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讥笑:“小畜生, 终于不装了!”
这些平阳候自然知道,他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当即敷衍道:“这都是意外!”
意外!
她若是死了就是活该!
“不管如何,你先去求太子, 说不定能有用。”
白婵有些好笑,这些人这些年怎么待原主的,有事就来逼迫她。
她可没有以怨报德的习惯!
正厅里僵持着, 门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门房福宝咋呼呼的叫道:“侯爷,不好了。”
这一晚上经历太吓人, 以至于福宝一喊, 正厅里连同下人都紧张起来。
平阳候蹙眉喝道:“什么不好?”
福宝脸被冻得通红,说话时带出一阵热气,深呼吸道:“燕燕家的又来了。”
平阳候蹭得站起来,眼神惊惧:“燕黎?”
“不,不是燕府的管家王喜。”
听到不是燕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你先让管家去招呼,我马上来。”平阳候又冲依旧稳坐的白婵道:“阿婵,你先等等,等我见完燕府的人再来说见太子一事。”
平阳候,周氏带着一众下人急匆匆的走了。
正厅一下子空了,白婵依旧捧着那杯茶在喝, 蒸腾的热气将她小脸熏得薄红。
天已经亮了,薄薄的晨雾将院子里的稀疏的树木笼罩在朦胧里。
她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好奇道:“嫂嫂,你说燕府的人又来干嘛?”
祈湛抿了口茶, 不小心咬到漂浮的红枣,蹙眉忍着吃了,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漫延。
是小姑娘喜欢的味道!
“好奇可以去看看。”反正人都起来了。
白婵裹了裹斗篷,笑得像狐狸:“好啊,我们去瞧热闹。”
灯草先跑去打听,回来后凑到她身边道:“姑娘,你可能不用去求太子了。燕府的管家说,只要大姑娘肯嫁给燕无懈,就放了二公子,不然谁来都没用。”
白婵笑得乐不可支,边走边坏心眼的笑道:“周氏和白向晚该急了,我倒要看看她会不会救自己弟弟。”
方才知道逼她去求太子,周氏和平阳侯会舍得逼白向晚嫁独臂的燕无懈吗?
燕家的意思说得明明白白,可以让他们考虑三天。
周氏陷入两难,倒是平阳侯喜不自禁,对躺在床上的白向晚道:“燕黎位居二品,燕无懈又是燕家嫡子,你嫁过去既可以救林松,又可以享福,这门亲事应的。”
既然太子不喜欢晚儿,燕无懈也是上上之选!
只要他们成了亲,平阳侯府与左都御史府就是姻亲,上京城的人以后也不敢轻视他。
看着平阳侯兴奋的脸,周氏有些不可置信:“侯爷,燕无懈没了左臂,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晚儿如此骄傲,您这是想她死。”
“让白婵去求太子不是一样吗?”
“没了左手他还是左都御史的嫡子,只要燕黎不倒,晚儿嫁过去就不亏。晚儿你自己说,愿不愿意救你弟弟?”
明明母亲说让父亲去逼白婵救人的,怎么转眼就成了逼迫她嫁给残废燕无懈!
白向晚泪眼朦胧,半靠在床柱上倔强的摇头:“父亲,我不喜欢他,他残了,我不嫁,我绝对不嫁。让白婵去求太子,或者让白婵嫁给燕无懈。”
白婵一脚跨进屋子:“燕无懈喜欢的可是大姐,你不嫁他怎肯罢休,为了侯府,为了二弟,大姐就委屈委屈。”嘴里情真意切,心里却在发笑。
白向晚咋然见她,情绪瞬间激动:“你来干嘛?”
“来劝你呀,要识大体,要顾全大局,为了侯府唯一的男丁你的亲弟就答应吧。”
白向晚气得胸口发闷,喘息着指她:“你住口!”
白婵一脸委屈看向平阳侯:“父亲,你看,大姐这么自私,她就是不想救二弟,就是想二弟死!”
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周氏简直想把她嘴缝起来,居然将她方才逼迫的话原封不动的搬过来。
“白婵!”周氏喝道。
“在呢!周小娘也劝劝大姐,救二弟重要。”
周氏被她一句话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再一次后悔当初没掐死她,
天越亮,衬得白向晚脸越苍白,她唇几乎咬出血,泪珠子打在被子上濡湿了一片。
周氏看得心疼,伸手去给她试泪。
平阳侯却是硬心肠的,冷肃道:“阿婵说的对,燕无懈点名要的你!你腿都残了,嫁给燕无懈不正好!”
女儿对于他来说就是攀附高门,振兴平阳侯府的工具。
他疼宠,培养了白向晚这么多年,平阳侯府需要她时就百般推脱,还没有白婵懂事。
平阳候很失望。
“侯爷!”周氏尖叫!
晚儿的腿本就跪伤了,大夫吩咐要好好养,昨晚上被侍卫一脚给踢废了,往后就算养好也有些跛。
周氏怕她接受不了,让人先瞒着她。
侯爷就这样说出来了!
侯爷怎么能这么冷漠!
白向晚愣住,眼泪下得更凶了:“不可能,我腿怎么可能也残废了!不可能,你们都想我嫁燕无懈,故意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平阳侯肃着脸不说话,周氏红着眼圈抿着唇不敢和她对视。
她又看向白婵,白婵实话实说:“别看我,不是我踢残的!”
“啊”向来温婉端庄的白向晚毫无形象的尖叫,抬腿就往床下爬。
白婵后退两步,劝道:“哎,腿都瘸了就别爬了。”
周氏:你能闭嘴吗?
周氏先反应过来,用力摁着她,哄骗道:“晚儿,别乱动,好好养着会好的!”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没底气。
看着疯魔的女儿,平阳侯不仅不安慰还斥道:“够了,像什么样子!再吵明日就让你嫁过去。”
白向晚被吓住,拥着被子呜呜的哭,周氏抱着她的背眼角也沁出了泪。
平阳侯不耐烦的甩袖就走,白婵长长出了口气,痛快!
“你还不走。”周氏见白婵杵在那看,气道。
白婵轻笑:“你们痛哭流涕的模样还挺好看。”
“你!”
白向晚捂着耳朵尖叫连连,白婵皱眉:“嫂嫂,我们回去吧。”她笑得眉眼弯弯,等走出了屋子祈湛才道:“开心了?”
“开心!”自然开心,有些人逼迫别人觉得理所当然,轮到自己就觉得全世界都在害她!切,什么人嘛!
所有人都走后,周氏拍着白向晚的背,哄道:“晚儿,事情还没到绝境,别怕,我待会好好和你父亲说说,没事的。”
白向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哭着点头。
“母亲,你一定要帮我,只有你肯帮我了。”
她哭得睡着了,周氏让人一刻不离的看着,自己往平阳侯书房去。
到了书房下人告知平阳侯去了袁姨娘那,周氏气得直接砸了书房,带着一大群人往袁姨娘那去了。
下人们吓得四散,这一看就是要干架的架势!
除了正室夫人,平阳侯还娶了五房小妾。袁姨娘原是江南楚馆里的瘦马,分段风流不说,还惯会撒娇卖痴,哄得平阳侯日日留恋,只有袁姨娘身子不方便才会去周氏和其他几房妾室那。
周氏早有怨言,但奈何平阳侯一味偏袒。
好在袁姨娘不能轻易怀上子嗣,周氏也没太针对。
侯爷向来薄情,有袁姨娘将来就会有李姨娘,方姨娘但这个节骨眼上,侯爷去袁姨娘那就是打她的脸。
周氏此刻怒火中烧,袁姨娘身边的大丫鬟莲雾刚想拦,就被她一巴掌给打到地下,踹开门直接冲了进去。
平阳侯一夜没睡,袁姨娘正帮他宽衣。门哐当一声响,周氏冷着脸道:“侯爷,妾身有话要与你谈。”
袁姨娘娇笑道:“姐姐,侯爷一宿没合眼,有什么话午时过后再说可好?”
“滚,有你什么事。”
平阳侯蹙眉,不满道:“你想说什么?这事没得谈!”
“侯爷,你怎么这么狠心,晚儿是你从小疼到大的,我们可以去求太子,可以去陛下面前参左都御史,还有许多办法可想,为什么一定要晚儿嫁给那个残废?”
那日派出去的黑衣人确定都死了,根本是死无对证的事。天子脚下,左都御史也得有证据才能拿人。
平阳侯头疼,眼里也有了血丝,此刻听周氏讲话就觉得烦,冷声道:“那你想不想救松儿?”
这句话就是一个死穴,燕家发话了,除了晚儿嫁过去,任何人来都不顶用。
晚儿是她的心头肉,松儿也是。
平阳侯开始赶人:“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就劝劝晚儿。”
周氏失魂落魄的往外走,走了几步,袁姨娘抱着平阳侯换下的衣服追了出来,轻声道:“我要是姐姐就会让她嫁,二少爷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多待在都察院一刻就多一份危险。大姑娘嫁了可能会过得很好,但若是不救二公子他一定会死。姐姐好不容赢了佳慧公主,可别输给祈妩肚子里的那个。”
说完也不等周氏搭话,扭着腰走了。
周氏钉在原地,看着她婀娜的身段眼神空洞。
袁氏什么意思?她会这么好心为自己着想?
伺候一旁的春熙眸光闪烁,夫人被说动了?
周氏这一想就想了两日,明日除夕是最后的答复日子。
白婵在院子里边扎马步,灯草在一旁叽里呱啦的说着八卦。
“听说大姑娘的腿好不了了。”
“夫人跑到袁姨娘的院子大闹一场。”
“侯爷已经同意了大姑娘嫁给燕无懈!”
“夫人好像也默认了,听说还去劝大姑娘了,大姑娘闹着要自杀。”
出升的日头暖暖的照在白婵身上,她脸像是笼着光,白得发亮。细薄的汗顺着额角滑落。
“你有说话的功夫,怎么不吹吹地上的香。”
灯草迅速瞄了一眼不远处跟着乳娘绣花的祈湛,瞧见他看过来,吓得连连摇头。
“上次就是被少夫人发现,香粗了一圈,要是再发现,这香只怕要和大腿那么粗了。”
白婵蹲了些时日,定力渐长。一时半会,腿脚也不会酸,更要命的是另一件事。
当初那歪脖子树被做成木桩抬过来,白婵以为要开始练习打木桩。哪想嫂嫂叫她拿着绣花针对着它射。
虽然很羡慕东方不败,但绣花针她只会绣花。
拇指和食指都磨起了水泡,嫂嫂还是日日监督她练习。
最后一段香燃尽,祈湛拿着竹篮子走到她身边,篮子里头滚着嫣红色的丝线团,线团上密密麻麻插满了针。
那针在日光下泛着冷光,瞧得白婵手疼。
“嫂——嫂,今天能不能休息一下?”
