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虽然沈斯珩要求和沈惊春住同一间房间,但他并未有与她同榻的打算。


    沈斯珩欲向楼下小二要一床被褥,刚转身却被沈惊春拽住了。


    她笑得天真,和他印象中狡诈可恶的那个沈惊春完全不同,但沈斯珩很


    清楚这只是假象。


    沈斯珩漠然地拿开了她的手,语调毫无起伏:“什么事?”


    “一起睡呗。”沈惊春笑嘻嘻道。


    沈斯珩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沈惊春眨了眨眼,她动作迅速,不给沈斯珩反应的时间,猛然拽住他的胳膊,紧接着往后一拉。


    “一起睡呗。”她语调欢快,清脆的笑声在房中回荡。


    沈斯珩和她一同倒在了床上,和沈惊春的放松自若不同,他身子僵硬,语气恼怒:“胡说什么?男女有别,我们怎么能睡一张床?”


    “有什么大不了?我们不是兄妹吗?”沈惊春反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澄澈的眸中不含一丝旖旎之情,


    “我们童年也是一起睡吧?我现在失忆了,想重温下童年。”


    狗屁的兄妹,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沈惊春动动眼皮,沈斯珩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她是故意想恶心自己。


    沈斯珩冷冷一笑,不是爱演戏吗?那他就奉陪到底。


    沈斯珩侧躺在她身边,手掌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目光温和,和他冷冽的气质极为不符,他“宠溺”地说:“好,妹妹想一起睡,那就一起睡。”


    原以为能看到沈斯珩恼羞成怒,结果被反将一军,沈惊春笑不出来了。


    沈斯珩直起身,慢条斯理地脱去了外衣,甚至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


    美人绝色,惊鸿一眼,万种风情,但这一眼落在沈惊春眼里无疑是挑衅。


    搞什么?这狗男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好,能忍是吧?


    沈惊春磨了磨牙,待沈斯珩刚躺进被褥,她皮笑肉不笑地将光溜溜的脚塞进了他的怀里。


    “咝。”沈斯珩被寒得倒吸了一口气,他下意识握住了她的脚,冰凉得像一块冰。


    “又拿我当暖炉。”沈斯珩瞪了她一眼,他语气严厉地教训她,“把脚拿下来,你这样姿势不会不舒服吗?”


    其实这种姿势的确很不舒服,但沈惊春更喜欢让沈斯珩不爽,所以她倔强地又把脚往他怀里挪了挪,她得意地说:“就不,你是哥哥,给妹妹暖脚是作为兄长的义务。”


    沈斯珩被她不讲理的话噎住,兄长哪有这种义务。


    沈惊春原以为会和沈斯珩争斗一段时间,但没承想他只是烦躁地说了一句:“把脚拿下来,我用手捂着。”


    沈惊春呆愣地看着他,沈斯珩没等到她动作,不耐烦地上手把她的脚从自己怀里拽了下来,紧接着温热的手捂住了她的脚。


    “睡吧,别再作妖了。”烛火突然熄灭,沈惊春只能听见沈斯珩不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么回事?沈惊春感受着脚上温暖的热度,心中一片迷茫。


    不该是这样,沈斯珩不继续和自己斗了吗?这不符合常理。


    沈惊春从来没把沈斯珩当做男人,她也没想过沈斯珩会对自己有男女之情,所以她才会这么放心地犯贱要和他同床。


    可现场清形却和她预期的完全不同,沈斯珩没有恼怒,没有厌恶,而是轻易地接受了她过分的行为。


    要说这是沈斯珩的诡计,她又实在他找不到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惊春躺在床上呆呆看着房梁,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沈斯珩也是像现在这样用双手给她充当暖炉。


    那时候沈家已经没了,沈惊春和沈斯珩成了流民,他们没有心力再去斗。


    在逃向梁城的路上,沈惊春葵水来了,她的身体寒气重,每次来葵水都会肚痛,手脚也冰凉,那次痛得最为厉害。


    当时已是夜晚,他们躲进了一座小破庙里。


    庙外风雪凌冽,呼啸的风声凄烈如鬼嚎,沈惊春就偎缩在一角,几乎要痛得晕厥。


    在她神志模糊的时候,有人脱去了她的鞋,紧接着她被抱在了怀里,那个怀抱温暖可靠,让她本能地想要依赖。


    沈惊春的眼皮困得睁不开,她仰头想看清抱着自己的人,但竭尽全力也不过是略睁开了一点。


    白气在她的耳旁散开,她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


    “睡吧,很快就暖和了。”他的话很简略,她却莫名被安抚住,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寺庙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屋外寒风的呜咽声还有屋内火焰的噼啪响动。


    沈惊春缩在温暖的怀里,双脚也被捂着,不再像冰冷的石头。


    沈斯珩看着黑暗中她熟睡的脸庞,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但紧接着他又压了回去。


    沈惊春的脚已经不冷了,沈斯珩轻轻将她的脚放好,闭眼也睡着了。


    然而沈斯珩并未一夜好眠,半夜的时候他忽然醒了,是被热醒的。


    好热。


    沈斯珩本能地感到了身体的不对劲,他艰难地咽了口水,嗓子像被火烧过,干涩难受。


    他想下床去喝杯水却动弹不得,沈惊春的手臂和双腿都紧紧缠着自己。


    真是的,都多大了,睡觉习惯还这么不好。


    沈斯珩有些恼怒,但却没办法乱动,沈惊春是浅眠,一点响动都会吵醒她。


    “唔。”


    沈斯珩喉结滚动,身体发热,喘息声渐渐急促。


    是发、情期到了。


    他的狐狸耳朵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毛茸茸的尾巴若有若无地蹭着沈惊春的手臂。


    沈斯珩克制地放缓呼吸,生怕把沈惊春惊醒发现自己的异常。


    发、情期不得到释放,身体会受到损害。


    沈斯珩只能小心翼翼地动作,他咬着下唇,脸色酡红,汗珠顺着脖颈滚落。


    尽管努力克制,但还是有破碎的呜咽声从喉间发出,零零落落,惹人遐思。


    紧贴着沈斯珩的沈惊春听着他半是愉悦半是痛苦的声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沈惊春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浅眠,一醒来就面临着如此尴尬的情形。


    平时犯贱就算了,她这个时候是万不敢犯贱的,她怕沈斯珩羞愤之下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沈斯珩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房中萦绕着的香味也愈来愈浓,像罂粟令人上瘾。


    沈惊春在沈家时便知道了他狐妖的身份,但贴着他的尾巴还是头一次。


    狐妖天生就有蛊惑的天赋,沈惊春从前觉得沈斯珩真是个例外,居然还有他这样清冷不惑人的狐妖。


    但现在的沈惊春只想一巴掌拍死当时的自己,谁说清冷的不蛊惑人了?清冷款的发起*情来更要命。


    沈斯珩的眼尾像是被抹了胭脂,泛着艳丽的红,毛茸茸的尾巴似是不受控制,摇晃着蹭她的手臂,如同祈求她摸摸自己。


    沈惊春没忍住哼唧了一声,背对着自己的人陡然僵住,在听到沈惊春做梦的低喃声后才放松了。


    狐妖的欲、望浓重,非一时就能得到纾解,暧昧的水渍声持续了很久才消停。


    翌日沈惊春醒来,沈斯珩已穿好衣了,他若无其事地瞥了眼沈惊春,声音淡然,却隐含着紧张:“昨夜,睡得好吗?”


    睡得好吗?当然不好。


    沈惊春漠然地想,她又不是毫无情、欲的圣人,听了一晚上的响动,她能毫无反应?


    他倒是爽了,自己被吊得不上不下。


    “挺好的。”沈惊春勉强笑答。


    沈斯珩一直观察着沈惊春的反应,确定她并没听到后,沈斯珩又恢复了冷淡的矜傲姿态。


    “走吧。”沈斯珩率先出了门。


    沈惊春没精打采地跟在他身后,视线时不时落在他的屁股上。


    昨晚被他的尾巴蹭得心痒,好想狠狠揉一揉他毛茸茸的大尾巴。


    他的尾巴当做围脖一定很暖和吧?沈惊春胡思乱想着,走在前面的沈斯珩忽然转过了身,他蹙眉盯着她:“有什么事吗?”


    “没事呀。”沈惊春若无其事。


    沈斯珩将信将疑,好在这时候闻息迟和顾颜鄞来了,沈惊春一个健步走到了闻息迟身边。


    赶紧走赶紧走,太尴尬了,沈惊春觉得自己短时间内见到沈斯珩都会想起昨夜的事。


    只不过沈惊春无意的行为却让在场的人误会了,闻息迟本来因为昨日的事心情不悦,见到今日沈惊春主动靠近,眉眼舒展开来,嘴角也噙着抹淡笑。


    而沈斯珩则肉眼可见地脸色变得难看,胳膊肘往外拐,他阴沉地想。


    顾颜鄞将涌动的暗流看在眼里,他笑嘻嘻地挑起了话题:“听说溯月岛城今日有焰火盛典,要去看看吗?”


    溯月岛城十二时辰都是黑夜,他们只能按照时辰区分昼夜,但对这里的人们而言是不分昼夜的。


    他们来时月亮是半圆,现在出去时看见月亮又变成了圆月。


    沈惊春停在一个摊前,随手拿起一束花,花是银蓝色的,很漂亮。


    她饶有兴致地问:“这花叫什么?”


    “月银花,不过这花是假的。”花商是个小姑娘,她是本地人,有着一对灵族标准的尖耳,“月银花非常稀有,很少有人能见到,它还会产生一种特别的影响。”


    “怎么说?”沈惊春来了兴致。


    “据说月银花会让你爱上你厌恶的人。”花商又补充了一句,“这花只对雄性有用,且厌恶的人必须是雌性。”


    在场的三位雄性皆是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谁都不喜欢情感受到控制。


    沈惊春听完也对这花失去了兴致,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果然越美的东西越有毒。


    焰火盛典马上要开始了,四人往城中心走去,周边的人也愈来愈多。


    “拉着我的手,不要走散了。”闻息迟向沈惊春伸手。


    怕什么来什么,沈惊春的手即将触到闻息迟时,他们之间突然挤入了一道人流,强横地将沈惊春和闻息迟分开了。


    人流推搡着沈惊春,待周边的人终于少了些,她已然找不到闻息迟和沈斯珩的身影了。


    “找到你了。”一道轻佻的男声在身边响起。


    沈惊春转过身,看见了顾颜鄞朝自己挑了挑眉:“好巧。”


    沈惊春嘴角抽了抽,很显然是顾颜鄞动了手脚。


    沈惊春和顾颜鄞同行找了另外二人许久,可惜没看到半点身影,她只好无奈作罢。


    这正合顾颜鄞的心意,他笑盈盈地提议:“既然找不到他们,我们索性就去玩吧,反正他们最后也会回到客栈。”


    沈惊春睨了眼顾颜鄞,倏地勾唇一笑:“行啊。”


    刚好看看他在打什么主意。


    焰火盛典已经开始了,挤在人群中看不到全景,他们一起上了楼阁。


    蓝月高悬,焰火升至高空,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花朵。


    沈惊春对烟花没什么兴趣,这并不是多稀奇的东西。


    “我有比烟花更有意思的东西。”顾颜鄞看出了她的兴致缺缺,他忽然将拳头递在沈惊春面前,眸眼中有沈惊春和绚丽的烟花,“猜猜看我手里是什么。”


    “是什么?”沈惊春很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色。


    他微微一笑,缓缓地伸出了手,风席卷着无数月银色的花瓣簌簌飘落,一尾蓝色的小鱼自他的掌心游向沈惊春,明明没有水,它却能在空中绕着沈惊春游动。


    很美,很梦幻的场景,但对沈惊春来说,还远远没到惊艳的地步。


    简单的幻境罢了,她的师尊很早以前就用这招哄自己开心过。


    沈惊春几乎要笑出声了,她知道他在勾引自己,她也知道他自诩的仗义。


    有些人在踩过感情的坑后一边抗拒,一边却又无法自拔地被吸引,闻息迟就是这样的人。


    而有些人在被欺骗过感情后,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仍然喜欢那个欺骗自己的人,比如顾颜鄞。


    即便知道了沈惊春就是春桃,他也仍然无可救药地喜欢着她,于是他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勾引沈惊春都是为闻息迟好,他厌恶沈惊春。


    顾颜鄞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沈惊春的脸上移开,她的笑容比烟花更夺目,他未留意过自己的眼神有多炙热痴迷。


    “哇!真好看!”沈惊春惊叹着眼前的美景。


    快说你爱我。


    沈惊春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眼前的小鱼中移开,她露出几分羞臊的笑:“你真厉害。”


    快说你爱我。


    “你长得好看,还这么厉害,魔域中就属你和尊上最强了!”沈惊春的脸泛着激动的红晕,俨然是一副被顾颜鄞迷倒的模样。


    是的,但我比闻息迟更符合你的喜好,闻息迟苦闷的性子只会让你失去乐趣。


    爱我吧!


