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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公主出行


    刚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的嘉敏心情有些复杂, 从她见到花琉璃的第一面开始,就觉得对方又娇又弱, 失了卫将军的风骨。明明是卫将军的女儿, 却没有卫将军的风骨,这不能吃那不能用, 说上两句还红眼睛。


    后来花琉璃带着她从歹徒手里逃出来, 虽然嘴上说她的梦想是成为史上有名的美人,但她猜测, 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跟花琉璃相处久了,她渐渐发现, 只要接受了花琉璃的那股作劲儿, 就会觉得这个人还是挺有意思, 有好东西不吝啬,只要没仇没怨以后,也不会再故意坑人。


    总的说来, 除了让她恨得牙痒痒以外,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毛病。


    这股别扭的小恼恨, 在看到花琉璃为牺牲的战士点往生灯后,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她走到一位道长身边,小声道:“我也点一盏往生灯。”


    见花琉璃望过来, 嘉敏道:“我不是因为你才点的,你别自作多情。”


    “郡主心思纯善,当然不会是为了我。”花琉璃点了点头,“所以请你放心, 我不会自作多情的。”


    看着花琉璃那张脸,嘉敏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她对花琉璃的恼恨是根深蒂固,无法拔除的。


    点好灯,嘉敏在三清神像拜了拜,站起身见英王站在角落里,小眼神还偷偷往花琉璃身上瞟。


    她以为自己会生气,没想到竟然会心如止水。


    早知道她对英王的喜欢,会这么无声无息莫名其妙的断绝,当初她为什么要犯傻去挑衅花琉璃?


    如果不是当时犯了傻,她现在应该还是稳坐京城排名首位的女霸。可惜现在她已经在心里偷偷把这个女首霸的称号,移交到了花琉璃头上。


    二公主站在角落里不吭声,她看了眼姚嘉敏有些难看的面色,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姚嘉敏喜欢大皇兄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看来姚嘉敏与花琉璃之间,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皇家的这些事,不就是这样吗,为了利益表面上妥协了,但只要有足够的诱惑,面上的那层伪装,也是可以轻易撕开的。


    在利益面前,一切都可以放弃。


    但是有些人会因为情感的嫉妒,变得失去理智。


    二公主转身退出神殿,笑盈盈地看着外面准备祭坛的道士们。


    不多时,穿着法袍的青徽真人带着几位道长过来,朝太子行礼道:“诸位善信,法会即将开始,请诸位移步。”


    众人走出神殿,在青徽真人的带领下,来到外面一个宽阔的地方。


    “诸位善信请入座。”青徽真人招呼着众人坐下,嘉敏正准备坐到花琉璃身边,但是有个人影比她更快,眨眼的时间就坐在了花琉璃旁边。


    嘉敏盯着太子的脸看了片刻,转身在二公主身边坐下。


    在太子表哥面前,她从来都不配拥有姓名。


    太子把一碟松子放到花琉璃面前,跟她小声道:“道观里炒的松子,味道还不错。”


    “殿下吃过?”花琉璃伸手抓起一粒松子开始剥起来。


    “以前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装上一碟松子,坐在亭子中间喝茶发呆。”太子微笑,“近两年开始协理政务后,这样的悠闲时间就少了。”


    “殿下……平日里不跟王孙公子玩么?”花琉璃把准备塞进自己嘴里的松子仁放到了太子掌心,“一个人剥松子,多无聊啊。”


    太子看了眼花琉璃,微微垂下眼睑:“孤是太子,大家难免会敬着些。”


    堂堂皇家子弟,竟然也玩排挤这种小手段?!


    花琉璃几乎无法想象,小小的可爱的太子,充满期待地走向兄弟们后,兄弟们各个礼貌有余,亲近不足的样子。


    是不是等太子离开,他们又热闹了起来?


    是不是等太子一出现,他们的笑声都戛然而止?


    “殿下。”花琉璃又剥了好几粒松子到太子掌心,“以后我带你玩。”


    “好。”太子握起掌心,松子仁紧紧地躺着,一粒都不会掉出。


    法会仪式很复杂,道长们弹奏着仙乐,口中诵念着道家经文,整个场面肃穆极了。她扭头看了眼身后,参加这会法会的人,身份并不低。但是这些人是真的信奉神仙,还是因为太子在这座道观给恭惠皇后点了灯,他们才投其所好?


    法会仪式结束,到了后面善信捐款的环节,花琉璃几乎可以确信,在场不少人是真的信奉神仙,而不是因为太子的原因。


    她扭头看太子,太子神情平淡,似乎并不关心人们信不信这些。


    “吃吗?”花琉璃把小碟剥好的松子仁递到太子面前,笑眯眯地看他。


    “多谢。”太子把松子仁一分为二,“我们一人一半?”


    “好呀。”花琉璃点头,与太子你一粒我一粒吃了起来,在一众踊跃捐款的贵人中,犹如两朵特立独行的小白花。


    不过没人敢来提醒他们,太子的阴阳怪气他们是领教过的。福寿郡主身体不好,不愿意走动也是正常的。


    到底是花将军与卫将军的女儿,即便是脾气怪异的太子,也愿意带着笑意与她说上两句。


    捐款仪式后,善信们心满意足地把道长送的护身符揣进怀里,在观里吃了一顿饭,才心满意足地下山。


    “大皇兄,你可要与我一道走?”二公主小声问英王。


    “你先走,我再待一会儿。”英王看着太子与花琉璃站的方向,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太子耗着。


    二公主顺着英王的视线,朝太子与花琉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英王福了福身,转身就准备走。


    “二公主,请等等。”嘉敏叫住二公主,“我与你一道走。”


    “你不是跟福寿郡主一起过来的?”二公主微笑着看嘉敏。


    “我想起家里还有些事,就早些回去。”嘉敏心下想,她不识趣地离开,难道要等太子撵她走么?


    “那就太好了,我正愁没人作伴。”二公主展颜一笑,与嘉敏并肩走在一起。作为一个生母早逝,又不受父皇重视的公主,她很早就学会了温柔体贴。


    即使是怀疑顺安公主府倒向太子,她对嘉敏的态度,也挑不出半点瑕疵。


    “这些日子你都跟福寿郡主住在皇祖母宫里,可还习惯?”上了马车,二公主亲手为嘉敏倒了一杯茶。


    嘉敏大大咧咧地端起来喝了一口:“太后娘娘很好。”


    “我听说你跟福寿郡主在一起钓鱼放风筝,玩得很开心,心里就放心了。”二公主抿嘴笑了笑,“你们都是十多岁的小姑娘,为点小事闹得不开心实在不值当,现在不是挺好?”


    是啊,她单方面受欺压,当然好。


    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么没面子的事,嘉敏含糊地哼了一声:“不过看在太后娘娘面上,哄着她玩罢了。”


    二公主笑而不语,她就知道,女人嘛,只要涉及到男人的问题,就不会大度到哪去。


    嘉敏见二公主没有继续追问,偷偷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想承认,跟花琉璃在宫里的那几天,她其实玩得也挺开心。


    道观里渐渐安静下来,太子忽然道:“上次你送孤的那只蝴蝶,散了。”


    “啊?”花琉璃有些不好意思,用草编小玩意儿这门手艺,她学得还不太精通,她见太子期待地看着自己,“要不,我重新给你编一个?”


    “那就有劳了。”太子转身就往外面走,“走。”


    “去哪儿?”花琉璃疑惑地跟上。


    “选适合的草。”太子回头笑眯眯地看她,“琉璃会编小狐狸么?”


    “会一点点……吧?”花琉璃对自己的手艺,其实不是那么自信。


    “走。”太子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外面走,“那我们去试试。”


    “这一丛草如何?”


    “太短了。”


    “这个?”


    “枝干太粗,不好编。”


    “这个好。”花琉璃弯腰拔起几棵草,伸手掐断草根,利索地编了一只蝴蝶出来。


    这次比上次的好看,还结实一些。


    太子递了一把草到她面前:“这些编狐狸,够了吗?”


    被一个好看无比的男人,充满期待又小心的眼神看着,就算不够也是够的。


    “够够够。”花琉璃连连点头,拉着太子往石桌上一坐,就开始编了起来。


    花丛外,玉蓉小声对鸢尾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我们特别没有存在感。”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鸢尾唇角几乎没有动静,“有太子这样的绝色美男在,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存在感。”


    当人丫鬟的,就算跟主子亲如姐妹,也要心里有数啊。


    事实证明,一个女人想哄男人开心的时候,她是无敌的。


    花琉璃把编好的狐狸放到太子手心:“胖了点,丑了点,下次争取编个好看的送给殿下。”


    “你以后还会给孤编这些小动物吗?”太子手里拿着草编狐狸,眼睛里看的却是花琉璃。


    “殿下若是喜欢,臣女当然会编。”花琉璃想了想,补充道,“不过等殿下有了太子妃,臣女就要避嫌啦。”


    “若是能与琉璃这样的姑娘愉快相处一辈子,孤即使不娶太子妃,又有什么关系?”太子温柔一笑,“天下女子何其多,琉璃这样的姑娘,却只有一个。”


    花琉璃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盯着太子看了片刻,忐忑不安道:“殿下,您这话的意思是……”


    太子的唇角动了动。


    “您该不会是想学臣女,不打算与人成亲吧?!”花琉璃小声惊呼道,“殿下,臣女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之辈,您身为一国太子,可不能学我。”


    “郡主为何对成亲一事,如此抗拒?”太子不答反问,认真的态度,让花琉璃不好意思含糊混过去。


    “臣女记得以前似乎跟殿下说过,臣女身体虚弱,既不宜孕育子嗣,也不能照料好一个家庭。结亲不是结仇,这样就挺好的。”


    “郡主幽默风趣,灵动可爱,即使身体不好,也从不自怨自艾,即使没有子嗣又如何?”太子手指轻轻摩挲着草编的狐狸,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若是郡主愿意,孤愿以太子妃之位,迎娶郡主。”


    “殿下,您身为太子,心有仁德是好事,但这么心软,连终身大事都拿来安慰臣女,就不是好事了。”花琉璃料到太子是在怜悯她身体不好,不知道能活到几时,更不敢嫁人,“您是太子,是……”


    是未来的大晋皇帝,你可以拥有万里江山,还有万亿子民,跟她这个病弱美人不合适啊。


    这种话现在不能说,若是传到昌隆帝耳中,以为太子急于上位,那就成了大麻烦。


    “殿下,臣女见惯了生离死别,相爱的人阴阳相隔,对情爱这种事,早就抱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心态。”花琉璃笑道,“所以您也不用同情臣女,体弱不宜成亲,对臣女反而是好事。”


    “即使有人心悦于你,你也不愿意改变主意?”太子一不小心摩挲得太用力,把胖丑的狐狸,推倒在了桌上。


    他看着可怜巴巴地狐狸,没有把它从桌上扶起来。


    “大概不会吧。”花琉璃很认真地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世间有哪个男人会让她改变主意。


    她做不了一个贤妻良母,也无法过那种规规矩矩的生活。


    见过为了爱人逝去肝肠寸断的人,见过与爱人殉情的人,她既感动这样的情意,又害怕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太子僵着手指,把倒在桌上的胖狐狸一点点握在掌心:“孤明白了。”


    花琉璃见石桌旁边开着一朵小花,弯腰把这朵花掐到指尖,伸手把花戴在了草编狐狸头上。


    “喏,戴朵小花花。”花琉璃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笑起来的时候,眼里满是星辰,“这样就好看啦。”


    太子怔怔地看着狐狸脑袋上的野花,缓缓地看向言笑晏晏地花琉璃,忽然就笑了。


    见到他笑,花琉璃捧着脸笑得更开心了:“殿下也觉得这样比较好看?”