细嫩的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拇指的第二个关节处起了个大水泡。
“很痛!”
祈湛面无表情,伸出左手到她面前,五个指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看着触目惊心。
与他的手比起来,自己的水泡好像微不足道了。
“我都能学会刺绣”
他还要说,白婵一把捂住他唇,叹服道:“好了,别说了,我射!”
当初是她硬要手把手教嫂嫂刺绣,如今嫂嫂要手把手教她飞针,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祈湛带着她走到木桩前,灯草暗暗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她认命的从线团上抽出一根绣花针。
咻!
绣花针飞到一半就垂直落地。
祈湛蹙眉,站到她身后,胸膛抵住她后背,手直接覆上她的手,头微微低着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注意力集中,用指尖发力,只要力度够,速度足够快,即便一根绣花针也能发挥想象不到的效果。”
他神情专注,语气清冷。
白婵忍住耳朵的痒意,神情也不自觉的严肃起来。
咻!
祈湛托着她手同时发力,正中木头中心,虽然扎得不是很牢但是有进步。
“人身上有很多穴位是致命的”
白婵头一次听他讲这么多话,不禁看向他侧脸,薄唇高鼻,浅淡的眉眼里盛着烈日,让人移不开眼。
果然认真搞事的人最好看!
“你有认真听?”
白婵立马转开目光,心虚的支吾:“啊,有,我有。”
“那你再重复一遍。”
白婵:“。”
第32章
就算她认真听了, 也不可能重复一遍。
她低头认错:“我光顾着看嫂嫂了,对不起”
要骂就骂吧,她确实该骂。
祈湛看着她软绒的发顶目光微沉, 掩唇轻咳几声,后退两步,依旧一脸严肃:“继续练。”
白婵有些意外他的好说话, 随即拿起绣花针一遍又一遍的练了起来。
晌午过后她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灯草捞着她手臂,用药油一点点给她揉, 浓重的刺鼻的酒精味往上窜, 手臂冰凉凉一片。
这冬日别提多冷了。
白婵边打着哆嗦边问:“这药酒哪来的?”特么太冷了。
她说话时雾气氤氲,右手拇指关节处的水泡被磨破,沾上点药酒痛得龇牙咧嘴。
灯草吓得手立马轻了:“少夫人给的,少夫人说今晚大年,姑娘可以休息俩日。”
“从明日开始吗?”
“从今日开始。”
“今日都过了半日了。”
灯草:“。”
浓重的药味褪去,淡淡的草木香浮现。白婵用力嗅了嗅,总觉得这味道有点熟,好像每次蹲完马步清晨醒来身上都会有这个味道。
只是很淡很淡,淡得她几乎察觉不到。
这药是嫂嫂给的,或许他经常用吧。
外头的天有些沉,也冷得出奇, 今夜可能又要下雪了。
“姑娘,方才我出去, 听夫人身边的春熙吩咐小厮给燕府送信,说是大姑娘想亲自见一见燕无懈。”
如今燕无懈想娶大姑娘, 不免让灯草想起白婵与燕无懈的娃娃亲,心里有些不踏实。
白婵并不关心这件事, 反而问道:“你出去干嘛?”过年要采买的东西都让乳娘去了。
灯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白婵看她为难,笑道:“说不来就算了。”
“奴婢,奴婢是想出门买些纸钱和黄纸,明日就是秀兰头七。奴婢与她一起伺候姑娘许多年,心里难过。”
秀兰推她下水的事,只有嫂嫂和太子知道,灯草一直以为那是意外。
这丫头倒是有情有义。
白婵拍了拍她头,安慰道:“别难过了,买了就买了,我又不会骂你。”
灯草摇头:“没买成,大过年的不吉利,要是被侯爷发现又要怪姑娘,奴婢在心里祭奠一下就好。”
白婵轻笑:“放心吧,你和乳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灯草也笑:“姑娘尽会哄奴婢,人怎么可能活到一百岁。”
怎么不可能,后世就有!
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她现在不也好好的,娘的陪嫁拿回来了,嫂嫂也对她不错,还开始学功夫了。
所以只要她努力,也会长命百岁的。
她看向外头的天色,厚重的云终于压不住寒意,细小的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申时初,整个上京城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爆竹的残红混合着洁白的雪,圣洁又热闹。
平阳侯府却愁云惨淡,只象征性的点了爆竹。白婵喜欢热闹,在苏合苑里又另外点了一大串爆竹。
五个人凑了一桌,其乐融融吃年夜饭。白婵吃得高兴了,扯着嗓子嚎了几句。
原本安静的平阳侯府全听到了。
周氏一个人守着满桌子的菜,听着苏合苑传来的欢声笑语,脸黑得不成样子。
“侯爷还没过来?”她朝外头张望次数越来越频繁。
春熙眼神闪烁不敢回答。
周氏冷着声道:“侯爷又在袁姨娘那?”
春熙点头。
下一秒,桌上的菜全扫到地下了。
她深呼吸,平静半晌,起身,“燕无懈来了?”
“已经在姑娘院子了。”
“我们去看看。”
侯府里到处挂满红灯笼,非但没有半分喜气反而有些鬼气森森,下人们见到周氏纷纷避让。
到了白向晚的院子,正巧碰到燕无懈出来。
燕无懈再也不复少年意气,整个人惨白又阴郁,冷淡的瞟了眼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索的背影融进风雪里,左手的袖子空荡荡的摆动。
周氏蹙眉,这样的人,晚儿应当也恨她吧!
春熙收了伞,给周氏拍干净身上的雪。周氏还没出声,里头就传来白向晚有些嘶哑的声音。
“是母亲吗?”
周氏站在敞开的门口突然有些不敢进去。里头的人又喊了声:“是母亲吗?”
直到丫鬟巧玲出来请了,周氏才进屋子。
方才还有些期待的白向晚瞧见周氏时,眼眶又红了,立马又转开头不瞧她,哑着嗓子气道:“母亲来做什么?”
“反正也不在乎我的死活,还来做什么?”
周氏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坐到床边想伸手摸摸她的鬓发,白向晚扭头躲开。
周氏手僵在半空,半晌后才问道:“你让燕无懈来干嘛?”
“母亲不是让我答应吗?我让他来培养感情。”这明显是气话。
周氏正色道:“好好说话,他究竟来干嘛?”
空气静默了一阵,半晌白向晚才咬牙道:“我答应嫁给他,但要求他求娶白婵做妾。我不能嫁给太子,白婵也别想,这辈子都得被我压一头。”
周氏神情变了几变,喝道:“糊涂,你父亲想让白婵嫁给太子,你弄这么一出,他会同意?”
嫁都要嫁了,平白闹出这么多事,松儿岂不是又要多受些日子的罪。
白向晚脾气上来,语气也冷了几分:“父亲不肯又如何?他能拧得过燕家?反正我这辈子完了,白婵也别好过。”
“母亲,你要是还疼惜我,就帮我!”
周氏沉默许久,最后叹气。
“我会帮你,你父亲明日估计会来,到时候你”
“母亲放心,我已经哭累了,父亲怎么骂我都无所谓了。”
大年夜,除了苏合苑,整个侯府都冷冷清清。大年初一后,苏合苑也彻底冷清了。
燕家要求白婵做妾的消息,不仅平阳侯吓到了,白婵也觉得晴天霹雳。
她坐在新雪未化的亭子里吃着米糕,整个人都不好了。
灯草站在一旁瞧瞧她,又瞧瞧祈湛,一时间不敢开口。
还是乳娘急了:“你从哪听到的?”
“就刚刚,燕无懈亲自来了,说与姑娘有娃娃亲,娶大姑娘落下你不合适,要一并娶回去做妾,娉礼都抬进门了。”
“前院的奴才都说娉礼是给大姑娘的,二姑娘只是顺带陪嫁。”灯草越说越气。
白婵都想骂燕家满门了,这馊主意是谁想的?
燕无懈?不太可能,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最大的可能就是白向晚的主意,怪不得三十那晚上让燕无懈来见,估计就是商量这事。
“父亲呢?”
灯草摇头。
白婵坐不住了,“嫂嫂你在这等我,我去前院看看。”
祈湛看着她背影蹙眉,当初应该答应她直接杀了白林松和周氏。
前院的下人看见她,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
她去的时候,正厅里摆了十几台嫁妆,燕无懈已经走了。
薄雪已经被踩坏,白婵故意沾着满脚的泥踩进光亮的石面上,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肮脏的鞋印子。
平阳侯坐在上座蹙眉看着她,等她在嫁妆前站定才道:“燕无懈求娶你为妾的事听说了?”
“你娘本与燕夫人有口头约定,为父也不好推脱。”
他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情愿,说出的话却出乎意料。
白婵看着满地摔碎的瓷片以及茶叶渣,猜测平阳侯已经和周氏吵过一回了。
这会儿是无奈同意了吧!
正厅里除了平阳侯,冷着脸的周氏,还有坐着轮椅嘲讽看着她的白向晚。
“父亲,不是想我嫁给太子殿下,为何要答应燕无懈?”如今只能拿太子为由挡一挡了。
说起这个平阳侯就来气,看向周氏的目光无端的阴郁起来。
白向晚冷笑:“说得好像太子殿下一定会娶你一样,他要是有心听到风声,最迟明日就来府上了。”
这件事一定是白向晚搞的鬼,想把自己弄过去随意磨搓。
做梦!
白婵看向平阳侯,音量不自觉的提高:“父亲,我绝对不嫁。”是绝对不为妾,就算是太子妾也不行。
平阳侯神色开始犹豫,白婵再接再厉:“我们与燕家已经交恶,即便大姐嫁给燕无懈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父亲已经赔进去一个女儿,还要再赔进去我吗?平阳侯府想翻身,大姐是指望不上的,您为何还要听她胡搅蛮缠。”
好像是这么个理!
