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布扎格, 探班?去年十一月,他们就在布扎格拍戏!


    商雪延点开这条微博的评论区,下面都是夸赞这个男人长得帅的, 商雪延咽了几下喉咙,给这个发帖的人发去了私信。


    【这个人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请问你是在去年的什么时候遇见的对方?】


    消息发送完, 商雪延不停地刷新,没过多久, 对方回复了他的私信。


    【十一月中旬吧】


    【他有告诉你他去做什么吗?】


    【就是我去办酒店入住的时候,对方退宿,一面之缘,其他的都不知道了】


    【请问你住的是哪家酒店?】


    对方告诉商雪延酒店名字, 在布扎格取景的时候,布扎格地广人稀,有一段时间他们是借宿在当地百姓家里的,有一段时间取景地距离县城不算太远, 大家住在县城里,十一月中旬,大家住在县城里,县城里就几家酒店,对方说的酒店名字恰好就在他酒店的旁边。


    大哥十一月去过布扎格, 他为什么要去布扎格,又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猛然间, 商雪延想起三天前, 在湖州卫视录制综艺节目时,进入棚里的时候恍然看到过一个熟悉的身形,他当时没有多想, 天下之大,一个相似的身形而已。


    商衔妄呼吸紊乱,他退出关于芮樱立的词条,在搜索框里输入周末大赢家录制帅哥。


    商雪延指腹用力地往下滑,滑了几十页都没有看到相关的内容,他换了一个词条,周末大赢家偶遇帅哥,还是滑了十几分钟都没有看到他觉得可能会看到的内容。


    一旦有了揣测,怀疑就难以磨灭,商雪延换了一个软件,输入大赢家录制现场素人帅哥几个字,他往下翻页,没翻几页,他瞳孔蓦地一缩,静默地盯着一个三天前晚上发的帖子。


    【今晚晚上去周末大赢家看现场录制,我旁边坐了一个好帅的帅哥】


    【真的太帅了,我本来是为了看汤老师去的,结果一半的时间都被我后面的帅哥迷住了】


    可能是周末大赢家,汤老师这些词都挺有人关注,帖子的回复量不少,商雪延忽略掉那些粉丝问题,只看那些他关注的回复。


    【度假轻轻:有多帅,有照片吗?】


    【没有,不好意思拍了】


    【没图没真相】


    【我给你们描述一下吧,他应该很高,坐下不显,但腿特别长,周末大赢家的位置还算宽敞,他两条腿都要把位置撑满了,目测身高在一米八八以上,且是比例非常优越的那种】


    【棚内开了空调,他没穿外套,套了一件深黑色的基础款卫衣,黑发,戴了一张V口黑色防护口罩,鼻子应该特别挺,眼睫毛非常浓密,眼睛非常好看,是那种清雅冷淡的好看】


    【不过我觉得他是场上蓝衣服的粉丝,我仔细地观察了,他的目光基本都跟随那个蓝衣服,想起来了,那个小演员叫商雪延,他也蛮帅的,商雪延玩游戏的时候,他的那个眼神就变得好宠溺,疏离都融化了,眼角稍稍弯起来】


    【中途有段时间,嘉宾们去后台换衣服,他就冷冷淡淡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对了,我坐在他右边嘛,他耳前区还有一颗小黑痣,超级性感】


    身高一米八八以上,比例极其优越,喜爱黑色,黑发挺鼻,专注于商雪延,耳前区还有一颗黑痣,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延哥,登机了,延哥。”费钰叫了商雪延好几声,商雪延都没有反应,愣愣地盯着手机,费钰手掌在商雪延肩膀上拍了一下,“延哥!”


    商雪延蓦地仰起头,视网膜里出现费钰可靠的五官,嗓音干哑,“我拍戏的时候,我大哥是不是来偷偷地看过我?”


    费钰猝不及防,“没,没有啊。”


    声音不自觉变轻,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节泛白,商雪延喉关发涩,轻声追问道:“来过几次?”


    “没,没来……来过四次。”费钰心里呜呼一声,心虚道,“商总不允许我告诉你,延哥。”


    “我录周末大赢家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来了?”


    “商总来了吗?”费钰惊诧,对上商雪延紧绷的眼神,费钰连忙道,“这我是真不知道啊,延哥,周末大赢家买票就行,但来剧组的话肯定要清楚你的行程,所以……”


    商雪延站了起来,他长得很帅,但性情开朗,爱说爱笑,费钰很少见他绷着一张脸,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他心里哀叹一声,搞不懂这兄弟两人到底搞什么东西,疾步跟了上去。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准点降落在机场,司机先把费钰送到家,再送商雪延回风韵湾,商雪延脑袋里全是一片乱麻,乱麻浸泡在沁凉的泉水里,商雪延耗尽心思的打捞,找不到乱麻的头。


    心跳杂乱失序,更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衔妄,你回来了?”商衔妄挺拔的身躯出现在客厅里,在客厅落地窗外看窗外小雨的王姨问道,“要吃宵夜吗?”


    商雪延今天加班,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不吃了,阿延在哪里?”商衔妄把羊毛大衣搭在手臂上,问道。


    “回来之后就上楼了,可能在外面玩了几天,今天有点累吧。”


    “我上去看看。”乘坐电梯来到二楼,商雪延的房门半掩,商衔妄指骨落在门扉上,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听到商雪延的声音,商衔妄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延,怎么了?”混沌中,熟悉的、自带点磁性的男低音在商雪延的耳边响起,商雪延猝不及防,顿时被吓了一跳,虚虚握在掌心的手机“哐当”一声,摔落在地。


    商雪延回神,工学椅轮子在木地板上摩擦,他弯腰想去捡起来,商衔妄快了一步,弯腰低头,大手先一步捡起了手机,笑道:“在想什……”


    眼神不经意碰触商雪延手机上没熄灭的页面,嗓音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网友发的微博,内容是她在布扎格探班时遇见了一个帅哥,下面是一张偷拍的图片,侧脸,略糊。


    商雪延猛地把手机从商衔妄手里抢了过来,掌心紧紧地攥着手机,商雪延语速飞快道:“我,我下楼喝水。”


    并不渴,商雪延打开冰箱,没有挑选,随便拿了一瓶饮料,他身体斜斜地倚靠硬沉的冰箱,刺激苦涩的液体流入喉管,进入体内,商雪延把一罐啤酒缓慢地喝完,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慢吞吞地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已经没有商衔妄的身影了,商雪延身体呈大字形摔在柔软的床上,床垫微微陷进去,商雪延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商雪延下楼的时间要晚一些,商衔妄已经出门上班了,商雪延给大金开了机,小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脚边。


    商雪延站在阳台上,二月底的寒风冰冷刺骨,商雪延本性勇敢,退缩和逃避从来不是他人生的主旋律,遇见山则攀,遇见海就淌。


    他冷静,镇定把浸泡在湖水里的乱麻一根一根地梳理,直到手掌被寒风冻得通红,商雪延扬了扬唇,回到了房间。


    黄昏,商衔妄下班后,准时到家了,商雪延把剧本扔在一旁,对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哥,你回来了。”


    虽然马上就要三月了,但农历才刚过新年不久,今日天气阴沉,落地窗外天色昏溟,树枝乱晃,似乎随时会有狂风暴雨欺压而下。


    商衔妄的眼神定在商雪延的身上,“嗯。”


    “那洗手吃饭吧,王姨都把晚饭做好了。”


    吃完晚饭后,王姨去厨房洗碗,商衔妄回到了房间,他洗澡换衣服,商雪延坐在客厅厚密的毛毯上,挑选今晚打算看的电影。


    不多时,商衔妄下楼来了,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家居服,布料柔软宽松,踩着深灰色的基础款拖鞋,脚步轻缓地走到商雪延的身旁,在他旁边的沙发落坐。


    “今晚看这个吧,是个喜剧片。”商雪延和商衔妄都在家的晚上,一般是两人的家庭时间,有时候两人会去遛狗,大金已经收获了小区住户惊讶的眼神,商雪延有时把它带到公园里,公园里人多熙攘,小朋友多,大金总是很受欢迎。


    不过有时候,商雪延享受两人一狗的在小区里的静谧,或者一起打游戏,抑或者,商雪延看剧本,商衔妄用iPad看报告看论文看文件,并不一定规定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待在一个空间里,抬头就能看见彼此。


    “这是国外刚上流媒体的一个电影,据说挺搞笑的。”商雪延点击播放。


    “嗯。”


    电影刚开始,就是打斗追击的画面,商雪延视线落在电子屏幕上,过了片刻,他眼睫往下一落,碰过下眼睑,微微侧身仰头,视线落在身后的商衔妄身上。


    商衔妄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搁在皮质沙发上的指腹蜷缩,他喉头很用力地滚了滚,视线收回,垂下,浓密的眼睫无法控制地颤抖,眼神虚虚地和商雪延过了一下。


    像是一片雪花碰触天空翱翔的大雁,相遇转瞬即逝,大雁往恒定的方向展翅,雪花直直地坠落地面。


    商雪延心跳噗通噗通乱了起来,他神色宁静地笑了一下,转过头,盯着电视机屏幕里热热闹闹的画面。


    商雪延喜欢坐在地毯上,商衔妄则总是坐在沙发上,正常的情况下,商雪延盘腿坐着的地方总是离他很近,有时候脊背会不小心碰触他的大腿,而他也总不在意,甚至直接靠着,亲密、熟稔、信任、依赖。


    今日两人的距离不算远,半臂的距离,但就算商雪延不经意地往后靠,也不会碰到他的小腿,只会碰到沙发边缘。


    有一种被握住喉咙的窒息感,可是那只握住喉咙无形的手并不是肆无忌惮地收紧力气,他残忍地维持在一个让人窒息痛苦却不会死亡的程度,让人长久地感受那种呼吸不过来的痛苦。


    人类善于忍耐,终于麻木,但痛苦并不会因为亘久的习惯消失,它会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出现,刺挠的肉/体鲜血淋漓,无措也迷茫。


    电影到了尾声,商雪延再次转过头来,他语气一如既往,“这个电影一点都不好看,有点名不副实了。”


    “嗯。”


    商雪延握了下拳,是一个给自己鼓励的方式,“我搬出去住吧。”时间的确是治愈一切并非□□疾病的良药,刚开始来到千年后,他怀念大安的每一个人,想到他们心口酸涩,现在想到父母,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那股酸涩少了许多,更多的是平静的思念。


    或许,大哥还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


    握在他脖子上那只无形的手缓慢地收紧了,口腔里冒出腥甜的气息,但因为习惯了身、体是痛苦的容器,他看起来自然且轻柔地问出了一句话,“为什么?”


    商雪延打起精神,尽可能让气氛显得轻松而悠闲,“就很多人长大了都会自己住啊。”


    “阿延,还是觉得恶心了吧。”商衔妄指尖在颤抖,传递到手臂,手臂一同颤抖,他把颤抖的手藏在身后,他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下颌线不似平时自然地舒展,绷的极紧,像是拉满了的弦,随时会崩裂,“阿延,我不敢怀有任何的奢求,我只做你哥哥。”


    他轻轻地问他,眼里有克制的哀伤,“可是,你连做哥哥的权利都不给我了吗?”


    他像是在暴雪里穿着一件难以蔽体的薄衫,艰难地张开嘴唇,每一个字,都有刺骨的暴雪残忍地灌入的脆弱的喉腔,耗尽全力才能发出声响。


    商雪延心脏的位置像是迎来了一张粗粝的砂纸,密不透风且贴合地裹着它,脆弱的心脏每一次跳动时,就会被粗粝的砂纸暴躁地磨蹭,疼的商雪延呼吸不过来了。


    大哥怎么可以这么难受?