    第62章


    闻息迟记得沈惊春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他们作过的每一个约定。


    “师兄,你看过烟花吗?”沈惊春倚着竹栏往山下看。


    闻息迟摇了摇头,作为人魔混血,他一直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看烟花这种事对他而言太奢侈了。


    “我看过,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没有炫耀的意思,沈惊春语气很平淡,她把手伸出竹栏,翻涌的云雾没过了她的手腕,她忽然侧过脸笑着说,“下次我们一起看好不好?听说溯月岛城的烟花最漂亮。”


    闻息迟想说不可能,师尊不会让他和沈惊春一起去溯月岛城,但他看着沈惊春兴致勃勃的样子却说不出口。


    他性格木讷,不善言语,总是扫她的兴,这次他不想让沈惊春再失望,所以他点了点头,声音暗哑:“好。”


    “我陪你。”


    本不过是一个算不得数的约定,但闻息迟却一直记着。


    他成为魔尊后终于看到了沈惊春念念不忘的烟花,他一个人看着漫天的烟花,绚烂光彩的烟花在他看来却吵闹无趣,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沈惊春念念不忘。


    可闻息迟还是来了,他想实现和她曾经的约定。


    他们走散了,闻息迟站在人群中静静等着。


    她会找到自己的,闻息迟仰头看着漫天的烟花,她说过,如果他们走散了,他不要乱走,她会找到他。


    烟花从绚烂到熄灭,周边的人渐渐离开,闻息迟始终等着沈惊春。


    有人出声提醒他:“公子,烟花结束了。”


    她食言了。


    两个人的约定,最后却只有一个人赴约。


    而她作过的承诺,也全都食言了。


    闻息迟倏地笑了,真可笑啊,不过是玩笑之言,自己竟然当了真。


    两个人的约定,到最后心心念念的却只有他一个。


    她从来都是如此,轻易地忘记他,忘记约定。


    在她的心里,他究竟算什么?


    “唔。”右眼的旧伤又发作了,他捂着右眼,痛楚压得他弯了腰,然而恨却比伤更痛,如蚀骨之蛆啃噬着他的心脏,痛得他喘不过气。


    “尊上?”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闻息迟转过身,看见沈惊春手执着一根蛟龙形状的糖画,她笑着将糖画递给他:“喏,我给你也带了一根。”


    闻息迟没有回答,他只是怔愣地看着,似是在确定眼前的景象不是幻觉。


    “你怎么了?”注意到闻息迟不同寻常的表现,沈惊春皱了眉,她疑惑地问。


    毫无征兆的,她的手臂被猝然拽住,紧接着跌进了他的怀里。


    像是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怀中的人,闻息迟紧紧将沈惊春抱在怀里,如同毒蛇缠绕自己的猎物,想要将她揉进骨融入血,他的手是冰冷的,喷洒在她颈间的呼吸却是炙热的。


    “别离开我。”耳边闻息迟暗哑的声音发着抖,泪湿漉了她的衣肩,他卑微地低喃着,宛如疯狂的信徒向神明祈求爱怜,“求求你,别离开我。”


    沈惊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话语轻柔:“我现在不是在这吗?”


    阴影笼罩在顾颜鄞身上,他冷冷看着二人抱在一起,目光阴暗。


    “抱歉,我刚才失控了。”闻息迟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他平静地问,“我等了你们很久,你们去了哪?”


    “人太多了,我们找不到你。”沈惊春没有隐瞒,如实告诉了闻息迟,“所以我和顾颜鄞就想等烟花结束再来找你。”


    “你和顾颜鄞一起看了烟花?”闻息迟动作自然地牵着沈惊春的手,若无其事地看了眼沈惊春,语气平静,似是随意一问。


    “是啊,烟花还挺好看的。”顾颜鄞神色自若地走到闻息迟身旁,经过沈惊春时狡黠地对她眨了眨眼,尾音上挑,“对吧?”


    沈惊春也笑了笑,闻息迟将两人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并未追究,而是柔声询问沈惊春:“怎么想起给我带糖画?”


    “我也不知道。”沈惊春茫然地看向闻息迟,她迟缓地说,“就是觉得你会喜欢。”


    她有些紧张地问:“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闻息迟从她手里接过糖画,他意味不明地瞥了眼顾颜鄞,“不过你只给我带了吗?”


    顾颜鄞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哈哈,不用。”


    “我不喜欢吃。”最后几个字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


    “珩玉呢?”沈惊春没管两人间涌动的暗流。


    闻息迟唇角弯了弯,语气凉薄:“不知道,也许先回去了吧。”


    最好死了。


    沈斯珩已经先回了客栈,看到他们时直接略过了闻息迟和顾颜鄞,他蹙眉教训沈惊春:“你去了哪?我找了你很久。”


    “看烟花呗。”沈惊春随口回答。


    眼看沈斯珩还要啰嗦,她不耐地推搡着沈斯珩:“走吧走吧,我想睡觉了。”


    罕见地,这次闻息迟没有阻拦,等沈惊春推着沈斯珩走远了,闻息迟冷着脸问顾颜鄞:“你今晚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顾颜鄞疑惑地看着他,“我做什么了吗?”


    闻息迟死死盯着他,阴冷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身体,隔了半晌他才道:“你最好没别的意思。”


    闻息迟转身上楼,身后忽然传来顾颜鄞慢悠悠的声音。


    “我说,你连兄弟都防着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他似笑非笑,慢悠悠说出的话像是带着挑衅,“男人太好妒可不招女人喜欢。”


    “呵。”闻息迟冷嗤一声,“你自己那点脏心思还要我给你戳破吗?”


    顾颜鄞猛地变了脸色,他脸色阴沉地看着闻息迟,指骨被他攥得咯吱作响,咬字极重:“我不会喜欢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


    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他们彼此针锋相对着。


    闻息迟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颜鄞,像洞悉了他心中最阴暗肮脏的想法,眼中的鄙夷无情地刺痛了顾颜鄞的骄傲:“哦?真是如此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顾颜鄞呼吸急促,双眼赤红地盯着闻息迟的背影。


    闻息迟怎么敢这么说?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却污蔑自己不怀好意!


    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沈惊春?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骗子!


    沈斯珩原本以为沈惊春还会作妖,意料之外的是她今天很乖。


    “你怎么不提一起睡了?”沈斯珩冷玉般的手指执着一杆白玉烟枪,他张开口,云雾从艳红的唇中吐出,声音清冷似寒泉,不经意的行为却如魅惑人的妖鬼。


    他刚洗过澡,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黑发上的水珠湿润了洁白的里衣,晕开一抹樱桃色。


    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漫不经心地看过来,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惹人喉咙无端发紧,他却是勾人而不自知。


    沈惊春强忍着细看的冲动,她别过脸,难以自控地咽了咽口水,假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要你管。”


    沈斯珩轻笑了一声,他将烟枪放下,突兀地问了一句:“闻息迟和顾颜鄞,你喜欢哪一个?”


    “为何这样问?”沈惊春惊异地看向沈斯珩,“顾大人是他的兄弟,尊上才是我的夫君。”


    表面看她似乎回答了他的问题,实际却是对“喜欢”二字只字不提。


    沈斯珩唇角微微弯了下,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无情和狡猾,恐怕她对二人都只是利用罢了。


    沈斯珩没再开口,他吹灭了烛火-


    笃笃笃。


    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顾颜鄞被敲门声惊醒,他警惕地厉喝:“谁?”


    笃笃笃。


    门外的人没有应当,依旧在敲门。


    顾颜鄞披上外衣停在了门口,明明没有任何根据,他却直觉外面敲门的人是沈惊春。


    吱呀,门打开了,门外站着的人果然是沈惊春。


    “怎么了?”他问。


    沈惊春看上去踌躇不定,犹豫了小会儿才开口:“你今天给我展示的幻术能教我吗?”


    “你等下。”顾颜鄞注意到沈惊春不住地往手心哈气,他匆匆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件裘衣,帮沈惊春披上了裘衣后他才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沈惊春脸有些红,她小声道:“闻息迟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我想让他开心些。”


    “挺好的。”顾颜鄞短促地笑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僵硬。


    “那我们现在就去院子里练习吧。”沈惊春雀跃之下去拉顾颜鄞的手,她往外拉却没有拉动,疑惑地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顾颜鄞抿着唇,视线落在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沈惊春像是触电般缩回了自己的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抱,抱歉。”


    “没关系。”顾颜鄞倏然一笑,他专注看着一个人时,眼神就很深情,让人不由自主脸红心跳,“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沈惊春像是被他的笑晃了神,她局促地低下头模棱两可地回应:“嗯嗯,当然。”


    见她如此,顾颜鄞嘴角愈加上扬。


    虽然沈惊春失忆了,但是本能还在,再加上这不过是最简单的幻术,所以顾颜鄞仅教了几个时辰便有初步成效了。


    当沈惊春第一次成功变幻出小鱼,沈惊春激动地抱住了顾颜鄞。


    “顾颜鄞,顾颜鄞!”沈惊春双颊粉红,眸眼中闪动着欣喜的光芒,“你看到了吗?我成功了。”


    “不错。”他的手不经意触碰到她时,手指连同身体都酥麻了,呼吸乱了一瞬,连声音也哑了。


    所幸沈惊春沉浸在学会幻术的喜悦中,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


    但顾颜鄞却并没有为此感到庆幸,反而心情异常地差,他不喜欢看到沈惊春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闻息迟一人身上。


    在冲动的支配下,顾颜鄞突兀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喜欢闻息迟?”


    沈惊春想了想:“他对我很好。”


    “我的意思是,他可能没有你看到的那样好。”为了诱导沈惊春改变心意,顾颜鄞不惜抹黑闻息迟。


    虽然他和闻息迟吵了一架,但是顾颜鄞知道这不是闻息迟的错,这都怪沈惊春这个邪恶的女人蒙蔽了闻息迟。


    只有让沈惊春爱上自己,闻息迟才能看清沈惊春,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帮兄弟纠正错误。


    顾颜鄞为自己的行为和言语寻找光冕堂皇的理由,眼神却无法抑制地流露出痴狂的渴求。


    爱我吧,只爱着我。


    沈惊春疑惑地看着顾颜鄞,似乎很不明白他的话。


    “你不害怕吗?突然失去记忆。”对上沈惊春的视线,顾颜鄞莫名紧张,他舔了舔嘴唇,接着说,“你不担心闻息迟是骗你的吗?他甚至可能曾经伤害过你。”


    “或许,他并非是你的最佳选择。”


    顾颜鄞说话时,沈惊春什么也没说,她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静听着,目光温和。


    在他说完后,沈惊春才开口,她一如既往地敏锐,敏锐地察觉隐藏在他言语之下的真心话,她微笑着反问:“他不是我的最佳选择,你想说你是吗?”


    “你说他可能骗了我,可能曾经伤害过我,为什么要说可能?”沈惊春的语气也和目光一样温和,却像一把磨得无比锋利的刀,无可阻挡地插入他的心脏,“你和他是朋友,他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


    “在他骗我的时候,在他伤害我的时候,你阻止他了吗?你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


    “旁观者?亦或是……伥鬼?”她的眼睛如春水澄澈,被粉饰过的谎言被春水洗涤,显露出他们原本的颜色。


    顾颜鄞想说这不是他的错,你也欺骗了他,但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和沈惊春相比,他受到的痛楚显得太无关轻重。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好好考虑的。”沈惊春倏地笑了,似是完全不在意顾颜鄞伤害过她的可能,“我们回去吧。”


    然而就在他们回到客栈时,意外突然发生,无数的黑衣人袭击了客栈。


    顾颜鄞拔剑和黑衣人们缠斗在一起,沈惊春求救着呼喊:“珩玉!闻息迟!”


    没有人回应,她的惊呼声反倒引来了黑衣人的追杀,沈惊春狼狈地躲着黑衣人的攻击,好在黑衣人的剑不小心刺入木门,一时卡住无法拔出,沈惊春趁机逃出了客栈。


    然而这时黑衣人也拔出了剑,顾颜鄞眼看着他提剑追了上去。


    “啧,别挡路。”顾颜鄞烦躁地啧了声,一剑将追上来的黑衣人捅死。


    “沈惊春!”沈惊春逃入了一条幽暗的巷子,黑衣人紧随其后,顾颜鄞担心那条巷子内还有其他黑衣人伏击,提快速度追了上去,“沈惊春!”


    巷子里没有烛火,他在黑暗中奔跑,警惕心被提到了最高。


    突然,一阵风刮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


    伴随着鲜血的腥臭味。


    沈惊春受伤了吗?顾颜鄞加快了脚步,鲜血的味道也愈发浓烈,但最终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惊悚。


    巷子的末端通向的是一片花田,清冷的月光倾洒着,数不清的月银色花朵在风中摇曳,芳香如同醇酒醉人。而在中央,大片的花被鲜血染成艳红色,尸体被堆叠得像一座小山,沈惊春就跨坐在这尸山之上,慢条斯理地用巾帕擦拭着修罗剑的剑身。


    “这堆不死心的蠢货真是杀不完。”她叹息着低喃,混在风声中听不清楚,紧接着她看向了顾颜鄞,声音甜得像蜜糖,“呀,你来了。”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手脚像是被毒素麻痹,无法动弹。


    风中的花粉似乎有毒,麻痹了他的神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惊春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然后伸脚猛踹在他的膝盖上。


    怦!


