江羽书,以他现在的情况,有人愿意跟他结婚就算不错了。


    是谁都行,他只想赶紧把这个祸患送走。


    江铭心里一片拔凉,愤怒、失望,到最后只剩下像是大火焚烧后留下的灰烬,他虽然让江澄澄以继子的身份留在江家,可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给他最好的?


    但江澄澄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他后悔了。


    江铭陷入深深的恍惚中,看着灯光下的两母子,他不应该在婚内出轨杜语琴,有了这么一个祸患。


    要是他没有在那时出轨杜语琴,闻恬也没有去世,他现在会拥有无比幸福的一家三口。


    江羽书不知道江铭在想什么,只是在他满含希翼的看过来时,胸口有一阵反胃感,感到恶心。


    如果不是还想看看事情的发展,他早在江铭看过来时就要走了,江羽书冷漠的移开视线。


    江铭也不失望,心里满怀信心,他从现在开始补偿江羽书,一定能挽回他的。


    江羽书和江澄澄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不一样。


    江澄澄从听到江铭说他不管他了,就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心里空茫茫的,好像被一直赖以生存的地方驱逐了一样,可转瞬就听到江铭冷漠又疲惫的那句话。


    他竟然要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让他去联姻!


    江澄澄因为愤怒脸变得通红,激动地大吼 :“我不要联姻,我死也不要联姻!想让我联姻,除非江羽书把谢梵天让给我,只有他我才愿意!”


    这话一出,江铭眼神立马都变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惦记着谢梵天,手指着他好半响都说不出话。


    叫来一旁噤若寒蝉的佣人 :“把他给我关起来,没事都不要放出来了。”


    江澄澄想到什么,眼睛蓦地睁大,陷入了深深的恐惧,摇头挣扎着,求救的看向杜语琴,希望她能救救自己。


    杜语琴却在想江铭提出的联姻的事,以前她希望江澄澄能跟谢梵天在一起,可是出了这么多事,谢梵天还是江羽书的未婚夫。


    江澄澄和他显然再也没有可能了。


    那要是能选一个好的联姻对象,对他们就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爱情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杜语琴想到这点就没出声制止,看着佣人强制把江澄澄带回房间,用眼神安抚他。


    可是江澄澄看不见,ptsd发作,他身体轻轻颤抖起来,整张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无望的痛苦。


    江澄澄被关起来了,江羽书站起身,看了这么一场大戏,他心里很平静,看着若有所思的杜语琴。


    杜语琴最近很忙……


    江羽书收回目光,要往楼上走,江铭叫住他,斟酌一下才问道 :“江澄澄不去公司了,你要不要进公司实习?”


    他想到江羽书现在还在读书,思索了一下 :“要是学业紧张,就先休假。”


    他不知道江羽书已经大三了,大三下半学期课程就少了下来。


    江羽书盯着他脸上看似的关心和体贴看了一秒,再看猛地抬头看过来,死死盯着他。


    江羽书没兴趣故意吊杜语琴的胃口,冷淡道 :“不用,没兴趣。”


    江铭顿时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揪了一下心。


    松了口气自然是他还年轻力壮,江羽书上次在慈善晚宴上的表现至今都还被人津津乐道,要是他进公司,声望和名誉都比他强,他不希望有人这么快就崭露头角抢走他的风头。


    要继承也得等他老了之后,揪心是因为江羽书对进公司毫无兴趣。


    算了,慢慢培养就是了,反正他还年轻。


    杜语琴指甲深陷掌心,她不信江羽书对公司毫不感兴趣,澄澄现在被江铭厌弃了,她一定要尽快东山再起!


    她没有在家里多待,转身又走了出去。


    ****


    上半学期的课程还有一些,江羽书在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就按时去学校上课了。


    对他来说学校的生活和往常没有区别,上课、下课,再应付一下紧追不舍的谢梵天,被他拉着吃饭的时候占占便宜,江羽书都习惯了,不是太过分都无所谓。


    但谢梵天慢慢从牵手到搂腰接吻,手一点点不老实,江羽书刚开始皱眉,后来当他不存在,底线在不知不觉中就降低了。


    但即便如此,江羽书也感觉学校里看他的人变多了,眼神莫名,长吁短叹。


    又一次课间,再被人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叹气,江羽书没再当看不见,直直地朝那人看去,清凌凌的眼睛又大又漂亮,一眨不眨地。


    反而是那人被他看的脸上涨红,赶紧转了过去。


    这个小插曲江羽书没有放在心上,但下课之后,班上人缘好的女生却走过来,走到江羽书旁边,轻声道 :“你和谢梵天联姻……”


    江羽书莫名地看向女生,他之前要相亲传得沸沸扬扬,怎么婚都订了还有人来问他?


    他有点疑惑,但没说,女生满脸欲言又止,看着江羽书轻轻叹了口气,干脆直接道 :“像你们这样的豪门真的只会选差不多的啊。”


    江家最近在同阶层里名声一落千丈,但在历史系,大多都是普通人的地方,江家依然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


    这也是他们望着江羽书长吁短叹的原因。


    江羽书没回答这个问题 :“你想说什么?”


    女生看着江羽书冷静淡然的样子,大部分人都不觉得谢梵天和江羽书是因为喜欢在一起的,即便谢梵天经常出现在历史系,他们都觉得是因为两人的婚姻身不由己,所以选择一个熟悉的人结婚罢了。


    即便如此,那些话还是无法说出口。


    说什么呢?有人喜欢你,所以看到你跟人联姻心里酸酸涩涩的?没必要,江羽书根本就不在意。


    江羽书见面前人怔愣着,奇怪地看了她两眼,起身走了。


    订婚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江羽书知道江铭在确定谢家没有取消联姻的想法后,就很着急这门婚事什么时候能成。


    只有把结婚证领了,对江铭来说才算真正攀上谢家这颗大树。


    他明里暗里暗示江羽书去问问谢家的意思,江羽书都当没听见,江铭只能在心里叹气。


    但让江铭欣喜的是,主动提出这件事的竟然是谢家。


    下了课后,谢梵天和江羽书一起外出吃饭,只要不在人前拉拉扯扯,江羽书就不会拒绝。


    吃了饭,见江羽书脸色还不错,谢梵天在心里斟酌一下,便问了出来 :“我们的婚约订在下半年,顺便一起把证领了?”


    他们已经算联姻里的清流了,不着急,慢悠悠的,但订了婚结婚是迟早的事,只是还没选日子,说不定遇上什么事就不作数了。


    他爸妈问过他的意见,谢梵天都打哈哈敷衍过去了,想着问了江羽书的意思再说。


    江羽书抬眼,轻描淡写 :“不是他们说了算吗?”


    “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江羽书沉默。


    谢梵天克制着脾气,笑了笑,视线紧盯着江羽书 :“时间、日期,想还是不想,要不想这么早结婚,晚点也行,毕业再结也不晚。”


    他声音不疾不徐,给足了江羽书选择权


    江羽书视线低垂,半响才道 :“都行。”


    谢梵天点点头,脸色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他心里已经憋着一股气了,他当然是希望能越早结婚越好,故意说毕业后再结婚也是试试江羽书是不是真不在意,但江羽书没被气到,反而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江羽书抬眼,看着谢梵天脸上带着笑,身上却冒着黑气,他动了动唇,却没说出话。


    两人吃完饭,沿着街边走了一会儿,谢梵天看天色不早了 :“我送你回去?”


    江羽书点点头。


    回程的路上谢梵天没有说话,江羽书就更不会说话了。


    其实他们都清楚,谢梵天是希望江羽书做一个决断。


    订婚他不在意,结婚他也不在意。


    那是不是……换成别人也无所谓?


    这种即便得到这个人,可心还是离得远远的感觉,让谢梵天很挫败,不过他比起之前已经有进步了,再气都憋在心里,没甩脸子,也没发脾气。


    车子开到江家门口,江羽书下车慢吞吞地往外走。


    谢梵天看着他的背影,每次只要他不挽留,江羽书就走得毫不留恋,绝不回头。


    谢梵天攥紧拳,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出声,别叫住他,但是这种倔强只在心里匆匆有个念头,刚划过就毫无疑问的投降了。


    谢梵天下车,急急忙忙的上前几步,抓住江羽书的手。


    江羽书回头,谢梵天嘴角弯起笑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小心翼翼地 :“我到家给你发消息。”


    好好的为什么要吵架呢?他不想带着一肚子气回去,憋着憋着谁知道会不会又跟江羽书吵起来。他真的受够了吵架的日子,反正江羽书是他的,只要他不放手,江羽书就永远属于他,不会喜欢上别的人,这不就好了吗?人傻一点就会快乐一点。


    江羽书看着他,应了一声“好”,谢梵天心满意足,在江家门口忍住了没对他动手动脚,轻声说 :“那我走了。”


    江羽书嗯了一声,谢梵天重新回到车里,江羽书慢慢走进家门。


    谢梵天一直看着他进去,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江羽书听见车子开远的声音,回头看着远远驶去的车子。


    他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屋,一进去佣人就凑上来,嘘寒问暖,问他要不要吃饭。


    这个家现在只有江羽书能跟他们好好说话了,江羽书都摇头了。


    他进门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江羽书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看书、练字,从来不曾间断,很自律,但今天他翻了几页书就看不下去了,便准备练字,写了几张,看着写出来的字也不太满意。


    放下笔,收拾好桌面,江羽书有些出神。


    江羽书不笨,相反,他非常聪明,只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注意力放在这边难免就会忽略其他地方,所以他懒得关注别人对他的想法。


    但他知道谢梵天在想什么。


    谎话江羽书张口就来,也知道谢梵天想听什么。


    他定定地望着桌子上的台灯,半响,他移开视线,眨了眨眼睛。


    就这样吧,谢梵天不想破坏他的心情,但他憋着气不发的样子也真的很明显……


    傍晚,窗外点缀着明亮的星子,月亮高悬,江羽书估摸着谢梵天应该快到家了,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下半年吧。”