    商雪延打开了房间的落地窗,呼啸的冷风刮进来,外面在噼里啪啦地下雨,把枯败的树枝砸的痛不欲生,冰冷的风雨刮进的原本温暖的房间里,商雪延关掉了窗户,粗暴地拉开椅子,颓然坐下。


    我从来没有任何奢求,只是做你的哥哥。


    一想到这里,像是一只冰冷的铁手残忍地捂住了他的口鼻,呼吸不畅,疼痛从鼻腔和口腔传递到心脏,蔓延到全身的血液。


    应该怎么办?商雪延忽然想到,从小到大,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但凡他想要的他都会不遗余力地送到他面前来,商雪延腾地起身,不就是喜欢了一个男人吗?那个男人恰好又是他的弟弟,这是什么罪恶深重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也就是他大哥克己复礼,渊清玉絜,才会觉得难受,只是,他又喜欢大哥吗?不是家人式的喜欢,除了依恋、亲昵、信任之外,还有情人样的喜欢,愿意和他接吻,接受唯一性,强烈的排他性和浓厚的占有欲。


    商雪延猛地往前走了两步,脚步骤然僵住,眼神呆滞地退后了两步,跌坐回椅子上。


    他们之间不只是喜欢不喜欢,他们还是兄弟,是亲人,父母泉下有灵,会死不瞑目吗?


    脑袋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敢于面对不是商雪延人生信条,而是他天性里的本能,他想要有一个办法完美地处理这件事,可他已经彻底混乱了,大脑被无数个念头充斥,他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了。


    而以前出现这种事的时候,他都可以找大哥。


    商雪延很烦,他去卫生间洗了手,换了衣服,上床躺下,他失眠了,心脏的位置空洞洞的,像是破了一个如何也修补不好的洞,大哥现在在想什么?也会和他一样辗转反侧吗?


    商雪延拉高被子捂住口鼻,下一瞬,又把被子扯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翌日是星期六,商雪延离开房间的时候,商衔妄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很早就出发去公司里加班了,窗外还在下小雨,商雪延来到负一楼的运动室,他把商衔妄的跑步机速度开到最大,直到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商雪延精疲力尽地回到房间。


    “砰”“砰”敲门声响了起来,商雪延下反应站起来开门,走了两步,动作忽然变缓,王姨的敲门声一般都要重一点,还会叫雪延,这样不疾不徐,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属于商衔妄。


    喉结在脖颈上滑动了两下,商雪延定了定神,缓步走到门口,拉开了没上锁的房门。


    他不太敢直接抬眼看商衔妄,有点害怕看到昨天晚上一样的表情,他的目光先落在商衔妄的脖颈之下,他穿着一件一片领的棉麻衬衫,衬衫领口半掩住嶙峋洁白的锁骨,往上是凸起的喉结。


    “阿延。”


    商雪延握了下拳,微微抬起视线,商衔妄头发打理得整齐柔顺,嘴唇上方不见半点胡茬,唇色浅淡,但整个人瑶阶玉树,身姿挺拔,像是他最熟悉的那个大哥,矜贵清雅,总是端方得体的大家公子。


    商衔妄笑了一下,“昨晚是我有点失态了。”


    “阿延,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觉得开心。”


    他嗓音含笑,像是在说今晚去哪里吃晚饭,最寻常的语气,还带着点轻松的无奈,“不过搬出去了,也别忘了你哥这个孤家寡人,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


    “你喜欢哪里的房子?别墅还是大平……”


    “我不搬出去了。”


    “靠山还是闹……”商衔妄嗓音戛然而止。


    “我不搬出去了。”商雪延再次打断商衔妄话,语气混乱道,“昨晚乱说的,你打算给把我撵出去,真的?好了好了,你先出去,我要去洗澡了。运动了刚刚。”


    他推了推商衔妄的胸膛,棉麻衬衫下的肌肉柔韧,他没有彻底把商衔妄推走,当着他的面关上房门,只是把人往后推开一步,门也没关,返回到屋内。


    匆匆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了浴室,商雪延的脑门用力地往墙上磕了两下,第二下的时候,疼痛感从脑门传来,商雪延停止了自己纾解内心烦躁憋闷的动作,手掌撑在脑门上。


    草!


    搬出去他烦,不搬出去他也好烦,人类为什么要有爱情这种玩意儿?他真想把爱情这狗屁东掰下来嚼碎了吃掉。


    在洗手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商雪延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用毛巾擦了两下湿漉漉的头发,离开洗手间,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扔在书桌上的手机嗡嗡嗡地振动了起来。


    沈铃打了电话过来,商雪延这才发现,在他在洗手间出神的半个小时里,沈铃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了。


    “铃姐,有什么事吗?”商雪延问。


    沈铃:“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和陈明云都上热搜了,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狗仔都曝光你们俩的恋情了。”


    商雪延:“哈?”


    沈铃:“你看热搜。”


    商雪延摸过一旁的平板,点开热搜,首当其冲的第一条就是陈明云恋情,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第二个热搜是陈明云,商雪延,两个名字并列。


    商雪延拧着眉点进去热搜词条,看到狗仔拍摄的一段视频,说两人当街热吻,举止亲密地步入酒店,疑似恋情曝光。


    商雪延:“我没谈恋爱,那是狗仔瞎编的。”


    “那视频怎么回事?”


    “前两天我在湖州玩,冯一溪恰好也在湖州,陈明云恰好也在,我们仨就一起吃了顿饭而已,那家酒店的顶楼是餐厅。”


    商雪延其实没什么名气,去年他拍摄紫刀月的时候,剧组宣传,他一段飞身上马的视频上了热搜,长了几万粉丝,加上他断断续续播了几部出场不超过十分钟的龙套角色,去年一年,涨粉不超过二十万,在娱乐圈还是算个十多线。


    他的恋情曝光上不了热搜,但是陈明云在娱乐圈小有名气,她的恋情曝光肯定能引起关注。


    “那你们接吻是怎么回事?”沈铃追问。


    “没有接吻,是狗仔拍摄角度的问题。”


    沈铃松了口气,“行,既然你没和她恋爱,那我联系她的公司,出一个澄清公告。”


    刚挂断沈铃的电话,商雪延看见三人小群里不停地有人@他,是王先滔和沈梦鲲,问他女朋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会背着兄弟偷偷谈恋爱了吧?


    王先滔:【你谈恋爱了,我们大哥怎么办?】


    大哥?


    商雪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疾步离开房间,来到斜对门,他敲了几下房门,没人答应,商雪延刚把房门推开,商衔妄刚好现在门口,手臂微微前伸,似乎正打算给他开门。


    商雪延的脑袋瞬间冷静了下来,“大哥,你看热搜了吗?”


    他和陈明云恋情的新闻上热搜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太短了,他大哥不一定注意到。


    “你看到热搜了吗?”


    “热搜?”商衔妄唇色浅淡,短密的眼睫缓慢地颤了两下,他嘴唇扯起一个弧度,尽可能以一个兄长的态度组织措辞,“阿延,你谈恋爱了?怎么都没听你提起……”


    “我没谈恋爱。”商雪延语速飞快地解释道,“都是狗仔乱写,那天晚上,是我,冯一溪,还有陈明云三个人一起在酒店顶楼的空中餐厅吃晚饭,至于什么亲吻,完全就是拍摄角度的问题。”


    “再说了,你看我最近在家里的表现,我像谈恋爱的人吗?我有给哪个女生打过电话发过微信吗?”生怕商衔妄还有怀疑,商雪延噼里啪啦地说了很长一串。


    商雪延望着商衔妄,湿润的额发搭在额侧。


    商衔妄也回望着商雪延。


    四目相对,莫名其妙的,商雪延的眼睫毛也快速地抖动两下,握紧长T的袖口。


    “可是早晚还是要交女朋友吧?”商衔妄平静地说。


    商雪延嘴唇快速动了两下,声音没有发出来。


    “阿延。”在持久而专注地注视后,商衔妄嗓音沙哑地道,“还是搬出去住吧。”


    商衔妄不太能回想起半个小时前,看到热搜的具体的反应,但他模糊隐约地记得自己的心理状态。


    他长时间地告诫自己,不可能有以后的,他是他的兄长,兄弟乱/伦,兄弟相/奸,阿延不可能愿意的,何况他喜欢的是女孩子,做阿延的哥哥就很满足了。


    可是真当商雪延有恋爱对象的事情爆出来,商衔妄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


    看到两人的亲吻视频,那一瞬间,他甚至冒出了一个极其阴暗疯癫的念头,上天入地,没有人比他更爱商雪延了,为什么他不可以,要彻底地拥有他,并非一件他做不到的事。


    商衔妄青筋暴动,牙关紧咬,血液倒流,为那个念头激动亢奋。


    直到此时此刻,商雪延站在自己面前,解释自己他没有对象,接吻不过是一个借位的误会。


    商衔妄的冷静才不是强撑的冷静,一片轻飘飘的纸落下来,就会打破他看起来很理智正常的表相。


    血液微凉,脑海里浮现一些别的东西,如果那样做了,阿延还会开心吗?他还会信任自己,依赖自己,把自己当作他最重要的家人吗?


    在异世数年,没有重逢的时候,商衔妄的奢念只是乞求梦中见自己的心上人一面,相逢的这一年,上百个日日夜夜的相处,他鲜活明亮地出现在身旁,欲望膨胀,梦里相会的念头已经彻底不能满足他了。


    “阿延,我现在应该离你远一点。”商衔妄藏在衣袖里的手臂细微地颤抖着,他语气轻飘飘地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说:[可怜][可怜]


    第42章


    商雪延在十几套房子里, 随便挑了一套,是市中心的大平层,位置繁华, 硕大的落地窗外,是京市的璀璨的江景。


    一周后, 商雪延正式搬家, 搬家那天,商衔妄开车送他过去, 迈巴赫停在地下车库里,商衔妄扭过脸。


    商雪延低头解安全带,手指落在金属系扣上,解了好几下, 系扣才解开。


    他用力抿了抿嘴唇,转过身,语调轻松,“我下车了。”


    “嗯。”


    商雪延推开车门, 这时候,商衔妄忽然叫了他一声,商雪延屁股稳当当地落回副驾驶,侧过脸来。


    刚刚开车的时候商雪延开了一点窗,寒风将他额头的两缕碎发吹得乱糟糟, 商衔妄手臂往前伸出去一点,又蓦地收回, “头发有点乱了。”


    商雪延不在意地伸手, 随意抚了抚。


    “如果哪里住的不舒服,发消息告诉我。”商衔妄叮嘱,用一个哥哥关心弟弟的态度, 闲适道:“阿延,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住的不舒服发消息给你,那住的很舒服就不用发消息了吗?


    商雪延吸了一口地下车库阴郁的空气,眼皮轻而快地抖动,他牙齿在下嘴唇一咬,抬起头,和商衔妄在狭小的车舱里对视,他看商雪延的时候,眼神没有疏离和冷淡,像是冬日的温泉水,温和的,令人暖融融的,从来不会让商雪延感受到任何的不舒服。


    商雪延视线漫长地和他对视。


    “大哥。”


    “阿延。”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清亮干脆的少年音和低沉略带磁性的青年音同时响了起来,那么的心有灵犀,好像是两个人灵魂在同一个瞬间感受到了对方,频率共颤,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商雪延心弦被一条细细的青苗抚动了一下。


    “我下车了。”商雪延轻声说。


    “好。”


    新房子在三十二楼,附近没有特别高的建筑,一整面玻璃墙对出去是碧绿流淌的江水,商雪延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关掉了窗帘,他想,他还是更喜欢住最高三层楼的房子。


    他什么时候才能搬回去?他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做兄弟吗?


    整整三天,商衔妄都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微信上的问候也很简短,商雪延一头浆糊,商雪延手指落在输入框里,过了片刻,又摁灭了屏幕。


    他想用时间修剪他们感情里不应该存在的枝丫,他是不是也应该少联系他一点?