    “不。”太子伸出手指,轻轻摸着狐狸头顶的小花,“孤只是觉得,狐狸都能戴花……”


    那么世间很多不可能的事情,也能变成可能。


    “太子,福寿郡主,原来你们在这里?”英王穿过花丛,走到两人面前。他瞥了眼太子手里的草编玩意儿,啧了一声:“太子,你编的这是什么,狗?”


    “王爷,那是狐狸,谢谢。”花琉璃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英王以为这是太子编的,毫不客气道:“原来狐狸长得像狗啊,脑门上怎么还戴朵花?”


    “皇兄。”太子把狐狸与蝴蝶藏进自己袖子,反而:“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本王是来找福寿郡主的。”英王走到花琉璃身边坐下,“郡主,有件很重要的事,本王想跟你谈一下。”


    花琉璃皮笑肉不笑道:“王爷请说。”


    嘲笑她草编手艺的男人,她想打爆他的头。


    “郡主有没有想过,做一位王妃?”


    花琉璃面无表情地看着英王:“王爷的话,臣女听不明白。”


    “本王的意思是说……”英王搓着掌心的汗,“郡主可愿意做本王的王妃?”


    话音刚落,英王就感觉一阵风袭来,他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踹下了石凳。他捂着疼得钻心的大腿,从地上站起身,阴沉着脸看太子:“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抱歉,孤方才看到一只臭虫爬到皇兄腿上,一时激动了些。”太子眼神冷如寒冰,“皇兄,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不曾请示过父皇与贤妃,便随意与女子谈论求娶之事,对福寿郡主而言,是种冒犯。”


    “当初本王与福寿郡主本就……”


    “此一时彼一时。”太子打断英王的话,“福寿郡主花容月貌,想要求娶她的儿郎比比皆是。孤劝皇兄回去后多照照镜子,让自己冷静一下。”


    这狗太子又嘲笑他的长相!


    英王气得脸色发红,他深吸两口气,冷笑道:“太子,这是我跟福寿郡主之间的事,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孤是太子,是诸位皇子的表率,你行为不端,孤自然要管。”太子勾了勾唇角,“皇兄若是不满,就去让父皇废了我这个太子。”


    英王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团火,而太子这个狗东西还不断地在他身上浇油,差点就要爆了。


    “英王爷。”花琉璃疑惑地歪了歪头,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您忘了臣女刚进京时,被马车吓得病了,您要家兄给您面子,不要追究的事?”


    英王:“……”


    “王爷英俊潇洒,气派非凡。臣女体弱多病,不懂持家之术,不堪为妃。”花琉璃朝英王福了福身,“王爷您开的这个玩笑,真有意思。”


    说完,她也不理英王,转身就往外走。


    “福寿郡主。”英王想要追上去,哪知太子存了心跟他过不去,伸出修长的腿,把他绊倒在地。


    他摔了满头的草叶,再爬起来的时候,花琉璃已经走远,就连太子也只给了他一个背影。


    “王爷。”英王身边的随侍太监赶紧上前替他擦干净身上的尘土,尖着嗓门道:“王爷,以奴婢看,太子对福寿郡主也有意思呢,不然他怎么不想让您求娶福寿郡主?”


    “那倒不一定。”英王摇头,“姬元溯这个人,但凡能让本王不痛快的事,他都很乐意做。京城最有名的美人靠近他,都能被他嘲讽为山鸡,更别提病恹恹的福寿郡主。他分明是察觉到本王对福寿郡主有意,才故意接近她,让本王不痛快。”


    “更何况以他的性格,若真是喜欢福寿郡主,早就开口让父皇为他下聘了,又怎么会忍到现在?”


    从小到大,太子缺过什么?


    早知道他会对福寿郡主动心,当初他就算被母妃骂死,也不会同意她的建议。


    千金难买早知道,世间没有后悔药。


    英王有些丧气,恨恨地踢了一脚地上的草。


    狗太子真是不要脸,连草编动物这种哄女人的手段,都能拿出来!


    最重要的是,还编得那么丑。


    太子追上了花琉璃的脚步:“琉璃,家兄说话做事鲁莽了些,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花琉璃扯着嘴角笑道,“王爷是皇子,臣女只是下臣,即便王爷有言语不妥当之处,也是下臣做得不够好。”


    “你有哪里不好。”太子伸出手,趁机揉了揉花琉璃的发顶,“英王的脾气,孤从小见识过无数次,早就习惯了。以后他若是敢对你胡言乱语,你尽管告诉孤,孤帮你出气。”


    “殿下何必为了臣女一点小事,与英王爷闹得不愉快。”花琉璃劝道,“殿下不用担心,臣女不会受委屈的。”


    “孤与英王相处,何时愉快过?”太子轻笑出声,“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孤是个不容人的性子,闹便闹了。”


    “都是那些人在胡说八道。”花琉璃深吸一口气,“殿下不必理会他们的话。”


    “孤早就习惯了,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太子故作坚强一笑,看得花琉璃心疼不已。


    “孤刚才动手打了人,你会不会觉得孤太过粗鲁?”


    “殿下英俊无双,风度翩翩,哪里粗鲁?”花琉璃双手一摊,“臣女没有看见啊。”


    太子闻言苦笑:“实在是因为孤太喜欢郡主……编的小动物,听到皇兄说它们不好,孤便没有忍住。皇兄从小都不擅长品赏精品,喜欢的东西不是大红就是大绿,孤一向不爱与他计较。但这是郡主特意为孤编的,自然与其他东西不同。”


    “殿下打得好!”花琉璃说出这句话后,见太子笑看着自己,干咳一声:“臣女的意思是说,殿下不要处处忍让他人。”


    “孤是太子,若有做得不够妥当的地方,别人说上几句,也没关系。”太子温柔大度地一笑,“没事的。”


    这么温柔,这么体贴,这么宽容的太子,竟然还有人说他睚眦必报、刻薄、记仇?


    这些人的良心何在?


    “天黑了,孤送郡主回府。”太子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与花琉璃并肩走在石阶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为他们周身染上了一片金黄。


    “真美。”花琉璃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影子,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拖得很长很长,最后一起在消失在一片树荫下。


    走下石阶,山下的小摊贩大多已经离开,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商贩还在收拾摊子。


    忽然远方传来骏马的急驰身,一个穿着太监袍的面白无须男人大声道:“公主出行,无干人等速速避让。”


    花琉璃有些惊讶,这是哪位公主架子如此大?


    太子殿下出门,都没这样的阵势呢。


    第52章 白莲


    护卫着公主车架的侍卫们气势汹汹, 十分地趾高气昂。那骑在马背上的蓝袍太监,高昂着下巴, 看路边收摊小贩的眼神, 就像是在看肮脏的虫子,满是不耐烦。


    小贩们有些没反应过来, 早上那些王爷公主郡主们从这边经过的时候, 那些下人也只是让他们不要大声喧哗,并未说不让他们摆摊的事。


    “这是哪来的公主, 架子这么大?”一个穿着灰色外袍的中年男人一边有条不紊地收摊,一边小声对身边的妇人道:“京城里的那些太子王爷公主, 都没这般张扬。”


    “说不定是其他小国的公主。”坐在小凳子上抽旱烟的老人敲了敲烟枪, 慢条斯理道, “咱们大晋泱泱大国,不与这些没见识的小国计较。”


    “不对啊,叔。”灰袍中年男人小声道, “那个骑马的太监,穿的是咱们大晋的太监袍。”


    正说着, 太监已经骑马行至他们面前,听到他们竟然胆敢讨论自己,蓝袍太监二话不说, 扬起马鞭就朝灰袍中年男人抽下去。


    鞭子来得又急又快,发出了破空声。


    一把剑把鞭子拦了下来,蓝袍太监面带不愉地看向拦住他的女子,对方穿着两色的衣裳, 发髻虽然简单,但是发饰精致,看上去像是家有富余的小女子,或是哪个世家大族的丫鬟。


    “小姑娘,杂家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蓝袍太监见对方手里的剑是真家伙,把鞭子收了回来,“大晋律例,百姓不可持剑上街,姑娘好大的胆子。”


    “公公见笑了。”鸢尾没有收回剑,反而拦在中年摊贩前,“在下乃长安侯旗下正八品女子校尉,有护卫百姓之责,除在宫中拜见外,皆可佩戴武器。”


    “不过区区八品女子校尉,也敢在杂家面前舞刀弄……”蓝袍太监忽然面色一变,把话都吞了回去。


    长安侯?


    那不是大晋第一女将军卫明月的封号?!


    他脸色变来变去,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退,则丢了乐阳长公主府的颜面,进则得罪卫将军的人。听说卫将军与花将军手下的士兵,特别的凶悍,曾有青寒州的官员里通外敌,被卫将军知道以后,当场砍下了他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


    想到这点,蓝袍太监心里有些发憷,这个八品女子校尉,该不会一剑戳死他吧?


    “何人在此地闹事?”京城护卫军统领听说有贵族闹事,吓得扔掉喝了一半的凉茶,匆匆赶了过来。


    他可是听说了,太子还未离开道观,若是这些人惊扰到太子,那可就麻烦了。


    当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现场,看到太子与福寿郡主占据着最好的看热闹位置时,绝望地抹了抹脸。


    哦豁,没救了,他就站在一边等死吧。


    “怎么回事?”乐阳长公主听到兵甲武器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柳眉轻皱,掀起车窗帘子一看,见京城护卫兵竟然把公主府的车驾围了起来,顿时大怒道:“岂有此理,竟敢拦住本宫去路,谁这么大的胆子?!”