白向晚见父亲动摇,赶忙截住她话头:“谁说我是赔进去了,燕无懈爱我,我就能牢牢拽住他,燕家就是平阳侯府的依仗。”
白婵走到她面前三步远,上下打量她,目光最后落在她双腿上,嗤笑道:“依仗?凭燕无懈的独臂和你残废的双腿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白向晚,尖叫着要站起来打她。刚站起来,人就摔到地上。
“你才是废人,你还是傻子!”她边骂边呜呜的哭了起来。
周氏吓得赶紧过来扶她,却被她狠狠的推开。
“我不要你扶!你走开!”
她宁愿扶着轮椅爬起来,此刻也不想挨着周氏。周氏眼神暗淡了一瞬,随即转身面朝白婵,眼神凌厉杀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嫁去燕府为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还挣扎什么?自私的想燕府断后吗?”
白婵丝毫不惧:“若说父母之命,那也是我为妻,大姐为妾。父亲十几年的期待就是振兴平阳侯府,眼看着愿望就要达成了,你们母女却为了一己私欲要平阳侯府一直平庸下去,到底谁在挣扎,谁自私?”
她每说一步就往前一步,步步紧逼,周氏生生被她的的气势逼退。
扶着白向晚轮椅的手捏得发白。
白婵轻笑,转头又看向平阳侯,自请道:“父亲,明日我会去见太子殿下,他会同意纳我为良娣,只要太子没立正妃一切皆有可能。”
白婵开始给平阳侯画大饼!
平阳侯目光发亮,开始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
兴奋道:“好,好,你明日去见太子殿下,只要你能说动他,燕家的婚事就作罢。”
白向晚面如死灰,惊叫道:“父亲,她是个傻子,她的话你也信!”
这些日子平阳侯越发不待见她,当即蹙眉喝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傻!来人送她回房,成亲之前不要随意走动。”
“父亲,父亲!”白向晚尖叫,更惹来平阳侯的不满。
朝着周氏道:“你也管管她,现在整日大喊大叫,配得上侯府嫡女吗?”
看着平阳侯眼神,周氏心凉。
“侯爷配当爹吗?”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平阳侯气得想砸茶盏,忽记茶盏已经砸了。努力平复情绪,朝着白婵严肃道:“东宫不好进,你可有办法联系太子?”
白婵点头。
“父亲放心,太子表哥说有事情可以让守宫门的侍卫递口信。”
白婵回到苏合苑就将正厅里的事说了。灯草惊讶道:“姑娘,你喜欢太子吗?”
“不喜欢。”她优哉游哉的喝着茶。
乳娘担忧道:“现在的问题是,太子会不会答应娶姑娘,就算答应薛家嫡女也很难缠。”
薛彩月可是敢在御前打大姑娘,又敢跑府上骂哭大姑娘的主,要是二姑娘主动找太子求娶,那不得剥了二姑娘的皮。
坐在一旁的祈湛眸色越来越冷。
当初真是脑抽,怎么给她出这么个注意,现在事情越来越乱。
“薛彩月就是个纸老虎,好忽悠。上次进宫,太后曾问我愿不愿意为太子良娣,薛彩月真要闹,太后也会拦着。”
“至于太子那,我有办法搞定他。”
况且她又没真想嫁太子,让太子娶她只是权益之计。
白婵下午在练飞针,发现坐在一旁的祈湛心不在焉,老望着她出神。
日光映着他一半侧脸,皮肤越发白得没血色,甚至能看到额角的青筋,明明眼神没什么焦距,白婵就是看出来他不高兴。
不自觉的停下动作看他,过了几秒祈湛才反应过来,眸光落在她脸上,眼皮轻抬。
“怎么了?”
她捏着手里的针,突然道:“嫂嫂,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用绣花针,或许大刀更适合我。”
她力气打,人莽!
用大刀一定更厉害!
嫂嫂在梅林里用的刀法就很好。
祈湛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没学多久怎么就不适合了?”
“怎么知道刀更适合你?”
“刀一定比绣花针厉害?”
“你拿过刀?”
“你”
白婵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嫂嫂,连忙喊停。
委屈道:“我只说了一句我只是觉得觉得而已。”
“觉得也不行!”
他面上带了些怒气,白婵奇怪的看着他。
“嫂嫂,你怎么了?”
祈湛心烦,闭眼气息微敛,再睁开眼已经恢复平静。一句话也不说,转头走了。
白婵和灯草面面相觑。
“嫂嫂,这是?”
灯草饶头:“大概是心情不好吧,眼看都四个月了,少夫人肚子还那么小,他着急?”
白婵瞬间了悟:“我也觉得奇怪,嫂嫂是不是吃太少,等会去问问乳娘什么吃了长胎。”
练完飞针,白婵特意拿了纸和笔去找乳娘问长胎的食物。
乳娘是这方面的行家,拉着白婵从头细数:“多喝牛乳,羊乳,牛肉也可以吃一些,就不知道少夫人习惯那味道?鸡蛋,猪蹄,排骨,米汤”
懂了,多吃蛋白高的食物,水果和青菜也不能少。
拿到食谱后,白婵立马让灯草出去采买,晚膳时让乳娘烧好,她亲自送到厢房。
厢房的门紧闭着,敲了几次都没人应。
茯苓从长廊上走来,到她身边压低嗓音道:“郡主今日好像不高兴,二姑娘等会注意些。”
是人都瞧出来了好嘛!
茯苓推开门进去,越过她瞧见里面的人捏着根绣花针在看,白婵心跳加速,开始打鼓。
腿也不知该迈不该迈了。
一直低着头的人突然掀起眼角瞧了她一眼,白婵立马弯唇笑,端着吃食进去了。
祈湛没理她,白婵自觉的将碟子摆到桌子上,语气轻快的道:;“鱼片粥,滑蛋虾仁,清蒸排骨和牛肉丸子,嫂嫂你看看,喜不喜欢?”
“没胃口。”
白婵将粥推到他眼皮子底下:“怎么能没胃口呢,你看这鱼片滑嫩鲜美,入口即化,还有这滑蛋虾仁蓬松爽脆,排骨一点也不柴,又香又有嚼劲,牛肉丸子可是我打了好久,Q弹Q弹的,老好吃了。”
“你尝尝。”
茯苓都被她说饿了,咽了一下口水偷偷瞧了那道牛肉丸子。
白婵敏锐的捕捉到了,轻笑道:“小厨房还剩些,我让灯草给你留了。”
茯苓看祈湛,见他没反对,提着裙摆跑了。
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菜香味漫延。祈湛素来不重口腹之欲,任凭她讲得天花乱坠,他眼皮也没抬一下。
白婵干脆直接勺了口鱼片粥凑到他唇边,粥水沾到唇角,他往后仰,视线落在那道滑蛋虾仁上。
虾仁幼嫩多汁,白中透粉,很像她细嫩的脖颈。
白婵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想吃这个?
她放下勺子,拿起一旁的筷子夹了虾仁凑到他唇边,杏眼水光盈盈,期待的看着他。
“嗯”
等了一秒,祈湛咬了一口。
“怎么样,很好吃吧?”
他点头,白婵很高兴,又连着喂了他好几口,边喂边道:“多吃些,乳娘说这些都是长胎的。”说着盯着他肚子瞧了眼。
嘴里的虾仁瞬间不香了。
“嫂嫂,听说有些人怀孕四个月,孩子就会动了,你的会不会动,能给我摸一下吗?”
她双眼晶亮,放在桌边的另一只手已经蠢蠢欲动。
“拿走!”祈湛用力推她的手。
“哎,别啊!”怎么好好的又生气了,好像一提到孩子嫂嫂就生气。
白婵有些闹不明白了,怀孕的人提到孩子不应该很高兴吗?尤其是祈妩。
“我不说就是了,嫂嫂再吃点吧。”
“就是看嫂嫂太瘦了,身体又不好,给您补补。”
“你吃——嘛”
“嫂——嫂”
白婵觉得她在哄孩子,祈湛觉得她把自己当孩子哄。
瓷勺在她玉白手上轻轻晃动,他伸手接过勺子,问道:“你说有办法?”
他问得莫名其妙,白婵疑惑啊了声,随即明白。
“这是秘密,反正太子会答应娶我,只是先定下来,拖过了白向晚婚期,再让太子想办法解除婚约。”
“太子比燕无懈难缠!”实在想不出她能怎么说服太子帮忙欺君。
白婵点头:“我知道,不然怎么能当太子。”太子接近她三番两次的刺探嫂嫂的情况,明显目的不纯。
但不可否认,太子现在是站在她这边的,还时常帮她。
每个人都有每个的目的,就像她刚开始接触嫂嫂也是因为男主,但只要不伤害就不是敌人,日子久了说不定能生出些许情谊来。
“嫂嫂别想太多,你好好的就行,快吃吧,再不吃冷了。”
祈湛眸色幽暗,这次倒是很听话全吃完了。
白婵看着桌上的光盘,生出一股老母亲的感动。
太不容易了!
夜里白婵背对着他睡在里面,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祈湛侧身看着她满头的青丝,眸光明明灭灭。
她到底拿什么和祈修彦谈?
第二日一大早,祈修彦就让人给她送信,约在如意楼见。白婵不想让祈湛跟去,特意吩咐乳娘不要告诉他,自己带着灯草去了。
如意楼伙计见她进来,连忙将她引进祈修彦时常定的二楼雅座。
白婵让灯草等在外面,又让祈修彦屏退下人,俩人单独在雅间聊。
来之前祈修彦大概猜到她要干嘛,这回儿见她神神秘秘的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了。
雅间里一方漆黑的乌木桌,桌上正煮茶,氤氲袅袅,香气扑鼻。
白婵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昨日燕无懈去平阳侯府下聘了。”
茶开了,祈修彦慢条斯理的烫杯子,给她倒了杯清茶。
“我知道,他钦慕白向晚一事,整个上京城都知道。”左都御史亲自去平阳侯拿白林松一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梅园行刺一案,上京城大半的贵女公子都清楚,这会儿正时刻关注呢。
“他下聘娶白向晚,还要让我做妾,拿八百年前的娃娃亲说事。”
祈修彦自己品着茶,放下杯子后才问:“平阳侯答应了?”
“对啊,他胆小怕事,白向晚和周氏又故意针对我。”她一改气愤,转而看向太子,弯着眼笑:“所以我就和他说,您会娶我当良娣。”
“这个忙太子表哥会帮的吧?”