    第四天整天没有收到商衔妄的消息后,商雪延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延儿,你怎么了?”会所的包厢里,商雪延端起一杯颜色绚烂的鸡尾酒,仰头灌了一大杯,二话不说,又去拿第二杯,眼看他要去端第三杯的时候,王先滔忙不迭拦住他的动作,“你知不知道你的酒量啊,再多喝一点你就醉了!”


    劝完这个,他见旁边的沈梦琨也又端起了一杯酒,他连忙又抢走了他的酒杯,“靠,琨儿,你以为你的酒量比延儿好很多吗?”


    他眯眼,盯着两个神色恹恹的好友,“你俩怎么了?正月都还没过完呢,不应该喜气洋洋迎新年吗?”


    商雪延弯腰,伸长手,又去拿茶几上的鸡尾酒。


    王先滔再次把装满液体的高脚杯从商雪延手里抢走,“怎么了,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兄弟我开导开导你。”


    商雪延嘴唇张合。


    王先滔睁大眼睛,十分可靠地看着他。


    商雪延眼睫垂下,用力抿了一下嘴唇,“我……有个人喜欢我。”


    王先滔诧异,“你为这种事烦?你难道没被人喜欢过吗?延儿,要对我们的长相自信……”


    声音戛然而止,商雪延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连帽骷髅头的卫衣,同色系运动裤,扔在沙发旁边的羽绒服,也是冷酷的黑色。


    帅是很帅,但心情也着实沉闷,见面到现在,就没见他笑过,大帅哥不乏爱慕者,但能让兄弟这么心烦意乱的,王先滔心脏激烈地跳动了两下,一个猜测蓦然浮现,他声音很轻地问道:“不会是大哥吧?”


    商雪延看着他。


    “草,大哥挑明了?”


    商雪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先滔叹了口气,“算了,这也不重要,反正你是直男。”


    伸手拿过一杯距离商雪延老远的鸡尾酒,王先滔把酒杯递给他,“来,你再喝一杯吧。”


    商雪延抬手,一饮而尽。


    “哎呀,琨儿,你又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王先滔又急急忙忙地去安慰他,“出什么事了?”


    沈梦琨吸了吸鼻子,他长的白,狗狗眼,看起来倒是十分可怜,他哽咽道:“诗,诗雨交男朋友了。”


    “章诗雨?”王先滔从记忆里抽出一个人来。


    “草,你还喜欢她呢?”


    “我就是有点后悔,其实去年我就不应该想那么多,我喜欢她,她喜欢我,不就应该在一起吗?说不准我们俩会是好结局呢?想那么多干什么?”沈梦琨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王先滔抱着他,递给他一张纸巾,嫌弃地帮他擦了擦鼻涕,“说明她不是你的正缘,别哭了。”


    商雪延怔怔地,“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就应该在一起吗?”


    王先滔把沈梦琨擦鼻涕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扭过头来说道,“人总是会美化自己没有选择的那条路,如果当时他们俩谈恋爱了,他现在哭的可能就是我们不应该在一起了。”


    商雪延从来没有觉得人生这么复杂过,有些事不是想解决就能解决,有些事不是想处理就能处理得好。


    他猛地站了起来。


    “你要干吗?延儿?”


    “打球,去运动。”


    会馆上面就有个运动馆,保龄球,桌球,篮球,网球等等应有尽有。


    商雪延没有玩自己最喜欢的篮球,径直去了保龄球所在的位置。


    “你打过吗?”


    “今天之后就打过了。”


    商雪延拿起一颗保龄球,沈梦琨见状,撑起了精神,难受是没用的,何况他还有妹妹需要他照顾,他跟在商雪延身后去拿了一颗保龄球,直起身体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台球场旁边传来一道隐约有点熟悉的嗓音,“程总,你好厉害。”


    沈梦琨微肿的眼睛瞪大,转过头,看了两眼,赶紧道:“延儿,滔儿,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江蓝啊?”


    听到熟悉的名字,商雪延朝沈梦琨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台球桌旁,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眼睛很大,穿着一件荷叶袖的白衬衫,倚靠在一个其貌不扬的高胖男人身旁,男人手腕上戴着浮夸的劳力士,五根手指又短又粗,握着球杆。


    距离有点远,商雪延听不到江蓝说了什么,但能看到江蓝对那个胖男人说话的神色温温柔柔的,十分讨好。


    那个胖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旁边围着的几个男人都看向江蓝,眼神淫邪。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胖男人直接把手伸进了江蓝的裤腰里,在他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真是江蓝。”王先滔说,“他现在怎么这样了?不过他也真是不挑啊,姓陆那个渣滓虽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脸还是挺不错的,这个,又丑又油腻。”


    王先滔也认识江蓝,想当初延儿没被大哥认回豪门的时候,江蓝被陆寒力捧,多么趾高气扬,和人家女演员演亲热戏还嫌对方长得丑,不想和人家接吻呢。


    现在对着一头猪,居然也能下得去嘴了吗?


    江蓝似乎也察觉到这边的目光了,他把头转过来,看见不远处望着他的三人时,脸色瞬间苍白。


    商雪延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他视线移开,对沈梦琨和王先滔道:“比赛吗?”


    “那延儿你肯定要输了,我保龄球玩得挺好的。”王先滔立刻说道。


    三个人比了几轮,商雪延把把都输,王先滔故意放水,可商雪延太菜了,一个白色球瓶都砸不进去,心知对方心不在打球上,沈梦琨哭的惨,但哭完就算了,他和章诗雨的感情还简单一点,可商衔妄和延儿,不仅是男人,还是兄弟。


    商雪延弯腰,盯着尽头的球瓶,往前一扔,保龄球稳稳地砸在白色球瓶的身上,球瓶落进去。


    “厉害啊,就知道我们延儿是武状元下方,全都砸进去了。”王先滔捧场道。


    商雪延扯了扯唇角,“我去趟洗手间。”


    商雪延去洗手间上完厕所,拧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脚步声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商融,你在看不起我吗?你也觉得我自甘下贱吗?”


    十根手指头相互摩挲,确定洗干净后,商雪延没看莫名其妙跟上来的江蓝,关掉水龙头,抽出一张纸巾,垂下头,把手指手背掌心的水珠擦拭干净。


    侧身,用过的纸巾稳稳地落入脏纸篓里,商雪延抬脚离开,江蓝却被他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商衔妄根本就没有一个亲弟弟,他的爷爷也没有多出一个孙子,其实你是他的情人吧,兄弟不过是你们的遮羞布!”


    江蓝的眼神淬了毒一般,“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你不过是现在春风得意罢了,你以为商衔妄是个什么好东西吗?你知道他怎么对待自己的合作伙伴的吗?有人和他抢市场,他逼的人家家破人亡,自己的亲弟弟都送进监狱,听说他爷爷现在都不愿意认他,对了他还克父可母,早晚要被人家弄……”


    草!


    商雪延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掐住江蓝的脖子,眉眼像是裹了一层尖冰一样冷,“再让我听到你诅咒商衔妄,信不信我让你现在的生活都过不下去?”


    江蓝双手用力攥着商雪延的手腕,笑声沙哑难听,“你不是直男吗?怎么?商衔妄把你在床上艹爽了?”


    商雪延厌恶地把江蓝推远,江蓝靠在冰冷墙壁上,身体缓慢地往下滑,商雪延觉得自己简直是有病,才和已经疯癫了的江蓝计较。


    商雪延转身离开,江蓝脸上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他摸了摸自己领口的针孔摄像机,癫狂地笑了笑。


    “延儿,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王先滔正准备去找他。


    “遇见江蓝了。”


    “他没做什么吧?”沈梦琨担忧道。


    “他能做什么?只能说几句难听话。”


    王先滔说:“延儿,我刚刚打听了一下江蓝,毕竟天丽是一个大公司,江蓝怎么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但他简直是罪有应得。”王先滔扫视了一圈,压低声音说,“陆寒倒台后,天丽换了一个正派的领导,他安安分分的,应该能演到一些男配角,好好磨炼演技,未必不能出头,但他给一个投资商当小三,被正房太太抓住了,那件事闹得很大,据说正房还拍到了视频。”


    “有这样的把柄在,圈里没人愿意再找他拍戏了,天丽直接和他解约,他现在索性给人当情人玩了,啧啧,我们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王先滔说,“你以前把他当朋友,他恩将仇报,现在我们过的不错,他混成那个样子,说不准心里怎么怨恨我们呢。”


    “行了,我知道了。”商雪延说,“我不想玩了,我先回去了。”


    黑色汽车停在地下车库里,商雪延乘坐电梯来到三十二楼,电梯门打开,他输入大门的指纹,大门打开的时候,玄关上的顶灯自动点亮,商雪延说了句打开全屋灯光。


    全屋灯光缓缓地在他视野里点亮,商雪延换了鞋走进去,骤然觉得一百多平的房子大到他心空,他在沙发上坐下,身体后仰,眼睛闭上。


    陡然间,他眼睛忽然睁开了,朝着趴在电视机墙角的机械狗叫了一声大金。


    大金依旧一动不动地保持原来的姿势。


    商雪延眉头拧了下,快步走了过去,重新对大金开关机,然而关机开机之后,大金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商雪延检查大金的电量,满格电量,他重新选择了一遍程序,大金仍然一动不动,神色呆滞,像是丧失了灵魂,回归它了无生机的钢铁本身。


    商雪延又把所有能按的键都按了一遍,大金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反馈。


    商雪延深吸了口气,手指颤抖地摸出手机,电话接通的那一瞬,商雪延的嗓音有些发哑,“哥,大金没反应了。”


    “大金没反应了?”商衔妄立刻从办公椅前站了起来,匆匆往外走,走了两步,折身拿起外套,“怎么回事?”


    “就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我重新启动程序,它没有反应,电量也是满格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动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着急,商衔妄匆匆按下电梯,又镇定地安抚道:“不着急,我马上过来。”


    半个小时后,商衔妄抵达商雪延现在住的地方,一进门,他的心脏就像是被冰刀刺了一下,商雪延鼻头红红的,蹲在角落里,眼神无助,茫然地朝他看了过来,旁边是一动不动的大金。


    商衔妄大步走过去,下意识想要朝他伸出双臂,下一刻又猛地收回,“没事的,阿延。”


    他开始检查大金的身体,“它是什么时候不对的?”


    商雪延吸了吸鼻子,“我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它还送我到门口,晚上回来就没有反应了。”


    操作页面的确不能让大金有反应,商衔妄进入了代码页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数字跳出来,商雪延一个字都看不懂,他低低地问,“能修好吗?”


    “当然能。”商衔妄斩钉截铁道,“我不行还有专业的工程师,阿延,你不要担心。”


    话音说完,一直cos死尸的大金忽然中气十足地叫了两声,冲着商衔妄激动地摇晃了它银白色的机械尾巴,它智能性很高,因为程序设定里商雪延和商衔妄都是他的主人,好几天没有看到商衔妄了,他当然会十分开心。


    商雪延眼睛眨了几下,扭过脸,看向商衔妄。


    商衔妄退出开发者页面,对商雪延解释道:“它是后台有个程序运行错误了,现在已经……”


    话说到了一半,商衔妄抬起头,看见商雪延明亮的眼神,泛红的眼尾,他恍然间意识到他距离商雪延很近,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早就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哪怕是在两个人关系简单的以前,也很少有过这样的近距离。


    大金扑在商雪延的膝上,它金属狗爪要比一般的狗爪重一些,激动地朝商雪延吠叫,“汪,汪汪汪!”


    又侧头看商衔妄。


    “大哥,大金好开心……”商雪延笑着侧过头,商衔妄目光专注,深邃,静谧,商雪延握着大金机械腿的力道猛然加重。


    他眼皮颤动,骤然记起一件事,他们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亲人关系了。


    两人距离很近,西装裤的面料微不可察地摩擦着同色系的运动裤,商衔妄起身,运动裤随着西装裤的动作,稍稍一荡,而后随着对方后退,站立,布料上那一点微漾的痕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商雪延盯着裤腿消失的痕迹,抱着恢复正常的大金,站了起来。


    大金喜悦的犬叫声回荡在两人的耳边。


    “我……”商衔妄开口。


    “我浴室的花洒坏了。”商雪延忽然说。


    “浴室里的花洒坏了?”