    护卫军们眼角余光偷偷瞥向还在看热闹的太子,垂着头不敢说话。


    乐阳长公主见这些护卫们既不说话也不愿退下,面色变得更加难看:“来人,去前面探探怎么回事?”


    “殿下。”公主府的下人过来道,“王公公似乎与卫将军的手下起了冲突。”


    “她卫明月算什么东西?!”听到“卫将军”这三个字,乐阳长公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甚至带着几分敌视的意味,“这里是京城,不是她的青寒州。你们带人把她的狗腿子赶走,不必顾忌。”


    花琉璃把乐阳长公主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侧首看了眼乐阳长公主乘坐的那辆马车,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鸢尾、玉蓉。”花琉璃淡淡开口,“当街殴打百姓,该如何处罚?”


    “回郡主,当褪去长裤,当众责十杖。”玉蓉高声答道,“严重者,当发配边疆,充作苦役五年。”


    “那便把这个太监,送去京兆府责十杖。”花琉璃面无表情道,“让他明白大晋的律法。”


    “好!”四周看热闹的摊贩们齐声叫起好来。


    鸢尾手中的长剑并未出鞘,她拔出刀鞘,往太监脸上一砸,太监捂着脸应声从马背上掉落在地。


    有机灵的小贩“不小心”踩了他一脚,把刀鞘捡起来,递还到鸢尾手上:“姑娘,您的刀鞘,请收好。”


    “多谢。”鸢尾道了一声谢,小贩美滋滋地回到人群中,继续看热闹。


    京城总会发生一些贵人耍威风,再被其他讲理的贵族收拾事件,以往他只听别人讲过,今天难得看到一个热乎乎的现场,回去能与街坊邻居吹嘘好些天了。


    “你……你……”蓝袍太监的痛劲儿过去了,他捂着脸从地上站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擦,气急败坏道:“杂家敬你三分,你竟如此无礼,杂家可是乐阳长公主府太监总管,你敢?!”


    “呵。”鸢尾冷笑一声,与三两个丫鬟一起上前,用绳子把蓝袍太监捆得结结实实,又嫌他叫骂的嗓音太难听,便找摊贩买了个没卖出去的凉馒头,塞进了他的嘴里。


    “姑娘。”公主府的护卫见势不妙,忙上前道:“请姑娘手下留情……”


    然而鸢尾理也不理他,把王太监往马背上一扔,翻身上马,带着几个丫鬟朝城内赶去。


    护卫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王太监,像头死猪似的,在马屁股上荡来荡去,一时间竟惊呆了,直到马儿跑出老远才反应过来。


    他转身看向不路边正在剥松子的男女,这对男女穿着锦衣华服,衣服上的绣纹十分精致讲究,一看就是这里面身份最高的人。


    “二位贵人,在下是乐阳长公主府的护卫队长,方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诸位见谅。”护卫道,“我家长公主思乡心切,赶路的时候急了些,还请贵人们多多包涵。”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一路从南方赶过来,都是这般张扬?”太子把松子壳塞给身后的小太监,把松子仁分给花琉璃,拍了拍手冷眼看护卫,“若是进个京城就如此大的阵仗,不如以后就别进京了,免得扰民。”


    “放肆,谁胆敢让本宫别进京?”乐阳长公主掀开马车帘子走了下来,漂亮的凤眼中带着怒火。


    乐阳长公主长得很美,尽管已经不是少女,却仍旧美艳动人。


    她是个倨傲的女人,不过这份倨傲在看到说话的人是太子后,便凝滞在了她脸上。


    她脚步微顿,随后展开了一个温柔的笑颜:“太子侄儿,一年多未见,你又俊逸不少。”


    “是孤。”太子冷着脸开口。


    乐阳长公主愣了一下。


    “孤的意思是说,孤敢说不让你进京的话。”太子也不管乐阳长公主的表情有多僵硬,直接开口道:“贵府的太监总管不懂大晋律法,孤让人送他去京兆府学学大晋律法,乐阳姑母没有意见吧?”


    乐阳长公主气得双唇颤抖,人都被绑走了,她有没有意见很重要吗?


    难道她说有,太子就会把人送回来。


    可是这次进京,她有自己的打算,更不想与太子闹翻,于是忍下心头愤怒的火焰,慈爱地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太子帮我教训一下不懂事的下人,我还要像太子道谢呢。”


    说完,她对身边的婢女道:“二小姐不是一直想着要见她的太子哥哥吗,今天我们刚好有缘,提前遇见了。你去把她叫来,让她跟太子见见礼。”


    “是。”婢女转身匆匆往后跑,仿佛叫得晚了,太子就会跑掉一般。


    花琉璃看不懂皇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她默默剥着松子,准备攒上一小碟再吃。见太子突然望向自己,以为他想吃了,便把松子递到他面前,大方道:“来,给你。”


    乐阳长公主注意到太子身边多了一位陌生的女子,她几乎每年都会回京小住,但是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少女,难道是外地调任回京官员的女儿?


    她挑剔地把花琉璃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差点没忍不住皱起眉头。等女儿谢瑶走近,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亲昵地跟太子说起一些家常。


    要不是刚才公主府的太监太过嚣张,花琉璃差点就要相信,她真的是个温柔和蔼的长辈了。


    谢瑶长相只有三分像她的母亲,眼中含着盈盈秋水,身姿如弱柳扶风,让人见之生怜。


    花琉璃不自觉摸了摸脸,她怎么觉得,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些许影子?


    “你比她好看多了。”太子俯首在她耳边轻声道,“她距离你的美貌,大概也就是百八十条街的距离。”


    太子的表情很严肃,旁人看他的表情,大概会以为他在跟福寿郡主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谁能猜到,堂堂太子,会对一个小姑娘,说这种幼稚肤浅的话呢?


    谢瑶见到太子本来非常开心的,但是当她见到太子对另外一名女子如此亲近,本就有些苍白的脸颊变得毫无血色。


    她眼中隐隐含泪,勉强笑道:“太子表哥,请问这位姑娘是?”


    花琉璃视线迎上对方的目光,忽然捂住嘴往后退了两步,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坚强的微笑:“臣女琉璃,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安好。”


    谢瑶与花琉璃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谢瑶心中一紧。


    潜意识告诉她,她遇到了一个对手。她讨厌与自己相似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还出现在太子身边。


    “这位姑娘……是不是不太喜欢我?”谢瑶忧郁地看着花琉璃,“若是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姑娘直接告诉我,我……我不想让你跟太子表哥误会。”


    “谢小姐怎么会这么想?”花琉璃瞪大眼睛,捂着嘴一脸地不敢置信,她眉目忧伤,肩膀微微颤抖,“我只是不想打扰你跟太子殿下叙旧而已,没想到在小姐眼中,竟成了这般小心眼的人了吗?”


    她朝长公主福了福身,又对太子道:“殿下,谢小姐似乎误会了臣女的意思,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误会,臣女先告退。”


    谢瑶的姐姐病逝以后,乐阳长公主还没有上奏折请示令立郡主,所以谢瑶还只是普通的贵女,不能以郡主相称。


    “等等,你身体弱,孤怎么放心让你单独离开。”太子轻轻握住花琉璃的手腕,“孤随你一起走。”


    “太子表哥……”谢瑶看着太子拉着陌生少女转身就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母亲……”她委屈地看向乐阳长公主,实在没想到,太子竟然说走就走,半点都不给她颜面。


    也不知那个勾引太子的小妖精是谁,等她查清楚了,一定要她好看!


    第53章 不好


    花琉璃跟太子一起坐进了马车, 花琉璃盯着马车上的吊饰,忽然没忍住, 笑了一声。


    “在笑什么?”太子把一碟点心递给花琉璃, 盯着花琉璃身边的空位看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坐过去。


    “臣女笑殿下, 成了别人眼里的大肥肉。”花琉璃端着装点心的陶瓷碟, 闷声笑个不停,鬓边的步摇轻轻晃动, 看来笑得很开心。


    “幸而有郡主相助,孤这肥肉没有被人叼走。”太子笑着道谢, “若有下次, 还请琉璃拔刀相助。”


    “那位谢姑娘看臣女的眼神, 可不太友好。”花琉璃把盘子放到小几上,摇头道,“殿下, 靠人不如靠己,你要懂得自救才行。”


    “琉璃说得是。”


    太子乘坐的马车既宽敞又舒适, 即使几个人并排躺着,也不会束手束脚。


    为了避免别人说花琉璃的闲话,此刻的马车里, 除了太子与花琉璃,还有伺候的太监与丫鬟,他们垂首跪立在一边,不发一言。


    “乐阳长公主的母妃未病逝前, 在宫中与皇祖母关系极好。”太子道,“她下嫁到谢家后,父皇念着老太妃的情面,对她一直很照顾。”


    但是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太好了,反而容易让人忘记本分,甚至还想拥有更多。


    年轻时的乐阳长公主并没有这般招摇,父皇念她远嫁南方,不仅每年都会赏下东西,还常留她在京中居住。


    大概是这份好意与宽容,还有居住在京中却一直没有得封长公主的顺安公主,让她有了优越感,近些年她越发高调。


    这次进京,她声势比往日更加浩大,仗的不是夫家声势,而是她知道,她的大女儿病逝在京中,父皇定会对她心生同情,她即便有几分不妥当的地方,大家也会看在她丧女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繁华的京城地界,像乐阳长公主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为了权势与地位,朋友也好,亲人也罢,就算是亲生骨肉,他们也能舍下。


    太子从小看到大,早已看透这样的人心,实在是无趣又没有新意。


    把花琉璃送到花家大门外,太子正准备走,就见花长空满脸是笑地迎了出来。


    “殿下。”花长空笑着朝太子作揖,“时辰不早,不如殿下在寒舍用过晚膳再走?”