祈修彦转着手上的杯子,神色难测。
“你真的想当我良娣?”这事皇后也和他提过,但白婵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她呵呵笑了两声,主动给他满上茶水:“不想,所以想让太子表哥先用这个借口帮我拖着,有机会再解除婚约。”
祈修彦神色有些为难:“阿婵表妹是想让孤欺君?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良娣也是要经过皇封的,今后要想解除婚约很麻烦。
这件事对他并无好处!
“那如果我拿皇后娘娘的秘密和太子表哥交换呢?”
“这个秘密关乎太子表哥的太子之位。”
雅间里的空气突然凝住,祈修彦看了她半晌,道:“阿婵表妹不怕我事后反悔。”
她摇头笑得一脸天真:“不怕,太子表哥可以给我立个字据。”
“你说!”
白婵左右看了看,凑近他耳边道:“不久后皇后会怀上龙子,你的太子之位危已!”
原著中有提到薛皇后某日犯恶心,暗自找太医来看,发现怀孕了。
一直没有子嗣的薛皇后欣喜若狂,也不敢声张,过了三个月举朝皆知。十月后诞下一子,皇后和太子斗得不可开交,朝廷元气大伤,男主祈湛趁乱讨伐。
祈修彦狐疑的看着她,想从这张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然而没有。
“不久后?那是将来的事,你怎么知道?”
司天鉴也只能卜卦问吉凶,知近两日风雨!
这个表妹,他越发的好奇。
白婵不欲多说,敷衍道:“我就是知道,太子表哥还是早做打算。”
太子慢悠悠的喝这茶,白婵桌底下的手紧张的揪在一起。
“我怎么相信你?”
白婵脑海里迅速思考一阵,一咬牙,轻声道:“太子生母秦美人是被皇后摁在泔水桶里活生生淹死的,当年你躲在木门后面亲眼看见了。”
祈修彦猛然站了起来,带翻了桌上的茶水煤炉,神色震惊不可置信。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太子近卫听到声响直接闯了进来,雅间并无第三人,地上却满地狼藉。
“出去!”
祈修彦眉眼敛起,面色一改温和,带着一股冷冽的肃杀之气,紧紧的盯着白婵。
“你究竟是谁?”
当年他才五岁,这件事除了他该死的都死了,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白婵更不可能。
他眸光锐利,带着打量重新审视白婵。
白婵坐在原位耸肩:“这下你相信我了吧?”
祈修彦慢慢平复情绪,脸难得的肃穆。
“好,我帮你,今日回宫就告知母后奈纳为良娣。”
门外突然乱哄哄的,薛彩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让我进去,白婵你给我出来!”
“你怎么和我说的!”
“敢挖我墙角!”
“”
白婵瞬间慌乱,这里只有她和太子俩人。薛彩月虽然好忽悠,但这种情形不好说清楚,她还是先走为妙。
祈修彦见她慌神,眸光微闪,坏心顿起。推着她往窗户边上去,“赶紧从这下去。”
“不行啊,这是二楼。”
太子接着忽悠:“二楼不高,下面有个棚,你跳到下面滑下去就行了。”
换做以往白婵不会被他忽悠,但此时情况紧急,她已经脑袋就不太灵光,探头要跳时,猛然发现白衣冷面的祈湛站在窗户底下看着她。
一双眼睛冷冽似刀。
前有狼后又虎,白婵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紧迫和羞耻愧感。
第33章
祈修彦站在白婵身后, 用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双臂半拥着她,越过她发顶,看向站在窗户下的祈湛。
他眼里有纯粹的敌意, 还带着很容易察觉的嫉妒。
就是嫉妒!
祈修彦觉得很有意思,很想撕开他疏离的面具。
他扬唇浅笑,拉开的唇角含着恶作剧的恶意, 伸手用力推了一把白婵。
三人心思都是急转。
祈修彦想试探祈湛究竟有没有功夫, 祈湛快速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可能不暴露功夫准确无误的接住白婵。
而白婵心思就更复杂了。她既想要保护嫂嫂, 又想冲太子破口大骂, 那么明显的黑手别以为她不知道。
摔下来的瞬间她反手乱抓,生生薅掉了祈修彦一把头发,只缓冲了一秒,她还是掉了下去。
祈湛看似有些慌张的去接她,实则早就算好了轨迹。她却想着嫂嫂怀孕了绝对不能压到他,在触到他手的一瞬间,缓冲大部分力道,快速往旁边滚去。
身体砸在地面的瞬间,五脏六腑都快震没了。
祈湛看着地上五体投地姿势惨叫的某人,无奈叹气。
这个傻子,要不是他缓冲了力道, 非摔残不可!
与其同时雅间的门被撞开,薛彩月带着丫鬟冲进来, 雄赳赳的四处查看。
“太子表哥,听说你约了白婵, 她人呢?”她努力耸动鼻尖,试图闻出点味儿。
祈修彦恢复了一惯温柔的表象, 温声道:“她还没来。”
“但我瞧见她丫鬟了。”
“她丫鬟先来报信,说阿婵和祈妩妹妹随后就到。”
提到祈妩,薛彩月就想起那日在宫门口的惊鸿一撇,心下戒备:“她来干嘛?”
面对其他人她敢下手,但祈湛她有些发憷,下不去手也不敢!
转而又狐疑的指着地上的碎紫砂壶问道:“太子表哥一个人,怎么地下这么乱?”
太子很自然的说:“被你吓的。”
“表哥头发怎么回事?”薛彩月凑近他伸手去摸那截断了发,祈修彦蹙眉微微后仰。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薛彩月转头看去,就见祈湛扶着白婵一拐一拐的进来了。
她上下打量白婵,“你,怎么了?”
看着好像很惨。
白婵一见到她就开始诉苦,将周氏和白向晚逼迫自己嫁燕无懈为妾,她百般反抗,反被打了一顿说的煞有其事。
祈湛稳稳的扶着她,面色僵硬,眼角抽搐!
祈修彦听得叹为观止,要不是知道内情,都要信以为真了。
店小二趁着三人说话的功夫将雅间收拾干净,又重新上了茶水。
白婵同祈湛坐在一边,越过桌面抓住薛彩月的手,哽咽道:“彩月姐姐,我命苦,没了娘亲,又没了大哥,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们都不拿我当人看,想磨搓我,你和太子殿下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薛彩月喜欢直来直往,不开心就闹,开心就笑,同时也是个容易激愤打抱不平的性子。
当即气愤骂道:“周氏简直不是人,白向晚也不是好东西,你放心,我和太子表哥一定帮你。”
白婵一脸感动:“彩月姐姐你真好。”
“那要怎么帮啊?”她脑袋不够用,除了打白向晚一顿,骂哭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
白婵踢了祈修彦一脚。
祈修彦温声接过话头:“孤打算假意纳阿婵表妹为良娣,等白向晚婚期过了再想办法解除婚约。”
薛彩月一呆,立马反对:“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其实太子做何决定,并不会在意薛彩月的态度。但她要闹起来,也够烦,她不能动太子,动白婵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定个名分,孤会让司天鉴把日子订到年底,这样就有足够多的时间解除婚约。”
白婵可怜兮兮的看着薛彩月,伸手摇摇她的手臂。
薛彩月犹犹豫豫看向祈湛,“长嫂如母,祈妩你也同意吗?”
祈湛的腿被碰了一下,他转头看向白婵半晌都没回话。
“嫂嫂肯定同意的,要真是嫁给燕无懈我就一头撞死去算了,是不是嫂嫂?”
祈湛终于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彩月姐姐?”
三对一,薛彩月勉勉强强的点头。从如意楼出来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马车摇摇晃晃,她掀开车帘子往外瞧,瞧见祈妩与白婵一白一红的背影,心下略一思索,吩咐车夫往林通政司府上去了。
林夫人好交际,大过年的天天拉三个孩子出去折腾。薛彩月在林府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气得想破口大骂。
林夫人见到她惊奇不已,听说是来找林昭的,拉着林昭好一通吩咐。
“这薛彩月心气高,是要嫁太子的,你可别招惹她!”
瞧不上白婵是一回事,但她也不喜欢薛彩月,主要是怕娶进门被她反压一头。
林昭不耐烦:“知道了!”他只喜欢小婵,怎么会去招惹这个泼妇。
薛彩月还记得白婵交代假定亲的事不能透露,于是将燕无懈强娶白婵的事说了。
末了催促道:“你不是喜欢她吗?明天,不,今天就让你母亲去提亲,不然白婵就要一头撞死了。”
薛彩月走后,林昭闹着要去娶白婵。林夫人把多事的薛彩月骂了个半死,与林昭对峙起来。
林昭闹着绝食,林通政在一旁喝着闲茶,劝道:“他要娶就让他娶,别人又看不上他你急什么?”
林夫人气道:“就是看不上我才气,她白婵凭什么看不上我儿子?”
“不是,你儿子去提亲,被拒绝了你不丢脸是吧?糖儿,润儿还没成亲呢,也不要脸了是吧?”
林糖和林润小声的道:“爹当初不是也被你拒绝了三次吗?”
林通政舔着脸笑。
林夫人拍着桌子喝道:“那能一样吗?”
林昭跪在林夫人面前求道:“娘,您就让我去吧,我从小就喜欢她,要是她真被燕无懈娶走当小妾,那我一辈子都不开心。”
“情爱一事,夫人比这小子懂,你干嘛非拦着他,以后说不定还怨你了。”
“是啊,娘,你就让阿昭去吧,反正我挺喜欢白婵的。”林糖也劝道。
林润正要开口,就被林夫人截断:“你也想劝我?”
“不想,我永远站在娘这边。”
林夫人瞪了大儿子一眼,气道:“你们就惯着他,迟早要把他惯坏,算了我也不想管了,明日你自己去找管家。”
林夫人扶着额气鼓鼓的走了,剩下几个互相看了眼,默契的笑。
次日一早赐婚圣旨没等来,等来了林昭带着媒婆和娉礼来提亲。
平阳侯很懵,白婵更懵,苏合苑的人一头雾水,祈湛满面寒霜。
惦记着她的人还真多!
平阳侯懵逼后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林昭的父亲是正三品通政司,上京城有名的老狐狸。掌内外章奏,密卷申诉。要是能与他家结亲,燕家再也不敢轻易动平阳候府。
他这女儿现在是香饽饽,要待价而沽,太子没来前先晾一晾林昭。
林昭在前厅喝了三壶茶后有些忍不了了,开口道:“伯父,我能去后院见见小婵吗?我想娶她,总要问问她的意思才是。”
“行,你去吧!”