    “嗯,昨晚洗澡的时候,它水流一会儿很大,一会儿很小。”


    “我去看看。”


    这套房子是商衔妄亲自布置的,家具陈设也是他亲自挑选,不需要商雪延带路,他熟门熟路地走进主卧,没有随意地乱看,他径直走进主卧的洗手间。


    他摘下银灰色的花洒,先放水,花洒出来很小的一注水流,拇指粗细,然后陡然间,一大股水流喷出来,商衔妄一时不察,衬衫都打湿了一半。


    “阿延,你先去把水阀关掉。”


    “好。”


    商雪延关掉水阀回到主卧的浴室,商衔妄已经拿出了工具箱,他湿漉漉的袖口往上折了两圈,露出小臂,正在用螺丝刀拧开花洒,检查花洒的问题。


    商雪延站在浴室的门口,看着商衔妄。


    因为用力,他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紧绷,但因为本身不是暴凸夸张的肌肉,只在手臂上隆起一点漂亮的弧度,他手指修长匀称,本来是漂亮文雅的一双手,也因为发力的缘故,青筋凸显,手指和掌腹连接的部位,泛着醒目的粉色。


    商雪延目光上抬,又落在他流畅的下颌线上,一个念头头次这么鲜明地浮现在脑海里。


    他大哥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他再过几个月就要二十九了,这个年龄,放在大安朝,早就为人夫,为人父,而哪怕是在崇尚晚婚晚育的现代,二十八/九的年龄大概率也有了正在交往的对象。


    而他大哥没有交往对象是因为喜欢他,他并不是没有爱欲和情欲,只是这个欲望凝在了他身上。


    脑袋里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商雪延腾的一声,从脚趾热到了脸颊,他大哥喜欢他,不是兄弟式的喜欢,分享琐事,承担彼此的快乐和不虞,给对方依靠和支撑,还包括情人间的亲吻,耳鬓厮磨,唯一性和排他性。


    “阿延,是阀芯松动了。”商衔妄找出了花洒水流时大时小的原因,“我把它拧紧了,你去把水阀打开。”


    “哦。”商雪延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转身离开,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甩了甩脑袋,抛弃那些令他心烦意乱的念头,打开总水阀,回到浴室门口。


    商衔妄再次打开花洒,这一次,花洒喷出了均匀而大小合适的水流,商衔妄切换其他水流模式,也都没有任何障碍,“修好了。”


    商雪延:“你衣服湿了,我给你找一身干衣服。”


    商雪延身高比商衔妄只矮三四厘米,很多衣服都可以混穿,只是他衣柜里没什么衬衫,他给商衔妄拿了一件米白色的卫衣。


    商衔妄接过衣服的时候,两个人指腹不小心碰撞,一瞬间,细小的电流从商雪延的指腹上窜起来,经过手臂,来到神经末梢,带来一股强烈的酥麻感,身体敏感的想要颤抖。


    他看向商衔妄,商衔妄垂眸,盯着手指指腹,指腹轻轻摩挲。


    他抬起头,两个人目光接触,眼睛里都闪过一点压抑的,克制的,但藏不住的情绪,商衔妄喉结不受控地滚动,攥紧卫衣,手背上青筋微微浮出。


    “你,你换衣服吧。”鼓噪的心跳声回荡在耳旁,商雪延眼神闪移了一下。


    他把空间留给商衔妄,大金看看离开的商雪延,又看看旁边的商衔妄,留在了商衔妄的身旁。


    两分钟后,商衔妄换好衣服走出来,“阿延,我……”


    顿了顿,说道,“我有点渴了。”


    商雪延紧绷的情绪微微松懈,他问商衔妄要喝什么,商衔妄说水,商雪延递给他一瓶瓶装水。


    递水之前,下意识把瓶装水拧松。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大哥都有这个习惯,在给对方递瓶装水或者饮料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拧松瓶盖。


    这就是亲人之间耳濡目染养成的小习惯吗?


    商雪延伸手,商衔妄也伸出手,商衔妄手指修长,指骨并不突出,和他相比,商雪延的手指匀称,指骨稍微突出,关节泛着健康自然的淡粉色。


    商雪延松开手。


    商衔妄握住瓶身,手指下滑,滑到商雪延刚刚握住的部位,手掌收紧。


    商雪延心脏剧烈地跳动一声。


    商衔妄仰起头,喝了几口水,他手掌握紧瓶装水的瓶身,低低地说:“阿延,我回去了。”


    “那我送你下楼。”


    “好。”


    虽然电梯一共要下降三十二层,但是它运行速度很快,两个人在一个密闭空间里站立没有超过二十秒,叮一声,电梯门从中间朝两侧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电梯。


    商衔妄找到迈巴赫的停车地点,扭过头,商雪延双手插在薄款羽绒服的衣兜里,微风吹拂,漾起额头上的一缕碎发,眼尾仍旧还有点红,黑眸不是那么明亮,似乎有一点舍不得的情绪。


    是舍不得的情绪吗?


    商衔妄身体微微僵硬,下颌线绷得极紧,打开车门,利落地坐上驾驶座,“阿延,你上楼吧。”


    “嗯。”商雪延对他笑了笑。


    两个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地下室相交,像是两条不能流经地面的,潮湿汹涌的地下暗流,在一个狭窄局促的通道相逢,短暂的相遇后,又只能流向各自既定的反向。


    商衔妄先发动引擎离开。


    迈巴赫冷黑色的车身在视线里消失后,商雪延转过身,离开。


    商雪延回到房间,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此时此刻,他不觉得房子太空了,他站在客厅,脑海里浮现商衔妄蹲在墙角落里,维修大金的画面,眼神认真,动作专注。


    视线移开,看向厨房的方向,脑袋里闪过他接水的样子,低垂着黑密的眼睫,伸出一只干燥漂亮的手。


    回到房间,商雪延看见商衔妄扔在脏衣篓里的白衬衫,脑海里浮现他白衬衫胸口被打湿的画面,有点微透,勾勒出一点流畅漂亮的轮廓来。


    大哥在床上发力的时候胸肌会很明显吗?


    商雪延脑袋里轰隆一声,脸色变得通红——


    作者有话说:更到十万字了,好困,还有两章谈恋爱,么么,谢谢支持。


    第43章


    他大叫一声大金。


    在客厅里玩玩具的大金立刻奔跑进卧室, 仰着头冲着商雪延吠叫,商雪延色厉内荏地骂它,“都怪你, 都是你的错。”


    机械狗不动,机械狗委屈, “汪, 汪汪。”


    接下来两天,沈梦鲲去拍戏了, 王先滔还没拍戏,每天都来他家里报到,摸他的狗,第三天, 商雪延忍无可忍地把人撵走了,他都没失恋,有什么好担心的。


    躺在沙发上,懒散的刷着手机, 在看到一个福利院的公益广告时,商雪延穿好了衣服,马上车钥匙出了门。


    若县是距离京市几百公里外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县城,县城中心的地方高楼大厦,开出两三公里, 抵达县城边缘,道路有些坑坑洼洼, 两侧的老楼墙面斑驳, 贴上去的宣传广告被人撕下,又贴了新的上去,形成一层撕不干净的脏白色痕迹。


    奔驰又往前开了一段公路, 视线里浮现一栋两层小楼的建筑时,商雪延停下刹车。


    靠,他来这里做什么?


    是因为心烦意乱,所以找了一件需要开四个小时车程的事打发时间吗?


    来都来了,商雪延没有过多犹豫,打开车门下车,一个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商融?是融融吧?”


    商雪延转过脸,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的痕迹,眼尾皱纹很深,但气色红润,精神头也不错。


    对于商融记忆里的东西,才是真的像前世的内容,不仔细去探查,什么都不清楚,有时候探查了,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路阿姨。”商雪延迟疑地叫了一声。


    “诶诶,是我。”


    见对方手里拎着两个装满了水果的大袋子,商雪延伸手接过来。


    路阿姨甩了甩酸疼的手,笑容满面道:“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小融,你长高了,也长的更俊了!真好,真好。”


    她用了两个真好来表达她的兴奋。


    “你们呢,过得怎么样?”商雪延问。


    路阿姨笑:“我们也过的挺好的,你知道吧,去年春天你不是回来过一趟吗,就那之后运气一下子变好了,宋陈蓉挪用公款,被抓去坐牢了,然后福利院换了一个新的院长,把那些对小朋友不好的护工都辞退了,现在院里的人都都挺好的。”


    “而且啊,还遇到了一个善心的大老板,每个月都会定时打一笔够我们花销,小朋友治病的善款来,我们现在过得可好了。”


    说话间,两个人走进了善康福利院不算巍峨的大铁门。


    商融对福利院的记忆并不美好,在他小一点的时候,似乎要好一点,每个月会有一些零食和糖果,大一点后,不知道是不是政府扶持或者善心捐款的力度变小了,别说零食和糖果,福利院一个月都不能吃上几回肉。


    院长严厉,护工大多严苛,辱骂挨打体罚是家常便饭,他对这里没有太多的归属感,一到能上班赚钱的年龄,就离开了福利院。


    不过,对方心里也还记得福利院可怜的孩子们,拿到片酬时,寄了不少给福利院,当然没有给院长,而是福利院里值得信任的几位阿姨。


    路阿姨就是其中一位。


    去年商雪延穿过来后,发现这也是商融的牵挂,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商衔妄。


    商融小的时候,福利院会有一些健康的弃婴,近十年,福利院就算来了健康的弃婴,用不了几个月,就会被没有生育能力的夫妻领养离开,留在福利院的,大多数都是有疾病的小孩儿。


    有一个商雪延陌生的阿姨把一个脑瘫的小朋友从房间里推出来,那个小朋友衣服干干净净,嘴巴歪斜,很缓慢地挤出含糊的几个字,那位阿姨也没有任何不耐烦,或者辱骂的征兆。


    “是融融哥哥吗?”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蓦然想起。


    商雪延转过头,是一个十来岁左右,眉目清秀的小女孩子,她兴奋地跑到商雪延的面前,随着她的动作,左侧袖管空空荡荡。


    “融融哥哥!真的是你,你好帅啊!”


    商雪延想了一下,“悠悠?”


    悠悠哼了一声,“你都不认识我了?”


    “是你长大了,变漂亮了。”


    路阿姨说:“悠悠现在可厉害了,这一年在学校里考试都是全年级第一名呢。”


    “厉害啊,路悠悠!”商雪延真佩服,他从小就没多喜欢读书,天生佩服读书好的人。


    听到路阿姨这样说,路悠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道:“那是因为现在不需要干活了,晚上也睡的暖和,只要好好读书就行,读书又不难!”