    顿了顿,江羽书又慢慢补充了一条 :“要是太冷就算了。”


    ……


    谢梵天收到消息的时候刚下车,听见特别提醒的声音,生怕江羽书回去之后忽然有了别的想法,或者直接说不结了,他心里一百个焦急,解锁手机时心脏都跳起来了。


    等看到屏幕上发过来的消息,谢梵天愣了愣,其实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但是是由江羽书说出来的,没有不情愿,仅仅只是这样就让谢梵天感觉心底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酸涩的热意。


    他迅速转身,看到司机已经把车开走,朝着地下停车场开了。


    谢梵天激荡的心情找不到安放之处,他很想让司机掉头回去,站在原地握着手机,家门都顾不得进,回复江羽书 :“不冷,再冷我都想办法把它加热……”


    天气从来不是阻碍的原因,江羽书话里面所蕴含的含义才是真正让谢梵天恨不得现在就掉头,激动的无以复加的原因。


    ……


    漆黑的夜晚,窗帘没关。


    江澄澄被江铭关在了房间里,江铭没有收走他的手机,一直有人给他打电话,发消息。


    但江澄澄都顾不上了,门紧紧锁着,窗外一片漆黑。


    他没有开灯,身处一片黑暗里。


    这样的黑暗激起了他内心身处的恐惧,将他带回来那个绝望的夜晚,他


    缩在床上,嘴里发出哽咽的哭声。


    他真的好怕……谁能来救救他。


    忽然江澄澄想到什么,在床上摸索着自己的手机,忽略陈逊打来的一连串电话,颤抖着手拨通了姚大伟的电话。


    电话没响多久就接通了,那头传来姚大伟的声音,江澄澄对着电话一阵嚎啕,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和害怕。


    姚大伟耐心的安抚他,快一个小时才挂断电话。


    他挂了江澄澄的电话之后,马上给手机里存的号码打了过去。


    这不是那个人的电话,但姚大伟不敢有丝毫隐瞒,对着那头的人把今晚江澄澄打电话给他的事说了,一字不漏。


    ***


    江羽书接到电话时已经快到他平时睡觉的点了,谢梵天今天肉眼可见的荡漾,消息一句接一句的发过来,可以想象他激动亢奋的心情。


    江羽书愿意就回一句,不愿意就看他在手机上刷屏。


    直到快到江羽书睡觉的时间,谢梵天才克制的给他发了句晚安,江羽书回了一句便要放下手机。


    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过来的,江羽书看着来电显示人,接了起来。


    江澄澄对姚大伟说的话大部分都是抱怨自己的痛苦,江羽书耐心听完,以为对面会挂断电话。


    私家侦探却斟酌着又道 :“……姚大伟还说他以后一定老实交代,绝对不敢再擅作主张,希望您别派人去盯梢。”


    江羽书握着手机的手一瞬收紧了,嘴唇抿得紧紧的,克制着不泄露情绪 :“他这么说?”


    那人应了一声 :“姚大伟是这么说的……这,要不我再问问?”


    江羽书挂断电话,睡意全无,思索着姚大伟的话,他那天只让保镖砸了房子,给了姚大伟一个警告,知道对付姚大伟,这样的警告就够了。


    就算要派人盯梢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江羽书将最近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江铭和杜语琴没有异样,江澄澄不可能盯着姚大伟,灵光一闪,他表情一点点变得冷凝起来,想到谢梵天来找他的那个下午,他隐忍又难过的表情……


    谢梵天。


    第六十七章 腾飞科技,江羽书


    隔天就是周末, 谢梵天一大早起床收拾好,心情很好的下楼吃早餐。


    昨天江羽书答应今天陪他出来,说是陪他, 其实是谢梵天找江羽书喜欢的地方约会。不说成是陪他, 江羽书宁愿待在家不出去。


    为了今天, 谢梵天做了大半夜的攻略,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吃了早饭去接江羽书, 上午去市区新开的图书馆, 下午去水族馆,在幽静的情侣餐厅吃了晚饭再送江羽书回家。


    听起来琐碎平常,但谢梵天其实也不太喜欢到处玩, 没有去新奇地方打卡的兴趣,但想到能跟江羽书一起, 就算让他去商场门口排队凑热闹, 他都觉得有意思。


    想到这里, 谢梵天顿时庆幸昨天没跟江羽书吵架, 吵架了必定又要生气一阵子, 问题得不到解决不说, 等待谢梵天的只有无休止的痛苦。


    他迅速用了早餐, 跟韩嫣然告别,然后让司机载着他去江家。


    他对这条路已经熟门熟路了,到了没进门,直接给江羽书打了电话, 没一会儿江羽书从别墅里出来, 朝着车子走了过来。


    谢梵天看见江羽书立马扬起笑容,不同于以往散漫随意的笑,阳光明媚又热切, 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江羽书目光从他脸上掠过,表情淡淡的上了车。


    谢梵天看他这幅表情,没想太多,江羽书大多时候脸上都没表情,就算有一丁点不高兴,也只以为是江家人的缘故。


    司机启动车子,谢梵天按下挡板了,凑过去巴巴地问 :“江家人又惹你生气了?”


    江羽书转头看着他,谢梵天脸上的担心不似作伪,他神情淡淡 :“不去图书馆了。”


    谢梵天以为江羽书只是临时不想去,点了点头,还没等他问要不要去博物馆之类的地方。


    要是以前,好好的周末谢梵天就算不待在家,肯定也不去这种学术气息浓郁的地方,但江羽书喜欢,谢梵天又只要跟他待在一起,去什么地方无所谓,所以很快就能达成一致。


    谢梵天话还没说出口,江羽书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不出去,找个安静能说话的地方吧。”


    谢梵天想了想 :“那去我家?”


    江羽书点了点头。


    谢梵天看着江羽书,觉得他今天格外冷淡,无论他说什么,江羽书反应都是不冷不热的。


    后面江羽书直接侧着身子看向窗外,那是一种很明显的不想交谈的架势。


    谢梵天皱起眉,试探地去牵江羽书的手,被他甩开了。


    谢梵天愣了一下,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少被甩开手了,他能感觉到江羽书的态度在慢慢软化。


    可是现在,谢梵天看着被甩开的手紧紧皱起眉,不明白问题所在,而且他发现,江羽书从上车就不太高兴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他?


    一直到车子开到谢家,江羽书都没有跟谢梵天说一句话,谢梵天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一路上都在想江羽书会因为什么事生气。


    说实话,江羽书的脾气不算差,只要没惹到他,更多时候采取的是漠视的态度,给人一种为你生气都是不值得的态度,能让他生气的就不是小事了。


    进了房间,关上门,谢梵天琢磨不出来,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好好的,江羽书走到沙发前坐下,谢梵天试探道 :“我昨天态度不好,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昨天那点不快。


    江羽书不说话,目光透着一股审视,谢梵天脸上的表情就在这种宛若看陌生人一样的视线下一点点冻结了,他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尽管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江羽书的态度让他预感到这不是一件能轻易揭过的事。


    谢梵天慢慢沉默了,江羽书徒然笑了一声,他在谢梵天面前大多时候是没有表情的,那才最接近他真实的面貌和心情。


    他这样冷笑,反而是生气的前兆。


    江羽书眼神冰冷,嘴角还噙着那抹笑,说出口的话瞬间让谢梵天的血液冻结 :“你在背后调查了我多少,知道了多少?”


    谢梵天闻言几乎是立刻就知道江羽书知道了!


    谢梵天一时说不出话,心里很着急,在呐喊着要解释,一定要解释,从他知道江澄澄是江的亲生儿子之后,他就知道这件事让江羽书知道,收获到的一定不是感激。


    江羽书那么要强,一点帮助都不肯接受,哪怕面前有条捷径,他也一定要选择自己的方式到达目的地。


    被他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什么?


    谢梵天说不出话,他想解释他没有调查,也确实,他所有的调查都是基于先有这个猜测,然后再去证实。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先把江羽书查个底朝天再说。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但是对上江羽书的视线,谢梵天就知道,在江羽书眼里两者根本没有区别,就算猜到了也要装傻。


    江羽书冷着脸,眼神冰冷,谢梵天第一次被他用这种目光看着,心脏立时就揪了一下,强忍着不适,解释道 :“我只知道江澄澄和江铭有血缘关系,还有姚大伟的事,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话没说完,因为江羽书突然拿起一旁水果盘里放着的水果刀!


    谢梵天房间里时常备着水果、点心,江羽书偶尔会来这里后,这些东西准备的就更勤了,盘子里放了水果刀,和一系列吃坚果的工具。


    看着江羽书拿起水果刀,谢梵天的声音徒然被人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好半响,他喉咙里才发出着急担忧的声音 :“你别这样……你有再多的不满对我说,那是刀——”就算只是一把削水果的刀,也改变不了它是刀的事实。


    谢梵天不怕江羽书会对他动手,或者别的,他知道江羽书这时候清醒的可怕!


    他但凡有一丝不清醒,也许会沉沦在谢梵天对他的好里,而不是这样毫无顾忌的问出来。


    谢梵天不怕他做傻事,就怕他一不小心伤到自己,毕竟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江羽书视线落在谢梵天身上,轻飘飘的 :“你说你不会告诉别人。”


    “是,我可以保证,我发誓,我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


    从知道这些事后,谢梵天就打定主意要深埋在心底,如果没有被江羽书发现,他这辈子都不会说的!


    知道这些后,他更理解江羽书的行为,更心疼他。


    谢梵天眼神坚定,直直地跟江羽书对视,可江羽书仅仅是在看了他几眼后,摇了摇头,语气颓丧 :“我该怎么相信你?”