    “孤贸然而来,只怕会叨扰贵府……”


    “殿下客气了,鄙府上下都是粗人,殿下不嫌弃就好。”花长空把太子迎进大门,热情地给殿下介绍着府中花花草草,时不时夸昌隆帝两句,说这座陛下赏给他们的府邸实在太好,太舒服了。


    虽然上次来花家做客,花长空也是这般热情,但是太子莫名觉得,今日的热情比以往的热情多了几分真诚。


    他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花琉璃,花琉璃笑着抬头朝他眨了眨眼,太子想,也许是他想太多了。


    晚上开饭,花应庭与卫明月皆在座,花应庭邀请太子上座,太子坚持不受:“孤与将军有半师之谊,将军为师,孤为徒,哪有徒弟坐师父首位的,将军请。”


    这可是未来的泰山大人,他想表现得殷勤些,好娶媳妇。


    “殿下此言差矣,君是君,臣是臣。”花应庭力气大,拉着太子就把他摁在了首座上,“殿下的心意末将心领了,我们自家人其实也不想讲究这个,不过是为了堵外人的嘴,不得已为之。殿下就当是帮帮末将,委屈一下吧。”


    希望你日后也能看在半师之谊上,被我闺女收拾了,也能多忍忍。


    “将军实在太客气了。”


    “殿下实在太宽容了。”


    一顿饭吃着宾主尽欢,花应庭起身亲自把太子送上马车,看太子的眼神就像是个慈祥的老岳父,没有半点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气势。


    等太子一走,花应庭回到屋里,见乖女还腻在自家夫人面前撒娇,在心底长长叹息一声。


    乖女啊,你可知道,你的两个哥哥成亲,你的老父亲都没这般操心。


    花琉璃不知道家中老父亲在想什么,她正在跟娘亲说今天在山下遇到乐阳长公主的事。


    “娘亲以前是不是跟那个公主关系不太好,女儿见她提到你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很。”花琉璃想,娘亲年轻的时候一定活得很精彩,京城里的这些女眷,崇拜她的多,恨她的好像也不少。


    “乐阳长公主?”卫明月想了想,在她记忆里,并没有多少与乐阳长公主有关的事,她摇了摇头:“为娘不清楚,以我年轻那会儿的脾气,就算有人对我不满,也不会放在心上。”


    见娘亲这般风淡云轻的模样,花琉璃道:“不愧是天下无双的娘亲,任何阴谋诡计在你面前,都是纸老虎。”


    “少拍马屁,嘴巴这么甜,是不是跟乐阳长公主府的人起了冲突?”卫明月笑着点花琉璃的额头,她生了三子一女,内里最像她的就是这个看起来最娇俏无害的女儿。


    只有那些外人才会觉得,她们母女的性子截然相反。


    女儿随了她的性子,但是行事手段又学了她爹,那些因她皮相便觉得她软弱好欺的人,直到倒了霉,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女儿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的。”花琉璃解释道,“可是公主府的太监鞭笞百姓,那个公主还说你的坏话,女儿哪能忍得住。你可是爹爹最爱的女人,女儿和哥哥们最好的母亲,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当着我的面,说你的坏话?”


    “我们家乖女做得好,咱们为将者若无守卫百姓之心,又怎么能上战场。”卫明月笑道,“做你认为对的事,不要怕。”


    花琉璃腻进卫明月怀里,小声道:“母亲,乐阳长公主是不是想让自己女儿做太子妃?”


    卫明月低头看着还像儿时向自己撒娇的女儿,脸上的笑容微淡,“你想让她做太子妃吗?”


    “她做不做太子妃,跟女儿有什么关系?”花琉璃坐直身,疑惑地看着卫明月,“这种事应该陛下去想才对。”


    “你说得对。”卫明月笑了笑,“以我来看,陛下大概不会愿意让谢姑娘做太子妃,虽然她确实是个好选择。”


    谢家出才子名士,在南方极有名望,太子娶了谢家女,等于收买了南方大部分文人的心,对他继位以后的声望极有好处。但是有利就有弊,南方才子名士们把持着舆论主流力量,这就等于是一支无形的剑。


    身为帝王者,并不想靠着一把剑成为高手,而是想成为这把剑的主人。


    太子与谢家女成亲,既是让南方文人圈为自己所用,也在无形中抬高了南方文人的地位。久而久之,这些人就会对皇家指手画脚,说这个能做,那个不能做,让帝王成为带着名声枷锁的傀儡。


    与大晋相邻的玳瑁国,便是前车之鉴。


    卫明月曾去过玳瑁国,那里重文轻武,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动不动就在朝堂上进行死鉴,当朝撞死还能搏个清名。


    最让她不能理解的便是玳瑁国大街上几乎看不到几个女人,女子若与外男见面说话,便为不洁。便是王女,也要早早嫁人,恪守所谓的妇道。


    驸马娶了王女后,竟然还敢养小妾,王女若是容下小妾,会被这些读书人夸大度,若是容不下,少不得被人说善妒、凶悍之类。


    大晋的驸马若敢做这种事,轻则就被公主带人打得鼻青脸肿只剩半条小命,重则打个半死再和离。


    至于京城的文人,遇到这种热闹场面,只会带上纸笔把事情经过记录或是画下来,然后写上几首打油诗,写成戏剧逗人玩乐,无人会替驸马喊冤。


    近年来,谢家有几个老头子,倒是在提倡大晋应该学玳瑁正仪之风,不过并没有引起太多人重视。


    她很担心,谢家女嫁给太子以后,万一突然开始以身作则,让大晋女子学习玳瑁女眷,那可真是麻烦了。


    她担心地看了眼花琉璃,女儿还年轻,后半辈子可不能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但是上位者的行为,对民间的影响是巨大的。


    思来想去,还是希望谢家女不要做太子妃好。


    乐阳长公主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就进宫拜见了太后与昌隆帝,提到去年病逝的长女,她当即便哽咽起来。


    “大姑娘向来体贴又懂事,只怪我当年生她的时候,没有给她一个强壮的身体。”在太后与昌隆帝的劝慰下,乐阳长公主勉强止住了眼泪,红着眼眶拉着二女儿的手道,“如今我膝下只有瑶瑶这个闺女和一个不成器的小子,瑶瑶这孩子温柔贤淑,又喜欢京城的人文气候。我就想着,就让她留在京城里了。”


    这话说得不算太隐晦,昌隆帝与太后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让谢瑶嫁在京城里。


    太后笑问:“你这是看上哪家好女婿了?”


    “母后,女儿虽常到京城居住,但到底对京城不够了解,其他儿郎好与不好,女儿也不清楚。” 乐阳长公主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谢瑶的手背,含笑道,“倒是太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瑶瑶这孩子性格温顺,从小就喜欢找太子玩,不如亲上加亲,让她留在太子身边照顾他?”


    听到这话,太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她看了眼昌隆帝,端起茶杯遮着嘴角不说话。


    昌隆帝神情淡淡地看了眼含羞带怯的谢瑶一眼,不提婚事,反而道:“你此次进京,驸马为何未与你一起?”


    “驸马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大约半月后才能到。”乐阳长公主道,“皇兄,瑶瑶与太子……”


    “陛下。”赵三财匆匆走进来,“长安侯求见。”


    “明月来了?”不等昌隆帝开口,太后率先道:“快请她进来。”


    见太后这个态度,谢瑶脸色变得惨败,若是太后同意这门亲事,又怎么会急着让其他人进来?分明是不想她嫁给太子,又不想她与母亲太难堪,才会如此做派。


    乐阳长公主倒是比女儿沉得住气,她皮笑肉不笑地拍了一下女儿的手背,双眼凝视着殿门口。


    当年京城里的人总说卫明月那个粗鲁的女人才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倒是要看看,在苦寒的边关待了这么多年,卫明月还能美到哪里去。


    不多时,一个明艳的女人走了进来,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鲜活的力量,十分的夺目。


    “母亲。”谢瑶感觉到手背传来刺痛,她轻轻唤了一声。


    乐阳长公主松开女儿的手,端庄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末将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娘娘。”卫明月上前行了礼,看了乐阳长公主一眼,却没有说话。


    “快快入座,不必这么多礼。”太后招呼着卫明月坐下,心里暗暗庆幸,好在卫明月来了,不然她跟皇帝还要费力想拒亲的理由。


    卫明月拱手再度向太后行了一礼,对昌隆帝行了一个大礼:“陛下,末将今日来,是为了代不成器的女儿请罪的。”


    见卫明月向自己行大礼,昌隆帝不自觉把屁股往后面挪了挪。但是一听她提到花琉璃,以为她知晓了太子的心思,又往前坐了坐,努力撑起一个慈和的笑容:“爱卿这话是何意?福寿郡主聪明伶俐,乖巧可爱,善良体贴,蕙质兰心,何需你来请什么罪?”


    不管是什么事,先把她女儿夸了再说。


    “陛下谬赞了,末将听了这话实在汗颜。”卫明月无奈苦笑,“那孩子实在不像话,乐阳长公主进京的第一天,便做了令长公主不快的事情。末将教女无方,已经把她带到殿外,让她亲自来向陛下请罪。”


    “福寿郡主就在外面?”昌隆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今天的天色不好,风呜呜刮着,福寿郡主身体那么弱,怎么受得住?


    怕风把儿子喜欢的小姑娘吹跑了,昌隆帝连问花琉璃做了什么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让赵三财把小姑娘带了进来。


    谢瑶看清来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不是勾引太子表哥的那个小妖精么?


    “外面风这么大,怎么能让郡主单独留在外面?”昌隆帝越看花琉璃越觉得喜欢,这姑娘好,长得比她娘还好看,最重要的是性格温柔,不像她娘亲,一掌能劈断一块大石头。


    “快去取热姜汤来,把屋子里的熏香撤了。”自觉在花琉璃面前树立了一个可爱可亲的公公形象后,昌隆帝温和地问,“郡主可要用些点心?”