婚姻之事向来父母做主,用得着问?
平阳侯憋着尿意要小解,心道年轻人果然身体好些,同样是喝三大壶茶,林昭就不想小解。
林昭一进苏合苑,灯草就来通报了,白婵正拿着菜谱在研究,瞧见他头也没抬。
细长的发散在肩头,藕臂撑着腮帮子,嘟囔道:“每天吃什么也烦。”
这模样可爱极了。
林昭一见她心口就狂跳,蜜色的皮肤透着红,紧张的喊了声:“小婵。”
白婵随口答道:“你来了,坐吧!”
他环顾了四周,才发现祈湛隔着一张矮几与白婵并排坐着,眼神并不怎么友好。
“嫂嫂好!”
长嫂如母,要娶小婵,嘴巴要甜。
这是林糖教他的。
祈湛不理他,他尴尬的挠头,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凑到白婵旁边看了眼:“小婵,这些都是你想吃的吗?”
“你要是嫁给我,我让厨子天天做。”
他声音越说越低,脸越来越红。
白婵抬头看他,突然问:“谁让你来提亲的?”
她双眼黑白分明,黑到极致就是一种纯粹的诱惑。林昭脸上的红一路蔓延到脖子根,支吾道:“没人让我来,是我自己想,想娶你。”
“你自己想?”
“嗯,我,我很喜欢,你。”
白婵:“可我不喜欢你呀?”
林昭愣住,有些受伤,极力想找个能娶她的理由:“但你不嫁我就要嫁燕无懈为妾。”
原书中林家好像至始至终屹立不倒,但林昭这个人她没任何印象。
灯草说林昭在千骁营任职,为人老实腼腆,最重要的是对原主非常好。除却泼辣的林夫人他确实是个值得嫁的好人,但白婵目前不喜欢他。
找太子娶她,是因为她可以拿出太子想要的东西交易。林昭却是要她的真心与爱。
这么好的人,她不想骗!
“太子表哥昨日说要娶我为良娣,我已经答应他了。”
林昭脸上的红彻底褪了下去,迟疑的问:“你是喜欢太子?还是,还是想当太子良娣?”
“这没区别的,你和太子同时来提亲,父亲一定会答应太子。”
林昭争辩:“可我是明媒正娶,我只娶你一个,小婵”
白婵看着面前的俊朗少年,太狠心的话也说不出来,干脆转移话题道:“要是你娶我,我要带着嫂嫂,乳娘,灯草一起嫁过去,将来嫂嫂的孩子出世,你也要视如己出,你娘能同意吗?”
这是有点强人所难!
林夫人肯定不同意!
“成亲为什么还要带你嫂嫂?”林昭看向一旁冷着脸默不作声的祈湛。
白婵反问:“为什么不能带我嫂嫂?”
林昭抓耳挠腮:“这,这”话题怎么就到她嫂嫂身上去了。
“那我说服娘带着你嫂嫂,将孩子视如己出,你是不是就同意嫁给我了?”
一直没开口的祈湛冷声道:“我不同意?”
白婵摊手,一副无奈的口气:“长嫂如母,我嫂嫂不同意。”
林昭不解,看向祈湛:“为什么不同意?”
他浅淡的眉眼微抬,手指骨捏着茶盏,慢条斯理的道:“因为你比我矮。”
林昭上下打量祈湛,脸又迅速涨红,他好像确实比嫂嫂矮。
不,不是他矮,是嫂嫂太高了,明明是个女子却比小婵高一个头。
“就一点点!”
白婵立马接话,煞有其事的道:“一点点也是矮,矮子和矮子成亲,将来的孩子也会矮的。”
矮子是没有未来的。
林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白婵将桌上的菜谱塞到他手上,安慰道:“你还小,按照这个菜谱吃是可以长高的。好了,带上你的娉礼和媒婆回去吧。”
林昭有些懵,总觉得事情的走向不该这样。
明明是提亲的,怎么就扯到矮不矮的问题了。
“我,我”
白婵起身推他,“哎呀,别我,我了,你快回去,从今天开始每天一个鸡蛋,一杯牛奶肯定会长高的。”
林昭被他推出了正厅,又被灯草带出苏合苑,等他重新回到前院还是一脸懵逼。
手上拿着张菜单看了又看,带着媒婆和娉礼又回去了。
平阳侯再出来时,听下人说林昭已经走了,他站在空荡荡的正厅里不明所以,小解了一下,人怎么就抬着东西回去了。
林昭抬着东西回去时,林府全家已经焦急等很久了。
瞧他一脸沮丧,林夫人嗤笑:“我就说不要去,又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林昭捏着那张纸坐在正厅最下首,整个人颓废又难过。
林糖拉了林夫人一下:“娘”
林夫人翻白眼,不说话了。
林通政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询问道:“她怎么拒绝你了?”
林昭突然抬起头,眼眶通红通红的,像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她说我,我太矮了,以后生出的孩子也矮。”
林夫人不能忍了,拍桌而起:“好个白婵,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犯得着这样埋汰我儿子。”
林通政看看小儿子,又看看大儿子,尴尬的咳嗽一声。
“娘,我想吃饭!”
林昭这一嗓子吼的有些莫名其妙,正厅里其余三人狐疑道:“这个点吃什么饭?”
“我不管,让厨子照着这个菜单做。”说着把手上的纸塞到林通政手里。
林通政接过一看,好嘛,整整一页纸五十个菜。
“你确定?”
眼看着林昭要哭了,林夫人气道:“他要吃,你就给他做,几个菜磨叽什么。”
林通政朝着林夫人走近几步,把那页纸递到她手上。林夫人快速扫一眼,又挨个数了一下,气得抄起厅堂的鸡毛毯子就追,打得林昭上窜下跳。
“你个败家子,皇家都没你金贵,不就是被拒婚了吗?一下吃这么多撑不死你啊”
林家一时间鸡飞狗跳,林昭仅剩的一点难过被她娘打得七零八落!
薛彩月那日从林府回来后,故意跑到皇后那去闹,想借此拖延时间。
万一林昭成了呢!
薛皇后捏着白玉佛珠在廊下喂鸟,厚重的熏貂上坠着朱纬,朱玮上一排东珠随着她的动作摇晃。雀头青吃饱了,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她将食盒递给旁边的宫女,转而斥责薛彩月:“太子是储君,将来就是一国之君,迟早要有三宫六院,你阻得了一时,能阻一世?这般做派平白惹他嫌弃。”
薛彩月抿着唇不说话,薛皇后暗叹,薛家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嫡女。
但凡有另外一个
“你不是很喜欢白婵?”
就是很喜欢才麻烦,要是讨厌的暴脾气上来说打就打,打白婵她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薛彩月这一搅合,纳白婵为良娣的圣旨傍晚才到平阳侯府,府里的人一扫之前沉闷的气氛,近乎雀跃的在讨论这件事。
满园的红灯笼都亮了许多,平阳侯一改之前的态度,特意吩咐人给苏合苑换了全新的家具,从里到外修整一新。
之前凑佳慧公主的嫁妆,侯府已经大出血,余钱不多。平阳侯晚上又让周氏给白婵打首饰,裁新衣裳。周氏不乐意,与平阳侯大吵了一架,平阳侯怒道:“浅薄妇人,阿婵嫁的是太子,虽然是良娣,将来有可能是一国之母。之前虽有些不愉快,你现在对她好,她也不会丢了娘家。”
初春凄寒,树影煞人!
周氏立在昏暗里,眼神冰冷。
“你忘了她娘是谁杀的?”
这一句犹如冰刀,戳凉了平阳侯满腔的兴奋。
年少时俊朗的眉眼已经被时间压出了沟壑,他抿唇,看着周氏的眼里带着少有的锋芒。
“你提这个做什么?”
“提这个做什么?让你长点心,你杀她娘,赶走她兄长,还指望靠她飞黄腾达?可笑,说不定她为皇后那日就是平阳侯府覆灭之时。”
平阳候脸色越来越难看,大步走了出去,将房门摔得乒乓响。
周氏看着摇晃的房门冷笑,薄情的人还指望生出长情的种!
她就要在侯爷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侯爷这种人一旦对白婵有危机感,必定会先下手为强。
然而她似乎低估了平阳侯对权势的执念,也忘记还有一个袁姨娘。
袁姨娘瞧见平阳侯气冲冲的来,问了两句知道周氏惹他生气了,帮他褪掉外衣轻笑道:“夫人这是气不过,让二姑娘嫁燕无懈为妾的主意八成就是她出的,她自个儿对二姑娘不好怕二姑娘得了势呢。侯爷是二姑娘的父亲,她只是后娘,不一样的。”
平阳侯这才舒坦了。
他是阿婵的亲生父亲,自古孝道大于天,她以后发达了只能捧着侯府,哪会像周氏说的那样。
心里刚升起的芥蒂在袁姨娘的安抚下渐渐下去了。
圣旨下后,除周氏母女不高兴,祈湛也没有好脸色。
夜里白婵跑去蹭床时被他提溜着丢到了门外,树影摇晃,落在她脚边,她恨恨的踩了几脚,就看见茯苓提着灯笼站在她不远处。
她抱着被子干笑两声,轻声问道:“嫂嫂是不是不方便和我睡?”这几天食补肚子大了,怕她踢到?
茯苓眼角抽搐,“确实不太方便。”世子毕竟是男子,再多睡几个月迟早睡出事。
月夜风寒,白婵抱着被子发抖,回头又看了眼烛火映照的房内。他剪影投在门纸上,一动不定,像是在凝神看着她。
“二姑娘您还是回去睡吧,侯爷让人换了新床新被子,切莫浪费了。”
明明有两间房,她却总喜欢摸到世子屋子睡,要不是灯草时常打扫,她房间估计都落灰了。
白婵心道哪里是不方便,他肯定还是为自己一意孤行要嫁太子一事生气。也罢,自己先睡一晚上吧,兴许明日他气就消了。
茯苓看着她进了隔壁屋子,猛然松了口气。
世子肚子再不大就太不像话了,二姑娘日日与他同睡,还发现不了那就是瞎了。
茯苓推开门进去,将藏在身后的布包拿出来递给祈湛。
“世子,明日起您先带这个,奴婢一月给您换一个,但也只能做到十个月的”再往后生不出孩子就不妙了。
那布包用浅灰色布料缝制,边角密实得瞧不见针脚,托在茯苓掌心轻飘飘的。
祈湛眉头肉眼可见的蹙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小小的,扁扁的东西。
茯苓小心的问:“世子要不试一下,大小奴婢好改。”
祈湛粗略的扫了一眼:“不必,你去睡吧。”
茯苓将布包放下桌子上,小心的退了出去,门合上的最后一秒忍不住又瞄了一眼那布包和世子。
上次那么好拿掉孩子的机会,生生错过了。
再嫌弃也要戴啊!