    谢梵天怔住了,江羽书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包括他的表情,在愤怒生气之下呈现出一种迷茫。


    谢梵天只能一遍遍的重复那些话,表情不曾有一丝动摇,希望江羽书能相信他。


    江羽书笑了笑,他容貌清冷,可笑起来有种非常鲜活的生命力,嘴唇嫣红,黑发柔软,皮肤雪白无瑕,他身上汇聚了几种极致的颜色,笑起来就宛若一副画突然有了生命。


    谢梵天笑不出来,江羽书表现只会让他一颗心如坠冰窖。


    江羽书眼神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朝谢梵天看去,刀锋刮在皮肤上都会让人颤栗 :“我们在一起是你拿着调查出的东西威胁我的,但我也报复你了,就当扯平了,那就不提了,但是现在你又调查出了更多,然后让我相信你,你觉得我们之间很平等吗?”


    江羽书声音提高,蓦地将手里拿着的水果刀直直射向桌上的果盘,锋利的刀刃直接插进了桌上的苹果。


    谢梵天看着险些四分五裂的苹果,眼神慢慢移到江羽书身上,脸上的神情一下变得很复杂,心酸、难过、迷茫混杂着。


    江羽书像被烫到了一秒,移开视线,轻轻呼出口气 :“你想让我相信你,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该拿什么相信你,除非我也握着你的软肋,能轻易决定你的生死。”


    他停了几秒,说出某个字眼让他感觉非常的困难,但他还是必须要说,亲父子之间尚且能反目成仇,更何况其他,所以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异常艰涩 :“那样我才能……相信你。”


    江羽书朝着门口走去,谢梵天坐在沙发上,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心像漏了一个大洞,从四面八方吹进凉风,又像被刀割一样。


    看着江羽书走到门口,谢梵天像是终于回神,忽然问 :“……你真的觉得你没有握着我的软肋吗?”


    江羽书的软肋是他对江家人的复仇计划,他的软肋是什么——?


    江羽书脚步一顿,谢梵天眼里亮起希翼的光,转瞬,江羽书就恢复如初,手放在门把手上。


    谢梵天突然笑了起来,肆意、无畏、随意,这才是没认识江羽书之前的他,不会小心翼翼的讨好任何人,一句话没说对都要先在心里反省自己。


    “你说我威胁你,那如果我没有强迫你,而是好好追你,你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江羽书顿了顿 :“……不会。”


    “是啊。”谢梵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但眼底深处藏着的却是化不开的悲伤,一字一句 :“你看,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无、解。”


    江羽书握着门把手的手颤了颤,像是握不住一样,只有短短一瞬,随即更加用力的握紧了,那点颤抖像是从来没出现过,面无表情的打开门,走了。


    谢梵天一直看着那道身影消失,他望着天花板用力眨了两下眼睛。他知道,江羽书也知道,如果一场游戏里只有一个赢家,那游戏一定很快就结束。


    他知道江羽书的野心、欲.望,对江家人的恨意,江羽书同样握着他的软肋,谢梵天的小心翼翼、讨好殷勤,从来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的。


    江羽书只是不信而已……


    谢梵天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江羽书相信,本该是幸福快乐的一天,就这么没头没尾的结束了,留下的只有失落,像大火奋力燃烧后留下一地的死灰。


    他愣愣地想。


    是不是要把他的心挖出来,江羽书才肯相信-


    江羽书下楼,往门口走,路上遇到韩嫣然,也只匆匆点了下头,没有多说就离开了。


    韩嫣然看着他的脸色,再看着他下来的方向,若有所思。


    江羽书出了谢家,婉拒了佣人主动说送他回去的提议,慢慢朝着公路的方向走。


    谢家在远离喧嚣的地方,保密性很好,他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在公路上拦到车,没在外面晃,江羽书直接回家了。


    到了江家,上楼的时候发现杜语琴在家,他朝她投去视线。


    杜语琴是回家安抚江澄澄的,昨晚她被江铭的态度刺激到了,忙着投资的事,就忽略了江澄澄,本以为江澄澄待在家里不会出什么事。


    没想到佣人说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这才匆匆忙忙赶回来,看到江羽书也没空理他,径直朝着江澄澄的房间走。


    江羽书看她一眼就回房间了,关上门,思索有些迟缓,原以为今天会跟谢梵天待在一起,他今天没什么事。


    顿了片刻,才慢慢走到书桌前坐下。


    习惯性的要练字,以前外公让他练字是磨练他的心性,现在则是养成了习惯,但到底没把他的心性练得多好。


    别人玩游戏,四处奔跑的时候,江羽书就看书写字,他几乎不玩游戏,更不玩带着赌博性质的游戏。


    他不喜欢赌,不喜欢把命运交给未知的结果。


    **


    杜语琴走进江澄澄的房间,看到床上那个双眼红肿的人时心都要碎了,急忙上去 :“澄澄,你怎么不吃饭,你看看你现在多憔悴啊,听妈妈的话,先把饭吃了?”


    江澄澄眼睛通红,看着杜语琴进来,门打开一瞬,门口还守着两个佣人,立马发疯一样将床头柜上的食物都砸到地上 :“我不吃,就这么饿死我好了!”


    反正江铭把他关起来也不打算放他出来了。


    他累了,ptsd发作了一晚上,哭了一晚上,眼睁睁的等待着天亮,这种感觉杜语琴永远不会明白的,他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江铭会不会就这样把他关到死。


    与其这样,还不如饿死算了!


    杜语琴眉头皱得紧紧的,让人进来收拾打翻的食物,好言好语的劝 :“澄澄,你爸现在已经对你失望了,你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对你只有坏处,我们先振作起来,等选定你的联姻对象,你可以借对方的势东山再起,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铭要让江澄澄联姻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自然不像江羽书那样人数多得还要专门办个相亲宴。


    可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家世低的、在家族里不被看重的……这些人放在以前杜语琴都不带正眼看的。


    以前江澄澄是江家养子,但比真少爷过得还好,在杜语琴心里,那个时候江澄澄就算配谢家也是配得上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闹出了这么多茬子,江澄澄还把主意打到公司,连江铭都不愿意管他了,联姻借势就是最好的路。


    这段时间的日子教会了杜语琴隐忍蛰伏,恍惚间她想起江澄澄八岁以前的日子,她带着江澄澄没名没分,那时候她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忍。


    那时候她成功了,现在一样能!


    江澄澄失望的看着杜语琴,忽然开口 :“妈……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利益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杜语琴想也不想的回答 :“可是现在你和利益没有冲突,妈妈不可能害你,我给你选的就是最好的。”


    “你就是在害我……”江澄澄不管不顾的大喊,以为流干的眼泪鼻腔一酸还是流了下来,他想到江羽书被逼着联姻时,他问江羽书为什么不反抗,那时他还觉得江羽书可怜,现在可怜的人变成了他。


    江澄澄认定的事不会更改,那时候要爱情,现在也要 :“我不要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应该想办法帮我把谢梵天从江羽书手里抢过来,而不是在这里劝我!”


    杜语琴无话可说,她努力了,可谢家就是不解除婚约,她能怎么办,叹息一声 :“澄澄,联姻而已,江羽书都可以,你要是比不过他,那就真的完了,妈帮你留意了,你以前的朋友钱一啸愿意跟你结婚,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钱家前段时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已经大不如前了,但却是江澄澄目前能选择的最好的。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江澄澄愣了一下,他隐隐约约知道钱一啸喜欢他,但他是不可能给出回应的,他喜欢的只有一个人。


    江澄澄疯狂摇头,杜语琴站起来,看着被收拾干净的地面 :“我让人做好了重新端上来,你要是再不吃,饿晕了就只能让人给你输营养液了。”


    江澄澄脸色惨白,看着杜语琴转身离开,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他现在痛苦与否已经威胁不到任何人了。


    没人会为他的痛苦揪心。


    **


    江羽书对杜语琴和江澄澄的谈话一无所知,他跟谢梵天说不去江氏实习,有别的去处不是假话。


    从谢家回来已经过了两天,手机前所未有的安静。


    江羽书手机上除了工作相关就没什么人了,谢梵天经常给他发消息,刚开始不习惯,谢梵天发的也都是很没有营业的话,没有吵闹的源头,他以为会松口气,其实处理工作的效率并没有高多少。


    他找了一天约客户见面,一早就起床洗漱,收拾好,下楼吃了早餐。


    江铭也在吃早餐,他现在是越看江羽书越顺眼,因为江羽书的缘故,谢家帮他揪出江澄澄这个叛徒,避免了损失,他这几天心情很不错。


    只是谢家对婚事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他看着江羽书欲言又止,好几次张口,触及到江羽书淡淡的脸色又讪讪地闭嘴了。


    佣人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这个家里现在谁说了算还真说不好。


    江铭看江羽书放下碗筷,还是开口了 :“小书,谢家这两天好像很安静……”


    之前江羽书经常出去,一问就是跟谢梵天待在一起,江铭巴不得,自然不会管他。


    但这两天门口静悄悄的,谢家一次都没来过。


    他有心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江羽书吃完饭起身,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不知道”就走了。


    七月份的天气,江羽书穿的偏正式一点,让司机载着他去了约定的茶馆。


    茶馆就真的只喝茶,没什么别的娱乐项目,地方倒是看起来很高雅,来的也都是中年人,非常僻静。


    服务员上茶的时候奇怪地看了眼面前的男生,长得很漂亮,清清冷冷的,是那种让人不敢亵渎的好看,出现在茶馆不突兀,反而和谐的浑然天成。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对方转头望过来,才赶忙回神说了句抱歉,江羽书轻轻摇头说不用。


    他坐着没等多久,有人走了过来,在江羽书的对面坐下。


    江羽书礼貌地叫了声 :“韩董。”


    韩立身看了江羽书两眼,奇怪他怎么会约他,道 :“称呼错了。”


    谢梵天叫他舅舅,江羽书也应该称呼他一声舅舅才对。


    江羽书没说话,韩立身不由道 :“你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


    韩立身其实很好奇,江羽书为什么现在才约他,他刚回家就来拜访自己,后来除了一些小礼物再也没约过他,让韩立身不解的同时又升起了浓浓的好奇。


    江羽书应该知道,凭着一个故人之子的身份,他对他总会给几分优待。


    难道是因为和谢梵天订婚了?可韩立身觉得不是。


    “我来这里是为了您旗下公司最近一次合作,与您公司合作的是我组建的工作室。”看出了他的疑惑,江羽书主动开口,拿出一张名片推到韩立身面前。


    韩立身拿起那张名片,脸上难掩讶异。


    江羽书伸出手,礼貌地开口 :“还没向您介绍,腾飞科技,江羽书,有幸和您合作。”——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