    路阿姨说:“新院长是真的疼爱这些孩子们,而且那位帮助福利院的大老板做事很周到,不是只给钱,每个月还会派人来监督检查,观察福利院小孩子们的状况。”


    路阿姨欣慰地看着福利院里孩子们,“她们现在是遇到好时候了。”


    商雪延笑了一下。


    和路阿姨聊过,他带着最熟悉的路悠悠去了附近最大的商场,给小朋友们买了一些他们能用能吃的玩具和用品,商雪延在福利院吃过晚饭,才告别大家,驱车返回京城。


    晚饭不是商雪延记忆里的稀饭配咸菜,两素一荤一汤,营养均衡,路阿姨说早餐和午餐会更丰盛一些,现在小朋友牛奶鸡蛋都吃到发腻,完全不是商融以前在福利院的样子。


    商雪延观察福利院的小孩,他们和记忆里穿的脏兮兮,皱巴巴,不合身不合温度的衣服截然不同,每一个都穿的干干净净,合适初春的温度,露在外面的双手也没有红肿生疮。


    商雪延从小就知道,事情交给商衔妄,他一定会做的很好,这是从小到大,从种种琐事开始,他给他养成的不可磨灭的印象。


    大哥不仅脑子好用,手段高,也永远值得信任和倚靠。


    但从福利院这件事看出来,大哥做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周到,不仅有善良的新院长,足够大家生活学习治病各种开销,但不会盈余太多的资助费,每个月的监督核查,确保第一时间发现福利院没有滋生新的问题,遇到重症的孩子,还可以联系某位负责人员,直接送入更上级的医院救治。


    事无巨细,方方面面。


    可是大哥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周到体贴的吗?当然不是,江合桐想多要一筐柿饼都没有。


    商雪延忽然头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了他大哥的爱,深沉的,平静的,无声的,像是冬日缓缓流淌的温泉水,安静地氤氲出白汽,恰到好处的暖流密密柔柔地包裹你,你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却永远因为它的存在,觉得舒服和自在。


    驱车返回京市的时候,商雪延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冲动,这种冲动驱使他把车开向了更熟悉的地方,然而在看到风韵湾三个熟悉的大字时,商雪延又踩下了刹车。


    他想见他,但是见到他之后呢?


    和他谈恋爱吗?


    这个恋爱一涌现在心头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弓下腰,双手攥紧方向盘,指腹因为用力,指节变得又红又亮。


    脸颊烧起来,热度从颧骨蔓延到耳根,又顺着后颈钻进衣服里,然而下一瞬,热意又倏然褪去,心脏变得冰凉。


    他们是兄弟,虽然没有血缘,但是父母朋友长辈都知道他们是兄弟,他们谈恋爱,这是兄弟□□吧?父母泉下有知,会死不瞑目吗?


    商雪延脑袋忽然锈疼,虽然这个世界里,他们那些家人并不存在了,但是不存在不代表可以磨灭他们曾有着共同父母的事实。


    而且,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吗?他的确对他产生了兄弟之外的感情,可是从来没有坚决地表达过追求他的意思,事到如今,也是远离,想要祛除掉那些兄弟外的感情。


    他是不是也觉得兄弟相爱有悖天理伦常,所以想到回到最开始?


    商雪延觉得太乱了,乱成了一摊永远也理不好的鱼线。


    第二天是周末,商雪延接到了封禹的电话,“商雪延,打球吗,好长一段时间没在球馆里看见你了。”


    商雪延:“我没住风韵湾了。”


    封禹扔球的动作一缓,“昨天我回家时候还遇到了你大哥。”


    两个小时后,距离商雪延现在居住地不远的一家篮球馆里。


    球馆里暖气不如家里给的足,大半个小时的奔跑跳跃后,少年的运动背心却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封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微微喘着粗气,“聊聊呗,怎么一回事?不会真是因为感情的事吧?”


    封禹半真半假说着,窥见商雪延陡然绷紧的躯体,封禹轻笑了一声,恍然大悟:“还真是因为那点事啊?”


    商雪延没回答,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口水。


    封禹思忖了一下,突然笑着说,“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你解决现在的问题。”


    商雪延终于偏过头瞥他一眼,“什么办法?”


    封禹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商雪延坐下。


    找到搁在一旁的手机,封禹摁亮,挑了挑眉道:“办法很简单,我给你大哥介绍几个男孩儿,等他移情别恋了,就能和你回归纯粹的兄弟情了,你也不用这么烦心,可以简单的和他做兄弟了,商雪延,你看这个怎么样?我表弟,在读书……诶,你走什么啊?”


    商雪延没有搭理他,抄起旁边的篮球,衣角扬起一个紧绷的弧度,他手臂高举朝篮球框砸进去一个稳当当的空心球。


    封禹忍不住地笑了一声。


    没去篮球场上打球,看着商雪延和其他的球友运动,午后灿烂的阳光从透明的天窗洒下来,少年脚尖发力,身体在半空中形成一条锋锐的弧线,篮球穿过篮筐的那瞬间,场上传来一片激动的叫好声。


    封禹欣赏了一会儿,摁亮手机,找到某个彼此都因为社交礼貌而交换的联系方式。


    封禹:【听说商雪延搬离了风韵湾】


    封禹:【图片】


    封禹:【刚刚在和商雪延打球】


    封禹:【挺帅的,好多人来找他要联系方式,有男有女】


    封禹:【看来离了你,人家的生活也挺多姿多彩的】


    封禹:【挺好奇过段时间,你这个挺重要的哥哥是不是就会变成无关紧要的哥哥了】


    今天是周日,商衔妄依然留在公司里加班,手机微不可查的震动传来时,恰好他注意到了,商衔妄一边盯着文件,一边摸过手机。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时,他握着控制面板的手指不受控的加重了力道。


    封禹:【啧啧,又有几个帅哥问商雪延的联系方式了,朋友又多了几个,分给商总你的时间看来又少了】


    商衔妄摁灭了手机,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熟悉的文字从视网膜里划过,却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商衔妄忽然关掉了电脑,面无表情的离开。


    和封禹打了两个小时的篮球,商雪延开车回家,回到家,摸了摸热情迎接他的大金,商雪延去浴室洗澡。


    热水从头顶倾洒,商雪延低着头,脑袋里蓦然又闪现出几天前大哥在浴室里维修花洒的样子。


    他低垂眼眸,研究花洒的样子很专注,但比不过盯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一片温柔的旋涡,又想起挂在他的衣柜里,属于大哥的白衬衫,以及大哥穿走的米白色卫衣。


    他会把他的衣服也挂在他的衣服中央吗?或者……


    商雪延呼吸微微急促。


    洗完澡,吹干头发,商雪延摸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门铃声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商雪延打开门,眼睛粲然一亮,惊讶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


    商衔妄手背在身后,握了一下拳,脸上的表情是看起来是很温和的,没有丝毫失控,“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我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说:一直以为我昨晚更新了,结果今天点开后台,发现我点的不是发表,而是放入存稿箱………………


    第44章


    “那你进来。”


    商雪延身体让开, 示意商衔妄进门,扫描到门口出现的男人长相,安静的大金激动起来, 汪汪的吠叫,又用金属鼻子磨蹭商衔妄的小腿。


    商衔妄弯腰, 安抚地摸了摸大金冷冰冰的脑袋。


    他刚刚也是这样摸大金的脑袋, 而且也是在进门之后,想到这里, 商雪延目光慌乱地移开,余光瞥见商衔妄站直身体后,商雪延清了清喉咙,“你还没吃晚饭吧?我正打算点外卖呢, 大哥,你想吃什么?”


    “外卖?”商衔妄跟着商雪延走进客厅,没发现屋里有其他人,“王姨呢?”


    分家的时候, 他让王姨跟着商雪延,照顾他的一日三餐。


    “王姨的女儿生病住院了,我让她去医院照顾她女儿了。”似乎是不刻意地加一句,“反正我一个人住,外卖又方便, 挺好解决的。”


    “我附近好几家外卖都挺不错的,比如这家的汉堡和炸鸡, 我都点了好几次了, 要不今晚我们就吃这个。”商雪延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外卖软件,把那家外卖店递给商衔妄看。


    商衔妄只扫了一眼, 就说,“算了,我来点。”


    半个多小时后,商衔妄点的餐送来了,应该是某高档餐厅的私人服务,服务员穿着制服拎上楼,用保温箱装着,菜品的味道尤为可知,但看起来就很营养和健康。


    吃过晚饭,商衔妄把厨余垃圾放进厨房里,洗干净手,走出来,就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商雪延站在落地窗前,扭过脸来,眼神有点亮,“大哥,下雨了,还挺大的,你等雨停了再走吧。”


    “……好。”


    “那我们看个电影吧,下雨天最适合看电影了。”商雪延打开客厅里硕大的电视屏幕。


    商衔妄在商雪延身旁坐下,商雪延坐在他身旁的毛绒地毯上,没有故意地拉开距离,动作稍大,两人就会肢体相撞。


    明明是市中心的高层,车流在楼下的街道蜿蜒,形成了看不见头的金色丝带,不远处的楼层亮着光,肉眼扫出去,交织成一片纵横交错的光网。


    可是这一瞬间,商衔妄像是回到了静谧熟悉的风韵湾,像很多个两人一起度过的夜晚一样。


    商雪延挑了一个印度电影,选定好电影后,他把客厅灯光关闭,客厅里的顶灯暗下来,商雪延把遥控器搁下,身体后靠,盯着电影屏幕。


    他看着目光全落在电视屏幕上,实则根本没有静下心来,随着电影片头结束,画面变得明亮,商雪延喉咙干咽了一下,被人注视的感觉很强烈。


    大哥是在看着自己吗?


    掌心用力摩擦家居裤的纹路,生出一点湿润的汗意,身旁的人呼吸很轻,似乎存在的感觉不强,但存在就是存在,像是呼吸的空气一样,不管能否察觉,它就是存在,切切实实地存在。


    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商雪延心如擂鼓,他缓慢地扭过脸,但没有料想中的四目相对,他大哥眼神专注地落在电影上面。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眸光,商衔妄微微侧过头来。


    商雪延又把头扭了过去。


    心里有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所以刚刚是自己的臆想吗?心理学上的确有这个说法,如果你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哪怕没有人看着自己,你就是会觉得自己被注视。


    商雪延把自己的注意力移回电影,出乎意料的,没过几分钟,竟然看了进去,被精彩有趣的故事情节和精湛的表演吸引了。


    屏幕上浮现片尾曲的时候,商雪延察觉到两个半小时竟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他朝窗外看了一眼,似乎没有下雨了。


    “打开客厅灯……”语音遥控灯光开关时,商雪延扭过头,发现他大哥身体靠着软背,居然睡着了,他声音不自觉放轻,“睡眠灯光。”


    客厅里亮了起来,光芒柔和,商雪延看见商衔妄眼睑处淡淡的青紫色,他最近很忙吗?


    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商雪延发现他瘦了一点,五官更加立体,睡梦里微微皱着眉。


    没有叫醒他,商雪延关掉电影,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房间里拿了一个毛毯,弯腰给商衔妄盖上。


    浅灰色薄毯搭在商衔妄身上,商雪延正要起身,手掌被一只温凉的大手猛然攥住,商雪延抬起头,“大哥,你……”


    商衔妄眼神迷蒙地看了他片刻,微不可闻地叫了一声阿延,眼睛闭上,又皱着眉睡了过去。


    商雪延咬唇,试探性地把手往外伸,对方把他四根手指握在一起的力气加重,攥的更紧,商雪延脸仰起来,目光触及商衔妄眉宇中间的一条竖线。


    只好保持这个姿势了。


    商雪延在商衔妄旁边坐下,手机被他搁在伸长身体也碰不到的位置,做不了别的事,他侧眸看向窗外,纵横交错的光网透进来一点,夜深人静,清浅的呼吸声回荡在耳畔。


    手掌被人紧实地攥在掌心,温度慢慢地升高。


    两个人体温传递,因为太紧了,还有一点轻微的疼痛感,但疼痛感很快感觉不到,被那种密热肌肤包裹的潮热感递到了神经末梢,酥酥热热地充斥大脑。


    商雪延咬了一下嘴唇,慢吞吞地扭过脸,视线先往下一点,飘在了两个人紧紧抓攥在一起的手上,眼睛像是被火苗烫了一下,急匆匆地飘开,眼眶潮湿,眼尾泛红,心脏处氤氲出一点罕见的痒意,嘴唇微微张开,润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欺负过。


    商雪延轻吸了一口气,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透明的落地窗。


    商衔妄醒来的时候,先感受到了脖子有点不舒服,他坐直身体,身体微僵,他目光落在深黑色的真皮沙发上,他的手搭在沙发上,还紧紧地抓着一只手。


    目光上移,商雪延仰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嘴唇微张,显然已经睡着了。


    喉结不算响亮地滚动了一下,商衔妄视线移回两人交握的手上。


    掌心的温度滚烫又令人眷恋,他慢慢地松开五指,握得时间太久了,他的手指紧密被他控在掌心,掌心似乎被他的手指塑造出了新的痕迹,掌心有几道陷进去的红痕,商衔妄慢慢地收紧掌心,握成拳头。


    视线下垂,商雪延匀称白皙的几根手指被他捏的泛红,手指交叠,和手背上的冷白色对比极其鲜明。


    商衔妄呼吸难以自抑地沉了几分。


    商雪延皱了皱眉,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


    商衔妄调整好情绪后,低声叫他,“阿延,阿延。”


    “大哥?”商雪延打着呵欠,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视线往窗边飞去,但看到窗外需要脖子扭很大的弧度,他扭了一半放弃了,含含糊糊地问:“天亮了吗?”