白婵在自己屋子里睡了许久,怎么睡都睡不着,睁着眼看着床帐。
“完了,认床。”
她翻来覆去,抱着被子扭到最里面努力睡。
大半夜的哀叹一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床头也坐了个人,差点没吓死。
她伸手碰了他一下,疲软的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来干嘛?”
黑衣人在她脸上圈巡了片刻,冷声道:“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认人!”
白婵疑惑,认人?
“认你娘啊?”
他不答。
“总不可能是妻子?你娶亲了?”白婵突然有些紧张,放佛只要他敢说娶了就能一针戳死他。
第34章
“幼时定过亲, 后来退了。”
屋子里只泄进几丝月光,他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见神情。
“你呢?”
白婵哂笑:“幼时有过娃娃亲,后来黄了!”
俩人静默半秒, 齐齐轻笑。
白婵惊讶道:“你居然会笑。”
他压在喉咙里的声音‘嗯’了一下。
白婵越发好奇他长得什么模样,趁着他笑得空挡,猛地伸手拽住他面巾。面巾随着她的动作滑落, 她睁大眼生怕出过难得机会。
然而下一秒, 祈湛直接将她压倒在簇新的锦被里,帐幔被他脚尖勾住缓缓落下, 遮住了仅剩的月华。
被子是鸳鸯戏水的大红喜被, 棉絮刚晒过,带着阳光特有的温暖味道。白婵整个人像是被压进一团柔软海浪里,随着他炙热的呼吸起伏。
“怎么这么不听话”他埋下头在她耳边低喃,搔得她耳窝黏腻发痒。
白婵脑袋有些不听使唤,觉得这个人真能撩!
她食指和拇指捻着一截衣袖,轻声问:“你其实是采花大盗吧?”
但好像也不对,苏梅雪就是个大美人,那天他像个无情的打桩机,把苏梅雪打得吐血倒地不起。
风吹罗帐摇晃,他一脚蹬了靴子翻身上床,拉过被子将俩人盖住, 左手臂从她脖颈下穿过,牢牢的捁住她右臂, 近乎叹息似的说:“睡吧”
隔着薄裳,白婵躺在他臂弯里, 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脸,比上次更仔细的摸。祈湛也不恼, 任由她手在脸上流连,直到将他轮廓拓在心里了才摆手。
心跳从快到慢,再到渐渐平稳。姿势从规规矩矩的半侧卧到手脚并用的缠着他,吸取一切可能得到的温暖。
黑暗里,祈湛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发,下颚抵到她发顶,眸色透着冬日破冰的暖意。
春初的风还夹杂着寒意,院子里树木已经抽出嫩绿的牙。
白婵睡一觉起来,惊奇的发现嫂嫂肚子大了,穿着几层厚的衣裳已经能看出点肚尖儿。
平阳侯一大早让人送来了几盆名贵的花草,说是江南进贡的,东宫特意送过来的。
白婵能从灯草的话语里听出几分兴奋,就连乳娘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
祈湛站在几盆娇嫩的兰花前凝神细望,脸上的神情冻得兰草间的花骨朵都颤颤巍巍。
她凑到他身边,眼睛盯着他肚子,伸手想去摸,他手微动,近在眼前的花骨朵被掐断了头。
白婵立马站直,软着嗓音道:“兰花名贵,嫂嫂好好的掐它做什么?”
“灯草,把花摆到我”
祈湛目光阴寒冷,她立马转弯道:“我嫂嫂房间去。”
灯草边搬边道:“姑娘和少夫人感情真好,什么都先想着少夫人。”
白婵汗颜:“应该的。”这祖宗就是她的命。
乳娘道:“姑娘,送花来的小厮说侯爷让您有空去街上逛逛,看看嫁妆还缺什么,凤冠霞帔也得准备上了。”
按照礼制,太子妃才有资格让皇家绣娘亲自准备凤冠霞帔的,所为的良娣的‘凤冠霞帔’其实就是普通的嫁衣。
“婚期定在今年年底,现在才过完年急什么?”其实嫁衣嫁妆这些根本用不上。
乳娘笑道:“怎么不急,要是公主还在世,姑娘及笄前就要开始准备绣嫁衣了。奴婢眼睛不好使,绣嫁衣不比裁小娃娃的衣裳,是个精细活,只能让外头的铺子来做。嫁衣费工夫,头面也不能少,姑娘早些定下来,哪不合适好改。”
“要不您带着少夫人出去一趟,让她帮忙参详参详?”
这样好像也不错,大过年的人多热闹,出去逛逛街说不定还能顺带敲平阳侯一笔。
“嫂嫂,去吗?”她侧着头,对他弯眼笑。
祈湛觉得这笑碍眼极了,恨不能像掐方才那朵花一样,将这张笑脸揉碎了。这种想法太强烈,导致他眸光透出的恶意极其明显。
白婵笑僵在脸上,小声道:“那我自己去了。”
祈湛没搭话,白婵拉着灯草飞也似的跑了。
他站在廊下看着隐没在拱门外的背影出神,乳娘和茯苓在与院子里来来回回,将那几盆花摆到该放的位置。
他指尖微动,两枚绣花针擦着乳娘的衣袖打在了陶制的花盆上,花盆瞬间裂成两半。
乳娘的手还扶着那裂开的花盆上,惊呼出声:“哎呀,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她急得发愁。
茯苓站在他身后无奈的想,估计方才送到厢房的兰花活不了几日。
春日阳光正好,廊下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祈湛立在那,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两下。
叮叮当当!
又是一阵脆响,像是萧北的铁骑声!
他站了会儿,正准备回屋,听见拱门处有人轻笑:“阿妩妹妹好兴致。”
祈修彦带着小厮朝着这边走近,乳娘和茯苓连忙行礼。他摆摆手,乳娘连忙跑去沏茶。
“阿妩,我们去那边亭子坐坐?”他伸手指指白婵时常坐的小亭子。
那亭子修得细巧,精致,白婵特意让乳娘垫了桌布,弄了绣墩垫在冰冷的石凳上。祈修彦引了祈湛先坐,他才顺势坐到对面。
乳娘上了茶水,祈修彦吩咐所有人下去,亲自上手煮茶沏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风雅俊俏,无怪呼见过太子的人都倒他有名仕风骨,与年轻时的李太傅最像。
“阿妩,请用。”他斟好茶水,放到茶托里再推到祈湛面前。
茶汤呈碧绿色,茶叶舒张开来,慢慢沉入杯底。
氤氲雾气晕开,醇厚的茶香扑鼻而来。
祈湛不接,只是冷声道:“萧北喝惯了马奶,不喜茶!”
祈修彦温和一笑:“不喝也无事,今日特意来叨扰阿妩,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你看到她出去了?”
祈修彦没答,算是默认。
“什么交易?”
祈修彦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孤很喜欢阿婵表妹,所以打算假戏真做,但若阿妩愿意交出萧北黑骑的兵符,孤可以说话算数。”
如此直白的耍赖行为似乎不应该出自光风霁月的太子之口。
祈湛眸光平静,直视着他:“你骗她?”
“孤本来想骗阿妩,但奈何表妹太聪明又太冷。”原本打算一点一点博取祈妩的好感,再让她倾心于自己,但只是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这不可能。
祈妩眼中没有情爱,只有千里朔风的冰雪!
仅剩的温度都给了白婵!
所以要拿到兵符白婵才唯一的缺口。
“兵符父王随身带着,太子想要去巫山峡谷找。”
祈修彦不信,萧北王战死巫山峡谷,尸、体找到时,身上并没有兵符,萧北世子落入冰河死了,萧北王府被人放火烧光,唯一可能带走兵符的只有祈妩。
亭中纱幔被吹起,祈修彦在他身上看不到女儿家该有的柔美,反倒看到了他父兄的铁骨坚韧,不禁暗叹可惜。
若是个男儿身,萧北定然多一头狼!
也幸亏不是男儿身!
炉子上的茶水咕咚咚的响,隔着氤氲的热气,他看着对面的人,状似不经意的道:“表妹可知梅园的刺客除了白林松的人还有一拨人,一波想要你命的人。”
原以为祈湛会惊疑,但他神情很平静,平静的仿佛在说今日天真好。
“要我命的人,是你?”
“那日可是孤给你们解的围,孤向来仁厚,不会做此等事。”
祈湛嗤笑,那日分明从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他又来的刚刚好,黑衣人十有八九和他有关。太子代表的是大楚,萧北的败仗、王府火灾一定和皇室脱不了干系。
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都直指皇帝,祈湛没有他父亲刻在骨子里的忠君爱国,他只知道君不仁,臣不忠,谁杀他满门他必诛之。
萧北的三万将士,王府上下八十余口性命,需要用同样的鲜血来偿还!
“太子请回吧,我没兵符。”
他语气寡淡,刻进骨子里的阴冷包裹在周身。
这是谈崩了!
祈修彦也不再纠缠,起身理了理袍摆,声音如新沏的茶水,温暖沁人心脾:“孤这个交易一直作数,阿妩什么时侯想通随时来找孤。”
茯苓见太子远远的走了,赶紧往凉亭里去。见自己世子坐在里头烤火,便喊了一声。
“郡主?”
祈湛回头,“她回来了吗?”
茯苓摇头,就见他面前的杯子被捏得寸寸开裂,茶水渗入雪白的衣襟,瞧得她毛骨悚然。
“桌上的东西都丢了。”他松开手,站起身走了。
炉火正旺,茶水依旧在咕隆隆的响。
春寒料峭,上京城的街道热闹非凡。白婵来回逛了许久迟迟不肯回去,眼见着快日上中天了,灯草哀求道:“姑娘,我们先回去吧。”
白婵正在挑布料,闻言摇头:“再等等,嫂嫂瞧着不太高兴,犯不着往枪口上撞。”
“少夫人就是冰块脸,没几时高兴的,兴许您瞧错了。”
绝对没瞧错,他就是很不高兴了。
“掌柜的,有没有比较大的成衣?”嫂嫂肚子大了,多买几件换着穿。掌柜见有生意,连忙招呼,最后买了好几套成衣,又给茯苓,灯草乳娘也买了,还扯了几批浅色的布料回去裁小衣。
灯草好奇的问道:“姑娘不是出来看嫁衣吗?”