    “谢陛下,臣女不用。”花琉璃扶着婢女的手,走到屋子中央,向屋子里众人行了一个礼,把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臣女只顾上了百姓的安全,却没有顾忌长公主殿下的颜面,还害得谢小姐伤心难过。臣女回到家中后,坐卧难安,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得知长公主与谢小姐在太后娘娘这里,便特来向二位请罪。”说完,她走到长公主与谢瑶面前深深一福,“对不住,昨日臣女一时冲动,请殿下宽恕。”


    “小女不懂事,末将昨日已经在家中教训过她了。”卫明月朝乐阳长公主拱了拱手道,“请公主见谅。”


    乐阳长公主心中发冷,她怎么也没想到,卫明月母女会把事情直接捅到皇兄这里。这哪里是请罪,分明是在她脚下挖坑,还在坑里埋了几根扎脚的针。


    “举办法会时,让百姓在四周摆摊,京兆府早就请示过朝廷。这是利于民生的好事,并无越矩之处,公主府的太监为何责打摊贩?”昌隆帝让宫女扶着花琉璃坐下休息,面色有些发冷:“乐阳,你虽贵为公主,但是那些仗势欺人的下人,也该管管。”


    “皇兄说得是。”乐阳长公主捂着眼角,小声啜泣起来,“自从大姑娘病逝,我这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倒是让那些不长眼的下人越发嚣张起来。”


    她哭了一会儿,擦干眼角的泪珠,对花琉璃道:“幸亏有郡主在,才没让这种仗势欺人的恶奴得逞,本宫又怎么会怪郡主,感激都还来不及。”


    “多谢殿下。”花琉璃乖巧一笑,“昨日母亲就跟臣女说过,殿下最是温和善良,待后辈极好。今日见了,才知您比家母说得还要好。”


    “是长安侯谬赞了。”乐阳长公主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几句话,她宁可相信猪会上树,也不相信卫明月会这么夸她。


    昨天卫明月手底下的那名女将,分明没有给她半点颜面,强行把她的太监总管押到京兆府,硬是让京兆府的衙差当众把他打了十棍,引得无数百姓看热闹后,才把人送回公主府。


    一路上还有意无意跟京城百姓说什么,这是乐阳长公主府的太监,犯了事才挨打。又说京兆尹多么铁面无私,又说太子如何正义,为了百姓宁可责罚姑母的下人,还说什么陛下把太子教得如何如何好。


    引得一干看热闹的百姓,拍手称好。


    合着这是打她的脸,给别人做脸呢。


    昨天把事情做得这么缺德,今天脸一变,又跑到宫里来请罪,一副我虽然做的事情没错,但是做得太冲动,没给长公主面子,所以还是来请罪了。


    真要给我留面子,昨天就不要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啊。


    现在这番做派,分明就是做给陛下看的,好显得她们母女对陛下有多忠心。


    更让她生气的是,皇兄不仅没有斥责花琉璃,还时不时让宫女太监拿吃的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亲闺女呢。


    “姜茶不要熬得太浓,记得弄一碗玫瑰露过来,给郡主解解姜味。”昌隆帝压根就没有心情听乐阳长公主的一番凄惨哭诉,等她把话说完,就开口吩咐宫女给花琉璃准备玫瑰露。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乐阳长公主看着花琉璃小口地喝着姜汤,卫明月说着什么,“还是陛下有威严,这孩子在家就不爱喝这些”之类的话,就觉得恶心。


    这对母女不仅两面三刀,还爱拍皇兄马屁。


    真不要脸。


    “卫爱卿,朕倒是觉得福寿郡主很好,你不要对她处处挑剔嘛。小姑娘不喜欢姜汤的味道很正常,谁会喜欢那些味道不好的东西?”昌隆帝如今看花琉璃觉得哪里都好,毕竟这是未来的儿媳妇。


    当然,最好的地方就是她没有随卫明月这个母亲,简直是谢天谢地,是他儿子的福气。


    “福寿郡主,你身子不好,定要按时用药,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谢瑶见昌隆帝似乎对花琉璃十分喜爱,心里有些发慌,“现在不养好身体,以后可怎么办呢?”


    身体不好的人,就不要妄想做太子妃了。


    “谁说郡主不好?”太子大步走进殿,目光落到低头喝玫瑰露的花琉璃身上,“孤觉得,郡主好得很。”


    第54章 禁卫军


    太子突然出现, 抛出这么一句话,让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因为这话实在太不给乐阳长公主母女面子了。


    乐阳长公主心里虽然恼恨, 但却注意到关键一点,有太后与皇兄在, 太子仍旧可以自由出入, 连通报这个步骤都可以省去,可见皇兄对这个儿子偏爱到了何种地步。


    她偏头看了眼神情难看的女儿, 开口笑道:“太子说得是,我们家瑶瑶并不是说福寿郡主不好, 只是担心她的身体, 所以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太子停下脚步, 沉默地看着乐阳长公主母女,就在大家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时,他面无表情道:“哦。”


    哦?


    后面呢?


    然后呢?


    乐阳长公主感受到了一股被无视的愤怒。


    花琉璃刚准备起身给太子行礼, 太子就走到她面前,温柔笑道:“以你我的交情, 何需这些虚礼?”


    说完,他顺势便在花琉璃旁边的空位上坐下,自然得好像两个玩得好的小朋友, 不管大人们在做什么,反正先坐在一块儿再说。


    可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


    昌隆帝的心情很复杂,既想让卫明月让太子体会到人世的艰辛,又怕卫明月真的刁难儿子。他偷偷瞥了卫明月一眼, 见卫明月正面带笑意地跟太后小声说着话,一颗提起来的心晃晃悠悠地放了下去。


    太子可不管他的老父亲有多焦虑,他低头小声问花琉璃:“她们可有刁难你?”


    花琉璃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陛下并未责怪臣女,还不让家母批评臣女呢。”


    太子顿时笑了,这小丫头恐怕还不知道,父皇已经偷偷把她当做了未来儿媳妇。他转身朝昌隆帝拱手道:“父皇,昨日的事情儿臣也在场,押送那个小太监去京兆府受罚,也是儿臣的主意。”


    这件事本来已经被揭过去,没想到太子一来,又开始谈这件事,乐阳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她起身唱作俱佳地赔了礼,然后再次提起病逝的大女儿,与小女儿谢瑶抱头痛哭起来。


    太后年纪大了,听到这呜呜咽咽的哭声,就觉得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扶着女官的手站起身,转头对昌隆帝道:“皇儿,哀家有些乏了,去寝殿休息一会儿。”


    说完,还不忘带走两个小辈:“太子跟琉璃一起跟哀家过来,哀家有些事想跟你们说。”


    年轻小孩子老听人哭哭啼啼不好,尤其是琉璃身体不好,万一被影响了精气神怎么办?


    昌隆帝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带着两个小辈跑了,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大难临头后被扔出来的石头,要凄惨地面对鸭子们嘎嘎嘎地叫声。


    “陛下,末将乃是外臣,不好打扰您与公主殿下的兄妹相聚,末将告退。”卫明月站起身,朝昌隆帝行了一礼。


    昌隆帝:“……”


    卫将军,朕当年差点被废太子的时候,你能帮朕撑住。金珀国大举进犯大晋,你能替大晋挡下金珀千军万马,怎么现在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了?


    还懂不懂讨好帝王之道了?


    似乎看懂了昌隆帝眼中的抱怨,卫明月再次开口道:“陛下,外子有事启禀陛下,但寿康宫与后宫相邻,外子不便前来,所以外子在宸阳宫等待陛下驾临。”


    “花爱卿乃是朕之爱将,怎能让他久等?”昌隆帝连忙站起身,对还在哭哭啼啼地乐阳长公主母女道,“皇妹,你刚来京城就回府好好休息,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说完,也不等乐阳说话,大步离开了正殿。


    没了太后与帝王,正殿的宫侍撤走了大半。谢瑶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莫名觉得有些阴冷。


    她打了个寒颤,小声对乐阳长公主道:“母亲,陛下走了。”


    乐阳长公主擦干净眼角的泪珠,缓缓起身走到殿外,她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侧首对身后的谢瑶道:“你看。”


    谢瑶顺着母亲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高高的城墙,还有立在狂风中的宫殿。


    “这里是皇宫,我希望你能入主凤栖宫,然后在住进这座宫殿中。”乐阳长公主眼神凌厉地看着谢瑶,“公主也好,王妃也罢,都比不上皇后的地位尊贵。”


    面对母亲势在必得的眼神,谢瑶有些瑟缩:“可是,太子根本就不喜欢我。”


    “他若是不喜欢,你就想办法让他喜欢。”乐阳长公主微微俯首,在谢瑶耳边道,“他若是喜欢谁,你就毁掉谁,懂吗?”


    谢瑶抖了抖。


    “怕什么?”乐阳长公主冷笑,她轻轻抚摸着台阶的石雕扶栏,一步步往下走,“这座皇宫里啊,哪个女人的手,是干净的呢?”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乐阳长公主弯腰掐下花圃中的一朵茶花花苞,“想要什么东西,就要靠自己夺回来。”


    “公主殿下!”一个太监匆匆跑过来,为难地看着她手里的花苞,“这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茶花,您……且收下留情。”


    乐阳长公主:“……”


    待这个太监走了,乐阳长公主转头对谢瑶道:“看到没有,如果不能成为最尊贵的女人,连采一朵花都会有人来告诉你,这种事不能做。”


    谢瑶沉默地点头。


    顺安公主府。


    “什么,乐阳那个老贱人又回京了?”顺安公主听贴身丫鬟提起乐阳长公主的事,脸拉得老长:“她不是说,大女儿病逝,不想踏进这个伤心地吗?”


    这才过去一年,伤心就全忘记了?


    “母亲,什么伤心地?”嘉敏喜笑颜开地踏进屋子,往顺安公主身边一坐,美滋滋道:“母亲,女儿跟您说件事,您听了一定会高兴。”


    “什么事?”顺安公主道,“先说好,不要编瞎话从我这里骗银子使。”


    “您说什么呀,女儿最近都不怎么乱花钱了。”自从花琉璃回京以后,她连出门的次数都减少了,拿着银子也没处花。


    她把花府婢女把乐阳长公主府太监总管拉去京兆府打板子的事,跟顺安公主讲了一遍:“早知道后面会发生这种好戏,我昨天下午就不该跟二公主一起走,怎么也要厚着脸皮留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事情发生的时候,太子也在场?”顺安公主有些意外,乐阳一直有意拉拢太子,还想把自己女儿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皇兄待乐阳也比对她好,太子看到乐阳长公主府太监总管被花家下人带走,就没有阻拦?