    左手还残存对方的体温,商衔妄用右手握了一下,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才半夜两点,你回房间睡吧。”


    商雪延意识朦胧地应了一声,闭上双眼,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呵欠一打,眼角溢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好……”


    他站起身,意识陡然间清醒了许多,“那你呢?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吧,反正……有空房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眼睫垂下,轻轻颤动,避开了和商衔妄视线的交流。


    “……好。”


    换了一身睡衣,商雪延栽进柔软的大床上。


    豪华大床的舒适程度不是逼仄的沙发可以相提并论的,商雪延抱着被子,闭上眼睡觉,过了一会儿,翻了个身,没睡着,床虽然很舒服,但这个空间里只有一个人。


    商雪延抱着被子,又翻了一个身,这下倒是睡得很沉,天色未明时,几个惊天动地的巨雷都没有打扰他半分。


    “大哥,你起来了啊?”清晨,睡眠要用比良好更深两个等级词形容的商雪延洗漱后,神采焕发地离开卧室,在客厅里看见了站在落地窗前的商衔妄。


    商衔妄转过头,火红绸缎一般的晨光倾洒在他身后,微微地笑了一下,“醒了?早餐想吃什么?我看过你冰箱了,可以做三明治,或者水饺?”


    商雪延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我要吃蒸的饺子,水煮的鸡蛋。”


    商衔妄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低声说:“行,好。”


    水饺是王姨包的牛肉大葱馅儿,鸡蛋是饱满圆润的什么生态谷物鸡蛋,商雪延拿着鸡蛋的手在瓷盘上一磕,清脆的一声“咔”,光滑圆润的鸡蛋壳裂开一条纹路。


    低头剥鸡蛋的时候,他往对面扫了一眼,商衔妄也在剥鸡蛋,因为剥鸡蛋不需要发力,青色血管温顺地贴在薄薄的皮肤下,随着轻动的指腹,偶尔筋络稍微鼓动,有一点优雅平静的性感。


    商雪延脑海里闪过昨天夜里,他用力抓住他手掌时,手背上黛青色的血管刹那间夸张地凸起,还由于用力,不多时,指节泛起了明显的虾红色,是一种属于成年男人成年躯体的性感。


    察觉到商衔妄的视线飘过来,商雪延收回视线,垂头,专心致志地剥着鸡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商衔妄察觉到商雪延似乎有点回避自己,尤其是当眼神不小心落到了自己手掌时,就会飞速地挪开,神色里透着一点不自然。


    是想起昨天晚上他紧紧攥住他的手画面了吗?觉得不舒服了吗?思及此,心情像一块石头啪一声掷入深不见底的湖面,沉甸甸地往下坠,四面八方都是涌动窒息的暗流。


    吃完了早饭,商雪延主动把餐具放进洗碗机里,擦干净餐桌,两人并肩乘坐电梯下楼,商衔妄回家,商雪延今天则要去公司,然后和沈铃一起去见一个导演。


    两人来到地下车库,商雪延清了清嗓子,抬眸,平视商衔妄,镇定地说:“我走了,大哥。”


    “嗯。”


    见完导演已经是午后了,沈铃回公司,商雪延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场,沈梦琨说沈梦月最近喜欢小马宝莉,他有段时间没有去探望沈梦月了,打算挑个她喜欢的礼物去医院看看她。


    在商场逛了两圈,商雪延选了一个小马宝莉的音乐盒,麻烦店员包装得粉嫩可爱一点后,他拎着礼物离开琳琅满目的商店,刚走出店,二楼有一道正腔圆的普通话响起,似乎是朝他说的,“帅哥,帅哥,你等一下。”


    商雪延抬眼看过去,着急地朝这里大叫的竟然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陌生男人,肯定叫的不是他,商雪延大步流星朝前面的电梯走过去。


    “帅哥,帅哥,我叫你半天。”莫里德急匆匆地从二楼冲下来,拦住了往前走的商雪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商雪延疑惑:“我认识你吗?”


    他不认识异族人。


    莫里德双手叉腰,喘了好几口粗气,说道:“我认识你,An,An,你认识An吗?”


    “不认识。”商雪延摇头,说完,他抬脚要走。


    莫里德一把抓住商雪延的手臂,“商衔妄,他的中文名字,叫做商衔妄。”


    这句话让商雪延成功地停下了脚步,他打量对方,“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莫里德喘过气来了,“我是An的大学同学和室友。”他目光持久地落在商雪延的脸上,想要抬手触碰的时候,商雪延快速地往后退了一步。


    莫里德说:“抱歉,我就是有点太激动了,你知道吗?你和他,就是商衔妄捏出来的陶人长的一模一样,你真人居然也长得超帅,An……商衔妄居然没有美化他的爱人。”


    “爱人?”商雪延微微拧了拧眉。


    莫里德说:“是啊,他读书的那会儿,书包里一定有你的小陶人,有女孩和男孩追他,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问是你每天想的那个人吗?他说是。”


    莫里德:“不过当时他说你们分开了,你现在和他在一起了吗?他真的很爱你,非常地爱你,我见过他亲你的小陶人,真的,那个时候的眼神就是他最温柔的眼神了!”


    心神俱颤,头晕目眩,商雪延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喉咙,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昏发沉,“你确定不是说的是爱人,不是兄弟?”


    莫里德像是受到了侮辱,“我奶奶是中国人,我从小就会说中国话!我不可能分不清my love和brother的区别。”


    莫里德八卦的打听,“我问你们为什么分开,An什么也不说,总而言之,an是我遇见过最深情的男人了,大学四年,我都没有看见他多关注一眼其他的男男女女,没事就抱着你,不是,是和你一模一样的小陶人。”


    “我觉得你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莫里德说。


    “抱歉,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那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有电话卡。”


    给了外国人联系方式,商雪延浑浑噩噩地走到地下车库,脑袋前所未有的混沌,一辆黑色轿车从他身旁驶过,商雪延都差点忘了躲避,还被司机不爽地骂了两句。


    良久后,才找到自己的车,商雪延车门拧了好几下,迈凯伦的车门才打开,他坐在昏暗的驾驶舱里,眼前的一阵一阵的眩晕,蓝眼睛说商衔妄说他是他的爱人,商雪延最近也在学习英文,知道了一些简单英语的意思,包括my love,可是大哥不是重逢之后才对他产生兄弟之外的感情吗?


    手指不自觉地陷入了掌心里,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如果蓝眼睛没有说谎,大哥是在前世就喜欢自己了?在千年前的大安,同性恋视为不可言说的禁忌,更遑论他们是世俗意义上的兄弟,父母长辈俱在,他的感情可以彻彻底底地称之为有悖人伦,天理不容。


    商雪延想起大哥送给他的软陶,捏的是他的模样,栩栩如生,精致生动,想起王先滔好像是头次和大哥和他见面,就怀疑地问他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


    所以,是千年前就开始喜欢他吗?来到千年后,经历了毫无可能的十年,还没有忘掉这段违反人伦的喜欢吗?


    心脏“咚”“咚”“咚”的跳了起来,浑身的血液变的滚烫,商雪延的呼吸一阵阵地发沉,眼前的浮现出很多个商衔妄,千年前,他去嵩县探望商衔妄,挖莲藕的时候滚进泥潭里,把他从泥潭里捞起来浑身是泥的商衔妄,千年后,他说我只做你的哥哥,眼神浓郁到哀伤的商衔妄。


    商雪延心里忽然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冲动,他咬紧牙关,等眼前不是天旋地转的眩晕后,发动了车辆。


    隐约听到了引擎声响起,商衔妄低头看了眼手机,五分钟前,莫里德给他发了他抵达风韵湾小区门口的消息,以为是莫里德到了,商衔妄放下没看完的新闻,走到玄关的位置,然而大门打开,却不是雷厉风行说有要事和他讲的莫里德。


    “阿延?”商衔妄刚叫出声,又是一阵引擎响起,一辆黑色的汽车缓慢地驶入树木长出新芽的院子里。


    莫里德就在院子的空位停好车,拉开车门下车,俊朗的脸庞上浮现出真诚的微笑,“an,好久不见,我今天……”


    话音在看到门口那个英俊少年时,声音戛然而止。


    一些记忆回笼,商衔妄言简意赅道:“molide,这是我的弟弟,商雪延。”


    他眼神警告性地看了眼莫里德,又对商雪延解释道:“阿延,这是我读大学时的朋友,molide。”


    他嗓音温和道:“怎么忽然回来了?”


    身后的蓝眼睛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商雪延手掌在虚空里抓了一把,干巴巴地道:“我回来拿个东西。”


    说完,他匆忙地掠过商衔妄,上了二楼。


    莫里德走过来,他一边换鞋,一边语气茫然地问,“弟弟?他不是你的心上人吗?怎么变成你的……”


    商衔妄打断他,神色有点严肃,“molide,不能在他面前提这些东西。”


    下意识的,莫里德在脑海里补充了故事细节,难怪今天在商场里提到爱人的时候商雪延神色勃然大变,原来这是一个凄美无奈的爱情故事,an的心上人不是不喜欢他而离开他,而是他血浓于水的弟弟,难怪他那么的压抑痛苦和忧伤的。


    “可是已经晚了。”


    莫里德真诚地抱歉道:“我已经说了。“


    商衔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脸色凝重,垂眸,手指颤抖地望着莫里德。


    莫里德把中午发生的事情据实以告,他眼睛里充满了愧疚,“我当时太激动了,上次我们见面,你说你还是单身,我猜你还是对你的心上人难以忘怀,他本来对我很戒备的,听到你的中文名字,瞬间就降下了很多防备,今天我突然说想要来见你也是在商场见到了他。”


    察觉了商衔妄现在没心情招待自己,莫里德道了歉后,离开了屋子。


    客厅空旷,商衔妄大脑却装满了名为恐慌惧怕的情绪,阿延知道了?知道了他不是在一个包容开放的世界对他动了心,而是在别说兄弟相爱,哪怕只是两个男人相亲都世俗不容的世界里对他动了心。


    也没有什么保持距离,就能遗忘。


    忘不掉的,和他相逢前,明知此生无能,然而接近十年的时间都没有忘掉,现在又怎么可能忘掉,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和给他把自己当成兄长找出的一个拙劣理由而已。


    他会觉得很恶心吗?会觉得无法接受吗?


    能接受他披着大哥的皮囊,却早就对他产生了肮脏的心思吗?商衔妄想起今天早上他问他想吃三明治还是水饺时,他自然又亲密地说,要吃蒸的饺子,水煮的鸡蛋,以后这样日常而幸福的瞬间还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吗?


    没有血缘就不是□□了吗?他们同父同母,他的名字写在商家的族谱上,天上地下人尽皆知他是他的兄长,可是他还是对自己的弟弟生出了妄念,且这妄念深重,前世今生都无法拔出。


    老天爷当然要惩罚他。


    把他最不堪最丑陋的一面赤裸又仓皇地暴露在他的爱人眼前。


    商衔妄手脚冰凉,天旋地转。


    “哒”“哒”的脚步声在他身侧响起。


    商衔妄咬了一下嘴唇,口腔里血液上涌,他维持着勉强的镇定,身体僵硬地转过头来。


    商雪延拳头握紧,深吸了一口气,“你上辈子就喜欢我了吗?”