白婵推说没看中,拉着她往布庄外走,街上人来人往,恍然听见有拨浪鼓的声响。
她侧头朝右前方看去,见一中年手艺人在摇着拨浪鼓,红褐色的木珠子打在鼓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咚咚’声。那鼓面红艳艳的还画着两个胖娃娃,看着格外的喜庆。
“我们去那看看。”她拉着灯草往小摊前凑。
小摊贩见她还是姑娘打扮,连忙招呼:“呦,姑娘,给您家孩子买呢?”
白婵点头,拿起其中一个拨浪鼓摇晃几下。
咚咚咚!
咚咚咚!
旁边也传来清脆的摇晃声,白婵一愣侧头去看,就见年迈的李夫人拿着个一模一样的拨浪鼓在摇。
白婵惊讶道:“是你呀?”这妇人正是李太傅的妻子,祈湛的外祖母。
李夫人不认得她,疑惑的问:“姑娘认识老妇?”
白婵点头,“认识,我是平阳侯府的二姑娘白婵。”
李夫人立刻激动起来,盯着她手上的拨浪鼓问道:“这是给阿妩的娃娃买的?”
“嗯,嫂嫂不方便出来。”
她嘴唇颤抖:“阿妩还记得我们?”
“自然记得,就是嫂嫂带我远远的瞧过您和李太傅的。”
李夫人眼眶瞬间红了,哆嗦道:“她来瞧过我们,瞧过我们?”
小摊贩瞧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有些为难道:“两位要是不买的话,能不能让让?挡着小的养家糊口了。”
李夫人这才注意到街上时不时有人朝这边看,她用帕子试了泪,笑道:“买,自然买的,这些小玩意都买了。”
小摊贩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拿着纸袋子给她装。
想到之前李府的近况,白婵连忙道:“还是我付银子吧。”
李夫人是个通透的,她们既然偷偷来过李府,肯定知道李府大不如从前,连忙拦着白婵道:“不碍事,老爷已经去了太学,月银够多了。”
白婵有些惊讶,先前太子特意去请李太傅教他,李太傅百般推脱,如今居然去了太学。
东西包好,白婵让灯草先拿到马车上去等。
往常白婵出门都是爬墙,平阳侯说今时不同往日,太子良娣要有太子良娣的排场,让家丁套了马车特意送她。
她见李夫人独自带着丫鬟,特意道:“夫人现在要回去吗,我送您一程?”
李夫人出门其实是有乘马车的,白婵要送她,她立马答应了。
主要是想多了解了解祈妩的情况。
这一送,直接就被拉进李府用午膳,李府上下太过热情,白婵和灯草午膳过后就赶紧找借口走了。担心再不走,李太傅回来又是一阵询问,招架不住。
她们的马车才走,李太傅的马车刚好停在门口,下车时好奇的瞧了两眼,回头问站在门口眼泪汪汪的李夫人:“马车里的是谁?”
李夫人连忙迎了上来,又哭又笑,将白婵告诉她的事简略的说了,李太傅惊喜之余立马回身上车,吩咐车夫道:“追方才那辆马车。”
车夫担心李老年纪大,也不敢太快,追了一路都没追到人。马车停在平阳侯府百米处,他撩开帘子看着那红墙青瓦叹气。
还是晚了一步!
白婵回平阳侯府时已经未时一刻了。
自己买的东西再加上李夫人送的太多,俩人拿不了。白婵就让车夫喊小厮出来帮忙。
几个人带着东西从前院过,瞧见周氏站在院子回廊下看,都不约而同的往白婵身后躲。
二姑娘最近得势,府里的下人都想巴结。夫人和大姑娘讨了侯爷嫌,最近又老是打骂下人,这会儿帮二姑娘忙被夫人撞见,怕吃不了兜着走,可东西又不能扔了。
白婵丝毫不怕,朝着她走近,还有一米远的时候站定,笑道:“周小娘来得真及时,父亲让我出去采买,这是花销,麻烦您去把银子付了。”
周氏不接,冷声道:“你的花销,让我去付银子?”
周遭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白婵无辜的点头:“是啊,我大婚要用的东西自然得侯府筹备,周小娘职掌中馈,银子该你掏啊,要是您不想,也可以让袁姨娘掌中馈,她肯定很愿意掏银子的。”
她巧舌如簧,周氏已经领教过,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掏银子的。
“银子我是不会付的,有本事你找侯爷去。”
白婵也不恼,只是轻笑:“是吗?周小娘这么硬气,希望待会依旧如此哦。”
说完就带着人往苏合苑去了。
周氏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咬牙:好笑,她就是不付银子能怎么样?
白婵前脚刚走,十几个掌柜就找上门来要银子,少的几十两,多的几百两,加起来足有三千两。周氏不想给,这些掌柜看出她想赖账,纠结人马上门闹,吵着要报官。
等平阳侯傍晚应酬回来,发现门口水泄不通,大门的朱漆都被人敲掉了。让人上前打听才知道欠钱这回事,面子上过不去,让周氏赶紧把钱给了才进去家门。
白婵成了太子良娣,上京城中看不起他的人这几日都开始巴结他,轮流宴请他,平阳侯太久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刚开始有点惶恐,次数多了人就有飘。
今日被人堵了门,便觉得很没面。回去就将周氏骂了一顿。
周氏哭诉道:“先前给她的银子已经够多,府里已经没有余钱,侯爷只知道骂我,怎么不说说她,一下就是三千两,还没嫁进皇家侯府就被她拖垮了。”
平阳侯不管银钱,但侯府最近穷他深有体会!
“你娘家的陪嫁呢?”他记得周氏当初的陪嫁也不少。
周氏警觉,声音有些冷:“那是晚儿的嫁妆和松儿的娉礼,不能动。”
看着她戒备的神情,平阳侯很不舒服,这一刻觉得她还不如佳慧公主。同样是女主人,佳慧公主能补贴家用,她为什么就不能?
正厅里气氛有些不对,下人过来问要不要摆饭,平阳侯气道:“吃什么吃,还嫌不够饱?”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下人挠头不知如何是好,站在旁边的春熙小心的喊了声:“夫人?”
屋内落针可闻,周氏呆坐在檀木椅子上觉得周身发寒。
当年怎么就一心要嫁给这种人,他就是个专门吃软饭的腌臜货!
世上又没有后悔药!
前院枯枝败也,苏合苑满树新芽,春意渐浓。白婵拿着东西回去时,乳娘和茯苓都在,唯独不见祈湛。
将乳娘和茯苓的衣裳分了,最后揽着祈湛的衣裳和一堆小孩子的玩具小心翼翼的问茯苓:“嫂嫂还在生气呢?”
茯苓瞧着满桌子的拨浪鼓,手铃,竹蜻蜓眼角有些抽,轻微的点了下头,“太子殿下晌午来过了,郡主同他说完话就一直待在厢房没出来。”
白婵惊疑:“太子来干嘛?”莫不是送解除婚约的字据?
“不知道,太子和郡主在亭子里叙话,奴婢和乳娘离得远,什么也没听见。”
她又问:“那用过午膳了吗?”
茯苓摇头。
“不用饭怎么行,他不饿,孩子饿啊!”
她一提孩子,茯苓就有些怕,抱着衣裳踟蹰道:“郡主说您回来也不用劝他用饭,带这两盆兰花去院子里练飞针就好了。”说着指了指一旁木架子。
白婵扭头去看,早上带着露珠的兰花连花骨朵都没了,只剩下几缕翠绿的叶在摇晃。
她眼神闪烁,有些气短:“有说要练多久吗?”
“没有!”
天亡我也!
太子不干人事,肯定是他又说了萧北的事,她完全是被迁怒的。
嫂嫂正生气,她也不敢偷奸耍滑,乖乖去练扎飞针,让乳娘做了排骨粥送去。
祈湛倒是没拒绝,坐在窗边边看她练习飞针,边将粥喝了。
“二姑娘买了些衣裳和小玩意,奴婢和乳娘都有份,世子也有,姑娘说晚些亲自送过来。”茯苓没敢说是孕妇穿的衣裳和小孩的玩具。
瓷碗被搁在窗台前的桌子上,玉白的手扣住碗沿,顿了片刻才问:“她有说去哪了吗?”
“没有,只说在外头用饭晚了。”
“可碰见什么人?”
“没说。”
祈湛敏锐的觉得她一定是碰见了什么人,她有事瞒着自己,这个认知让他很不舒服。
“萧北死士有到上京?”
茯苓点头:“全到了。”
“让他们随时待命,最近会有行动!”
“是!”
茯苓出去后,他又站在窗前看了会儿,直到有些倦了,才上床小憩。乍暖还寒的天气最是好睡,他身体先前亏损,这一睡就睡到了盏灯十分。
外头漆黑一片,里头也静谧无声。
他撑起身子咳嗽两声,守在门口的茯苓立马推门进来。屋子被重新照亮,很快一碗大宽面被摆了上来,素白的面条上撒了点嫩绿的葱花,左侧埋了个荷包蛋,闻起来清香诱人。
“二姑娘说太晚了不消化,吃碗面条刚刚好,世子趁热吃。”
祈湛盯着面条两秒,开口问道:“她人呢?”
“晚膳后被平阳侯叫走了。”
“可知道何事?”
茯苓摇头,瞧见桌旁的人敛起眉眼,立马停住动作。她最近摇头的次数好像太多了,真担心世子把她脑袋拧下来。
“你下去吧。”
平阳侯的书房内也盏了灯,烛火将他影子拉长,桌上摆着最近一个月的进出账本,平阳侯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白婵站在他对面无聊的剥着指甲盖。
这人真有意思,想说什么就说,犯得着做这番模样给她看。
等了半晌,她干脆道:“父亲,我有些困了,若是没事我就去睡了。”
平阳侯装完深沉,抬头看向白婵,叹气道:“阿婵啊,你最近的花费是不是有点多,侯府里穷,经不起你折腾!今天这三千两银子”
第35章
这是心疼钱了!