    如果说顺安公主心中有个最讨厌的人排行榜,乐阳长公主名字绝对排在第一,而且还是用粗豪笔特意加粗加大的那种。


    她会这么讨厌太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乐阳身上。


    她从小就跟乐阳不合,偏偏乐阳手段阴险,不仅处处陷害她,连她后来挑选驸马,乐阳也处处从中作梗。


    再后来她产下嘉敏时差点一尸两命,驸马舍不得她受苦,便决定不再要其他孩子。乐阳每次回京,总会在她面前提什么孩子,儿子的,实在让她心烦。


    在顺安公主心里,贱人是分两类的,一类贱人只会让人又气又无奈,甚至还有让她敬畏的地方,卫明月是此种代表。还有一种贱人让人恶心得吃不下饭,恨不得一巴掌呼死她,乐阳就是此类佼佼者。


    都是贱人,卫明月的讨喜程度,能甩乐阳一百九十九条街。


    “太子与花琉璃……是好友,太子自然是偏向花家的。”嘉敏不敢说太子可能喜欢病逝的谢郡主,现在花琉璃就是谢郡主的替身,便找了个借口:“太子虽然不好相处,但也见不得官员仗势欺压百姓,他偏向花家也有可能的。”


    “以太子的狗脾气,做出这种事好像也不让我感到意外。”顺安公主还记得几年前,有官员贪污受贿,圈地驱赶农人,被太子知道后,半点脸面都不给,短短一个月内,这几个官员被一贬再贬,最后发配到了苦寒之地服役。


    从那以后,整个大晋的圈地之风小了很多,到现在都不敢复燃。当然,有关太子性格暴戾的传言,也是越来越多了。


    不管为了什么,反正太子让乐阳老贱人没脸了。一时间,顺安公主觉得太子也没那么讨厌了。


    三日后,乐阳长公主上奏折,请立二女儿谢瑶为郡主。


    太子翻看着这道奏折,转手把这道奏折交给了赵三财。赵三财不敢看奏折的内容,躬身把奏折转呈给了昌隆帝。


    昌隆帝看完奏折内容,问太子:“元溯,你觉得此事如何?”


    “谢姑娘病逝不到三年,乐阳长公主便急着另立郡主,这未免太无情了些。”太子食指轻轻点了几下桌面,微笑道:“儿臣以为不妥。”


    “他们家的大丫头,没有成亲,又没有子嗣,若是连郡主的名头都没有,又怎么享用香火?”昌隆帝把奏折还给太子,“你来批复便是。”


    “儿臣以为父皇会保下她家大姑娘的爵位,另立二姑娘。”太子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阅了两句话。


    贵府长女病逝未至三年,此事日后再议。


    “到底是外人,朕总要顾及儿子跟未来儿媳的心情。”昌隆帝道,“臭小子,看在朕为你做恶人的份上,近来你就安安分分地帮着朕处理政务,在百国宴结束前,你别想乱跑。”


    昌隆帝心里很明白,花家下人刚把乐阳长公主府的太监总管拖去京兆府打了,转头他就给长公主加恩,在外人看来,就是皇帝对花家行为不满,只是暂时隐忍不发罢了。


    谁对谁错,他心里清楚得很,乐阳这种招摇的行为,不能惯着。


    更何况,再怎么说,能照顾未来亲家的面子,那就要好好照顾。亲家间有毛病,会影响儿女感情的。


    自家儿子脾气这么差,他这个做老父亲的,总要替他多考虑一些。


    太子把批好的奏折放到一边,拿起另一本奏折,这是一道请安折子,他随手在上面打了一个勾便扔到一边:“父皇,京城好儿郎这么多,您把儿臣天天拘在御书房,万一您未来儿媳妇被别人勾引走了怎么办?”


    昌隆帝皱了皱眉,他看了看自家儿子那张俊俏的脸:“别担心,你除了身份尊贵外,还有一个优势。”


    太子抬头看自家父皇。


    “你长得好看。”昌隆帝道,“别的儿郎不及你。”


    太子叹息:“父皇,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儿臣觉得,您还是要放儿臣出门。”


    昌隆帝惊呆了,儿子为了出宫,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罢了罢了。”昌隆帝摆手,“三天可出宫一次,缺什么去朕的私库拿。”


    “父皇,您不仅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皇帝,还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好父皇。”


    “是啊。”昌隆帝面无表情冷笑,“朕这个万年难得一见的好父皇,却没有一个万年难得一见的好儿子。”


    太子默默垂首,继续帮着昌隆帝批奏折。


    这道奏折是工部侍郎林舟呈上来的折子,说是想在京郊做一些试验田,希望能提高农产品的产量。


    太子把折子递给了昌隆帝。


    “你以为如何?”昌隆帝问太子。


    “农乃百姓根本,儿臣以为可行。”太子道,“不仅如此,还要甄选工部擅农事的官员负责此事。”


    “你觉得林舟做不好这件事?”


    “儿臣只是觉得,他一个人做不好这件事。”太子拿来工部官员的名单,在上面勾选了几个名字,“父皇以为这几人如何?”


    这些人有皇室后代,有世家贵族,也有武将后代与文人后代。


    “好。”昌隆帝欣慰一笑,“就照你的意思办。”


    奏折批完以后,昌隆帝忽然道:“元溯,朕欲把京城禁卫军交给花应庭。”


    太子诧异地看着昌隆帝。


    “朕与应庭年龄相仿,朕还在兢兢业业批阅奏折,他又怎么能赋闲在家?”昌隆帝笑道,“总要找些事情给他做。”


    太子面色几经变幻:“这等大事,全由父皇做主。”


    第55章 姑嫂关系


    “什么?陛下让花应庭掌管三万京城禁卫军?!”贤妃听到这个消息, 差点激动得摔坏手里的翡翠盏,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连走好几圈,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京城禁卫军从表面上来看,不过近万人, 但与京城相邻的几个郡县的士兵卫队, 在紧急时刻,皆由京城禁卫军统领调度, 这是多大的权利?


    换句话说,等于是把京城大半的安全, 交到了花家人手上。皇宫金甲军虽不受禁卫军统领指挥, 但区区三千皇宫金甲军, 在关键时刻恐怕不是几万禁卫军的对手。


    最可怕的是,花家还掌管着边疆几十万大军,花应庭虽然已经离开军营, 但他的两个儿子,还留在军中担任要职。以花家军在军中以及民间的威望, 花应庭的两个儿子,掌握大军主权也只是早晚的事。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信任花家,还是故意麻痹花家, 待他们得意忘形之时,再向他们下死手?


    贤妃有些后悔,如果陛下对花家没有猜忌之心,她当初又何必推了花琉璃这个儿媳妇?就算花琉璃不想嫁, 她也会让儿子哭着求着把人给娶回来。


    这个消息她还没来得及消化,又有一个新的消息传来,乐阳长公主回京了。


    贤妃的脸瞬间拉得老长,她与乐阳长公主关系极差,可她身为妃嫔,却不得不在陛下面前,装作欢迎这个小姑子回京的样子。


    她与顺安公主能成为盟友,就是因为她们有个共同讨厌的人,乐阳。


    “不过乐阳长公主这次回京,可是丢了一个很大的脸。”贴身婢女知道自家娘娘不喜欢乐阳长公主,把乐阳长公主丢脸的事情讲了一遍:“奴婢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乐阳长公主请立二女儿为郡主的奏折,比陛下打回去了。”


    “她家大姑娘病逝才一年,她就急着另立郡主?”贤妃诧异地挑眉,乐阳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外嫁到南方,陛下还在京城给她留了公主府,是因为陛下看重乐阳长公主生母与太后娘娘之间的情谊,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陛下喜欢有情有义之人。她一个当亲娘的,这么急哄哄地把死去的女儿扔到脑后,开始讨要眼皮子底下的利益,陛下能开心得起来?


    “智障。”贤妃嗤笑一声,“本宫就没有见过如此愚蠢的女人。”


    “娘娘,有人说,乐阳长公主这次进京,是想让让谢瑶姑娘做太子妃呢。”贴身宫女小声道,“不过都只是流言,寿康宫那边的宫侍嘴紧得很,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你打听不出来才是正常的。”贤妃道,“别看太后娘娘现在脾气好,整日笑眯眯的,就以为她是个好糊弄的人。当年先帝后宫那么乱,太后娘娘都能稳坐皇后宝座,你以为凭的是什么?”


    如果现在后宫有个太后娘娘这样的皇后,她们这些妃嫔全部都会变成案板上的咸鱼,翻都翻不起来。


    什么林妃、容妃的,通通都不能打,太后只需要一个巴掌,都能驰骋整个后宫。


    宫女不敢说话了。


    贤妃冷哼一声:“谢瑶想做太子妃?呵。”


    她要给那个讨厌的小姑子上一课,不要得罪小嫂子。虽然她们这些小嫂子只是她口里低贱的妾,但就算是妾,那也是皇帝的妾。


    在这座后宫,是她们后妃的天下,与她姬乐阳没有关系。


    乐阳长公主又怎会不知现在就请立二女儿为郡主,姿态显得急切了些?但她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就连花琉璃一个外臣女都是郡主,以后谢瑶在京城里走动,岂不是还要低外臣女一头?


    她以为皇兄会保住大女儿的爵位,另立瑶瑶爵位,没想到竟会把奏折直接打了回来。


    “贵府长女病逝未至三年,此事日后再议。”她低声念着奏折上这句话,声音有些颤抖。


    这几乎是在委婉地批评她这个母亲不慈。


    皇兄果然因她进京太过招摇这件事,对她心生不满了,不然不会这么不给她颜面。


    “母亲,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看到奏折上那两句话,谢瑶的脸在发烧,她觉得陛下仿佛在骂她一般。


    太子表哥会怎么看她?


    会不会觉得,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代姐姐?


    “慌什么?”乐阳长公主有些不满地看着女儿,“若是你姐姐还在……”


    她的大女儿比二女儿长得美,并且更有才华,若不是大女儿身体不好,生病早逝的话,她也不会费心推二女儿为太子妃。


    谢瑶垂下头不再说话。


    “男人都喜欢娇俏可人的女人,你越是柔弱可怜,他们就越容易心生保护欲。”乐阳嘲讽地笑了一声,“你要学会怎么利用这个武器,它不仅能拿来对付男人,同样能对付女人。”


    谢瑶想到了花琉璃,那个被太子表哥温柔对待的女人,太子表哥就是因为她柔弱无骨,才会对她特别的吗?


    似乎知道谢瑶在想什么,乐阳长公主面色阴冷:“如何对付一个女人,你还不懂吗?”


    谢瑶抿了抿嘴:“女儿记住了。”


    “走吧。”安阳长公主站起身,“我带你去挑胭脂水粉。”


    “母亲,女儿屋里已经有很多这些了。”


    “你想成为太子妃,就永远不能有够了这种想法。”安阳长公主道,“有一张好看的脸,是你让男人动心的资本。”


    京城最贵的胭脂水粉铺子,永远不缺有钱的女人。


    花琉璃刚走进铺子大门,就听到熟悉的交谈声,她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姚嘉敏、姚文茵跟田珊,田锐栋跟在三位姑娘后面掏银票付账。


    “福寿郡主。”田珊看到花琉璃,笑眯眯地朝她挥手。挥完想起小姐妹们跟花琉璃好像还有过节,又把手偷偷缩了回去。


    “郡主。”田锐栋好久没有见到花琉璃,现在终于见到人,忙站直身体,抚了抚衣袍上的褶皱,上前行礼:“郡主也来买胭脂,您喜欢什么样的?”