    他的膝盖毫不留情地摔在了地面上,刺骨的疼痛让他流了冷汗。


    头顶传来沈惊春冷漠无情的声音:“狗就只能仰视自己的主人。”


    “你,你没有失忆?”顾颜鄞艰难地开口,声音暗哑。


    “是啊,原来不打算这么快的,但你光冕堂皇的理由让我玩不下去了。”沈惊春漫不经心地说,她的视线像是挑起火焰的导索,停留的每一寸皮肤都为止战栗,他听见她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轻蔑的视线停留在了某一处,“呵,你还真是个贱狗啊。”


    顾颜鄞浑身滚烫,颈上青筋凸起,他能感受到她脚下力度的增大,近乎拼尽全力才能克制不发出呻/吟,然而他的喘;息声已将难堪的一面表露在了她的眼前,他极度的兴奋,极度地为之渴求。


    “卑鄙。”他终是无法忍受呜咽出声,他匍匐在沈惊春的脚旁,像一只发/情的狗抓着她的衣袂,他咒骂着,但却无法掩藏愉悦的反应,“竟然,竟然用这种无耻的手段。”


    “看来你是认出来了,没错,这是月银花。”面前的人蹲了下来,她是妖异的恶鬼,勾出他心中最赤裸的欲/望,“真下贱啊,居然勾引、渴望你兄弟喜欢的人。”


    “你胡说。”顾颜鄞眼尾泛着情/欲的红,却嘴硬地反驳,“我不过是中了月银花的毒。”


    “如果你脸上不是这种表情,倒是会可信些。”沈惊春将一面铜镜放在他的面前,铜镜中的他眼里满是愉悦。


    她恶劣地笑着,肆意玩弄着沦为玩具的他,“承认你内心肮脏的欲/望吧,你不过是自甘当三,自甘下贱罢了。”


    她的话赤裸无情,将他隐藏内心的遮羞布撕得粉碎,恶鬼蛊惑着他坠向更深的地狱:“承认,我就给你想要的。”


    第63章


    顾颜鄞粗重喘着气,口中发出破碎的吟声,半是痛苦半是欢愉,“你,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闻息迟?”


    “是吗?你真的会这么做?”沈惊春挑眉轻笑,手指用力扼住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着自己,透过眸眼,顾颜鄞能看见自己不堪糜烂的样子,他已完全沉沦于欲念,而她也完全看透了他的龌龊,“哪怕代价是失去我?”


    好痛苦,好难受,他不该这样,可他真的忍不住了。


    顾颜鄞攥着沈惊春的裙角,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口舌不断分泌出涎水,极度缺乏汁水的滋润。


    他双眼迷离地看着沈惊春,喉结滚动,最终似是妥协了般他向沈惊春张开了嘴,银荡地吐露出桃红的舌头。


    “我承认。”他艰涩地吐露真心,声音模糊,低不可闻。


    原谅我吧,这不是我的错,顾颜鄞在心底痛苦地忏悔,他作出这些举动都不过是因为月银草。


    “呵。”在混乱的思绪中,顾颜鄞听见他的恶鬼发出轻蔑的笑声,眼前似乎攀上了绮丽的色彩,水光盈盈的一双眼朦胧地看着她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戏谑嗤笑,却无比绚丽,轻而易举地挑起欲的火花,让他无可救药地沦陷。


    像是干旱的人久逢甘霖,他吸吮着,不愿意浪费一滴甘霖。


    眼角有泪水溢出,他的面容却愈加艳丽,被挤压许久的感情似花朵开得如火如荼,无所顾忌地表现出所有的欲。


    像是察觉到对方想要抽离,他焦急地努力伸长舌头,浑然忘我地和沈惊春纠葛在一起,白玉的手指将衣襟揉得褶皱,指骨泛着粉红。


    啊,太甜了。


    他恍惚地想,已然失去了理智,欲念支配了他的大脑,背德的罪恶感让他为之战栗,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直到几近窒息才念念不舍地放开沈惊春,双唇分离时拉扯出透明黏腻的丝线,双眼迷离地仰视着上位者的沈惊春,涩情满满。


    顾颜鄞的呼吸也变得滚热,双眼蒙着一层水雾,混沌的大脑连听觉也模糊了。


    “真银荡。”她讥笑着。


    顾颜鄞没有听清她嘲弄的话语,又或许他根本不在意,他只是迷茫地伸手去拉沈惊春,遵循本能渴求着她。


    然而他没有得到渴望的吻,冰凉的指腹贴上他的唇瓣,她止住了顾颜鄞的贴近,但顾颜鄞却错误地理解了她的行为。


    他张开唇,像一只狗含住了她的指尖,他目光讨好地看着她的双眼,用舌尖舔舐她的指腹,渴望能得到主人的夸奖。


    但主人并不满意,她发出一声烦躁地啧弄声,手指粗暴地捅向他的喉咙:“啧,不是让你舔。”


    顾颜鄞吃痛,下意识张开了嘴,她的手指得以从他的嘴中脱离。


    她嫌弃地将沾在手指的涎水擦在他的衣襟,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光,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颜鄞:“想要得到奖赏就要为我办事。”


    她后半句话低不可闻,顾颜鄞的眼睫颤动,仅存的理智让他下意识拒绝了她:“我不能这么做。”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顾颜鄞呆滞地看着沈惊春,右脸是火辣辣的疼痛。


    她无情地俯视着自己:“你没有资格拒绝我。”


    沈惊春的手指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冰凉的温度让右脸的火辣稍稍缓解,他情感上厌恶着自己的反应,生理上却又如同上瘾地疯狂渴望着她的触摸,如蜜的吐息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酥麻了他的全身:“想要和我在一起就要乖乖听话,知道了吗?”


    顾颜鄞死死咬着下唇,唇瓣被他咬得发白,身体微微颤抖,整个人弥漫着摇摇欲坠的脆弱,但他最终还是屈服地闭上了双眼:“好。”


    “真乖。”沈惊春温柔地注视着他,手指逗弄般地轻扫过他朱红的唇。


    顾颜鄞又急迫地张开嘴,恳求她:“我想要”


    “我知道。”沈惊春不慌不忙地打断了他的话,像是在看一个乖顺的狗,她笑容宠溺,说出他渴求听到的那句话,“只要你乖乖的,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闻息迟没料到会拖到这么久才解决,因为溯月岛城不允许闹事,他只好将沈斯珩引到岛城内的一个秘境,捉住他比预期中多费了些时间。


    “好久没见,沈斯珩。”沈斯珩被牢牢钳制住,嘴角流下的鲜血染脏了他的衣襟,闻息迟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冷傲,“你还是这么惹人厌。”


    几缕长发杂乱地黏在脸颊,沈斯珩处境狼狈,如一头困兽凶恶地盯着闻息迟:“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招人厌烦的样子太让我熟悉了,让我想猜不到都难。”闻息迟冷笑,厌恶之情鲜明地表露于脸上,“尤其是你那副生怕我靠近沈惊春的样子。”


    在沧浪宗,他最憎恶的人就是沈斯珩,总是端着一副清冷,却心思肮脏,像一头饥渴难耐的野兽觊觎着沈惊春。


    “沈惊春知道你的身份吗?”


    如果她知道珩玉就是沈斯珩,那么她就是一直在和他演戏。


    沈斯珩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话。


    闻息迟面无表情地将一把匕首狠狠刺入了沈斯珩的大腿,吐字森冷:“说。”


    沈斯珩额头冒着冷汗,被疼痛折磨得脸色惨白,他哧哧低笑,挑衅地看着闻息迟:“你猜。”


    “嘴硬。”闻息迟没再逼问,他不说,自己也有办法能判断。


    他轻轻勾了下手指,向暗卫们下了命令:“把他关在魔宫地牢。”


    暗卫们收到命令,如影子般无声无息地将沈斯珩快速带走,只剩下闻息迟一个人。


    闻息迟气息凛冽,心情差到了极致,然而他的满身戾气在看到受伤的沈惊春后便全然消散了。


    客栈一片凌乱,桌椅倒在地上,沈惊春脸色煞白,鲜血自肩膀渗出染红了衣服,闻息迟蹙眉质问站在沈惊春身旁的顾颜鄞:“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受伤?”


    “客栈突然出现了一批黑衣人,是冲着沈惊春来的。”顾颜鄞神色慌乱,他抿了抿唇,声音艰涩,“我一时不察,没保护好她。”


    “废物。”闻息迟目光凌厉,他抛开顾颜鄞,伸手想要察看她的伤。


    “别碰我!”沈惊春气息不稳,连推开他的手都很吃力,流着泪凶他,“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面对哭泣的沈惊春,闻息迟显得很慌乱,他从未见过沈惊春流泪,他想要抱住沈惊春安抚她,但又害怕碰到她的伤口:“抱歉,是我不好。”


    她像是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委屈,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呜呜哭泣着:“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对不起,对不起。”闻息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因为担心碰到她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我在这,不用害怕了。”


    闻息迟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她的泪,沈惊春似是哭累了,竟然靠在他的怀里就睡着了。


    “我先抱她回屋。”闻息迟和顾颜鄞嘱咐时头也不回,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沈惊春身上,所以未发现顾颜鄞看着他的目光有多嫉恨。


    他小心地将沈惊春放在她的榻上,处理好她的伤口后才下了楼。


    “那群黑衣人是谁派来的?”在沈惊春面前,闻息迟还会有所收敛,现在他的怒气已是达到了顶峰,毫不遮掩他狠戾的杀气。


    “你还有脸问?”顾颜鄞情绪忽然激动,“她将会成为你的妻子!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凡人,你却不好好保护她!”


    “轮不到你来责骂我。”氛围瞬间剑拔弩张起来,他剑眉下压,忍着不满问,“回答我。”


    顾颜鄞抱臂冷笑,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或许,你该问问你的下属。”


    第64章


    闻息迟心生波澜,已是有了猜测。


    顾颜鄞冷哼一声,与闻息迟擦肩而过时道:“既然你执意要娶沈惊春,那你就应该保证没人认出她是修士。”


    因为沈惊春受伤,几人都没有心思再在溯月岛城停留,一起回了魔域。


    “恭喜宿主!”小麻雀兴奋地围着沈惊春打转,系统的眼睛是雪亮的,它能看出来闻息迟对她放下了戒心,现在攻略闻息迟已经成功,离任务完成只差最后一步了。


    它飞落在宿主的肩膀,肥啾啾的身子被它骄傲地挺起,斗志昂扬地举起了翅膀:“冲!让他对你爱而不得!”


    “不急。”沈惊春也高兴,语调轻松,为了让自己编造的理由更可信,她特意在自己的肩膀上砍了一剑,闻息迟果然因此更信任她了,“等大婚的时候再动手,这次一定能成功。”


    “尊上!您不可以这么对我!”


    一位白骨魔被摁压在闻息迟的面前,大殿上遍地尸体,鲜血将地板染得血红,他仰着头义愤填膺地怒瞪着他,“我为您贡献许多,您怎能为了一介女修就杀了我们!”


    闻息迟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的白骨魔,只说了一句话,无情地轻易宣判了他的结局:“我不需要不听话的下属。”


    话落刀起,鲜血喷溅而出。


    闻息迟走下高座,衣袂不经意沾染上血污,墨黑浸湿后颜色愈深。


    地牢的门发出沉闷的响声,沉默无声的守卫们低垂着头迎接魔尊的到临。


    地牢内昏暗阴潮,火焰的噼啪燃声听得人心惊,沈斯珩被镣铐高挂着双手,赤裸的胸膛上遍布各样伤痕。


    他原本是低垂着头的,见到闻息迟猛然抬起了头,铁链晃动声音刺耳难听,他剧烈地挣扎着,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闻息迟,你想和修真界再次开战吗?”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约定互不干扰,你却擅自入境,还试图想找到我撕毁条约的证据。”闻息迟随手将披风解开,身后立即有人恭敬地伸手接好,“不过很可惜,我并没有撕毁条约的打算。”


    “因为你是我的重要宾客。”一张椅子摆在了沈斯珩的身后,闻息迟徐徐坐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沈斯珩的惨状,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红的请柬。


    大红的请柬上写着烫金色的两个大字——婚柬。


    沈斯珩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喜柬,目光随请柬而动,他的声音都发着颤:“这是谁的喜柬?”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和沈惊春要大婚了。”闻息迟满意地看着他煞白的脸色,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恶劣嘲弄,“我不会杀了你,你和沈惊春是同门,以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等大婚结束,我会放了你。”


    “不可能。”沈斯珩茫然无措,他的声音太轻,铁链晃动的声响将它掩藏,他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地看着闻息迟,咬字极重,“你不是恨她吗?”


    “是啊,我恨她。”闻息迟眼神变幻,凌冽的恨意犹如实质,含着的话似碾碎了冰,冰冷刺骨,“所以我才要把她留在我的身边。”


    “等她恢复了记忆,她一定会痛不欲生吧?居然和一个魔族,和一个伤害过她的人成婚。”闻息迟畅快地将恨道与沈斯珩听,他癫狂地笑着,眼中却闪动着泪光,“她如此无情地对我,我当然要以牙还牙!”