    第六十八章 逃跑


    韩立身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江羽书一眼。


    江羽书今天整个人都偏商务, 端端正正的坐在他对面,严谨、一丝不苟,没有套近乎的意思, 一副谈工作的样子。


    韩立身看着他, 一下就懂了他一上来直接叫韩董的原因。


    他和江羽书见过的次数不多, 但每一次江羽书都能给他惊喜。


    第一次见面,他是带着礼物来拜访的故人之子, 第二次, 他是在宴会厅高调回归的江家少爷,第三次他代表江氏集团面对记者和一众不友好的目光侃侃而谈。


    韩立身不是没想过帮他,第一次见面之后他一直在等, 等对方向他求助,慈善晚上, 他也动过帮江羽书主持大局的念头。


    可江羽书让他失望了。却又一次次让他意外。


    面前的男生二十出头, 清冷又沉静, 光华内敛, 就像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 当你以为你看到的光芒就是它全部的光辉, 可当切开它, 了解它,就能发现除去那些身份所带来的光环,这个人远比你想象的还要耀眼。


    韩立身看了他好几秒,眼神里有诸多复杂情绪, 只存在一瞬就转瞬即逝, 面色严肃起来,江羽书一步步从小辈的身份到如今能和他面对面交谈。


    他坐在这里,就不能用小辈的眼光看他。


    韩立身看着手中的名片 :“你今天是为了公事来的?”


    江羽书点头, 在韩立身盯着审视他时也泰然自若,他创建了工作室后,除了给他们打听到的内幕消息,还有能接触到的人脉资源就没管过他们。


    年轻人拥有一往无前的冲劲,在一家能提供资金和资源的公司,不限制他们的奇思妙想,放手一搏,所带来的效果比江羽书想的还要好。


    他知道韩立身公司最近的方向,在一众腐朽古板的池水里突然涌入新鲜干净的活水,无论是谁都会眼前一亮,韩立身的公司会选择这支年轻的队伍很合理。


    江羽书颔首 :“韩董,相信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两人就合作的方向聊了起来,包括利益分配问题,韩立身在商场上一向强势,韩家也有强势的资本,但面对江羽书,韩立身还是稍稍让了点利。


    要是面对的是别人,韩立身都不会这么棘手,要么让就让得彻底,要么就寸步不让,但江羽书只想得到他应该得的那份,要是让得太多了,他反而不乐意。


    谈完合作已经中午了,韩立身问 :“一起吃个饭?”


    江羽书点点头。


    茶馆不提供午饭,两人驱车前往最近的地方,韩立身出乎意料的对食物不挑剔,江羽书比较挑,跟谢梵天在一起的时候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但没条件就不挑了。


    两人选了一家餐厅,吃饭的时候韩立身接到电话,是谢梵天问他在不在家,韩嫣然让他送点东西过来。


    韩立身说在外面谈事,看了眼对面慢条斯理切牛排的江羽书,补充道 :“江羽书也在。”


    那头沉默了,韩立身差点以为信号不好,奇怪地皱起眉,谢梵天这才问能不能过来找他。


    韩立身笑道 :“你想过来就过来,什么时候还要问了。”


    他说完忽然想到什么,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自顾自吃饭的江羽书,再想到谢梵天听到江羽书也在时难得用了能不能这样的词,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 :“你下午有空吗?”


    江羽书摇头,他还要回工作室给他们说一下这次合作的具体事宜。


    韩立身嗯了一声,他问江羽书时电话那头也屏住了呼吸,大概是从这沉默里嗅到了什么,谢梵天说把东西送到他家,他就不过来了,挂断了电话。


    ******


    漆黑的夜空星子黯淡,江澄澄坐在床上,房间一片寂静。


    除了佣人每天进来送饭,已经两天没人管他了。


    江澄澄的心像坠进了冰窖一样,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被人漠视,别人对他失望的感觉,往常不管他再怎么作,江铭不管他,杜语琴也会为他操心。


    可是仅仅因为他不愿意联姻,他妈就再也不来看他。


    在她心里利益比他重要多了!


    这是江澄澄被关得最久的日子,除了身体上的疲惫,还有心灵上的摧残,每天都要承受着ptsd发作带来的恐惧,以及身体上的痛。


    他腿上被江铭用铁棍打的地方每天都好疼。


    江澄澄看过了,肿得高高的,刚开始是青紫,现在已经变成了漆黑的一团,看着很恐怖。


    没人记得他被打了,没人拿药给他擦,江澄澄也咬着牙倔强的不肯喊疼。


    他听着守在门口的佣人离开的声音,咬牙撑着从床上起来。


    他要离开这里,永远离开江家!


    江铭不管他了,杜语琴整天计划着东山再起也不管他。


    这里不是他的家了。


    江澄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怀念那个窄小.逼仄的房间,不像江家这么大,这么空,房间里会亮着暖色的灯,躺在床上就能听见说话声。


    以前嫌弃避之不及的地方竟会成为他唯一的避风港。


    他不要江家了,也不要江铭和杜语琴了,是他们先放弃自己,让他去联姻的。


    他要回他真正的家,他要勇敢的追寻自己的爱情!


    江羽书的未婚夫又怎么样,他们没有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作数的。


    只要他努力追求,一定可以得偿所愿的。


    江澄澄信心满满,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竟绽放出了别样的光彩,听到佣人离开的声音,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钱包、信用卡、以前攒下的小金库。


    他房间在二楼,窗户距离草地有几米的距离,将床单被套之类的东西绑在一起,系在床脚。


    江澄澄望了眼草地,他有点恐高,但一想到能逃离这个牢笼,他心里就生出无限的勇气。


    离开江家,他就永远自由了。


    江澄澄一咬牙揪着床单带着包,忍着腿上的疼就这么一点点从窗户爬了下去,佣人这时候都下班了,没人发现他偷偷离开了。


    江澄澄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傍晚,江羽书在熟睡,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有人发了短信给他。


    江羽书第二天起床才看到,知道江澄澄昨晚从江家逃了出去,现在住在姚大伟那里。


    他拿着手机,看完短信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早上去送饭的佣人也发现江澄澄失踪了,还看到那条“逃生绳”,急得马上给江铭打了电话。


    不管怎么说,江澄澄到底在这个家这么多年,江铭嘴上对江澄澄失望透顶,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江铭正在开会,过了一会儿才回了过来,听到佣人着急的说江澄澄失踪了,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他要走就让他走,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出事?以后就当江家没这号人了。”


    江铭挂断电话还满心的愤怒,让江澄澄去联姻是江铭最后的善心。


    江澄澄蠢到无药可救,做生意不够他败的,只有联姻,只要江家没倒,起码他能平安过完这辈子。


    没想到他不仅不识抬举,还偷偷跑了,江铭对江澄澄除了失望再没有其他。


    江澄澄连他给的最后一点仁慈都不要,那以后他干出什么事都跟他无关了。


    ****


    谢梵天这几天心情很差,他和江羽书已经一个星期没见面没说话了。


    这七天谢梵天几乎是掰着手指头过的,以前从没发现时间这么漫长,一分一秒都这么难捱。


    学校最近在让学生实习,林子瑜和陆影安在群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偶尔询问谢梵天的意见,谢梵天郁闷的连话都不想说,更别说干其他的了。


    林子瑜和陆影安见状况不对,约他出来玩,谢梵天是不想去的,但韩嫣然看他每天闷得快长蘑菇了,直接把人轰了出去。


    约的地点是一家清吧,环境高档幽静,每个卡座都是单独的,小酒馆里还有人在唱抒情民谣。


    谢梵天到了之后就窝在沙发上,点了店里最贵的酒,一杯接一杯自顾自的听着民谣喝着。


    林子瑜和陆影安看他这样,对视一眼,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和谢梵天认识的久,很少看他有过这样丧得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除了感情问题没有别的原因了。


    陆影安憋不住了,林子瑜还没怎么经历过这两个人闹来闹去的日子,抬手招呼服务员上一壶水。


    他坐到谢梵天旁边,见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台上唱歌的人看,看着挺专注的,仔细看就发现他的眼神是飘的。


    服务员把热水拿上来,陆影安示意他可以走了,随即把水倒进玻璃杯里,放到谢梵天面前 :“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之前看你们都订婚了,我也不好泼冷水,但是现在看你这样,我还是得说。”


    玻璃杯放在桌面放出响动,谢梵天慢慢看向杯子。


    “有些道理其实不用说你都懂,但身处其中就没那么好脱身了,就拿这杯水来说,开水握着烫谁都知道,那这时候就应该放手。”


    谢梵天看着冒着热气的开水,不说话。


    陆影安道 :“你觉得你能握着等它变凉?那你知道这杯开水是正烧得沸腾,还是已经烧完了放在旁边晾着的?不管哪样紧紧握着都会把自己烫伤。”


    林子瑜在旁边,难得没反对陆影安的话,他是支持恋爱自由,不坏人姻缘的,但谢梵天的状态他看了都于心不忍,说句不好听的,就谢梵天的条件,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而且就谢梵天那个殷勤程度,除了江羽书真的没第二个人了,就这样还是这么痛,一段感情里痛苦大过幸福,那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谢梵天一直没说话,听着他们的话没反驳也没赞同,两人都知道话也说了,能不能走出来、看开是谢梵天自己的事。


    一直待到傍晚,谢梵天喝了不少酒,但他还勉强有一丝神智,林子瑜和陆影安要送他回去,他勉强打起精神,有点晕 :“不用了,又不顺路,你们回去吧。”


    林子瑜和陆影安对视一眼,见开车的司机是谢家老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人平安送到家。


    看着车子远去,两人还是不太放心,索性跟在了后面。


    就见谢梵天坐的车越开越远,在应该回谢家的那条路上掉头走了另一个方向,陆影安和林子瑜一看那个方向就知道是朝哪儿去。


    两人对视一眼,满眼无奈。


    谢梵天喝得不少,他酒量很好,但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这么喝,他清醒的时候还知道江羽书不想看见自己,自己把自己憋得发霉,喝醉了就无所顾忌了,心里想的什么就一定要做。


    让司机开去江家。


    司机拗不过谢梵天,只好将车子开到江家,往常喝醉谢梵天都是倒头就睡,不撒酒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家别墅静悄悄的,没太多人气。


    “少爷,到了。”


    司机出声,回头看谢梵天,心想要是少爷直接睡着了那就回家吧。


    谢梵天潜意识里像是知道要见江羽书,竟然撑着没睡着,迷迷糊糊的拿出手机,给江羽书打电话。


    他拿着手机,拨通江羽书的号码,嘴里喃喃 :“接电话,江羽书……接电话好不好?”