    眼见田锐栋殷勤地迎了上去,嘉敏与姚文茵竟没有觉得奇怪,她们甚至还很默契地后退一步,继续挑选口脂。


    “田公子。”花琉璃回了田锐栋一个平辈礼,笑着道:“我就是随便看看。”


    “郡主容貌如此出众,用什么胭脂都好看。”田锐栋连忙改口道,“被您看上的胭脂,那就是整家店最有福气的店。”


    “哪个小辈说话如此狂妄?”一个穿着绣金线宫装的女子走进店,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把大门拦了起来,不再让无关之人再进铺子。


    田锐栋头也不抬道:“什么叫狂妄,我这叫实话。”


    “哥。”田珊小幅度拉了一下田锐栋的袖子,你先看看来人是谁再还嘴啊。


    田锐栋察觉到气氛有异,抬头朝门口看去,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把花琉璃拦在身后,行礼道:“小子田锐栋,见过长公主殿下。”


    “原来是田妃的娘家人。”乐阳长公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神里带着若有似无的轻视。


    明明有封号,却直呼后妃的姓氏,这么明显的轻视行为,还是当着人家娘家后辈的面,这位长公主实在太过傲慢了。


    果然不管在民间还是在皇室,姑嫂的关系都是难题。


    花琉璃从田锐栋身后走出来,朝乐阳长公主福了福身:“见过长公主殿下。”


    乐阳长公主盯着她看了片刻,才微微笑道:“福寿郡主好,我家瑶瑶与你同龄,你们一起好好玩。”


    “姨母,福寿郡主是与我们一起的,您若是放心的话,就让表妹与我们一起吧。”嘉敏皮笑肉不笑道,“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谢瑶阴损手段那么多,谁单独跟她在一起,谁就倒霉。


    “嘉敏也在?抱歉,一屋子的俊男美女,姨母竟没注意到你。”乐阳长公主仿佛才看到嘉敏般,朝她矜持一笑,“罢了,瑶瑶怕生,我带她去楼上看看,下次让你们一起玩。”


    说完,带着谢瑶往楼上走去。


    看着乐阳长公主一行人上了楼,姚文茵有些担心道:“嘉敏,叔母会不会跟乐阳长公主吵起来?”


    嘉敏挽起袖子,扭头看向花琉璃:“花琉璃,你亲口说过,我们是有生死之交的好姐妹,对不对?”


    花琉璃双手环胸:“不久前,某人还说,跟我不是姐妹。”


    “此一时彼一时,今天你如果帮了我的忙,别说是我的姐妹,你当我大姐都行。”嘉敏挽住她的手臂,小声道:“我母亲在楼上挑选首饰,她素来跟乐阳长公主不合,但是每次两人起冲突,都是我母亲吃亏。我担心她这次又吃亏,你能不能帮个忙?”


    这次有这么多小辈在,母亲若是丢了脸,恐怕会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嘉敏姐姐,人家这么柔弱,这么无助……”


    “只要帮了这次忙,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行不行?”


    “瞧你这话说得,都是朋友,不必讲究这些。虽然我柔弱又无助,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令慈吃亏?”花琉璃把手递给鸢尾,“鸢尾,扶我上楼。”


    嘉敏赶紧跟在花琉璃身后,原本担忧无比的心,竟奇迹地平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她觉得有花琉璃出手,这次她母亲肯定不会吃亏了。


    “我们也跟着上去看看。”田珊看出姚文茵担心顺安公主与嘉敏,主动提出跟着上去。


    “珊珊,我怕这事会连累你们田家,我上去就好,你别……”


    “没事,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田珊拍了拍胸膛,小声道,“更何况,按照话本定律,像乐阳长公主这种行为,是会被主人翁打脸的。”


    “谁是主人翁?”姚文茵这次没有反驳田珊的话本定律,“你还是我?”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说的主人翁是福寿郡主啊。”


    姚文茵沉默片刻:“你还是闭嘴吧,谢谢。”


    田锐栋哪里放心几个小姑娘去对付阴险刻薄的乐阳长公主,连忙也跟了上去。等会就算打架,他一个男子汉,也能多揍两个人呢。


    店铺老板愁眉苦脸地看着这些贵人们气势汹汹地往楼上走,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些人可千万别打起来,千万别打起来。


    “这位公子,店内有贵人,请您稍候再来。”此时,乐阳长公主府的下人,拦下了一个身着锦袍的俊美公子。


    “贵人?”俊美公子身后的仆人提高声音道,“你家主子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我们家殿下面前自称贵人?!”


    他话音一落,后面两个护卫便上前把守在门口的人拖开。


    “不长眼的狗东西。”仆人踹了拦太子的仆人一脚,用袖子擦了擦这个仆人挨过的门框,“殿下,您请。”


    太子的脚刚踏进门,就听到楼上传来物件摔落的声音。


    似乎还有女子轻轻的啜泣声。


    第56章 无中生有


    得知乐阳长公主进京以后, 顺安公主就觉得自己的衣裳不够多,首饰不够亮, 胭脂不够显气色, 短短两天内,在京城各大胭脂首饰铺花了不少银钱。


    得知乐阳给女儿请封郡主的奏折被陛下驳回, 顺安公主只觉得神清气爽, 从头畅快到脚,便带着女儿跟夫家的侄女一起去胭脂首饰铺逛逛, 到了店发现田家兄妹也在,她便让小辈们自己玩, 她去楼上挑首饰。


    她刚挑好一支凤翅钗, 就听到有人开口:“这支凤钗我要了。”


    顺安公主回头一看来人, 冷笑道:“我当是谁,看到别人的东西就想要,得不到就叽叽喳喳叫, 原来是你。”


    “我的好妹妹,一年不见, 你跟人说话的语气,还是这么不讨喜。”乐阳伸手拿起托盘里的凤翅钗看了一眼,嘲讽笑道, “难怪这么大把年纪了,连长公主的封号都没有。”


    “你!”封号就是顺安公主的心头刺,不管谁在她面前提,她都会忍不住发脾气。


    “好妹妹, 你又想冲我发脾气了?”乐阳掩嘴轻笑,“都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呢?”


    顺安沉下脸:“你给我滚。”


    “好妹妹,你知道吗?”乐阳走到顺安面前,似笑非笑地小声道,“每次看到你被我气得柳眉倒竖,却拿我没有办法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可怜。”


    眼见顺安想动手推自己,乐阳后退两步:“妹妹,你还记得当年父皇是怎么厌弃你的么?”


    “贱人!”顺安怎么会不记得,当年她跟乐阳都在议婚年龄,乐阳看中了儒雅俊美的谢家世子,但父皇却有意让她嫁到谢家。乐阳得知后,便故意激怒她,让父皇与谢家公子看到她的丑态。


    这些陈年旧事,顺安公主本不想再提,加之她与驸马感情极好,也就不在意什么谢家不谢家,但被乐阳算计的仇,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她越想越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扬手就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反正她连太子都骂过,也不怕多一个骂名。


    打人一时爽,后悔的事情,打后再想。


    乐阳没有料到顺安竟然真的敢动手,她摸着被打的脸颊,扬手就准备还回去,可她的手刚举起来,就感觉到身边有个人影快速走过,不知怎么的,顺安就倒在了地上。


    “长公主殿下,你若是喜欢顺安公主挑选的发钗,直言便是。以顺安公主殿下的心胸,便是买下来送给你也不会拒绝,你为何要打人?”花琉璃把满脸茫然的顺安公主扶坐起来,痛心疾首地看着乐阳长公主,“你们可是姐妹啊。”


    跟着花琉璃进来的嘉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花琉璃扶着她母亲坐在地上,双目盈盈含泪,白皙柔嫩的手指轻轻抚摸在自家母亲脸颊上,那充满诧异、委屈、愤怒、痛心表情的脸蛋,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乐阳长公主做了十恶不赦的缺德事。


    不是,她跟花琉璃究竟谁才是她母亲的女儿,为啥花琉璃表现得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悲愤?


    她满头雾水地走到母亲与花琉璃身边蹲下,刚才乐阳长公主好像还没来得及碰她母亲……吧?


    “哭。”花琉璃在她耳边小声道。


    “啊?”嘉敏从没见过这种颠倒黑白的操作,表情茫然得好像迷路的小孩。


    “哭!”花琉璃小声咬牙道,“哭不出来,我可以帮你。”


    与花琉璃那双好看的眼睛对上,嘉敏仿佛在这个瞬间打通了任督六脉,从怀里掏出手帕,掩面哭起来:“母亲,您没事吧?”


    干嚎了几句,嘉敏愤怒地指着乐阳长公主:“姨母,您是姐姐,家母是妹妹,已是处处人让您,您为何还要出手伤人?!”


    乐阳长公主冷笑:“胡说八道,本宫何时伤了你母亲?”


    “嘉敏妹妹,你不能这么污蔑人,我知道你们家不欢迎我们回京,但你为何无中生有?”谢瑶红着眼眶道,“你不要闹了,让外面的人看见多不好。”


    姚文茵等人一上楼,进看到叔母被打了,气得脸都红了:“你们太过分了,竟然动手打人!”


    长公主了不起吗,长公主就能打人?!


    被花琉璃小心翼翼扶着的顺安公主摸着被花琉璃抚过的脸颊,那里微微发着热,仿佛真的被人打过一般。


    她甚至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挨打了,只是被乐阳那个贱人气得失了忆?


    田珊与田锐栋见到这个场面,也是吓了一跳,兄妹二人赶紧走到顺安面前,小声询问她有没有事。


    乐阳冷笑,对身后的宫侍道:“你们可看到本宫打人了?”


    宫侍们纷纷摇头,顺安公主带来的下人则没有说话。


    “你自己带来的下人,自然会向着你说话。”姚文茵见叔母的脸颊发红,气得眼眶发红,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冲乐阳长公主吼道,“你们欺人太甚。”


    “本宫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认?”乐阳不满地皱眉,“姚家怎么教养女儿的,教出来的姑娘没大没小,无尊无卑。”


    谢瑶垂泪小声道:“我们分明没有做过,你们为什么要冤枉我们?”