    “我对她已经很仁慈了。”闻息迟神色冷漠,火光在他的脸上摇晃,“我都没有让她受伤,只不过是让她亲手杀一次自己的师尊,我要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你说什么?”沈斯珩错愕地看着他,“你疯了吗?江别鹤已经死了。”


    “她杀的只不过是一个仿造出来的赝品。”闻息迟语气遗憾,他闲散地靠着座椅,手指轻抚过喜柬上的内容,“是不是很可惜,她为了江别鹤杀我,我想要她杀江别鹤,却只能造一个赝品。”


    沈斯珩低垂下头,肩膀颤动着,闻喜迟原以为他是哭了,但下一刻却看见沈斯珩突然仰起头,他放肆地大笑着,笑得连泪都溢了出来。


    “你笑什么?”闻息迟紧蹙着眉,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的预感。


    “我笑你自寻苦路。”沈斯珩笑得没了力气,抬起头幽幽注视着闻息迟,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微弱的闷笑,声音沙哑,“看你被骗,原以为已经是我最愉悦的事了,没想到你还能让我更加刮目相看。”


    “你什么意思?”闻息迟眼神一凛,身影一晃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掌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颈。


    沈斯珩的脸上沾有血污,狼狈至极,此刻他却倍觉痛快,嘲弄地勾着唇轻笑:“是我促使了你入魔,若不是沈惊春主动请缨去杀你,你的人头早在我手里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闻息迟喃喃自语,瞳孔颤动,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魂魄,掐着沈斯珩的手颓然松落。


    “真是蠢笨啊,竟然恨着一个救了你的人。”沈斯珩虚弱地喘着气,咽喉刺痛,他却像察觉不到痛苦,尽情嘲弄着闻息迟,“沈惊春有多敬爱江别鹤,你却让她杀了江别鹤?”


    “哈哈哈哈。”看着失魂落魄的闻息迟,被困在地牢的沈斯珩反倒像是一个胜者,畅快又疯狂地笑着,“哪怕是一个赝品,她也绝不有可能原谅你了。”


    沈斯珩止了笑,幽冷地吐出一句,话语如刃锋利:“她会杀了你,毫不犹豫。”


    “尊上!您怎么了?”守在门口的兵士们看到闻息迟跌跌撞撞地出了地牢,皆是错愕不已。


    闻息迟挡住想要搀扶他的兵士,声音极轻:“我没事。”


    闻息迟勉强站稳,缓慢地离开,背影颓然。


    真是可笑,他恨了沈惊春那么多年,最终却是他错了。


    沈惊春不想杀他,她弄瞎了他的一只眼睛,却是为了救他。


    “她会原谅我的,只要我和她说清楚,她会原谅我的。”闻息迟不停对自己重复着,仍旧抱有一丝侥幸,却不知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太痛苦,也太累了,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亥时了,闻息迟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他刚起身喝了杯茶,便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门后传来沈惊春欢快的声音:“是我。”


    闻息迟脸色惨白,下意识感到慌乱,咽喉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他艰涩地开口:“进来吧。”


    沈惊春推开了门,热情地扑向了闻息迟。


    “有什么事吗?”闻息迟的身子瞬时僵硬,怕她发觉自己的异样,努力装作和从前一样。


    “你有看见珩玉吗?我哪里都没找到她。”沈惊春靠着他的胸膛,语气有些失落。


    闻息迟下颌紧绷,声音不易察觉地微颤:“她有事离开了。”


    她为什么要问珩玉?她恢复记忆了吗?


    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闻息迟却被引得惶恐多疑。


    知道真相后,闻息迟变得患得患失,他很害怕,害怕下一刻就会失去沈惊春,但庆幸的是失忆后的沈惊春很信任他,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信了他。


    沈惊春抬起头,下巴抵着他的胸膛,她全然信任自己时,笑容如春光灿烂:“明天我们就要大婚了,我想送你件礼物。”


    “你闭上眼,在我喊你睁开前都不许睁开!”沈惊春雀跃地说。


    将自己毫无防备地托付给一个人是危险的,但闻息迟不禁柔和了眉眼,他的手掌轻抚过沈惊春的脑袋,顺从地闭上了眼,放任沈惊春用她的发带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小心。”沈惊春握着他的双手,笨拙地引导他绕过障碍。


    闻息迟问:“还没到吗?”


    “不许睁眼。”沈惊春察觉到他想睁眼,急忙阻止他。


    他们停下了脚步,虽然看不见,但因为足够熟悉魔宫,所以闻息迟知道他们在魔宫荒废的一座花园里。


    沈惊春带他来荒废的花园做什么,闻息迟心中不由好奇。


    “可以睁眼了!”沈惊春欢快地说。


    闻息迟伸手摘下了蒙着眼睛的发带,他睁开眼,被眼前的一幕震得恍惚。


    花园中的树木早已成了枯树,此时却如重获新生,树是令人惊异的火红色,树枝之上竟然生长着绮丽的冰花。


    火焰与寒冰本互不相容,此时却惊奇地在一棵树上相容,如梦似幻。


    沈惊春张开双手,眉眼的光彩比此景更美,她得意地展示自己的作品:“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火树银花。”


    第65章


    “喜欢吗?”


    沈惊春走到闻息迟的身边,主动拉住了他的手,她的双眸那样明亮,专注看着他时,似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让他怎能不贪恋温存?


    “喜欢。”闻息迟的声音极致温柔,像碾碎了玫瑰,吐露的声息缱绻馥郁,他冷漠的眉眼都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仰头看着散发灿烂光辉的花树,恰有一阵晚风吹来,冰蓝色的花瓣随风飘落,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接,花瓣触及手心的那刻却消失不见。


    紧接着,冰花接连失去光彩,如同融化,火红的树也熄灭了,刚才的灿烂转瞬即逝,像是一场虚无的梦。


    就像他和沈惊春共渡过的美好时光,短暂、不可求。


    沈惊春没留意到闻息迟的怅惘,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得意,向闻息迟讨要夸赞:“我特意求顾颜鄞教我幻术,我是不是很有天赋?”


    听到沈惊春提到顾颜鄞的名字,闻息迟不由又皱了眉:“他怎么会愿意教你?”


    两人往回走,深夜里露水深重,闻息迟将自己的披风给了她。


    “他一开始确实是不愿意的。”沈惊春低头系好披风,抬眼对闻息迟浅笑,“你们应该关系很好吧?我一说是想送你礼物,他立刻就答应了。”


    “我和他认识了很多年。”闻息迟诧异了一瞬才回答,心底生了些愧疚,自己最窘迫的时候是顾颜鄞伸出了援手,他辅佐自己也是尽心尽力,自己这些日子对顾颜鄞确实太苛刻了些。


    或许,真的是他太多疑了,顾颜鄞不会喜欢沈惊春。


    “惊春。”闻息迟犹豫地开了口,他声音暗哑艰涩,“如果我逼迫你做了讨厌的事,你还会爱我吗?”


    说会,求你,说会爱我。


    他在心底卑微地祈求着。


    “你害怕吗?”出乎意料地,沈惊春的回答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


    沈惊春静站在不远处,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月光清浅倾泻而下,树叶在她的脸上留下斑斑点点的阴影,衬得她阴郁,难以琢磨,她轻启薄唇,唇瓣红艳似鲜血:“你害怕失去我吗?”


    闻息迟瞳孔不自觉颤动,心脏似被人攥住猛然惊悸,那一刻他甚至以为她想起了一切。


    然而,下一刻,沈惊春又恢复了跳脱欢快的笑容,刚才的阴郁诡谲不过是他的错觉。


    “好端端的,怎么胡思乱想起来了?”沈惊春哧哧笑着,她收敛了些笑,眼尾上挑,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她笑着说出虚假的话,“放心吧,不管怎样,我都会爱你。”


    她的话没有任何根据能证明是真心,偏偏闻息迟却轻易地相信了,又或许他只是自欺欺人。


    翌日沈惊春一早就被侍女们叫起来梳妆打扮,她麻木地坐在梳妆台前,放任侍女们打扮自己。


    她困倦地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铜镜中艳丽的自己也不觉得惊奇,甚至有些乏味了——自从绑定系统,她都不知道成过几次婚了。


    沈惊春熟练地给自己盖好红盖头,被宫女搀扶着前往大殿。


    因为有红布遮挡,沈惊春看不清宾客,但她始终能感受到三道炙热的视线。


    一道是闻息迟的,一道应当是顾颜鄞的,但另一道,她却猜不出来了。


    闻息迟从侍女手中接过沈惊春的手,扶着她走到了大殿中央。


    魔族成婚不如凡人规矩繁琐,三拜缩减成了一拜,只需夫妻对拜即可。


    成婚大多是热闹欢喜的,但沈惊春和闻息迟拜堂,底下宾客却是鸦雀无声,大概是知道了他们尊上的魔后居然是仇恨的修士吧。


    两人对拜完要入洞房,不知是怎么,刚才还一言不发的宾客们突然哄闹起来,竟然和两人一起入了房间。


    “顾颜鄞,你们这是做什么?”即便被盖着红盖头,沈惊春也能察觉到闻息迟的不悦。


    顾颜鄞却好似浑然未觉,轻佻笑着:“凡人成婚不都要闹洞房吗?惊春是凡人,她成婚自然也不能少了这一环节。”


    “嫂子。”顾颜鄞的视线转向沈惊春,目光露骨炽热,“嫂子”二字被他念得颇有几分风流轻佻,“你说对吧?”


    凤冠沉重,她的头只能小幅度动作,沈惊春附和地轻轻点头:“可以吗?尊上?”


    闻息迟不想搞这些,但他也不想扫了沈惊春的兴,只好也同意了,他语气不耐:“既然是你提议的,那你说玩什么吧。”


    这正合顾颜鄞的意,他拍了拍手,一群侍女各端着酒盏进来。


    顾颜鄞轻飘飘给了个眼神,侍女们便将酒盏放在了桌上,他指着桌上的酒盏:“这有二十几杯不同口味的酒液,新娘指定一种口味的,新郎要从这二十几杯不同口味的酒中找出指定的那杯。”


    “花里胡哨。”闻息迟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颜鄞,顾颜鄞还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丝毫不受他言语的影响。


    顾颜鄞看向沈惊春,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像带着钩的蛊笑,勾人得紧:“请指定一种口味吧。”


    “桃花酒吧。”沈惊春随口选了一种。


    顾颜鄞冲闻息迟挑了挑眉,闻息迟无奈地叹了口气,依着两人开始喝酒。


    一杯又一杯,酒杯歪斜地倒在桌上,酒液浸湿了桌布,房间里氤氲着醉人的酒香。


    闻息迟紧蹙着眉,空了的酒盏愈来愈多,被杂乱地放在一起,他的脸也攀上了红,味觉快被酒精麻痹分辨不出差异。


    闻息迟的视线愈加模糊,身子摇摇晃晃,他踉跄着扶住身后的柱子,勉强站直了身子。


    “是是这杯。”闻息迟眼前多了重影,手指却准确地指向了正确的那杯酒盏。


    “呵,恭喜新郎答对了。”顾颜鄞的轻笑声听上去讥讽嘲弄,“既然新郎答对了,那我们便走了。”


    房间里响起纷沓的脚步声,顾颜鄞是最后离开的,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他不易察觉地扬起一个薄凉的笑。


    宾客们全部离开,房间瞬时安静了下来,甚至能听见烛火的细微声响。


    闻息迟坐在婚床上,他抬起眼向沈惊春伸出手,幽深的目光中蕴着火热的爱恋。


    沈惊春的手轻轻搭上,被闻息迟猝然拉入怀中,首饰摇晃发出清脆声响,金饰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沈惊春的手撑在闻息迟的胸膛上,似是羞怯地低着头,闻息迟轻笑一声,伸手将红盖头揭下。


    随手一扔,红纱随风飘落在地。


    沈惊春长睫微颤,徐徐地抬起眼,看着闻息迟盈盈笑着。


    闻息迟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吻轻轻落下,珍重温柔。


    吻一触即分,沈惊春猝不及防将他推倒在床,她的手指不过轻轻推了他的心口一下,他却像是被麻痹了神经,竟是酥麻颤栗。


    对上闻息迟错愕的目光,沈惊春脱下了外衣,他表面沉静,却已是心跳如鼓。


    他卸下自己的衣袍,情热难耐,闻息迟不可自控地在她面前展现了自己的蛇形,粗长的尾巴搭在床榻,床榻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声音,暧昧不已。


    墨黑冰冷的尾尖掀起了她的裙摆,攀着她的身躯一路往上,贪图地汲取着她的温热和柔软。


    这是沈惊春失忆后第一次看见他的尾巴,他原本紧张沈惊春是否会害怕,但她却好奇地伸手摸着他的尾巴。


    “哼。”闻息迟仰着脖颈发出难耐的喟叹声,胸膛微微起伏,眼中的情/欲翻涌着。


    “我能看看你的原形吗?”沈惊春盈盈笑着,绮丽如罂粟,眼底是最纯真的好奇,她的手一路向上,轻轻抚摸着他腹下的蛇鳞,“我还没摸过蛇呢。”


    第66章


    在修士面前现出原形是危险的,换任一个妖魔也不会将自己的弱点毫无遮掩地展现人前,但闻息迟不同。


    他的爱恨从来只系在沈惊春一人身上,他的命也于她予生予夺。


    晚风清凉,红纱轻扬,大红的喜被之上盘踞着一条粗长的黑色巨蟒,一双金黄色的竖瞳森冷锐利,他的头枕在沈惊春的腿上,嘶嘶吐着血红的蛇信。


    若有凡人无意闯入其中,定会吓得尖叫,误以为妖兽要将沈惊春生吞了去。


    沈惊春的手轻柔地抚过他的头,她低垂下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闻息迟身子渐感疲软,若是从前他立即就能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可他对沈惊春全然未有警惕之心,再加上本就喝了许多的酒,只当是醉酒的缘故。


    顾颜鄞今夜之所以设计灌闻息迟酒,便是将药下在了酒中,各种口味的酒中混杂了奇怪的味道,闻息迟也发觉不了什么异样。


    他有些困倦地眯了眼,一道寒光却倏地晃了他的眼。


    他猛然睁开眼,下意识想要用蛇尾卷走利剑,然而下一瞬他却惊觉自己竟提不起力。


    闻息迟茫然地坠入一双寒潭般冰冷的双眼,变化只在一息之间发生,沈惊春动作迅速不留余地,一柄锋利的剑闪着寒光刺入了他的蛇身。


    金色的竖瞳盯着艳丽的新娘,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今夜是他们的婚礼,可新娘却要杀了新郎。


    沈惊春的目光无情冷酷,像是抽去了所有情感,往日的爱恋竟全是伪装,可笑他却被蒙骗沉沦。


    无需多言,他已是明白沈惊春根本没有失忆。


    可他不甘心。


    闻息迟忍着刺骨的疼痛,艰涩地发出气音,偏执痴狂:“我不信你要杀我。”


    既要杀他,为何不一开始就动手?既要杀他,为何不一剑刺向致命的地方?既要杀他,又为何要多此一举让他现出原形?