    “我保证我谁都不会说,到底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


    他拿着手机一直拨、一直拨,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人说话,谢梵天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最后他攥着手机,脸上浮现出一种酷似绝望的表情。


    那表情看了就让人于心不忍,司机皱起眉,谢梵天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看着他手里黑漆漆的屏幕,正要说我帮你拨,忽然听见脚步声。


    司机转头朝外看去,门口亮着路灯,江羽书慢慢走出来,他是睡前拉窗帘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眼窗外,就看到停在门口的车。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江铭在应酬,江羽书一路跑下来,心跳得有些快,走到门口才放慢脚步。


    司机看到他简直如蒙大赦,怕江羽书看一眼就走掉,赶紧示意谢梵天看窗外。


    谢梵天早在江羽书走出来就看到他了,只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他。


    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谢梵天以为他走的健步如飞,心迫切的要回到那个人身边,实际上一步三晃,好不容易才走到江羽书面前。


    不用走近江羽书就知道他喝醉了,越过他看了眼司机,以及不远处两辆刚停稳的车。


    谢梵天眼里只看得见江羽书,他满心的痛苦郁闷在看到这个人时通通涌了出来,伸手紧紧抱住江羽书,呼吸间都是浓重的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


    江羽书被勒得有些疼,身上的人用的力气很大,他没说话,谢梵天嘴里喃喃道 :“为什么就是不信我……这么久不理我,你是不是想分开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谢梵天的声音很轻,潜意识里这几个字对他来说是特别难以接受的,以至于他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江羽书眉头皱了一下,想从谢梵天怀里挣扎出来 :“你喝醉了。”


    这个挣扎的动作像是刺激到了谢梵天,他忍耐某种酸涩的冲动,发自内心,带着点虔诚的说 :“我们不可能分开的。”


    “如果你非要分手,那就用刀把我的心剜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分开。”


    江羽书浑身一震,他能听出谢梵天语气里的决绝,偏执又疯狂。


    谢梵天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天的情形。


    只有用刀把他心里属于江羽书的部分剜去,要不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江羽书分开。


    生气也好,不理他也罢,哪怕江羽书恨他,最后还是要跟他纠缠。


    江羽书挣不开,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谢梵天隐约感觉怀里的人在慢慢软化,心里渐渐生出点希望 :“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江羽书手指攥紧一瞬,又松开,眼里浮现出的纠结一点不比谢梵天少,片刻他慢慢抬起手,试探地放在谢梵天背上。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举动,甚至手掌还没切实贴到谢梵天身上,但谢梵天就感觉到了,混沌的大脑瞬间被拨云见日般出现了一片光明,心脏怦怦跳动,大脑充血,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激动之下抱着江羽书就吻了下去,只有这样才能抒发出他现在万分之一的激动。


    江羽书看着不远处的林子瑜和陆影安,还有司机,冷着脸狠狠咬了谢梵天一口,然后重重推开他。


    谢梵天大脑本来就不清醒,激动之下也松了力道,失了防备晕晕乎乎的被推开。


    江羽书看着林子瑜和陆影安,他态度很明显,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过来扶着谢梵天。


    这么闹了一通,谢梵天就像节用完电的电池,被扶着之后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江羽书一直看着他们把谢梵天弄上车,车子开远才回去。


    ……


    宿醉的下场就是第二天起床时不仅难受,还反胃,谢梵天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好点。


    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点开通话页面。


    没有,怎么翻都没有。


    没有通话记录……


    果然是梦吗?


    谢梵天难掩失望,外面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进,韩嫣然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看着谢梵天不修边幅,精神萎靡的样子,把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坐在了旁边 :“洗漱好把醒酒汤喝了。”


    谢梵天打起精神,点了点头,韩嫣然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谢梵天原本有些飘,还在想那个梦的思绪立马回神了,他对那个梦记得不太清,只记得江羽书好像抱他了。


    因为这是极其少见的事,所以在梦里梦见都让谢梵天回味无穷。


    谢梵天这段时间的状态连陆影安和林子瑜都瞒不过,更何况是韩嫣然,他表情郑重地点头。


    谢梵天怕韩嫣然对江羽书印象不好,解释道 :“……其实这件事是我不对。”


    谢梵天理解江羽书的想法,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就再也生不出一丝埋怨,他只是痛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嫣然望着谢梵天 :“他跟你说的不一样。”


    谢梵天一愣,摸摸鼻梁,他嘴里江羽书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他沉默两秒 :“区别不大,反正……我觉得挺好的。”


    韩嫣然“嗯”了一声,指着桌上的醒酒汤 :“早点喝,等会儿凉了。”


    谢梵天点头,韩嫣然便施施然的出去了。


    谢梵天起身去洗漱,走到洗手间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那个短短几天就变得颓丧的人时,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忽然,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唇角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咬痕。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唇角的伤口已经结茧,不太能感觉到疼了。


    但谢梵天盯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伤看了又看,心脏都在此刻剧烈跳动,喜悦之情填满了他的胸腔,突然不可抑制的露出笑容,就这么傻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那不是生气的咬痕,那是防伪标识……(这章发的有点晚,发红包叭,啵啵你们,小兔子的头像好可爱~没有小兔子的宝贝也很可爱!是读者宝贝就可爱!)


    第六十九章 这是我的男朋友


    办公大楼隔壁的咖啡厅。


    杜语琴和投资公司的经理坐在一起, 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她抬手示意对方等等,起身走到另一边才接起。


    是佣人打来的, 在电话里说江澄澄昨天偷偷跑了出去, 他们昨天给江铭打了电话, 但江铭不管,甚至没派人找一下。


    他们等了一天江澄澄也没回来, 想了想, 又打给了杜语琴。


    杜语琴听完那头的话,挂断电话立马给江澄澄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 就被挂断了,再打也是同样的结果。


    杜语琴一下就不着急了, 这些日子她每天在外奔波, 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一圈, 穿着打扮也不像以前那么精致, 整个人都变得灰扑扑的。


    知道江澄澄这是又耍小性子, 要人哄, 被挂断了两次, 杜语琴也生气,索性不打了。


    江澄澄偷偷跑去跟陈氏合作,不仅寒了江铭的心,也让杜语琴感到愤怒, 她把江澄澄在订婚典礼上做的事揽下来, 除了报复江铭,还有替江澄澄开脱的意思。


    江澄澄是她唯一的指望,可他干出的蠢事, 彻底断了她的路。


    这让杜语琴怎么不恼,换成别人她不说骂一顿,也要彻底远离,只是因为干出这种蠢事的是江澄澄,她才百般纵容。


    可江澄澄非但不体谅她的一片苦心,连联姻都不愿意,在她为了两人的未来奔波的时候还耍小孩子脾气离家出走。


    杜语琴疲惫不已,对江澄澄也没了以前的耐心。


    重新走回咖啡卡座,这段时间,杜语琴又陆陆续续追加了投资,到目前为止,她投资的钱已经有了回报,比她投下去的钱多了一倍!


    人的胃口是会越越膨胀的,尤其是在有了一次一次的成功后。杜语琴把一张卡推到对面人面前 :“帮我把这张卡里的钱全部投进去。”


    这张卡里有她大部分的积蓄,原本是准备留着做退路的,可江澄澄扶不起来,只能靠她自己。


    对面人看着杜语琴推过来的那张卡,没接,笑了笑 :“投资有风险,随便玩一玩还行,你要想好。”


    “我知道。”杜语琴对这话不以为然,反倒有点鄙夷对方的胆怯 :“做生意胆子不大怎么行,之前投进去的本都赚回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男人看着她脸上露出爽朗的笑 :“那我就帮你全投进去了。”


    杜语琴坚定点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这次一定能逆风翻盘!


    ***


    江澄澄挂断杜语琴的电话,生气的把杜语琴拉到黑名单,他离家出走都一天一夜了,杜语琴现在打来电话有什么用?


    要是他遇到危险,现在早死了。


    江澄澄撇撇嘴,嘴里“嘶”了一声,疼得龇牙咧嘴,姚大伟买了治跌打扭伤的药回来,昨天给他抹了一次,今天接着抹。


    江澄澄腿上被江铭用铁棍击打的地方已经肿得不能看了,再加上他从窗户爬下来一路走到路边,伤上加伤,看着更加可怖。


    江澄澄感觉自己的腿从来没这么疼过,疼得他眼泪根本忍不住。


    姚大伟 :“这是怎么弄到的?弄成这样?”


    他嘴里絮絮叨叨的,揉开淤血的动作也不见得多温柔,但江澄澄看着他,眼里满是眷念。


    只有落魄了才会体会到姚大伟对他有多好。


    江澄澄看着姚大伟满是风霜的脸,再看看家徒四壁的屋子,想到他信誓旦旦给姚大伟承诺的事,满脸愧疚 :“爸对不起,我没从江家搞到钱……”


    他很愧疚,姚大伟的生活条件这么拮据,他要是能搞到钱,不仅自己能继续衣食无忧,他爸也能跟着他享福。


    姚大伟听到这句话,面皮抽了抽,手里揉淤血的动作不小心按得更重了,江澄澄脸都皱成一团,姚大伟赶忙道 :“我按疼你了是吗?没事吧?”