    这喜欢应该是见不得光的,悖逆人伦的,应该是和他一起长眠于地下的,但这或许是前世今生的唯一一次对心上人坦露心迹的机会了,商衔妄唇色苍白,眸光眷恋地落在他的脸上:“嗯,我喜欢你,从前世开始。”


    “那……现在还喜欢吗?”目眩神迷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商雪延震惊、迟疑、彷徨、焦虑了好长一段的时间,但他现在心里有一股强烈冲动,就在今天,他要把这段时间的一切负面情绪都结束掉,这股冲动指使他把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是埋藏在九万英尺的海底,四周漆黑昏暗,没有丝毫的阳光和氧气透进来,也没有山崩海啸的惊涛骇浪,只是平静无声的绝望和淹没口鼻的窒息感。


    “喜欢。”商衔妄唇色苍白,眼神专注,一个字一个字缓慢沙哑地说,“还很喜欢。”


    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可当听到这个答案时,心脏还是忍不住地“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心跳鼓躁,商雪延抓紧卫衣的袖口,眼眸闪闪发光道:“那我们谈恋爱吧,商衔妄。”


    说出去了。


    终于说出去了。


    这是一股内心最原始最炙热的冲动,本能指使他说出这样的话,说出来之后,商雪延也没有体会到后悔懊恼迟疑一类的情绪,反而心跳声越来越明显,“砰”“砰”“砰”的又急又重,仿佛随时要撞开胸腔。


    也不是没有感觉吧?深夜被攥住的手掌,地下车库交汇的压抑而克制的眼神,海边球场拼尽全力的得分,甚至时光倒退,倒退,海岛露天泳池肌肉精致皙白的身躯。


    早就是有感觉的,其他的男人的喜欢会从头发丝到脚趾就难以接受,甚至恶心,商衔妄的喜欢就是茫然无措,拼尽全力地想要纠正的“毛病”。


    只是,二十一岁的商雪延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商衔妄是他人生里最亲密的人之一,有时候界限太近,经验不足的商雪延不太能分清感情轻微的偏航。


    商雪延从来就是一个最勇敢的人,年轻的身躯里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能量,什么决定都可能后悔,但他不要现在就后悔。


    耳膜里嗡嗡作响,商衔妄似乎不太能辨别现在是晴天还是黑夜,他苦笑了一声,自嘲道:“白日里居然也能发癔症吗?”


    “不是癔症。”商雪延抬脚,迈步,走近,望着他漆黑迷茫的眼神,坚定地说道,“商衔妄,我说,我们谈恋爱吧,从现在开始。”——


    作者有话说:周日上夹子,所以明晚的更新会延迟到周日晚上十一点,这章评论都送小红包啦,么么。


    第45章


    说完, 后知后觉的羞涩冒了上来,商雪延双手插进衣兜里,目光飘移到不远处的罗马柱上, 等了片刻,没等到商衔妄的反应, 他手指在衣兜里搓了搓, 指腹发红滚烫,又把视线缓慢地挪回来。


    商衔妄身体紧绷, 藏在深黑色丝绸衬衫下的脊椎微微颤抖,嘴唇张合,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半晌后, 干哑的嗓音才从喉咙里滚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极其缓慢,像是每个字都在喉咙里酝酿了良久才把声音滚了出来,“阿延, 我听见你说,你要和我谈恋爱?”


    商雪延耳尖红到滴血,热意顺着耳尖朝身下蔓延,气温像是骤然升高了二十摄氏度,虚张声势道:“怎么, 你不愿意和我谈,靠,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会就……”


    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紧紧地搂住了他, 商雪延瞬间闭紧了嘴巴,气温不像是骤然升高了二十摄氏度,像是多了一个太阳照在他头顶上, 呼吸滚烫,甚至于他都忘记了如何呼吸,只有心跳扑通扑通,无序猛烈地撞击着肋骨。


    商衔妄抱住了商雪延,隔着衣服,肌肤碰触的真实感告诉他这不是幻觉,他的下颌抵在对方的肩头,呼吸带着些微的颤抖,“阿延?真的可以接受吗?”


    手掌从衣兜里伸出,展开,环抱住商衔妄的后腰,一个非常够的肢体回应。商雪延喉咙滚了几下,眼睫颤巍巍地抖,终于发出声音,“可以。”


    商衔妄没有立刻松开商雪延,而是抱的商雪延肢体都有些发麻时,他脸上的热意终于消退后,缓慢的,念念不舍的松开了商雪延。


    两个人的视线又对上了。


    一股羞涩莫名奇妙地席卷了商雪延的四肢,指腹颤抖,好不容易降下来的热意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他嗖地一下把眼神挪开,又似乎有点舍不得的挪了回来。


    商衔妄依旧望着自己,眼神像是一个可以令人溺毙的旋涡一样,整个人都沉进去。


    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商衔妄的眼神。


    舌尖被烫了一下,商雪延指尖无意识地扣挠着衣角,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不就是谈个恋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后,强撑平静道:“我……我回去了。”


    “我送你。”


    商衔妄开车把商雪延送到了现在住的地方,商雪延打开车门,下车,关车门的时候目光又挪回来,和驾驶舱的商衔妄对视。


    商衔妄的目光像是深夜的月光,月光静谧,无形无声,轻轻柔柔的倾洒下来,银白色的月辉缓缓流淌,丝丝缕缕缠绕着他。


    有羽毛不轻不重的扫过心尖,心脏的位置痒痒的,商雪延咳嗽了一声说:“我上去了。”


    “嗯。”商衔妄笑了一下,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商雪延都没有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


    电梯门在三十二层停下,商雪延摸出手机给商衔妄发消息:【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


    商衔妄仰头,入目是地下车库冷黑色的水泥天花板,他低下头,按下了一个嗯字。


    商雪延去淋浴间冲了一个澡,然而身上的温度没有被温水冲刷,反而越来越热了。


    商雪延一般的情况下,拥有寻常人非常羡慕的睡眠质量,所以每天早上醒过来,他都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不过今天早上起床,他没有立刻精神百倍地从床上爬起来,恍然间意识到一件事,他已经脱单了,对象还是自己的大哥。


    有一点点的心虚和害怕,更多的是紧张和激动,舔了下嘴唇,商雪延拿起手机,半个小时前,商衔妄给他一条消息。


    商衔妄:【醒了吗?】


    商雪延:【醒了!】


    消息一发送出去,就看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商雪延握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对面的新消息。


    商雪延:【你早上吃什么?】


    商衔妄:【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两条消息同时出现在聊天页面里。


    商衔妄:【牛奶和面包】


    商雪延:【记得】


    大哥两个备注下面又开始显示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商衔妄新消息发送过来。


    商衔妄:【阿延,你永远有后悔的机会】


    商雪延眉头一皱还,指腹用力:【你后悔了】


    消息发出去不久,商衔妄的电话打了过来,商雪延接通电话。


    两个人都没有立刻说话,只有彼此轻缓的呼吸声透过无线电波传递,震得耳膜酥酥痒痒。


    “阿延。”


    “嗯?”


    “你知道吗?我做梦都不敢梦的这样美好的。”商衔妄声音低低的,手机贴在耳边,他的声音也像是贴着商雪延耳廓说的,低沉动人。


    商雪延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又把手机拿近,手指无意识抓挠睡裤的布料,抬高音量,“那你现在可以梦了,随便梦。”


    商衔妄笑了一下,没有出太多的笑声,只在他的耳边滚出一点低沉的气音,闷闷地撞击着商雪延的心脏。


    “你没上班吗?”商雪延目光闪烁,找了一个新话题。


    “已经到公司里了。”


    “哦。”


    “你今天要做什么?”商衔妄问。


    “去医院看看沈梦月,她马上要开始新一轮的化疗了,昨天要不是碰到……碰到摸你的,我昨天中午就去了。”


    “阿延,他叫molide。”


    商雪延嗯嗯,“摸你的,我还知道一个没礼貌呢。”


    商衔妄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笑声依旧不重,像是像砂纸轻柔地摩挲过檀木家具,带着点温柔的低沉感。


    商雪延抬手摸了摸耳朵,“你上班吧,我去洗漱了。”


    “嗯。”商衔妄说。


    听到商衔妄的回应,商雪延烧红着耳尖,迅速地按下了挂断通话的按钮。


    电话被人挂的利落和干脆,和以没前两人是兄弟的时候区别不大,没有那么多黏黏糊糊的情绪,商衔妄摩挲着手机。


    王菘拿着一份文件走进办公室,说完了公事,打量着商衔妄的神色,王菘聊了句闲话,“商总,今天心情不错?”


    “很明显吗?”商衔妄微微一笑道,他不知道商雪延同意和他谈恋爱,是有几分喜欢,几分被感动,哪怕过几天他会后悔,这也比所有的预料美好。


    商雪延上午去探望沈梦月,下午去公司,接下来的两天,因为《顺阳街日常》即将开播,他配合剧组拍摄了两天的宣传物料。


    物料拍完的那天下午,王先滔客串的电影结束,回到京市约他一起吃晚饭,两个人定好一家餐厅。


    前几天他离开京市的时候商雪延还愁眉不展,四五天不见,气色红润,容光焕发。


    王先滔想打听一下他和商衔妄现在的关系,又怕商雪延又回到心事重重的状态,索性暂时不提了。


    吃饭的地方是四合院样式仿古典建筑,雕梁画栋,钉头磷磷,曲径游廊,生意也不错,客如云来。


    王先滔说:“这是上次铃姐带我见制片人来的餐厅,味道挺好的,今天我请客。”


    王先滔比沈梦琨的经济条件好不少,一顿饭钱算不了什么,两人刚准备在大厅里找一个空位坐下,有人叫了王先滔一声。


    商雪延转过身,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隐约有点熟悉。


    王先滔认出了对方,“曲哥。”


    他靠近商雪延道:“延儿,他是曲别知,曲影帝。”


    商雪延怎么说都在娱乐圈拍戏,上辈子身为侯府公子,出入奴仆成群,众人瞩目,他没有很想做大明星的愿望,就是单纯地喜欢演戏,做剑客,做读书人,体会不同的人生,当然,能出名更好了,如果出了名,如果父母也穿过里了,他们是不是可以相逢?


    但现在,他不出名,娱乐圈很多顶尖大佬他都不认识,包括现在这个。


    不认识他,名字还是知道的,王先滔刚刚去演了个小角色的电影就是对方的主演,而且王先滔毫不吝啬地在群里称赞对方,态度和蔼,工作敬业。


    曲别知把目光挪到商雪延身上,“这位是你的朋友吗?好像有点面熟。”


    “是我朋友,叫商雪延。”


    眼前的两个男生,一个剑眉星目帅的周正,挺鼻丰唇,英姿勃发的少年气,另外一个浓眉凤眼,年轻俊朗。


    曲别知笑着邀请道:“就你们两个人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包厢里坐,有两个你认识的演员,还有几位导演和制片。”


    王先滔踟蹰,“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


    王先滔看向商雪延,看出了他眼底的蠢蠢欲动,商雪延微微颔首。


    穿过大堂,经过红墙朱瓦的游廊,两侧寒梅凋零,曲别知推开一间包厢的房门,包厢里坐了五个人,都是男生,四个年龄比较大,一个应该和他年龄相仿,商雪延认出其中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是这几年风头正盛喜剧演员,叫李海明。


    一个略微招风耳的男人抬起头,笑道:“曲老师,你不是去洗手吗?怎么给我们带了两个大帅哥回来?”