她娘的嫁妆被花去多少, 这几日花费还不及他们吞没的一个零头。
“父亲,你格局太小了。上京城的人一直都说你偏疼大姐,对我不好, 我出去花银子是给您挣名声。现在花的银子,以后太子殿下都得还回来。”
话是这么说,但平阳候就是不高兴。
花银子肉疼!
“你能保证太子会还回来吗?”平阳侯捏着账本看着上面一大串数字问她。
白婵眼眸诚挚, “当然能, 到时候娉礼扣下一两件,三朝回门还有许多礼品呢, 这点银子算什么。”当然娉礼不可能有, 三朝回门更不可能。
“等您成了太子岳父,职位得换换吧,官员得巴结巴结吧,这些都是银子!”
先给平阳侯画个大饼!
平阳侯果然开心了:“好好好,等你嫁过去后,不急着补贴娘家,多在太子殿下面前夸夸为父就好。”堂堂一个侯爷兼任兵甲库侍郎,又穷又没钱,还累死累活。
想到这他又道:“这婚期能不能提前些,年底太晚了。”他恨不得明天就能嫁女儿。
白婵摇头:“大姐的婚期不是二月二吗?我的婚期肯定在后面,太子殿下说请司天鉴的人算过了, 年底日子最好。圣旨都下了,日子不好改。”
确实是这个理。
她又问:“大姐的嫁妆准备好了吗?”
一提起白向晚, 平阳侯就有些恼:“提她做什么,她的嫁妆有她母亲打理, 犯不着我们操心。”
白婵心里冷笑,这是踩了八辈子狗屎, 才给他当儿女,妻子!
“父亲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这个点嫂嫂应该醒了,也不知吃了没。她转头往书房外看了眼,外头疾风劲行,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
平阳侯也察觉到天气变化,赶紧从袖口里掏出个木盒递到她面前,“这是芸娘托为父给你的,你收着。”
白婵惊讶,她与袁姨娘素无交集,给她东西做什么?
“芸娘说恭贺你大喜,一点心意而已。”
白婵打开木盒看了眼,里头是一只紫玉包金流苏步摇,瞧成色价值不菲。心里犯嘀咕,这袁姨娘是在讨好自己,为什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那父亲帮我谢过袁姨娘。”
想起之前的落水事情,平阳侯担心周氏再动手脚,命院里的小厮盏灯护着她和灯草回去。
一行三人出了书房沿着小径一路到了回廊,天黑风大,树影摇曳,入耳的皆是奇怪的‘呜呜’‘莎莎’声,离苏合苑还有一段距离就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雨声砸在屋瓦树林间,与那奇怪的声响一应和显得格外的渗人。
天际划过一道闷雷,闪电照亮摇曳的树影,影影幢幢,提灯的小厮脚下绊倒,直接摔扑了出去,灯笼顽强的摇晃两下最终还是灭了。灯草尖叫一声揪在白婵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姑娘”
白婵也有些怕,古代的房屋大,院子大,树木多,大半夜的刮风下雨确实吓人。她拉紧灯草提高音量道:“怕什么,春天打雷不正常?”
平地又是一个闷雷,俩人吓得一路狂奔,摔倒的小厮刚爬起来又被结结实实踩了回去,耳边只余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
春天刮风下雨打雷多正常啊,怕什么?
白婵就是怕啊,小时候住在农村,也是下雨打雷的天,她坐在门槛上好奇的伸手接雨,年迈的姥姥在身后喊她,让她不要坐在门口招雷。
她一点也不怕,依旧坐在门槛上,门口是大片大片的水田,同村的阿伯勤快,大下雨天的扛着锄头补田坝。她老远喊了一声,阿伯冲着她笑,回了声:“小婵啊!”
下一刻一道闪电划过,白婵亲眼看见阿伯被劈成了焦炭,吓得她病了一个月,从此她就怕打雷。
一路跑到回廊尽头,雨还在下,原本往前跑的俩人急刹车停下步子又退回到廊下。
“姑娘,要不你先在这等着,奴婢回去取伞?”
白婵还没答,她就直接冲进雨幕里,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树影间。
这个傻子!
她一个人缩在回廊下等了片刻,雨幕里有人执着昏黄的灯笼朝这边走来,风吹得光影摇晃,像是深夜里漂浮的幽灵。
万籁俱静,那点光摇摇晃晃在荡。没有听见脚步声,她谨慎的后退两步隐到木柱后,光点越来越近,能瞧见影影绰绰的一片白色衣角,一把油纸伞遮住了那人的面颊。
白婵隐隐猜到了是谁,但还是谨慎的没动,等那人走进了回廊,油纸伞抬高,一张清绝染着水汽的脸出现在面前,他朝着柱子后看来,轻声喊:“阿婵?”
平日里冷得掉渣的声音,此刻竟然平和温暖。
白婵急忙从柱子后奔出来,惊喜之余又恼道:“嫂嫂怎么来了?雨天路滑很容易摔跤的。”
祈湛一手打着伞,一手给她顺发,弹掉她发尾的雨水,轻声道:“没下雨前已经过来了,路上碰见灯草,让她先回去了。”手从发尾滑到肩头,把人护得密不透风才道:“走吧。”
闪电划过雨幕,白婵肩膀微缩,他强势不容拒绝的将人带着往前走,声音低低的,带着安抚:“往前走,别害怕。”不走怎么回到温暖的屋子。
路面很快积了水洼,白婵的手从他腰后绕过,揪着他左侧的衣裳,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小声的嘀咕:“这雷不会劈到我们吧?”这里到处都是树,嫂嫂还撑着伞,容易遭雷劈啊。
头顶传来轻笑声:“你怕什么,有高个子顶着。”
这不是个高不个高的问题,劈了你我也跑不了!
她不自觉的加快脚步,拥着她的那只手突然用力,她整个人似乎挂在了旁边人的身上,不稍片刻就到了苏合苑。站在廊下的后人还有些发蒙,看看他消瘦的肩,又暗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体重。
暗自咋舌,嫂嫂怕不是个大力士吧!
廊下的风铃发出叮当当的脆响,祈湛收了伞,将伞和灯笼放在一边,拉过她,冰凉双手突然捧住她的脸揉了揉,“冻着了?”
他手心和指尖一个温度,白婵打了个机灵,连忙点头。
他蹙眉,拨开她脸颊边的湿发,又往她身上摸去,异样的感觉在心口漫延,白婵很别扭的动了一下。
“别动,看看湿没湿?”
明明都是女人,她此刻居然生出面对异性才有的羞涩感,她扭捏的轻声道:“身上没湿,就鞋湿了。”
祈湛不放心,摸了袖口,手又绕到她后背,姿势像极了恋人躲在黑暗里拥抱。
“郡主,二姑娘”
白婵下巴搁在他肩头往后看,正好对上茯苓目瞪口呆的模样,心口突然一紧,挣扎着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故意提高音量:“都说了背上没湿,就绣鞋湿,湿了。”
“茯苓,快看看嫂嫂衣裳湿了没,我,我先去找乳娘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祈湛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茯苓站在祈湛身后。
“世子!”
屋子里传来乳母的惊呼声,以及灯草焦急的喊声。祈湛转头道:“姜汤熬好了?”
茯苓点头:“水烧好了,干衣裳和姜汤也准备好了。”
祈湛重新拿起廊下的灯笼,踩着步子往屋子里走。
经过白婵厢房时,里头传来舒服的叹息声,朦胧的影子印在纸窗上,她声如银铃,抱怨道:“灯草,下次别太冲动了,我都没答应,你人就没影了”
灯草道歉的声音传来。
祈湛停在原地,侧头去看纸窗上的影子。白衣裹风,地下暗影浮动。茯苓盏着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也侧头去看。
水淌过肌肤的哗啦声,少女娇嗔的笑声,以及舒服叹慰声,这一幕极具色/欲。
茯苓转过头看向前面的人,昏光里,他眼里映着少女的影子,眼角似是沾上了院子外的春雨,执着灯笼木柄的手都不自觉收紧了。
若是这样还说不喜欢二姑娘,那就真是自欺欺人了!
啪嗒!屋子传来响动,屋外的人突然惊醒,转回目光往自己房间去。
白婵泡了热水澡,喝完姜汤人瞬间舒爽了,让乳娘取了白日买的东西,抱着往隔壁房间去。
祈湛也正好沐浴完,穿着浅色的底衣外头罩了件大氅,坐在桌子前喝着姜汤,清冷的眉眼无端染上点秾丽的艳色。
“嫂嫂,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她揽着衣裳和一大堆的小玩意进门,边走,还边掉了两个。
咚咚咚,小巧的拨浪鼓一路滚到祈湛脚下,他视线下移,弯腰捡起来,捻在双指间轻微的晃动了两下。
咚咚咚!又是一阵脆响。
“拨浪鼓。”他语气平和,唇角翘起。
白婵似是受了鼓舞,将东西一股脑堆在桌子上,“还有竹蜻蜓,小木鼠,手铃你看,孩子肯定会喜欢的。”
“你买的?”
白婵摇头,老是交代:“我碰到了你外祖母,这些是她买的,我瞧她年纪大特意送回府上了,哪想她分外热情,硬要留我用午膳,我说嫂嫂会着急的,她说给我作保,嫂嫂不会生我气”越说声音越小,话语里讨好的意思明显。
祈湛被她逗笑,“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你编的吧?”
白婵也笑,整个蹭了过去,拉着他手撒娇:“嫂——嫂,我真不是故意晚回来的,您就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饶了我吧!”
“外祖母?”
她双眼明亮澄澈,下巴搁在他掌心,眼巴巴的望着:“嗯,嫂嫂的外祖母就是我的外祖母!”
手掌顺着她下巴上移,滑到她细嫩的脸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下次有事记得让灯草送信。”
这意思是不生气了,白婵眉眼弯弯,点头应好。伸手去拿桌上的衣裳,“还买了两件衣裳,您试试能不能穿?”
他现在披着大氅,里头只穿了底衣,连布包都卸了,一试准漏馅。
“不用了,能穿。”
白婵以为他嫌麻烦,站起来就去脱他的大氅:“我帮嫂嫂穿吧,很快的,要是小了,明天拿去换。”
她手触到大氅边缘,祈湛眼眸幽暗,直接站了起来:“不用!”眉眼越发艳,耳根不自然的红了。
白婵不依不饶:“用的,用得,试一下就好。”说着靠近两步去扯他的衣裳。
嫂嫂害羞还挺有趣,白婵逗上瘾了,他退一步,她就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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