    江澄澄忍着泪花摇头,姚大伟帮他涂药的动作并不温柔,但他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姚大伟,即便是疼痛也让他感到舒心。


    事到如今,只有这个人还在意他身上的伤,在意他疼不疼。


    姚大伟看着江澄澄的伤腿,看似关心地问 :“你这腿伤成这样可怎么走路啊,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江澄澄不想去医院,附近的小诊所他又不放心,谁知道是不是无良医生,听到姚大伟的话,他道 :“爸,我以后可能都要住在这里了,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江澄澄满心期待地想,他爸一定很高兴!


    之前他来学校找自己,给自己送蛋糕,但因为觉得江家更有钱,不愿意打扰他的生活,就很少联系他,现在他从江家出来了,能一直陪着他了。


    他们父子终于团聚了。


    姚大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江澄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察觉到这个笑有多勉强。


    姚大伟 :“你这腿看着很严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他希望江澄澄能去医院住。


    江澄澄不喜欢医院,上次ptsd进医院带给他的阴影很大,他宁愿在家慢慢养,还有他爸陪着他,他要把这些年遗失的父爱全都补回来。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江澄澄似乎知道是谁,赶紧拿起来看。


    看到屏幕上的信息,江澄澄眼神一亮,那张脸上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拿着手机低头啪啪的打字,嘴里含糊道 :“我不要去医院,我等会儿就要出去!”


    江澄澄花钱找人帮他监视谢梵天的动向。


    一直以来,因为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想细水长流的让谢梵天喜欢上他,可等来的却是他和江羽书联姻。


    江澄澄等不了了,再等下去他们都要结婚了!


    他现在就要跟谢梵天表白,他要告诉谢梵天他的心意,让他知道,比起三心二意的江羽书,他才是最爱他的那个。


    手机上监视谢梵天的动向的人发消息给他,谢梵天出门了。


    江澄澄顿时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别说只是腿肿得像馒头,就算是腿断了,他也要去告诉他。


    也许谢梵天看着自己为他这样还会怜惜一下他。


    江澄澄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捧着手机满脸甜蜜。


    姚大伟看着他前后的转变,轻声问 :“澄澄,你要出去见谁啊?”


    江铭一心盼望着江羽书和谢梵天结婚,杜语琴也不为他筹谋。


    现在唯一能真心为江澄澄高兴的或许只有姚大伟了,所以他毫不迟疑地抬起那张重新变得明媚的脸 :“谢梵天,我喜欢的人!”


    见到他,告诉他,我喜欢你。


    ****


    谢家。


    谢梵天发现唇角的伤口就知道昨天不是梦,那个带着踌躇和犹豫的拥抱是真的。


    谢梵天对着镜子微笑,鼻腔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他深知这样的拥抱对江羽书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一个多爱表达的人,有些小细节你忽略了就忽略了,可对他来说,能表露出来已经是重视的表现。


    谢梵天连饭都顾不上吃,刷牙洗脸,重新换了一身衣服,颓废沮丧在他身上消失,他急忙下楼。


    韩嫣然坐在餐桌边见他这么快就收拾好了,意外地看了眼 :“醒酒汤喝了吗?过来吃点东西,今天阿姨做的粥养胃。”


    “不吃了。”谢梵天连饭都不吃就往外走。


    韩嫣然一看就知道他要去哪儿,不禁跟旁边的阿姨感叹 :“看这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阿姨知道韩嫣然只是随口一说,笑眯眯的 :“年轻人嘛。”


    谢梵天让司机载他去江家,一路上都在想开场的话,该说什么,要不要再道个歉,毕竟昨天喝醉了。


    谢梵天这一路仔细将昨晚发生的事翻出来,反复回忆,想找到更多细节,心里未尝没有抱着回味的心思,但他也不是光回味那个拥抱了,陆影安他们劝他的话,他也记得。


    道理谢梵天比他们清楚,但他就是没有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找江羽书,想跟他服软,只要江羽书愿意和好,别跟他一般见识,那谢梵天觉得,只要江羽书一句话,他什么都愿意。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样一昧的紧紧抓着不放会让自己受伤。


    但这件事根本不由他控制,江羽书对他稍微好点,他就高兴的连自己姓什么都要不知道了,江羽书一跟他生气,他就觉得心脏难受的要窒息,不是疼不疼的问题,是他半点都不能去想放弃这件事。


    车停在江家门口,谢梵天还没给江羽书打电话,就看到远远地跑过来一道身影。


    江羽书晨跑回来,看到一辆车停在门口。


    他对这辆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就在昨晚,有人半夜过来撒酒疯。


    江羽书目不斜视的从车旁边走过,谢梵天已经下车了,走到江羽书旁边。


    江羽书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谢梵天心脏都变得鼓噪了,被他这一眼看的异常兴奋,只要不是无视就行,他看着江羽书一身运动装扮,试探性地问 :“……你吃早饭了吗?”


    江羽书摇摇头,收回视线,径直往门里面走。


    谢梵天连忙跟上,走到江家门口又有点犹豫,以前江铭经常请他到家里做客,谢梵天很少答应,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进不进门还要看人脸色。


    江羽书回头看他一眼,谢梵天赶紧问 :“我能进来吗?”


    江羽书 :“随你。”


    谢梵天嘴角弯起一瞬,紧紧跟在江羽书后面,想了想 :“等会儿去吃饭?”


    江羽书嗯了一声,谢梵天差点没忍住脸上的笑,心情瞬间明媚起来。


    他跟着江羽书进屋,江羽书上楼换衣服了,谢梵天站在客厅打量了一下屋子,江家别墅装修的富丽堂皇,地板光滑可见,旋转楼梯水晶吊灯,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冷冰冰的。


    他没在楼下待多久,江羽书换好衣服下楼,跟着谢梵天去吃早餐。


    谢梵天选的是一家隐私性好的粤菜馆,他知道江羽书口味清淡,点的也都是符合江羽书口味的菜。


    这家店上菜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谢梵天熟练的用没动过的筷子给江羽书夹菜,把他喜欢的夹到他盘子里。


    他做这个动作十分自然,就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并且非常乐在其中,江羽书默默地瞅着他,等他要把一盘早点端走时,出声道 :“不用端。”


    谢梵天看看那盘早点,再看看江羽书,轻声道 :“这个口味重,人家赠送的,你应该不会喜欢。”


    江羽书不说话,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外面是米皮,里面裹满了馅料,混合着各种调味料卷在一起,他眉头不着痕迹的蹙了一下。


    一杯温水递到江羽书手边,他转头看着谢梵天,谢梵天言笑晏晏 :“是不是不喜欢?”


    他自觉的把那盘赠送的早点端远了,江羽书眉头皱得更紧了,慢慢吃着,面前摆的都是他喜欢的。


    江羽书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不好的习惯。


    江羽书之前对吃的不太讲究,能吃就行,学校一楼大家公认的黑暗料理,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吃完。


    但现在他好像越来越挑剔了。江羽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感觉脑袋被人揉了一把。


    谢梵天轻轻揉了下他的头,语气讨好 :“吃到不喜欢的东西这么不高兴?中午去吃点好的补回来?”


    江羽书拍开他的手,谢梵天也不恼,笑了笑,自顾自的把江羽书不吃、吃不完的食物解决了,餐厅的份量精致,满满一桌两个人也才刚吃饱。


    江羽书看着被清空的桌子不说话。


    时间还早,谢梵天不想这么快就跟江羽书分开,提议要不要沿着附近逛一逛。


    江羽书没拒绝,两人便沿着餐厅周边走,走了没几步,谢梵天试探地去牵江羽书的手,江羽书顿了顿,没甩开。


    谢梵天心头一喜,看见了胜利的曙光,思索着要说点什么,那些会让两人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重新变得僵硬的话是不能说了,满脸心疼 :“我昨天是不是惹烦你了?我喝醉后应该挺老实的,这样撒酒疯也只有这一次。”


    江羽书抬眼瞥了他一眼 :“那之前在ktv呢?”


    那次谢梵天还保留着神智,暗暗期待江羽书能来接他。


    谢梵天呐呐 :“那次没醉彻底,这次是真醉了。”幸好他没有酒后断片,什么都不记得,要不然谢梵天非得捶死昨天那个把酒当水喝的自己。


    江羽书定定地看着谢梵天,他很少这样眼中没有生气、愤怒之类的情绪,而是平淡的和谢梵天的目光对视,淡淡道 :“我分不清你什么时候是真的。”


    谢梵天心里狠狠震荡了一下,他们不知不觉走到角落,他抬手抱住江羽书 :“我昨天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失忆,记得大部分的事。”


    记得他是怎样一遍遍拨打江羽书的电话,但是电话始终没有接通,那种绝望直到现在谢梵天还心有余悸。


    也记得他是如何祈求江羽书相信他一次,以及让江羽书用刀把他的心剜去,还有那个拥抱,这些他都记得。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瞒你,也不会调查你。”谢梵天说的异常严肃郑重,彰显着他的决心,只这一次就让他整个人都死去活来一遍了。


    江羽书跟他对视一瞬,随即移开视线,谢梵天眼里的感情太过浓烈,像火焰接触到就能将人烫伤。


    他的冷漠好像会在这样持续不断熊熊燃烧的烈火里被焚烧殆尽。


    让他不敢直视,垂下眼眸,脑海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视线飘忽一瞬,没有焦点似的,片刻。他慢慢抬起手,轻轻抱住谢梵天。


    江羽书手臂轻飘飘的抬起,环住谢梵天的腰,这点力道与谢梵天抱住他的相比微不足道,却让谢梵天激荡喜悦之余还滋生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这有多不容易,代表什么可能只有谢梵天清楚。


    ***


    江澄澄收到别人发来的谢梵天的行动轨迹,在看到他开车前往江家之后,一下就知道他是去找江羽书的!