    是因为看着他的脸会不忍下手吗?


    闻息迟的心里还残留着侥幸,他希冀地仰望着沈惊春,祈望她还对他留有一丝的爱。


    然而沈惊春的话像是无情的剑,剖开温暖的假象,现出血淋淋的真相。


    “啊,蛇的心脏在哪来着?”冰冷的剑悬在墨黑的蛇身之上,踌躇不定,却是因为她不确定心脏的话。


    那一刻,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呼吸也停滞了。


    他张开嘴,却陡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咙如同被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吸气声。


    没有流泪,没有哭声,却比有声更加悲痛。


    “原来,你是为了去雪霖海。”他闭上眼,自嘲地轻笑着。


    事已至此,闻息迟已经明白沈惊春是要拿去他的心鳞,打开被他封印的雪霖海。


    虽说沈惊春已有红曜日,但江别鹤并非常人,单单只有红曜日是无法复活他的,所以沈惊春盯上了雪霖海。在雪霖海的深处有一盏名叫落梅灯的圣物,它可重现出死人的记忆,凝结残缺的魂魄。


    有了落梅灯,她一定能成功复活师尊。


    “怎么?你很伤心?”他绝望地闭上了眼,沈惊春却并不愿放过他,她的笑声比剑还要锋利,将他的心一寸寸刮着,“你逼我眼睁睁看着师尊死,难道我杀你,你很意外?”


    是了,他一直都知道沈惊春睚眦必报,他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口分离,他的心鳞被沈惊春握在手中,温热的鲜血尚未擦净,他的血染红了她洁净的手。


    闻息迟的气息渐微,沈惊春漫不经心地用手帕擦去了手心的血污,她勾着唇,心情愉悦地呼唤系统:“系统,我任务成功了,你怎么也不祝贺我?”


    她这样对闻息迟,说的话更是字字诛心,闻息迟不可能不会生出心魔。


    然而,她终究还是高看闻息迟了,即便如此,他居然还未对她泯灭了爱。


    “宿,宿主。”系统难得结巴,它苦着脸吞吞吐吐告诉她坏消息,“心魔进度停在了99%。”


    沈惊春擦拭手心的动作陡然僵住,她僵硬地转过脸,嘴角踌躇,不死心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心魔进度停在了99%,任务没有成功。”系统也很崩溃,它完全没想到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在它看来,沈惊春的做法非常成功。


    沈惊春后知后觉地去探闻息迟的鼻息,果然没呼吸了。


    现在好了,人都死了,她也没有可能完成任务了。


    “算了,再换一个攻略对象吧。”说这话时沈惊春是心如死灰的,两回都白费功夫,她都要怀疑人生了。


    杀了人,她不好久留,沈惊春正准备离开时,顾颜鄞闯了进来。


    他猛然抱住了沈惊春,声音因为兴奋止不住地颤抖:“你现在也拿到想要的东西了,你该兑现对我的诺言了。”


    “好啊。”沈惊春轻飘飘一笑,她推开顾颜鄞,眼底的笑透着薄凉,“不过,还有件事需要解决。”


    顾颜鄞毫无防备,修罗剑直直插向他的心口。


    顾颜鄞踉跄着后退,他的手颤抖地捂住了伤口,愣怔地看到一手的血腥,一口鲜血被他吐了出来,他扶着门框,最终还是弯了膝盖,无力地匍匐在她的裙下。


    沈惊春只着了一件素白里衣,他拼尽全力拽住她的裙角,裙摆添上血红的指印,他仰头望着头,目光茫然无助:“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沈惊春漫不经心地将他的手踢开,笑得轻蔑:“你还真是天真,你帮着闻息迟害我杀死了师尊,该不会还以为我会原谅你吧。”


    “哦,对了。”沈惊春扯了扯嘴角,言语轻柔,却是把致命的温柔刀,将他粉饰内心肮脏的假象剖开,“你那天看到的并不是月银花,我只不过在普通的花圃上施了层幻术。”


    她弯下了腰,看向顾颜鄞的目光纯真却恶毒,似是个好奇的顽劣孩童:“你不是幻魔吗?这么简单的幻术,你真的没看出来?”


    当初,她也不过是抱着赌一赌的心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想到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自欺欺人的人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可他却没有承受的能力,他近乎目眦尽裂,他恨不得自己是真的中了月银花的毒。


    “你骗我!”他歇斯底里地嘶吼,泪肆意流淌,他似是感受不到痛,扯着沈惊春衣摆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他又哭有笑,像是疯了般,再次可笑地自欺欺人,“你骗我!我明明就是中了毒。”


    “我爱你,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疯狂到近乎虔诚,卑微地吻着她的裙,脸上的泪痕泛着光,“你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沈惊春烦躁地将他踢开了,她那一脚刚好踢到了伤口,顾颜鄞似是疼晕了过去。


    “终于消停了。”沈惊春不耐地啧了声,开始伪造顾颜鄞杀死闻息迟的现场。


    她当时的那剑故意偏了些,没要了他的性命,这是因为她需要一个顶罪的。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是自己杀了闻息迟,顾颜鄞刚好可以被利用。


    魔族不是个没有野心的傻子,他们不会在意真相,将杀死闻息迟的罪责推到顾颜鄞身上,他们会得到最大的利益。


    沈惊春正准备离开,一道剑光擦着她的耳朵掠过,背后传来沉重的闷哼,她转过头刚好看见顾颜鄞倒下的样子。


    顾颜鄞居然是诈晕。


    “你大意了。”清冷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沈斯珩从阴影中走出,月光照亮了他的身形,一身月白锦袍被血污浸脏,却也遮不住他光风霁月的气质。


    第67章


    沈斯珩一心练剑,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沧浪宗里唯有沈惊春这个对手勉强值得多看一眼。


    闻息迟则是觉得没必要记住他人的名字,左右不过是欺辱他的人,唯有沈惊春不同,她对闻息迟意义非凡。


    这样的两个人原本应当是不会扯上关系的,但因为沈惊春,他们注意到了彼此,不约而同地厌恶对方。


    沈斯珩曾是沈惊春名义上的哥哥,即便来了沧浪宗后,无人知晓他们曾经的这段关系,他们仍然保持着紧密却又微妙的平衡关系。


    纵使他不喜沈惊春总爱叫自己师弟,但无人可否认,在沧浪宗内他们才是最亲近的关系,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出现,他们紧密稳定的关系发生了裂缝。


    第一次见到闻息迟是在寻常的一日。


    每日午后沈惊春总会来强迫他陪练,虽然他嘴上不耐,但却从没拒绝过她,唯独那日沈斯珩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她。


    按他的性子,他本不会去找沈惊春的。


    大概是因为夏日闷热,他的心也躁动得很,烦闷之下索性便去找她。


    沈惊春常待的地方就哪几个,他已经摸透了,果不其然让他发现她在后山。


    只是,后山不止有沈惊春一人。


    沈惊春身旁的人面孔陌生,他身材瘦削而颀长,鲜血浸染了他的白袍,却仍旧神情淡漠,不受干扰。


    他知道那人是谁,沧浪宗几百年来收下的唯一一个人魔混血——闻息迟。


    但对于沈斯珩而言,不同寻常的不是闻息迟的身份,而是沈惊春对那人的态度,她罕见地对他表露出浓厚的兴趣,即便贴了冷脸,也偏要凑上去和他交谈。


    就像女人有第六感,男人对威胁的事物也有天然的敏锐。


    他只消看一眼,便对闻息迟生起浓烈的厌恶和敌意。


    所以,沈斯珩喊了她的名字。


    沈斯珩面沉如水,斑驳竹影斜映在他的衣袍上,仿若绣上的竹纹,衬得他如圭如璋,沈斯珩遥遥看着沈惊春,目光冰冷:“沈惊春。”


    听见他的声音,沈惊春转过头看他,他余光瞥见那人也看向了自己,目光漠然。


    “师尊叫你。”沈斯珩没给那人投去一丝目光,只是冷淡地瞥了沈惊春一眼,随即转身作势要离去。


    他没有等沈惊春的回复,因为他足够了解她,他知道她一定会跟上来。


    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了沈惊春匆忙的脚步声。


    沈斯珩收回了刚刚踏出的右脚,听着沈惊春微微喘气的声音,嘴角不动声色地微微上扬。


    沈惊春追上了他,沈斯珩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他和她并肩往回走,虽是训诫,但语气并不严厉,仍旧和往日相处相同:“以后不要和他接触,师尊不会想要你和这种人打交道。”


    沈惊春没有回答,她转头回看,却发现闻息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草地上斑驳的血渍。


    沈惊春瞬时压下了眉,她不悦地反驳了沈斯珩的话:“你算什么,凭何管我?”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总不允许沈惊春的身边出现男性,他还真当自己是她哥了吗?


    她的事,还轮不到沈斯珩来管。


    沈斯珩没料到沈惊春会为了一个外人反驳他,他下颌紧绷,沉了脸色。


    沈惊春却突然开了口:“对了,师尊叫我作何?”


    “让你和我对练。”刚吵过架,沈斯珩的语气生硬极了。


    原以为沈惊春不会再与闻息迟有何纠葛,却不曾想她不过是避着他罢了。


    沈斯珩躲在树后,阴沉地注视着闻息迟为沈惊春插上发簪。


    哈,他算什么,竟敢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


    沈斯珩手指用力,树枝被他咔嚓折断,他冷笑着离去,往后他会让闻息迟明白,觊觎他人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


    “你喝醉了。”沈惊春的脑袋枕在他的臂弯上,沈斯珩低头看着醉醺醺的她,目光晦暗不明。


    今日是酒宴,沈斯珩并未被邀请,他的不请自来让众人震惊,但更瞠目结舌的是沈斯珩对沈惊春的态度。


    沧浪宗何人不知江别鹤坐下两位弟子水火不容,如今沈斯珩竟放任沈惊春枕着他的臂弯。


    “诸位,我先带惊春走了。”沈斯珩面无表情地将沈惊春打横抱起,在场的众人呆滞地看着,无人敢阻拦。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向来隐忍不发的闻息迟居然出手阻拦。


    闻息迟也在今日的酒宴上,他劝了几次沈惊春少喝些,但沈惊春根本不听,几壶酒下肚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他又怎能放心让沈斯珩带她走。


    “我带她回去。”房间内陡然静谧,两人间无声地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有人讪笑着打圆场,但实则却是向着沈斯珩的:“人家是沈惊春的师弟,肯定照顾得多,你和沈惊春说到底还是不方便些。”


    沈斯珩受用地微勾了下唇,他朝众人点头示意,离开前向闻息迟投去一眼,像是在说“看,你算什么东西?竟不知深浅和他争。”


    沈斯珩一路抱着沈惊春回了屋,幽冷的月光被他关在了屋外。


    沈斯珩弯腰欲将沈惊春放在床塌,他刚掀开被褥,怀里的人儿突然有了动作,沈惊春竟陡然张嘴,精准地咬在微凸的点。


    “唔。”沈斯珩吃痛,倒吸了口冷气,他低头才发现衣襟被沈惊春的发簪勾到,散开的衣襟露出了内里的春光。


    沈惊春像是个没断奶的娃,咬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又改成了撮。


    “呃啊。”沈斯珩被她撮得双腿一软,差点站不住,他紧咬着下唇,红唇被咬得泛了白,拼命忍着才堪堪未发出难堪的声音。


    沈斯珩发丝撩乱地沾在脸上,酡红的脸配上迷离的眼神,更显暧昧银荡,温度渐渐上升,他喘息着,试图劝诱她松口:“别吸。”


    “你再吸,我也没有奶给你喝。”这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可却说得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沈惊春半躺在床榻上,因为无法脱离,沈斯珩的双手撑在床榻上,胸膛近乎和她相贴,从背后看像是沈斯珩主动将胸口送入她的嘴中。


    房间内寂静无声,只有口水吞咽和暧昧的喘息声,勾人脸红得紧。


    咯噔。


    窗外忽然传来石子滚落的声音,沈斯珩悚然一惊,厉声喝道:“谁?”