    曲别知笑道:“这不正好碰到两个小辈了吗?这个是王先滔,我在拍的那部电影他来演了个小角色,手绢都转成花了,要不是知道云省人,我都以为他是东北人了,自带基因天赋。”


    “是吗?”叫程总的男人露出轻微好奇的表情。


    曲别知扭过头道:“王先滔,程总这是想看你转手绢呢,还不给程总来一场。”


    王先滔以为自己就是来蹭吃蹭喝,顺便给大佬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公司的资源的确不错,但他自己也要努力,没想到居然需要自己表演才艺,他目光在包厢里转了一圈,“没有手绢。”


    曲别知叫来服务员,不多时服务员送来一条大红色金边的手绢,电影客串的那个角色就是个东北人,从小学习二人转,能转一手令人瞠目结舌的手绢。


    王先滔苦练了一个多月,虽然比不上真正的专业演员,但软软的红色布料在他的指尖飞速的旋转,像开了花一样。


    曲别知:“他还会闭着眼睛转。”


    王先滔把眼睛闭上,又给大家转了两分钟。


    包厢里传来不轻不重的掌声,一个被称为王总的中年男人看向商雪延不认识的年轻男孩,王总道:“扶风,王先滔这手绢转的可比你刚刚跳的什么舞有意思。”


    叫扶风的男生讪讪地笑了笑。


    王总看向商雪延:“我知道你,你是花洋德上部戏的男主是吧,他说你武戏非常漂亮。”


    王总点到为止,曲别知接话道:“既然如此,商……”似乎没记住商雪延名字,曲别知说,“小商,还不去给程总打一套拳。”


    王先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了,大家看他和商雪延的眼神像来逗乐子的,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


    商雪延抬眸,扫了眼曲别知:“不打。”


    王总眼底的笑意消退,曲别知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轻轻地笑了笑,“你们看,果然是小朋友,做事都不计后果的。”


    一直没出声的喜剧演员李海明讲都道:“我记得原来有个小明星,叫什么来着,江平是吧,也是这样,仗着几分人气,肆意妄为,后来在圈里混不下去,卖陶瓷了吧。”


    那个叫扶风的青年闻言心里一惊,江平他听说过,几年前一部小成本网剧爆火,这两年却查无此人,难道是因为得罪了大佬吗?


    他担忧地望着商雪延,用眼神暗示他去打个拳,翻几个跟头,娱乐圈不就是这样吗?在还没有出头的时候,人权尊严面子都可以暂时放弃,他长的这么帅,就这样得罪了几个能量很大的制片和影帝不值得。


    曲别知见商雪延仍旧一动不动,甚至还饶有心情地品尝碟子里的梅花糕,脸色阴沉道:“看来现在的年轻人的确不知礼教,不尊前辈了。”


    商雪延好奇道:“曲老师年轻的时候都天天给人表演杂技吗?”


    曲别知脸色一沉,没来得及说话,包厢房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以为是服务员,曲别知刚准备说进,红漆木门被人直接推开,门口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男人,曲别知口气不善道:“你是谁?走错……”


    “商总。”王大海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男人,胖嘟嘟的身体腾地一下从圈椅上弹射而起,殷勤道,“难怪我今天出们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花都开了,还纳闷怎么开的这么早,原来是今天会遇到商总啊。”


    “王总,好巧。” 商衔妄目光点过包厢里的一个人,视线收回,对王总道:“刚刚看到王总在这个包厢,想着来打个招呼。”


    王大海嘴巴都笑的合不拢了,“早知道商总也在这里用餐,应该我去拜见你啊。”


    他亲自拖了张没人坐过的椅子,等商衔妄坐下后,自己才坐下。


    曲别知道:“王总,这位是……”


    王总眉开眼笑道:“这位是丰远集团的商总。”


    听到丰远集团几个字,众人眉色一凝,再看向商衔妄时,眉眼里不自觉带了很多敬重和客气。


    商衔妄:“王总,刚刚听见你们包厢挺热闹的,吹吹打打,在做什么?”


    王大海:“也没什么,就几个小明星表演了几个特长,大家热闹热闹。”说完,王大海目光扫过包厢里的几个男生,商雪延这个硬骨头不乐意反而让场面不好看,他刚打算让王先滔再去转个手绢,曲别知道:“小商的演的武戏很漂亮,他刚打算给我们表演一套拳脚功夫。”


    “小商,还不快去。”曲别知肃声。


    商衔妄眼神定在商雪延身上,隔着几个人的距离,两人视线交缠了一下。


    “我对拳脚功夫不感兴趣。”商衔妄声线冷淡地道,“倒是听说过曲先生以前出过唱片,不如给我们唱首歌,活跃气氛。”


    曲别知脸色一白。


    王大海哈哈笑了两声,“那就让曲老师给我们大家唱首歌。”


    曲知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来,“我很久没有唱过歌了,恐怕会让商总失望。”


    商衔妄长腿交叠,靠着软背,没有做声。


    招风耳今天之前不认识商衔妄,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和对方同坐一室的机会,何况物以类聚,他说道:“曲老师不要妄自菲薄,你都是出过过唱片的歌手。”


    几个制片都要求他唱歌,曲别知别无他法,只好唱了一首曾经他唱过的歌。


    “商总觉得曲老师唱的怎么样?”王大海问道。


    商衔妄不咸不淡道:“难登大雅之堂。”


    曲别知呼吸重了几分,脸色青白交加。


    王大海不敢得罪商衔妄,讪笑道:“商总见多识广,肯定是我们比不了的。”


    “商总,不如还是看转手绢吧,那个小朋友转的倒是有几分看头。”


    “王总。”商衔妄说,“我记得你是苗族人吧?”


    “商总居然还记得我是哪里人,我的确是苗族人。”王大海神色惊喜。


    商衔妄:“苗族人都是能歌善舞的,要不你给我们唱一首?”


    王总脸上的微笑终于凝固了。


    商衔妄似笑非笑道:“我开玩笑的。”


    王大海松了口气,“商总你这玩笑可是吓到我了,我这把嗓子粗成这样,唱歌那不是破锣敲烂鼓吗?贻笑大方了。”


    商衔妄起身,“王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说有事,两人关系没到能问是什么事的地步,也没有到能留客的地步,王大海跟着站了起来,“那我送送您。”


    “不用了。”商衔妄修长的手指拉开椅子,同时扫了眼对面的两个人,“你们俩还要在这里玩?”


    王先滔率先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商雪延的视线又和商衔妄在空气中粘黏了一下,这才站了起来。


    王总脸上笑容面具出现一丝皲裂,“商总,你认识他们吗?”


    商衔妄扫了他一眼,那一眼不轻不重,却如有实质,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体上,肥嘟嘟的身体都跟着震颤。


    商衔妄提步离开,商雪延和王先滔跟上,走了一步,商雪延扫了一眼神色惊诧的扶风,“扶风,你不走吗?”


    扶风诧异了一瞬,跟着站起身来,跟着商雪延走出了包厢。


    几人离开包厢,走到游廊上,扶风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和商总是什么关系?”


    商雪延:“他是我……”大哥两个字即将破口而出时,商雪延意识到,两个人已经不是单纯的兄弟关系了,还是……恋人。


    一想到这两个字,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缓缓流淌,像是摄像机里加速的银河流转,四肢微微晕眩。


    商雪延理智地道:“我大哥。”


    扶风稍微瞪大了眼睛,旋即向商雪延真诚的道谢。


    商雪延叫他的那一瞬他没有明白原因,现在反应了过来,包厢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披着温和影帝皮囊的曲别知,他刚刚在包厢里,全然目睹了曲别知被大佬取乐的画面,他可能没办法对其他大佬做什么,但捏死他轻而易举。


    何况其他几位大佬后来也算是颜面尽失,他留在哪里他们也不可能给他好脸色,而这位个商总明显是大家都忌惮想要追捧的角色,他和他一起离开,大家看在对方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事。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扶风知情识趣说。


    扶风离开后,游廊上剩下他们三个人,还有不远处端着托盘送餐的服务员,商雪延可能是觉得有点冷,他把冲锋衣的领口拉高,下巴陷进衣领里。


    王先滔说:“商总,你今天也在这里吃饭吗?”


    商雪延下颌埋进黑色竖领里,露出白皙的上半张脸,越发显得眉毛漆黑,眼神明亮。


    商衔妄说:“今晚见几个合作伙伴,恰好看见王大海在隔壁包厢用餐,后来又见你们进去了。”


    “王大海的名声不好。”商衔妄言简意赅说完,“你们俩还没吃晚饭吧,开个包厢吃晚饭。”


    “那你呢?你还要去见合作商吗?”


    “事情都谈完了。”


    “那你还要不要吃点?”说完这话,王先滔瞟了瞟身旁的兄弟,对方双手酷酷地插在衣兜里,眼神落在商衔妄身上一瞬,移开,又挪回来。


    好像有点奇怪。


    商衔妄低头笑了一声,“嗯,好。”


    重新开了一间包厢,点了餐,商衔妄刚刚已经吃过了晚餐,一点不觉得饿,只是拿了拿筷子,略陪他们俩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没要酒水,要了一壶玫瑰茉莉花茶,金黄的茶水在白磁杯里微微荡漾,商衔妄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抿了口稍微放温的茶水。


    这家餐厅的味道的确不错,难怪价格昂贵,依旧客如云来,这是商雪延把几道菜都尝了后得出的结论,他在啃餐厅的招牌菜,特色酱骨头,带着透明的塑料手套,味道鲜香微甜,他吃东西的姿势其实很优雅,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但拿着骨头啃的画面一定算不得漂亮。


    莫名奇妙地,商雪延罕见的感受到了一种忸怩。


    明明是自己的大哥,最亲近的家人,见过他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见过他臭不要脸,蛮横霸道的大哥,甚至他当他面放屁,都不会有任何尴尬和不好意思的大哥。


    不过就是啃个大骨头吗?用得着这么小儿女情态吗?


    但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滋生出,反而有点激动,心里一阵一阵地涌出热流来。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谈恋爱吗?上部戏里商雪延有点到为止的感情戏,朦胧克制的恋爱,此时此刻,他似乎的的确确的地体会到了一点恋爱的美妙和青涩。


    抑制不住的怦然心动和很偶像剧的羞涩纯真。


    商雪延低下头,慢吞吞地啃完一个酱大骨,摘掉油腻腻的手套,刚准备抽纸的时候,一只骨骼分明的手递过来一张雪白的纸巾,商雪延视线没有上抬,他用略微油腻的手指接过那只骨骼匀称的手指递来的纸巾,擦干净手。


    准备抽纸擦擦嘴角的时候,手臂刚往前伸一点,那只干燥修长的手又恰到好处地伸了过来,捏着一张雪白的纸巾,商雪延舔了下嘴唇,接过纸巾,擦了擦唇角。


    商雪延咳嗽一声,终于抬起头,视线刚好被商衔妄抓住,一触及分的一眼,像蜻蜓点水略过湖面,一圈一圈的涟漪沿着心脏荡开,还是在一个繁星若银粉倾泻的璀璨夜晚,星河倒映湖面,湖中睡莲盛开,花瓣微微抖动。


    晚饭吃完,三人走出餐厅。


    王先滔仰头,感慨:“今天这夜色真不好啊,星星看不见一点就算了,月亮居然也没有。”


    话毕,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商雪延双手又插进冲锋衣的大口袋里,拉链拉下来了,黑色衣领顶着脖颈两侧,隔着一个王先滔,看向他身旁的商衔妄,声音不重,甚至带点鼻音,“我车停在这边。”


    深驼色的羊毛大衣勾勒出商衔妄颀长挺拔的身形,他看着商雪延,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黑色半高领毛衣的一角,路灯的光从他头顶落下来,显现出他英俊而流畅的眉骨线条。


    “我车停在那边。”商衔妄说。


    商雪延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商衔妄脸上,他喉咙滚了滚,发出一个哦的音节来,又提起精神道:“那我走了?”


    商衔妄的眼神驻足在他脸上,橘黄色的路灯下,越发显得他长身玉立,清贵优雅,他睫毛扇动,收敛住温柔流连的的眸光,“嗯。”


    商雪延喉间发痒,脚步像生了锈一样,定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晚安,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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