    江澄澄的一颗心瞬间嫉妒的不行,在看到谢梵天去了一家餐厅,他立刻出门了,打车去往餐厅的地址。


    他知道江羽书也在那里,但江澄澄管不了那么多了。


    追求真爱是没有错的。


    他火急火燎的赶到那家餐厅,就看到江羽书和谢梵天从餐厅里出来,江澄澄心脏一瞬间像泡进了酸水里,又酸又疼,眼见他们走了出来,他下意识躲了起来。


    谢梵天和江羽书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两人几乎肩膀挨着肩膀,江澄澄躲在墙角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手指攥得几乎要戳破掌心的肉。


    他们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登对,好像一对天造地设的情侣。


    江澄澄视线幽幽的落在江羽书身上,如果视线能化成实质的话,江羽书现在应该已经被他戳死了。


    他控制不住的嫉妒江羽书。


    他的腿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稍微用点力就感觉一阵钻心的疼,他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换来一双在陆地上行走的双腿,每走一步都疼得他想哭。


    暗地里偷窥他喜欢的人和他讨厌的人走在一起。


    突然,江澄澄睁大眼,像看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那张脸霎那间变得苍白,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看到谢梵天主动伸出手去牵江羽书的手!


    他的动作是那样小心翼翼,牵住之后就握得紧紧的,好像生怕被甩开一样。


    江澄澄宁愿怀疑自己看错了,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可无论他眨多少次眼,眼前的画面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江澄澄心里渐渐有种不详的预感,难道谢梵天喜欢上江羽书了吗?!


    他最担心的噩梦终究还是成真了?


    理智叫嚣着让江澄澄赶快离开,赶紧离开这里,可身体却自虐一般跟在两人身后,他看到谢梵天和江羽书走到角落,然后谢梵天伸手抱住了江羽书!


    他抱住江羽书……!!


    那一刻带来的震颤像冲击波一样冲击着江澄澄岌岌可危的理智,他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心疼得快要死掉了,痛到极致的感觉竟然是麻木的,好像嘴里都塞满了血,□□却感觉不到一样。


    让他恐惧的是,从他这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谢梵天将江羽书抱得紧紧的,江羽书反而是那个看似无动于衷的人。


    ……他喜欢他。


    谢梵天喜欢江羽书!!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怎么能不让江澄澄愤怒、憎恨,这一刻,他对江羽书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无论江羽书有多优秀,外界提到他有多少夸赞,江铭渐渐在他面前变得敬小慎微,杜语琴暗自觉得他比不上江羽书……自己有多狼狈——


    这些都没有让江澄澄破防,直到此刻,看到他默默暗恋,小心翼翼像怀揣着一个甜蜜的秘密,会因为他跟自己说句话而兴奋得睡不着的人……


    像抱住宝藏一样紧紧把江羽书抱在怀里,江澄澄的心终于彻底裂成了两半。


    他站在原地木愣愣地看着,整个世界都像是离他远去,车声、人声、喧嚣声,只剩下相拥的两人,满满占据他的瞳孔。


    江羽书松开谢梵天,察觉到了目光,转眸看去,江澄澄面色惨白的站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他们。


    江羽书微微愣了一下,他知道江澄澄要出门找谢梵天,但没想到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竟然真的找到了。


    两人隔着时不时有人行走过的街道,在半空中对视。


    谢梵天感觉到江羽书的出神,终于舍得松开他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江澄澄扯了扯嘴角,一步步朝着这边走过来,谢梵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了,他一直苦苦追寻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江澄澄腿很痛,但他还是尽力每一步都走得正常,他决不能在此刻露出一丁点狼狈。


    江澄澄走到江羽书和谢梵天面前,目光也从江羽书脸上扫过,紧接着落到谢梵天身上,调整角度,脸上露出一贯的天真柔软的笑容,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深刻的恶毒 :“你知道江羽书不喜欢你吗?他之前有过一个男朋友。”


    所以你喜欢他有什么用?


    江羽书根本就不喜欢你!!


    江澄澄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孔一定很难看,带着一点扭曲的快感,他对他喜欢的人说了这种话。


    但他忍不住,之前这些话伤不到谢梵天,现在呢,在他喜欢上江羽书后,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吗?


    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迷途知返吧……求求你了。


    江澄澄心里升起一点期望,眼也不眨地望着谢梵天,眼神里藏着恳求。


    谢梵天没说话,开口的是江羽书,他手还被谢梵天牵着,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 :“江澄澄,你在说什么?这就是我的男朋友。”


    第七十章 送给对象


    江澄澄满脸愕然。


    神情呆滞, 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明明听见江羽书的声音了,但那些话进入他的脑海又以另一种形式光滑的滑了出来。


    他像是突然听不懂话了一样, 大脑一片空白。


    谢梵天是江羽书的男朋友……


    他一直没有透露的男朋友就是谢梵天……!!


    意识到这件事后江澄澄感觉脑袋一阵刺痛, 像是接收到什么物理攻击一样, 仅仅只是这样想就让他感到痛苦,愣愣地看着面前表情淡淡的江羽书, 再慢慢顺着看到他们牵着的手上。


    江澄澄再抬头, 表情难看的像是要哭出来了,紧紧咬着嘴唇 :“你骗我的对不对?”


    江羽书一定是在骗他!


    江澄澄不敢想谢梵天和江羽书早就在一起了,他们一直都是情侣……


    江羽书眼神很淡, 这样的眼神江澄澄不陌生,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难过也好、不信也罢, 他不会向你解释分毫, 因为你影响不到他。


    江澄澄脑子里突然浮现很多画面, 有某次生日宴, 谢梵天突然消失, 他沿着休息室一间一间的找, 最后敲门是江羽书来开的门。


    还有江羽书要跟人联姻,明明没有被邀请还是来参加宴会的谢梵天,甩下身后一众人朝着江羽书走去。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江澄澄现在还记得。


    不需要回答,江澄澄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 尤其是他将视线放到谢梵天身上, 他在望着江羽书,眼神炙热又专注,谈不上多柔和, 但望向他的第一眼就能通过眼神感受到他对目光所致的那个人浓稠的化不开的情愫。


    那里面蕴含着太多的情绪,喜悦、激动、眷念、疼惜,复杂的让人看了都感到心惊。


    江澄澄想到他偷偷跟踪这两人一路看到的画面,谢梵天小心翼翼的牵江羽书的手,主动拥抱,就连现在他望着江羽书的眼神都这么浓烈。


    这是江澄澄从未看见过的谢梵天。


    江澄澄认识谢梵天很久了,尽管平时没太多交际,但只要想还是能碰上面的,谢梵天在他眼里永远是矜贵的、骄傲的,但是他在江羽书面前不一样!


    那种小心翼翼,满眼珍视的样子让江澄澄觉得似曾相识。


    原来谢梵天也不是难以接近……


    原来他喜欢一个人时是这样的。


    江澄澄看的清楚,也看的透彻,他的心已经疼得快要死掉了,看到谢梵天这样满心满眼喜欢一个人的样子,这个人还是江羽书,他心里涌起一股想要报复的冲动。


    他看着谢梵天,眼里的喜欢和痛苦几乎要溢出来了,但又希望这个人和自己一样痛,哪怕只能体会他万分之一的感受。


    江澄澄 :“江羽书说你是他男朋友,但在这之前,他从未承认过,包括现在大家都觉得你们是联姻,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如果是他,他巴不得像全世界炫耀。


    江澄澄几乎是喊出这段话的,在他旁观者的视角,谢梵天爱的更深,更执着,而且他对谢梵天抱有期待,宁愿冒着被讨厌的风险,也要说出这番话。


    寂静的角落,树荫底下,阳光照射不进来,连行人都没有,江澄澄的话堪称震耳欲聋。


    谢梵天脸上的喜悦、激动之情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直直地望着江澄澄。


    他的眼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


    这是江澄澄梦寐以求的,但他没想过那双眼里是冷淡、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江澄澄恍惚一瞬,唇瓣几乎被咬出血才没有哭出来。


    谢梵天道 :“所以呢?”


    江澄澄一愣,随即才想起自己刚说的话,他清楚的从谢梵天脸上看见了一丝躁郁,他的话还是在他心底留下了痕迹。


    但谢梵天脸色沉沉的问所以呢?


    谢梵天看着江澄澄,他一向把江澄澄当个认识的普通人,就算知道他喜欢自己,但保持距离也就行了,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他不可能一一回应。


    在知道江澄澄和江铭有血缘关系后,谢梵天看江澄澄就多了一层厌恶,尽管知道江澄澄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他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偏的。


    江澄澄这番话也确实扎到他了,他能感觉到江羽书的态度在软化,或许是有喜欢的,但这喜欢有多少谢梵天也不清楚。


    在听到江羽书嘴里的男朋友有多高兴,又被江澄澄一盆冷水泼下来,谢梵天心情能好就怪了。


    他直截了当的开口 :“你不用说这些,我跟江羽书的事我清楚,不需要谁“好心”提醒,是我想跟他在一起的,结果我比你明白。”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条路必定荆棘重重,可他放不了手,哪怕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江澄澄身体踉跄了一下,一张脸惨白如纸。


    谢梵天知道这些,但他不在乎,还是想跟江羽书在一起,这段感情里他才是主动的那一方。


    其实在看到他们短暂的相处,江澄澄就应该知道了,他只是无法想象谢梵天竟然这么喜欢江羽书,他视线转移到江羽书身上,无助极了 :“你是怎么让这么多人喜欢你的?”


    同学、朋友、好多好多的人,现在连谢梵天都中了他的招。


    江澄澄视线凝在江羽书身上,幽幽的 :“靠这张脸,还是别的手段?”