    与此同时,沈斯珩抬手扯衣服半掩住红肿的胸口,然而却换来沈惊春不满地一咬。


    “啊。”沈斯珩没忍住叫住了声,尾音婉转似承恩。


    窗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对方似乎十分慌乱,连伪装也不顾了。


    会跟踪沈斯珩的人只会是闻息迟,联想到刚才的动静,沈斯珩猜到他是误会了。


    然而,他的心里却生起隐秘的畅快。


    闻息迟脚步匆乱,他面色前所未有地苍白,脑中回响着口水吞咽声、欢愉声、喘息声,他陡然停住脚步,扶着竹子吐了出来。


    恶心,真恶心,完全是狐媚子的手段。


    闻息迟发着抖,一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就反胃,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沈斯珩,端得一副高洁不染的样子,可你听他的声音,多像一条发/情的狐狸?恶心,做作!


    沈惊春,沈惊春,这不该怪她,都是沈斯珩的错,是他趁人之危,是他勾引了神志不清醒的沈惊春。


    两人的梁子彻底结下,尽管闻息迟想击垮沈斯珩,可两人地位差距太大,他无能为力。


    沈斯珩在暗地里指使了更多的人欺辱沈斯珩,每次都很好地瞒过了沈惊春,也是他在背后推了一把,让闻息迟入了魔。


    是,他从来不像表面一尘不染,旁人都说他是高洁的莲,但在水下是肮脏的淤泥。


    只不过,这些又会有谁知道呢?沈惊春更不会知道,因为唯一知晓的人已经被她亲手杀死。


    沈斯珩愉悦地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闻息迟的尸体。


    “你扰乱了我的计划。”沈惊春皱了眉,对他的擅自行动感到不悦。


    她并不意外沈斯珩的出现,沈斯珩要是连地牢都逃不出才叫她意外。


    “不会影响,我会安排好一切。”沈斯珩收回了目光,他走向已无了声息的顾颜鄞,抽剑插入剑鞘,“等事情料理好后和我回去,你杀了魔尊,宗里总是要商讨之后的事。”


    “行吧。”既然得了保证,沈惊春也没再追究,闻息迟的心鳞被她藏在袖中,她先答应了沈斯珩,稳住他要紧,紧接着她便装作若无其事,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去如厕。”


    沈斯珩没有生疑,放任她离开了。


    一离开沈斯珩的视线,沈惊春脚步飞快,一路顺畅地逃出了魔宫,往雪霖海去了。


    雪霖海虽然名字里有个海字,但它并非是海,雪将那片土地覆盖,远远看去如同一片雪海。


    雪霖海与魔域的相接处有一道天门,即便有天门相隔,站在门外依旧能感受到刻骨的冷意。


    沈惊春喘出的气瞬间成了白雾,她走得匆忙,连衣服都未换,就穿着沾着血的婚服。


    沈惊春从袖中取出闻息迟的心鳞,心鳞和其他的鳞片相似,都是墨黑的颜色,但这片心鳞坚硬无比,手指轻轻一划便会多出一道伤口。


    门的中央有一块凹槽,刚好能放下那片心鳞。


    闻息迟可真是恨江别鹤,沈惊春一直想不通他为何如此恨师尊,为了不让他复活,他甚至以心鳞作为钥匙,除非剖下他的心鳞,旁人无任何办法能打开这道天门。


    怕沈斯珩追上,沈惊春不敢耽搁时间,将心鳞放在了凹槽里。


    心鳞一放进凹槽,凹槽立刻转动起来,呼啸的风声中掺杂着锁链的声音,轰鸣声震耳欲聋。


    天门,打开了。


    入眼是漫无边际的雪白,迎面刮来的风似刮骨刀,刮得她脸生疼。


    她最怕冷了,但此刻她没有一点犹豫进了雪霖海。


    沈惊春走得艰难,不仅因为风太猛烈,雪太深了,她刚踏出脚,脚便深陷在雪中,要费很大劲才能拔出。


    她的体温降得极快,只有系统蜷缩的脖颈稍稍暖和些,乌发被风吹得乱舞,她不知道顶风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间山洞。


    沈惊春惊喜之下脚下速度加快,一进入山洞,风便小了许多。


    山洞很黑,担心一变出火就会被风吹灭,她特意用积分在系统商城兑换了个防风罩。


    刺啦,火焰燃起。


    沈惊春提起自制的“灯”,火焰仅能照亮一小块,她无意间照亮了山洞墙壁,惊异地看见洞壁上竟绘制着石彩壁画。


    那是一只折翼的仙鹤,华彩的云之上有一发着光芒的仙人,仙人面生慈悲注视着坠凡的仙鹤。


    沈惊春提灯接着往里走,壁画发生了变化,仙鹤蜕变为了人,黑发黑眼,与寻常凡人并无二致。


    但沈惊春却错愕地睁大了眼,因为那壁画上的人长相和师尊一模一样。


    变为人的仙鹤和凡人终究不同,他是有仙力的,他是谪仙,但依旧有着一颗慈悲之心。


    谪仙利用自己的仙力建立了宗门,他建立的宗门斩妖除魔,保护凡人,受无数人的敬仰,被誉为修真界第一宗门。


    宗门的牌匾上写着“沧浪宗”。


    果然,谪仙就是江别鹤,她的师尊。


    谪仙积的福德足够他回到仙界,但谪仙遇到了一个变数——一个满眼杀气的少女。


    在谪仙的眼里,少女被黑气裹挟,黑气像是枷锁,拖拽着少女,要将她拖入深渊。


    黑气是邪神的化身,但邪神并非是这个少女,而是从少女身上抽离出恶的那面。


    看到这里,沈惊春长睫微颤,垂落的手攥紧了,喉间哽咽发不出声。


    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她原以为师尊是不知道,她以为师尊是被她害死的。


    那是她刚穿进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和现代不同,处处都是致命的危险,沈惊春一个普通流民,死  是她逃不开的结局。


    是的,她的天赋不是天生的,而是换来的。


    当你穿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且随时会死,你会是什么感受?


    穿越并不新奇,而是让人心生绝望。


    沈惊春无时无刻不恨着上天,为什么?为什么是她穿越?为什么她没有金手指?为什么她要如此艰难地活着。


    异世界的人产生的能量是巨大的,尤其是恨,滋生的恨诞出一个更加恶的一面。


    在沈惊春又一次面临危险的时刻,她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恶人皆死了,满地鲜血,而她毫发无伤。


    恶出现了,她有巨大的力量,但她栖居在沈惊春的躯壳里,没法脱离沈惊春。


    于是她用力量诱惑了沈惊春。


    “你不是想活着吗?只要你许我脱离躯壳,我就给你力量。”她像一只邪恶的毒蛇,嘶嘶吐信,蛊惑着沈惊春。


    “这很划算,不是吗?”


    “你见到过我的力量,只要你答应了,你也能有这力量。”


    “你永远都不会再受死亡的威胁。”


    沈惊春答应了,即便知道她并非善类。


    又怎样呢?她麻木地想,这个世界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逃出去的恶会杀死他们,只要她不会死,谁死都没有关系。


    然而,沈惊春被骗了。


    恶的确留下了力量,但沈惊春无法使用,没有人教她,她依旧像以前那样艰难地求生。


    直到,她遇见了江别鹤。


    对于那时的她,江别鹤就是她的救赎,他像一道温柔的月光,毫无偏见地保护了她。


    从她身上滋生出的恶成为了邪神,为了苍生,江别鹤死在了邪神手下,而邪神被镇压封印。


    江别鹤保护了她,却因为另一个她死去。


    第68章


    壁画上的江别鹤惟妙惟肖,沈惊春情不自禁伸出手抚摸,口中呢喃,思念着他:“师尊。”


    好在师尊马上就能再回到她的身边了,想到这里,沈惊春的脸上不由浮现出浅笑,她收回手接着往山洞深处去。


    山洞幽深,壁画随着深入变得模糊不清,已是看不清内容了。


    不知走了多久,沈惊春终于在山洞内发现了异常。


    “是光!”沈惊春心中欣喜,脚步不自觉加快,等她走近才发现一盏灯被置于石坛之上,微微的光芒包围着那盏灯,宛如一个罩子,而在石坛的周围是冒着泡的黑水。


    “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东西吗?”作为系统,它却也显得很吃惊,显然这盏灯并未被记载在书中。


    系统好奇之下扑棱着翅膀往灯飞去,然而就在系统触碰到罩子的瞬间,一种未知的力量猛然发作,刺眼的光亮照亮了整个山洞。


    沈惊春被光芒刺得不由闭上眼,耳边忽然听到一声痛呼,她再睁眼时光芒消散,却见到系统砸在了洞璧。


    包裹着落梅灯的光芒在系统触碰的瞬间化为实质,而系统未有防备,刚才猝不及防被结界弹开,竟然重重砸在了洞璧,如今痛得眼冒金星了。


    沈惊春看了眼石坛下的黑水,猜测若是落入水中恐怕骨头都会被化没了,她凛下气息,一身肃杀之气,提剑跃起。


    修罗剑微微振动,铮然作响的声音若鹤唳长空,沈惊春与结界的距离愈加接近,系统忍不住也为她紧张,却见刚才还杀气沉重的结界在下一秒陡然泯灭。


    沈惊春始料未及,眼看着剑就要击中落梅灯,她慌忙强行收了剑,收剑太快导致她身子摇晃,差点落入黑水。


    一颗石子不慎被她踢落入黑水,转瞬间便化为石灰。


    她稳住呼吸,蹲下身将落梅灯拿好,提剑跃下石坛。


    系统扭着肥啾啾的身子,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落梅灯,它疑惑地问沈惊春:“为何你接近,结界反倒消失了呢?”


    沈惊春也不明白,关于落梅灯在雪霖海的消息,还是她今年才打听到的,其他细节一概不知晓。


    事不宜迟,沈惊春没再纠结细节,她取出红曜日,摆阵准备。


    要复活逝去的人,做法者会陷入逝者记忆,一旦开始便不可逆转,且失去对外的感知,极容易会迷失自我,再不会醒来。


    为免遭遇意外,所以沈惊春在周围摆下了结界。


    复活逝去之人是有违天道之事,修仙界还从未有过复活成功的记载,也从未有人记载在他人的记忆中遭遇了什么,沈惊春此举无疑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


    沈惊春沉下呼吸,她闭上眼,红曜日与落梅灯的光芒融合在一起似末日红月,叫人心惊。


    山洞中忽然起了雾气,雾气缭绕裹挟着沈惊春,浓重的雾气中甚至看不清她的身形。


    沈惊春的意识渐渐下沉,再睁开眼时周遭的景象已经变了。


    “江别鹤,你干涉凡间,玄帝贬斥你在凡间渡千人罪,如今你已福德积满,为何还不回天界?”


    意识混沌中,她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睁开眼看见浓重的白雾,仿若仙境。


    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江别鹤的面前,他皱着眉,似是对江别鹤的行为很是不满。


    “我虽是被贬,但并不觉得当初所做是做,我普渡凡人,也并非是为了回归天界。”江别鹤温和笑着,言语却坚定,“我如今过得很好,并不想回天界。”


    “你真是不知好歹。”那人语气更冷,训斥他,“你从前是仙人,如今可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会因为情劫而死,我劝你现在就将劫数断了。”


    “我知道。”江别鹤轻柔地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我不会那么做的,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不忍心。”


    “究竟是不忍心,还是已经爱上了她?”那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别鹤,语气已是愠怒至极。


    他们说的劫数是谁?沈惊春和师尊相处多年,他们朝夕相处,可她却也从未见过江别鹤对谁流露出别样的感情。


    沈惊春走到了他们身旁,但两人似乎看不见自己,依旧在交谈着。


    “你明知她有罪!倒不如趁早斩杀了她,既圆了自己,也好合了天道的意。”那人恨铁不成钢,觉得江别鹤是糊涂了,竟被一时的感情蒙蔽了理智。


    “差错已经形成,就算斩杀了她,世间的差错也不会被纠正。”即便被怒骂,江别鹤也未有一丝恼怒,“她是个好孩子,这个世上也只有她才能纠正自己犯下的错。”


    那人久未言语,两人陷入微妙的寂静氛围中,半晌,他突兀冷笑:“你不杀她,天道也会为你要了她的命。”


    “她注定会死。”


    那人身形化作白雾,只留下一句肃冷的话语。


    江别鹤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仰起头,似是透过白茫茫的雾气看向上天,目光似悲悯的菩萨:“我不会让她死的。”


    听到这里,沈惊春的内心已经产生了猜测。


    但她不敢信,又或者说她不想信。


    不可能的,不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师尊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怎么可能会为了她丧命?


    沈惊春在心底拼命地否定着自己的猜测,但很快她的猜测便被师尊亲手验证了。


    场景变化,她看见自己面无血色地躺在师尊怀中,师尊怀中的自己像是失去了声息般,空气寂静得可怕。


    沈惊春从未见过江别鹤如此慌乱,他抚摸自己脸颊的手都在颤抖,泪无声地滴落在她的唇瓣。


    哭和笑是很像的。


    江别鹤嘴角上扬着,泪却流了下来,他俯下头,吻轻柔地落在她冰凉的额头,声音像是笑,又像是哭:“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抱着沈惊春,宽大的衣袖被风鼓起,背影如白鹤展翅。


    白鹤极善,赤狐却是狡猾邪恶的,他们本是天敌,可白鹤却将要救活自己的天敌。


    风雪交加,江别鹤牢牢将沈惊春护在怀中,不让她吹到一丝风。


    沈惊春最怕冷了,他这个师尊怎能让徒儿受冷?


    沈惊春看着江别鹤走在雪霖海,走向同一个山洞,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因为,泪已经流了满面。


    沈惊春记起来了,那是自己入沧浪宗的第十年,她整整昏迷了一周,师尊只说自己是生了场大病,其余什么也没说。


    天道要她死,她注定会死,是师尊为她逆天改命,她才得以活了下来。


    江别鹤脱下外袍,将沈惊春放在衣袍上。


    “别担心。”江别鹤面色苍白,看向沈惊春的目光却无比温柔,“不是什么大病,你的情魄不发芽,我将我的情魄给你就好。”


    他的手悬于心口,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了,那是一个如丝缕般的东西,一抽离便像是嫩芽开花,极快地绽放出一朵散发着洁白光辉的花朵。


    人有七魂六魄,情魄便是其中重要的一魄,可江别鹤竟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他的情魄给了自己。


    和沈惊春不同,江别鹤没有情魄也能活,但他的修为大大削减,最终只能以命为代价封印了邪神。


    人悲伤至极的时候是发不出哭声的,她是在江别鹤的记忆中,所以她无法阻止无法干扰,就连泪都没有实质。


    她的泪滴落在江别鹤的手背,却留不下一点痕迹。


    是她犯下了错,这是她的命数,可最后却是师尊为她承受了所有。


    人是有感情的,有感情,情魄就会开花。


    然而沈惊春是个例外,她对这个世界是没有感情的,过去的苦楚让她封闭了心。


    天道不会允许没有感情的怪物存在世间。


    江别鹤取出了她的情魄,和他的不同,她的情魄即便取出也并未开花,仍旧是一株芽。


    “你不是怪物,你的芽以后会开花的。”像是知道沈惊春会说什么,江别鹤温和地抚慰着沈惊春,“它会寻到合适的去处,欲望和爱会让它开花。”


    他松开手,情魄像是有自我意识,飘着远去了。


    江别鹤花了十年的时间让她放下戒心,她却不知他为自己牺牲如此。


    沈惊春头一次体会到肝胆俱裂是什么感受,她太痛了,她跪在地上捂着心口,泪不断滴落又化为虚无。


    景象忽然一花,她看见眼前有一月白色的衣摆,沈惊春迷惘地抬起头,发现眼前的正是先前训斥江别鹤的仙人。


    “你无法复活江别鹤,这是他的劫数。”仙人言辞犀利,锐利的目光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不过,你们缘分未尽,他会以其他形式出现的。”


    “他的情魄就要枯竭了,你再不找到自己的情魄,你也会死。”仙人话语无情,却也为她指明了方向,“你的情魄在大昭皇宫。”


    “多谢仙人。”沈惊春低低垂着头。


    “不必谢我。”仙人身影不见,声音回荡着,似缥缈的云雾,“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


    即便仙人不见,沈惊春仍旧未抬起头,看不清是何神情:“是,我一定会消灭邪神。”


    “沈惊春!沈惊春!”耳边忽然想起急切的呼唤声,沈惊春从记忆中挣开,一睁眼便看见系统担忧地看着自己。


    系统用翅膀擦了擦她眼角的泪:“你怎么了?一直在流泪。”


    “没什么,我们出发去盛京吧。”沈惊春木然地擦去了眼角的泪,只是机械地更改了任务对象。


    眼前亮起一个蓝屏,屏幕显示着两行字:“任务对象更改成功,已改为裴霁明。”


    “确认任务对象出现地点——大昭皇宫。”


    第69章


    裴霁明,自从沈惊春离开盛京,她便再未见过这个人了。


    和其余几人不同,裴霁明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所以沈惊春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早已死了。


    直到系统出现,沈惊春才知道他竟是男主之一,身份绝不会是简单的凡人,连她都被裴霁明给骗了。


    沈惊春穿越后,她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沈尚书家的私生女,二人约定一起去沈家认父,唯一的信物便是一枚双鱼玉佩。


    然而世事难料,真正的私生女因病故逝,而沈惊春为了生存冒名顶替。


    担心沈家不认,沈惊春特意女扮男装,好在沈家仅有一位体弱多病的儿子,她如愿成为了沈家的二公子。


    沈家重视教育,她刚一归家便被要求入重明书院学习。


    重明书院是大昭最一流的书院,多少达官贵人上赶着送礼都不一定能送进去。


    好在沈尚书于院长有恩,破例收下了沈惊春。


    那时虽已开春,却是春寒料峭,重明书院满山的雪都还未化。


    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山下,率先下车的是位中年男子,一身庄严肃穆之气。


    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掀开门帘,沈惊春下意识先观望四周,稍后才下了马车。


    她披着雪白兔绒毛领斗篷,一身朱红缕金云锦春衫,光看外表哪还有从前流浪时的狼狈,倒真有几分像是个俊朗的贵气公子。


    重明书院建在山顶,据说是为了警醒学子学路漫漫,需有坚韧不拔的意志。


    山路台阶走到了尽头,沈尚书带着她到了东屋。


    门童们等候已久,见到沈尚书立刻打开了门。


    “裴先生,这是我失散多年的犬子,还望您能好好教育他。”沈尚书的态度虽然恭敬,却又隐隐含着傲气,他朝身后的沈惊春挥了挥手。


    沈惊春低着头,向前走到他的身边。


    “学生沈惊春见过先生。”沈惊春表面维持着恭敬,目光却并不安分,她微微抬起头,目光瞥到深绿色的衣摆。


    那人没有动静,应当是没注意到她在偷看。


    于是,她大着胆子又抬起了头。


    此人似乎格外重视繁缛礼节,单是衣物便是一层又一层。


    像手剥笋一样,沈惊春在心底不敬地想,垂落的手蠢蠢欲动想要剥开他的衣服,看看衣服下深藏着的身体和别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然而下一刻,沈惊春便对上了一双肃穆冰冷的眼眸,高傲不可犯。


    偷看被抓了个现行,沈惊春再次低下头,表面镇静自若,实则一颗心脏跳动得像敲鼓。


    不过不是害怕,而是被这老师的美色给惊到了。


    她原以为会是个臭老头呢。


    “不必送礼,我身为师长,教导学生是我的责任,自会竭尽全力。”即便送礼讨好,裴先生的态度也未有丝毫变化,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尚书可以离开了,重明书院不许外人久留。”


    沈惊春低着头,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木牌,木牌上刻着“霁明”二字。


    裴霁明,沈惊春无声念出他的名字。


    大概这是他的铭牌吧。


    沈尚书大约也未料到碰了钉子,他讪笑两声,说了几套官场上的漂亮话便离开了。


    屋中只剩下裴霁明和沈惊春二人,沈惊春恭敬地低着头,他不先开口,自己也不张口。


    裴霁明看沈惊春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个刺头,如今的乖巧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他倒也没戳破,只是淡声吩咐下去:“让她搬去和沈斯珩住吧,沈斯珩性子冷傲,总与他人起冲突,和自家兄弟住兴许会合得来。”


    大概是她那位“兄弟”太过惹事,住的屋子竟然紧贴着裴霁明,连带着拖累了沈惊春。


    那时的沈惊春行事其实还算乖巧,只是她对古文属实了解,每次功课都是倒数,总被裴霁明留下“开小灶”。


    若一视同仁,沈惊春自然不会有二话,但其余倒数的同学却并没有遭受惩罚。


    她觉得裴霁明对她总是格外地苛刻,可她又找不到裴霁明这么做的原因。


    “伸手。”裴霁明严厉地看着她,不怒自威。


    沈惊春木然地伸出手,空旷的学堂内响起啪啪声响,她的手心火辣辣的疼,可她却一声不吭。


    沈惊春看着裴霁明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像是在对他无声地反抗,向他说着“打吧,你打,我也不会服”。


    裴霁明气她挑衅自己的威严,气她不知反思,更气因她而起的不正之风。


    龙阳之好在大昭不是少数,好在重明书院一直不曾有,但沈惊春来后,他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


    这不是沈惊春的错,可他不能一一教训众人,只好从源头抓起。


    沈惊春也对裴霁明痛恨无比,想将故作清高的裴霁明踩在脚下,看他卸下清高不停求饶。


    很快,沈惊春的机会便来了。


    为了不被发现她的女子身份,沈惊春只能在半夜出去,趁所有人都睡着才去洗澡。


    沈惊春端着盆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浴房的门。


    湿热的雾气氤氲满屋,沈惊春却不敢动弹,因为浴房中竟然有人。


    是裴霁明。


    沈惊春从未见过裴先生如此,一向端庄束起的乌发此时尽散,黑发湿漉,脸颊酡红,没了繁复的衣服,白嫩的□□裸露在雾气中。


    他粗粗/喘着气,口中绵长呻/吟不断,手做握状,胸膛上沾着白色的液体,似是牛乳,却又太过黏腻,空气中还有散不开的猩味。


    他的眼尾洇着红,克制古板的面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放/荡与银乱,仰着修长薄白的脖颈,墨黑长睫止不住地轻颤,他似濒临死亡的花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现出最浓重的艳丽。


    沈惊春看着释放欲/望的裴霁明,她兴奋到颤抖,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恶意,不避讳地看着裴霁明抵达兴奋的极点。


    裴霁明徐徐吐出一口长气,他无力地靠着墙壁,手浸在水中。


    他真恨自己的身体,即便身为yin魔,他也怀有成仙之志,即便不伤害凡人,但他仍然无法抑制银乱的本性,只能靠这种办法纾解。


    裴霁明欲要离开,余光却瞥见门开了一条缝。


    裴霁明慌乱地站起,匆匆将衣扣扣好,银乱的身体被他重新隐藏起来。


    道貌岸然的君子藏于门扉之后,警惕又惶恐地探出头,确定门外并无一人后,他方才放下了心,只是不知为何惴惴不安。


    门是被风吹开的,裴霁明安慰自己。


    即便猜到有人来过,他也不敢去想。


    之后的日子,裴霁明一如往常地教书,他执着书本讲经,只是却浑然没了从前的泰然处之。


    因为他这段时间一直能感受到台下一道盯着自己的视线,那视线太过炙热,像是将他剥丝抽茧,叫他为之颤抖。


    可每当裴霁明去搜寻时,那道灼热的视线却又消失不见,令人羞恼至极。


    如此反反复复,已有一月有余了。


    裴霁明口渴喝茶,那道视线又再次出现,恶趣味地盯着他滚动的喉结。


    堪堪维持的理智终于崩溃了,他猛地将茶盏放下,茶水四溅湿了他的衣袍。


    底下的学生皆是一脸错愕地看着裴霁明,他努力平稳呼吸,颤着音道:“我今日不适,课暂且到这吧。”


    裴霁明脚步不稳地出了学堂,耳边还能听见身后学生们嘈杂的议论声。


    只是除了他,他的身后还有一道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不慌不忙,稳健有力,每一步都和着他的心跳,像是故意踩在了他的心尖上,却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饱含着猫逗老鼠的恶趣味。


    经过拐角的时候,裴霁明猛地回身,捉住了跟踪自己的人。


    “先生,您表情怎么这样慌乱呀?”沈惊春尾音上扬,故作惊讶,眼中却无一丝意外,甚至含着笑意,并无被发现的惶恐。


    第70章


    未料到跟踪自己的人是沈惊春,裴霁明在短暂慌乱后,很快就将混乱的心绪藏好,又恢复了往常威严肃穆的样子。


    他严厉地质问沈惊春:“你跟着我做什么?”


    沈惊春讶异地看着裴霁明,似是很疑惑他这样问:“我没有跟着先生呀,先生忘了吗?我们的房间是紧贴着的。”


    房间是紧贴着的,回房自然是同路。


    “只是先生”沈惊春拉长语调,她蹙着眉上下打量裴霁明,直白的目光看得裴霁明紧张,他下颌紧绷,不自觉吞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他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联想起那夜打开的门,近日流连在身上的灼热目光,他肮脏的秘密是不是已经被人窥视了?窥视的人会不会就是沈惊春


    他不过等待短短数秒,时间却像是被无限拉长,沈惊春疑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您最近睡得不好吗?”


    对上沈惊春透着关心忧虑的眼眸,裴霁明怔愣了一瞬,一向肃穆冷傲的他此时看上去竟然有些呆。


    “不是吗?我看先生眼下青黑,脸色也不好,所以以为先生睡眠不佳,”沈惊春蹙了眉,她不解地问,“不是因为睡眠不好,难道先生是有什么烦心事?”