    他盯着江羽书那张漂亮的脸,目光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个洞,这张脸是很符合大部分人的审美,但清清冷冷的,普通人一见到连靠近都不敢,怎么这么受欢迎。


    江澄澄想不明白,可当他下意识地朝江羽书走近,江羽书都没反应,谢梵天微微上前一步,侧挡在江羽书面前。


    他神情警惕地看着江澄澄,江澄澄表情扭曲,谢梵天这一脸防备就像他要对江羽书做什么一样。


    江澄澄痛苦得快死了,好像被撕扯成了两个,一个阴暗的想谢梵天也有今天,他无视他的喜欢那么多次,江澄澄把他当白月光,可是他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曾,现在却对另一个冷心冷面的人这么上心。


    上天真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另一个被撕扯出来的人格又为谢梵天对江羽书的这份感情痛苦,为他们在一起绝望。江澄澄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最后看向谢梵天 :“……你只是被江羽书迷惑了,我会让你知道他究竟有多不值得的!”


    这不是爱!


    这一定不是爱!


    是江羽书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谢梵天,他要拆穿江羽书的手段,让一切回到正常。


    江澄澄咬着牙转身,只从背影就能看出主人悲伤恍惚郁闷的心情,他走的坚定,根本感觉不到脚上的疼,因为再疼也没有心里疼。


    江羽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转头就对上谢梵天郁闷的脸 :“我讨厌江澄澄。”


    没有他扎心的话,他还能多高兴会儿。


    江羽书看了他片刻 :“走吧。”


    他率先迈开脚步,谢梵天眼神幽幽的,想让江羽书再说一遍是不可能了,江羽书本来就是因为江澄澄才会说出那种话。但就算是假的,只要有一点点真心谢梵天听着也高兴。


    好好的气氛被江澄澄打断了,谢梵天郁闷之余还是舍不得回家,两人一起去了市里的图书馆,之前安排好的行程以另一种方式圆满了,谢梵天又高兴了起来。


    市图书馆里面藏书很多,江羽书找到一本感兴趣的就能在这里坐一天,谢梵天对书本的兴趣还好,只是想陪着江羽书,江羽书看书他也找了本悬疑小说,最后也看进去了。


    下午吃了饭,难得有点约会的样子,谢梵天不想这么早分开,拉着江羽书在商圈附近逛,到晚上各种小摊贩都出来摆摊了,人群摩肩接踵,谢梵天也紧紧牵着江羽书的手。


    大概是觉得这么多人,没人会在意他们,江羽书就随他了。


    谢梵天很少有晚上逛街的机会,主要是哪个没对象的男生会晚上出来逛街,有对象的就另当别论了。


    江羽书对逛街不喜欢也不排斥,两人沿着街道走,当看个稀奇了,真要说多有意思也没有,街上卖的东西大多都是女生会喜欢的。


    谢梵天就是想卖也找不到能下手的,但看着看着还真有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摆的摊,摊上的东西也不贵,就是买个开心,关键这些东西都是一对儿的。


    谢梵天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随手指了一个问小姑娘多少钱,小姑娘说了个数,嘴角露出甜甜的笑 :“哥哥,买个送给女朋友吧。”


    谢梵天 :“我没有女朋友。”


    小姑娘顿了顿,看到两人牵着的手,话锋一转 :“那买个送给对象吧。”


    谢梵天转头看着江羽书。


    江羽书看着谢梵天隐隐期待的表情,沉默了一秒 :“……不要”


    谢梵天心里有点失望,面上没表露出来,点点头,拉着江羽书去其他地方逛了。


    谢梵天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别贪心,但总管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一直逛到天色晚了,江羽书说胃不舒服,谢梵天给他买了杯热奶茶,又问江羽书要不要买点药,江羽书说不用,这才送人回家。


    路上谢梵天都在想他们今天吃过的东西,是不是吃凉了才导致江羽书胃难受的,嘘寒问暖,殷勤备至,江羽书淡淡瞥他一眼,随意地“嗯”了一声。


    车开到江家门口,谢梵天看着没亮几盏灯的别墅,见江羽书还没走,不由道 :“你家……现在都这么冷清?”


    “嗯。”江羽书应了一声,慢慢走下车,转头看着谢梵天 :“……你要进来吗?”


    谢梵天惊了一下,满脸不可置信,差点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谢梵天兀自不可思议着,江羽书看他一眼,转身走了,谢梵天再没心思想其他的,赶紧跟在后面。


    看他们进来,佣人朝两人投来目光,其中又以落在谢梵天身上的更多,大概都知道两人的关系,没一个上来问的。


    谢梵天畅通无阻的跟着江羽书进了他的房间,仔仔细细的打量一圈,江羽书的房间就跟他这个人带给别人的感觉一样,房间里没多少东西,也许是空间太大,就显得东西少,只有书桌上的东西多点,摆着一些书,一些练字的工具,整整齐齐。


    江羽书进门就自顾自的从衣柜里找出睡衣 :“你自便。”


    谢梵天看江羽书抱着睡衣就要往浴室走,没忍住把人拦腰抱进了怀里,语气怨念 :“这么快就要洗澡了,你不跟我聊会儿天啊?”


    他语气黏黏糊糊的,从后面抱住江羽书,低头在江羽书裸露的脖颈上舔吻,江羽书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熟悉又带着一点陌生的接触,身体一下子变得很敏感。


    谢梵天察觉到了他那点细微的变化,精神一振,不管江羽书心里在想什么,身体的反应永远是最诚实的,他把人转了过来,按住江羽书的脑袋,对准他的唇瓣吻了下去。


    谢梵天吻得温情脉脉,沿着江羽书的唇瓣舔吻,然后一点点探进去,勾着江羽书的唇舌不放,手也慢慢往他的衣服里面伸去。


    江羽书抱在怀里的睡衣掉到了地上,被亲得嘴唇都麻了时,身体也软了,谢梵天熟知他的敏感点,感觉怀里的人软了下来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


    这种事谢梵天已经熟能生巧了,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轻轻的喘息。


    ……


    结束后谢梵天把江羽书抱在自己腿上,手在他腿上揉捏按摩,声音很委屈 :“天都黑了,我想跟你一起睡。”


    “回你自己家。”江羽书拍开他的手,从他身上起来,重新找了一身睡衣。


    谢梵天看着江羽书拿着睡衣往浴室走的背影,特别冷酷无情,无奈地起身帮他把被子整理好,再把之前掉在地上的睡衣捡起来,拍了拍放进脏衣篓里。


    他一直等到江羽书洗完澡出来,大概是大腿有点不舒服,谢梵天之前看了,大腿内侧被磨得有点红,江羽书没穿睡裤,直接套了上半身就出来了,那双还有水珠滚落的腿又长又直又白。


    谢梵天的视线很难不黏在上面,江羽书出来看到他也是一惊,用“你怎么还没滚”的眼神看着他。


    谢梵天巴巴地凑过去问 :“我真的不能留宿吗?”


    江羽书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浴室去穿裤子,不穿裤子不会感冒,但受不了来自眼神的视.奸。


    谢梵天紧跟在后面,浴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他站在门外 :“我给你点个跑腿,买点药过来?跑腿是不是进不来怡园,那我去买?”


    谢梵天正说着,迅速套上裤子的江羽书唰地打开门,瞪了谢梵天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嘴,那眼神里颇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意味,谢梵天认怂不说话了。


    江羽书道 :“我送你下去。”


    谢梵天愣了一下,快被惊喜砸得找不着北了,但看着江羽书一身睡衣,天气炎热,这季节穿睡衣也没事,他还是黏黏糊糊的说 :“不用,我自己下去就行,刚洗了澡别吹风,容易感冒。”


    江羽书当没听见,走到门口打开门,谢梵天只好跟上。


    从江羽书房间到楼下大门是一段很短的路程,但谢梵天默默在心里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最好是没有尽头……


    可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谢梵天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江羽书对他的墨迹也没提出异议。


    两人走到门口,谢梵天看着江羽书,不得不离开了,他道 :“别急着睡觉,我让人送药过来,有点破皮,你涂了药再睡,不然明天起来穿裤子磨着疼。”


    他正正经经的,声音里藏不住的关心,江羽书想嫌他唠叨的话哽在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


    谢梵天就弯起嘴角,司机把车停在几步远的地方,谢梵天转身上车,上了车之后也没急着走,打开车窗看着江羽书站在门口的身影,怔然。


    江羽书穿着睡衣身形更显得单薄了,他体质其实还可以,这么久以来也没生病,每天按时锻炼,只是可能挑食,再加上不容易吃胖。但谢梵天知道这是因为江羽书骨架不大,其实他身材匀称,而且像腿和屁股摸起来都是有肉感的那种,手感很好。


    谢梵天就这么怔怔地看了好几秒都没离开,除了这是江羽书第一次送他,还有这幅画面也让他舍不得离开。


    江羽书静静地看着他,眼瞳里倒映出谢梵天的身影,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谢梵天也没走,他抬手顺着打开的车窗丢了一个什么东西进去,转身离开了。


    知道他不走,谢梵天就没办法走。


    谢梵天看着他进了别墅,消失在视野才回神,叫司机开车。突然,他的视线落到旁边座椅,被江羽书刚刚随手丢进来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江羽书那动作很平常,就像随手丢了一个不重要的东西进来,谢梵天觉得江羽书心里也许希望他赶紧滚也说不一定,不由笑了一声。


    但是当他借着车灯看清座椅上的东西,拿起来时,一下子愣住了。


    手里的东西一看就不值钱,几十块钱、十几块钱,也许更低,是路边摊上就能买到的东西,红色的绳子上挂着一个锦鲤摆件,做的倒是挺漂亮讨喜,红白相间的锦鲤甩着尾巴,对着一边吐出泡泡,应该是一对,泡泡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吸磁的地方。


    谢梵天怔怔地看着这个锦鲤吊坠,突然就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他在小摊上看到过的,但不是他随手指的那个,他胸口涌上一股热流,难言的感觉将他包围,他紧紧的把吊坠攥在手心。


    江羽书送给他的吊坠。


    很想让司机掉头回去。


    又怕没出息的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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