    裴霁明眼皮一跳,连忙接口:“是,我近日睡眠是不太好。”


    等他回答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妥,按他的性格,训斥沈惊春才是他正常的反应。


    “管好自己。”裴霁明脸色差得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他语气生硬,转过身径直往书房去了,尽管他装作镇定,背影却透着慌乱。


    沈惊春轻嗤了一声,目光薄凉地看着裴霁明的背影,直到近乎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才不急不忙地迈开脚步,唇角微微上扬。


    真让人期待啊,她已经等不及了,一想到总是训斥、责骂她的先生匍匐在自己身下,银乱放荡地乞求她,她就忍不住兴奋到颤抖。


    他不是故作孤高吗?那她偏要将他拉下神坛,染上泥泞。


    裴霁明脚步匆乱地回到屋子,一回屋他就拿出铜镜仔细端详自己的脸,发现眼下确实泛着青黑,面容也不如从前白皙。


    这段时间裴霁明太过忧心,一直都睡不好,今日一看面色难看得很,他对着铜镜仔细敷粉,确定再看不见眼下青黑,他才满意地收起铜镜。


    衣袖过长,他起身时衣袖擦到桌案上的经书,经书掉落在地。


    裴霁明俯身去捡,一张纸却从书页中飘落,他伸手刚好接住。


    纸张轻薄,只有巴掌那么大,可落在裴霁明的手中却如同一块重石,压得他几乎拿不稳。


    纸上只写了一行字,字字触目惊心。


    “真是没想到,裴先生整洁衣冠之下竟藏着一具男妓般银荡的身体。”


    墨汁书写的笔迹遒劲有力,裴霁明能从张狂的字迹中感受到背后之人书写时的戏谑不敬。


    裴霁明脸上血色尽失,所有的侥幸都消失无影了,恐惧挤压着他的心脏,令他几乎喘不过气。


    是谁?到底是谁?是谁发现了他的秘密?


    裴霁明被疑心支配,只觉得身边鬼影幢幢,谁都有鬼。


    他疯魔了般比对所有人的笔迹,却找不到一个与纸张字迹相符的,背后之人无疑是刻意变了字迹。


    裴霁明找不到证据,但他却莫名直觉是沈惊春。


    黑发缭乱地披散,他双手撑在桌上,无数的纸张散乱地布满整个房间,他双眼赤红地看着一张张沈惊春留下的字迹,一笔一势地比对,最终证明了自己的怀疑。


    “沈惊春。”裴霁明咬牙切齿地念出她的名字。


    “阿嚏。”沈惊春打了个喷嚏,她满不在乎地揉了揉鼻子。


    沈斯珩不在房间里,她一个人在屋中,舒服地躺在床上,翘着的二郎腿还一晃一晃。


    她有些困倦地打了哈欠,真奇怪,距离她放纸条已经三天了,算算时间,裴霁明应该发现纸条是她写的了,怎么到现在也没找过来?


    嘭!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沈惊春坐起身,手臂搭在腿上,她扬唇轻笑,眉眼弯弯:“先生,如此失礼可非君子风度。”


    裴霁明哪听得进她的话,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沈惊春,咬字极为用力,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沈惊春,你给我出来。”


    沈惊春被裴霁明拽到了他的房间,门被用力关上。


    怦!


    裴霁明的手死死桎梏着沈惊春的双肩,她的后背猝不及防撞上墙壁,火辣的疼痛刺得她微眯着眼,冷梅香霸道地盈斥她的鼻息,她仰头对上裴霁明恼怒的双眼,突兀地笑出了声:“裴先生,你怎这样生气?”


    “还装?”裴霁明磨着牙冷笑,他扬起一张字条,近乎是怼着她的眼,“这张字条是你写的吧?”


    “有证据吗?”面对裴霁明的怒气,沈惊春还有闲心笑。


    她盈盈的笑容在裴霁明看来极为碍眼,他恨不得刮花了她的脸,他面无表情地挑开了她的衣襟,薄白清晰的锁骨下是一道惹人遐思的沟壑:“我劝你趁我还有耐心说实话,否则,我不介意将你是女子的消息公之于众。”


    原来他一直按兵不动是在捉自己的把柄。


    换做旁人被解开衣服定是恼怒不已,但沈惊春既没有被威胁的慌张,也没有羞恼,她似毫不在意,依旧笑吟吟地看着裴霁明,反而主动环住裴霁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紧贴的肌肤绷紧,


    “你威胁不了我。”沈惊春勾着唇,尾音微微上挑,含着捉弄成功的愉悦,“你将我是女子的消息公之于众,我顶多不能继续留在书院,我也不在乎声誉这种虚名。”


    “只是”沈惊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裴霁明,她双手轻柔地抚过他的面庞,气息甜腻,“你可怎么办呀?你应该最在乎声誉了吧?”


    她说谎了,她非常需要保住自己是女子的秘密,一旦沈家知道她非男子,她就会面临着被抛弃的结局。


    但沈惊春必须装作不在乎,只有这样才能营造出裴霁明不能威胁她的假象。


    沈惊春的手向下游离,从脖颈抚到胸口,不轻不重的力度像一根羽毛挠着他的心,他的呼吸在抚摸中乱了,他低垂着头,冷眼看她,紧绷的下颌却暴露了他不似表面平静。


    “大家要是知道了,会怎么说你呢?”她苦恼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伴着玩味的恶劣笑意,“道貌岸然?不知羞耻?还是银乱不堪?”


    裴霁明猛然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着,透过衣料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可二人之间没有旖旎暧昧,仅有剑拔弩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能清晰地听出他又多愤怒:“沈惊春,你有什么证据?你就算说出去了,又有谁会信你?”


    在众人眼里,裴霁明是品行高洁、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谁会信沈惊春的话?他们只会觉得沈惊春愤恨之下故意诋毁他。


    “是吗?”沈惊春听了他的话反而笑了,她的目光在他的身体上游离,她的目光太过直白露骨,似是能透过衣服看到他的身体,裴霁明被她的目光烫得瑟缩,下一瞬又紧绷了身体,她意味深长地勾唇笑语,“即便我知道你的身体细节,他们也不会信吗?”


    “先生的锁骨下有一颗小痣。”她每说一句,目光就随着话语停留在哪里,“先生的胸是奶白色的,分量很大,应该能托起来吧?”


    “先生的下腹有三颗小痣,呈三角形分布。”沈惊春的视线宛若有温度,她的目光停留在裴霁明下腹,他的身体也随之颤栗,沈惊春的目光愈往下,他便愈火热,喘/息愈急促,“先生的”


    “够了!”裴霁明厉声打断了她接着说,他太难堪了,他怎么能如此?他是在被羞辱,他怎能兴奋?


    “你简直不知羞耻!”他的声音微微发着颤,裴霁明不敢抬头,怕一抬眼就会被看穿,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知是压抑着怒气还是什么。


    “我不知羞耻?”沈惊春轻笑一声,她走近一步,手指按在温热的某处,她戏谑的话语像尖刺刺痛他的自尊,“到底是谁不知羞耻啊?”


    “你要我做什么才能放过我?”裴霁明痛苦地闭了闭眼,桎梏沈惊春的双手也无力垂落,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颤着声问。


    沈惊春如愿以偿看到裴霁明缴械投降,她姿态松散地坐上椅子,右手撑着下巴,微笑时宛如一只狡黠的赤狐:“手银吧。”


    沈惊春畅快地看到裴霁明放大的瞳孔,他颤着唇瓣,用一种看恶魔的眼神看着她,他不可置信地问:“你,你说什么?”


    “听不懂我的话吗?”沈惊春苦恼地咬了口下唇,朱红的薄唇显现出更浓艳的红色,“我让你手银,还是说要我用更直白的语言解释?”


    那双如春水迷蒙的双眼闪动着凉薄的光,长久地凝视她的眼,恍惚中像是即刻溺亡其中,裴霁明无端打了个寒战,他低下头:“不,不用了。”


    裴霁明转过身,局促地解衣,因为太过慌乱,竟半天解不开腰带。


    “啧。”沈惊春烦躁地啧了声,阔步走向裴霁明。


    裴霁明解腰带的手都在抖,他甚至没留意到沈惊春的靠近,手臂猝不及防被向后拽去,情不自禁出声惊呼,只是惊呼刚出口又被咽了回去。


    “叫什么?”沈惊春不耐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冰冷讥讽,“还是说你想叫大家一起来看?”


    “没有。”裴霁明屈辱地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


    他的手搭在沈惊春的肩上,指尖止不住攥着她的衣袍,整洁的衣袍被攥出褶皱。


    明明他是沈惊春的老师,现在他却坐在她的怀里,眼睁睁看着沈惊春动作粗暴地拽掉他的腰带,接着用同样粗暴的动作扒掉了他繁复的衣服。


    简直大逆不道。


    裴霁明在心底骂她。


    身下木板冰凉,身上体温炙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夹杂着他。


    “开始吧。”沈惊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睥睨的眼神仿若掌控一切的上位者,被这目光注视着,他也恍惚产生错觉,他们之间像不再是师生的关系,而是君臣。


    她是冷酷无情的君王,他是忠贞不二的臣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裴霁明俯首称臣,在握上的同时心底攀上一丝隐秘的兴奋,他绷紧的后背像是工艺品,莹白又不失健壮的力量美。


    一只手向上托住自己的胸口,雪白的颜色溢满整张手感,光滑地像牛奶要从指缝中溢出,松手便现出道道鲜红的指痕,他向上仰着头,双眼如蒙了水雾潮湿,勾着人堕落。


    一旦放纵就没了底线,裴霁明纵着自己跌入更深的欲/望,可脸上的表情却表现出他仍旧欲/求不满,他渴望更多,更湿热的,仅仅如此无法满足他,无法满足一个银魔。


    对于一个银魔来说,他的表现是正常的,甚至是压抑许久天性的,但是落在不知情的沈惊春眼里,他便完全是一副沉溺杏瘾的。


    裴霁明媚眼如丝,他想勾引沈惊春也堕落,这样他的羞耻就会被蒙蔽,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撑着下巴看他,嘴角上扬的些许弧度添上几分讥讽意味,眼中的清醒和冰冷象征着她丝毫没有为他的身体沉迷。


    “你很享受?”她的唇是蘸满蜜糖的毒,一张口就让他从迷醉中清醒,恶毒的言语戳着他的骨头,她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用犀利的目光打量他,“自恃清高,言行古板的裴先生居然会有杏瘾,真是可笑。”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尖锐地将他可笑的想法刺破,他终于从杏中清醒。


    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


    裴霁明的身子都在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决心轻而易举便被沈惊春击碎,竟还抱着可笑的想法要拉她一同堕落。


    他也终于明白过来她的目的,她就是想嘲弄羞辱自己。


    她的目光仿佛在对他说:看,你不是自恃清高吗?瞧你糜烂的样子,怎还敢教育她?


    裴霁明的自尊被击得粉碎,偏偏欲/望仍旧还昂扬,没有一丝褪去的迹象。


    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匍匐着跪在她的面前,抓着她的衣角,坠落的泪沾湿了她的衣袍。


    现在,和他相比,沈惊春反倒更像是正人君子的一方。


    “沈惊春,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动辄打骂你了。”裴霁明丢弃了所有高傲,俯首卑微乞求,他痛苦地喃喃念道,“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别呀。”他的求饶不能打动无情的沈惊春一丝一毫,她依旧笑着,笑容却透着冷漠和残酷,她将一面铜镜摆在他的面前,让他看清自己最真实、最不堪的一面,你刚才不是挺爽的吗?接着来吧。”


    那一晚,沈惊春强逼着他,次数多到他都记不清,直到他再释放不出,沈惊春才肯罢休。


    裴霁明无力到赤裸着身子匍匐在木板,像是一只放/荡银乱的狗,头发被沈惊春随意搓揉,沈惊春愉悦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放心,没有学生会知道的。”


    没有学生会知道又如何,只要沈惊春在书院,每一次看到她,他都会想起不堪的自己。


    他再无法面对学生了。


    裴霁明已经无力再想其他,他只是可悲地流下泪水,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


    沈惊春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这次之后也就解气了,不打算以后再折磨裴霁明了。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裴霁明竟然请辞了,次日一早就不见他人影了。


    沈惊春有过短暂的心虚,觉得自己或许行为太过火了,但也仅仅是短暂的心虚,她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后来书院放假,大昭动荡得愈发厉害,不久便各地爆发了战争,沈家也被灭了,沈惊春和沈斯珩一起逃走,她再也没见过裴霁明了。


    想起以前的事,沈惊春还是不由直摇头,裴霁明的承受能力真是太低了。


    “裴霁明不是凡人,那他是什么身份?”马车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沈惊春转过头问系统。


    系统用尖喙整理自己的羽毛,声音听着含糊不清:“他的身份不能察看,我也不知道。”


    真是个没用的统子,沈惊春看向系统的眼神不由变得嫌弃。


    “到渡春了。”马车的速度渐渐减缓,车夫在前面吆喝着。


    沈惊春这次只御剑飞行了一段距离,到盛京周边的都城就停下了,她不能直接御剑飞行到盛京,那样太大张旗鼓了,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确定消息没错吧。”沈惊春问。


    系统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绝对准确。”


    沈惊春这次没法再轻易靠选秀进入皇宫,一是因为选秀三年一次,自己已经错过了选秀的时间,二是因为自己没有达官贵人的人脉,没办法以达官贵人的女儿身份进入皇宫。


    好在系统可以定位大昭皇帝的所在地,根据它的情报,大昭皇帝会在渡春遭遇刺客,只要沈惊春救下皇帝,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进入皇宫还不是轻而易举?


    沈惊春提着行李在当地最大的客栈住下,大昭皇帝也将会在这家客栈住下。


    沈惊春等了三天才等到大昭皇帝,要不是系统提醒,她就错过了。


    “你是说,那家伙是大昭皇帝?”沈惊春打量着楼下穿着青衣的病弱公子,对系统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


    男子长身玉立,穿着藏青暗花锦袍,清秀的脸上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修长纤瘦削的手指攥着一条手帕,捂着唇轻轻咳嗽,细细打量能隐约看见手背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


    不像是一国之君,倒像是哪家的病弱公子。


    沈惊春不禁蹙了眉,大昭怎会让这样一个病秧子当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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