    “谢姑娘,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偏说没做过。”花琉璃把顺安公主交给嘉敏,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瑶,“众目睽睽之下,做了的事为何不认?”


    “分明是顺安姨母动手打了我母亲!”谢瑶看到花琉璃那张漂亮脸蛋上挂着正义感,就感到无比地愤怒,“你不要信口雌黄。”


    “我信口雌黄?”花琉璃脸颊瞬间煞白,几乎站立不稳,她捂着胸口,似乎旧疾复发,但是为了替受委屈的顺安公主讨回公道,她扶着婢女的手没有后退一步,“谢姑娘,没想到你这么善良的姑娘,也会颠倒黑白,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谢瑶气得差点喘不出气来,究竟谁颠倒黑白?!


    若不是身份不允许谢瑶说脏话,她早已经指着花琉璃鼻子骂了起来。


    “福寿郡主,你身体没事吧?”田锐栋注意到仙子般的花琉璃摇摇欲坠,急得直搓手,见郡主身边的丫鬟喂了一粒药丸给花琉璃,赶忙让人端水端椅子来。


    “老子真是看不下去了。”田锐栋骂道,“你们打人便罢了,为何还要把福寿郡主气成这样,她身子这么差,你们是不是想害她?”


    谢瑶看了看病恹恹的花琉璃,又看了看打抱不平地田锐栋,捂着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我才说几句话,你就开始哭。”田锐栋小声嘀咕道,“福寿郡主这么善良,这么柔弱,被你们冤枉了,也没你哭得厉害。”


    花琉璃朝田锐栋虚弱一笑,水润的眼睛里,满是柔弱的坚强:“田公子,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看到花琉璃这个样子,田锐栋更加觉得乐阳公主母女丑陋不堪:“打了人还装可怜,别以为掉两滴眼泪,就觉得自己无辜了。”


    顺安公主与嘉敏二人坐在角落,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齐齐低下头不说话。


    “放肆,一个两个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乐阳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被人无中生有的一天,她气得掀翻装首饰的托盘:“小辈若是不懂规矩,本宫便教你们规矩。好妹妹,女不教母之过,本宫今天就代你教一教女儿。”


    “谁要教规矩?”太子从楼道上走了进来,目光扫过乱糟糟的屋子,在顺安公主红了半边脸颊的脸上停顿了片刻,便把目光留在花琉璃身上不动了。


    见到太子出现在这里,顺安心里一个咯噔,她与太子向来不合,太子肯定会向着乐阳那个贱人。这次的事情闹大了,不仅她要吃亏,恐怕连带着几个小辈都要受委屈。


    她皱了皱眉,早知道刚才该多打几巴掌,反正最后都要倒霉。


    “太子表哥。”谢瑶红着眼睛,委屈地向太子福了福身。


    哪知太子看也没有看她,直接越过她身边,走到花琉璃身边站定:“可是身体不适?”


    “臣女没事。”花琉璃也没料到太子回来,她把自己一只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休息一会儿便好。”


    太子看了眼她藏到袖子里的那只手,随意地往左边跨了半步,刚好遮住乐阳母女的视线:“郡主不舒服,还不取水来?”


    “是。”太子身后的太监连忙倒了水来,太子接过水杯,不小心抖了抖,滴了两滴水在花琉璃裙摆上。


    他把一块手帕放到花琉璃手里:“孤不小心让郡主衣服沾上了水渍,还请郡主去旁边的屋子整理一下。”


    花琉璃仰头看太子,太子笑着朝她眨了眨眼。


    “多谢殿下,臣女去去便来。”花琉璃起身,走进了旁边供贵女们休息的房间。


    等花琉璃离开,太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众人:“两位姑母都坐下说话。”


    乐阳虽愤怒到极点,但她有意拉拢太子,所以眼神凌厉地看了顺安一眼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顺安本就有些心虚,加上与太子不合,闷不吭声地坐在一边。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太子问店铺里的人。


    “回、回太子殿下,小人们平日伺候贵人,并不敢直视贵人们容颜,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人们并不清楚。”店铺里的人虽然常接触贵人,但也没见识过这种公主打架场面,连忙道,“小人只听到类似巴掌的声音,其他一概不知,请太子殿下明鉴。”


    乐阳面色变了变,这个贱民听到的巴掌声,是顺安打她时发出的声音。她偏了偏头,故意让太子看到自己发红的脸颊。


    可惜太子似乎并没有看出她的用意,不仅没有看她微红的脸颊,反而看向顺安,更让她不敢置信的事,顺安脸上的红印,居然比她还要清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位姑母,有些话孤身为晚辈,本不该说。但你们闹成这样,若是被父皇与皇祖母知道,该有多痛心?”太子的叹息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有威力。


    乐阳道:“太子,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跟顺安发生冲突,可是顺安带着几个孩子无中生有,诬陷我打她,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太痛心了。”


    “太子表哥,姨母不仅冤枉母亲,还当着其他下人的面打母亲巴掌。”谢瑶小声啜泣道,“母亲总是跟我说,太后娘娘有多好,陛下有多好,其他人也好相处。可我万万没想到,刚回京就受到这般刁难,早知道会这样,我们今年……就不该进京。”


    “姑母与表妹这么快就想回家了?”太子沉默片刻,语气里带了几分遗憾,“你们两个女眷单独回去,孤也不放心,不如孤向父皇请命,派一队卫兵送你们?”


    第57章 知己


    太子此言一出, 满室皆静。


    别说乐阳母女,就连嘉敏与顺安公主都没想到, 太子听完谢瑶的话, 会是这个反应。


    嘉敏偷偷看了眼母亲,太子与乐阳长公主关系比较亲近这种话, 会不会只是谣言?看太子殿下这个态度, 怎么看都不像与乐阳长公主有多亲近的样子。


    顺安也有些迷惑,难道以前是她冤枉了太子?


    “多谢太子好意, 只是百国宴在即,我与瑶瑶虽思念家人, 但陛下与母后也是我们家人。”论脸厚, 乐阳长公主比女儿强多了, 她假装没有听出太子话里的疏离,“更何况我们这点小事,怎么好麻烦京城的卫兵。瑶瑶这孩子不懂事, 说话不分场合,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是吗?”太子挑眉看乐阳, 似乎对乐阳不愿离开还带着点遗憾。


    “是啊。”乐阳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里更是恼恨不已。太子对她们母女明显没有亲近之意,恐怕也不会愿意让瑶瑶做太子妃, 看来她原本的计划,根本行不通。


    “既然如此,那就暂时不送二位回去了。”太子看着洒落一地的环佩首饰,示意下人把这些捡起来, “关于姑母您出手伤人的事,还请您解释一下。”


    “太子这话的意思,是相信顺安而不相信我?”关于顺安与太子之间的那些矛盾,乐阳清楚得很。以太子的脾性,就算不愿意偏向她,也不该护着顺安才对。


    顺安闻言抬起头来,看到太子正慢条斯理地把玩那支从地上捡起来的凤翅钗,对乐阳说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可惜了。”太子抚着发钗摔坏的地方,把凤翅钗轻轻放到桌上,“孤听闻手工精湛的匠人,做这么一支钗,要花不少的时间。可惜他们一番心血,就这么被摔坏了。”


    嘉敏福至心灵,连忙开口道:“殿下,家母与姨母的争吵是私事,这些首饰我们顺安公主府愿意照价赔偿。”


    “哦?”太子挑眉,偏头看了眼顺安公主一眼,微微颔首道,“姑母教女有方,知道体恤百姓,感念匠人不易了。不过这事本不该怪姑母,孤身为晚辈,便替两位姑母付了这笔银子。”


    花琉璃刚走出屋子,就听到太子这句话,她脚步微顿,偏头看向谢瑶,谢瑶的目光也投向了她。


    谢瑶的眼眶还红着,但是看着花琉璃的眼神却带着恨意。


    花琉璃神情平静地与她对视,眼见谢瑶恨意越浓,花琉璃勾起嘴角笑了笑,在谢瑶怒视中,走到了太子与顺安公主中间的空位落座。


    “郡主,可处理好了?”太子对花琉璃笑了笑。


    “只是几滴水渍,很快便干了。”花琉璃望着太子,忽然就笑了,“多谢殿下。”


    “怪孤鲁莽,把水滴在了你衣衫上。”太子看着花琉璃的笑容,一时间竟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太子表哥!”注意到太子看花琉璃的眼神,谢瑶忍不住有些失态,“她在撒谎!”


    太子微微皱眉,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谢瑶:“谢二姑娘,福寿郡主素来善良,你不要诬陷她。”


    “好惨咯。”姚文茵在田珊耳边道,“谢瑶唤太子为太子表哥,太子却叫她谢二姑娘,我一个旁观人都觉得,太子浑身上下都在让谢瑶离他远点。”


    田珊把手捂在嘴角,小声道:“可见太子对她没有半点情意。”


    乐阳长公主的心思,虽说不算路人皆知,但是与皇室关系比较亲近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想把谢瑶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但婚姻二字,讲究的是天作之合,媒妁之言,没有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道理。


    太子不愿意,陛下又偏宠太子,自然舍不得让太子娶不想娶的女人,乐阳长公主的打算定要落空了。


    “太子表哥,我没有诬陷她,你不要被她骗了。”谢瑶委屈地看着太子,“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顺安公主、嘉敏齐齐看向太子。


    面对谢瑶咄咄逼人的架势,花琉璃只是敛眉垂首,不发一言。但是不哭不闹甚至连话都不说的她,看起来比谢瑶更可怜、更无助。


    若不是太子在场,田锐栋都想跳出来指着谢瑶的鼻子骂,哪来的小妖精,竟然如此污蔑冰清玉洁的小仙女。


    “谢二姑娘,孤与福寿郡主乃……知己,孤自然相信她。”太子连托词都没有,直接表明了自己信任花琉璃的态度,“事情经过孤已经清楚,事关二位姑母的颜面,此事不宜宣扬出去。”


    他站起身,对花琉璃道:“郡主,孤方才在东街铺子看到一对手镯十分衬你,你可愿与孤一起去看看?”


    “好。”花琉璃一口应下。


    谢瑶见太子对花琉璃如此亲近,忍不住上前一步。她想对太子说,不要相信这个女人,她是个骗子,她的无助、柔弱都是装出来的,顺安公主的事情也是她诬陷,这就是个手段阴险的骗子。


    但她的理智告诉她,不管她现在说了什么,太子都只会她在诬陷花琉璃,反而更加地讨厌她。


    “殿下,臣女头还有晕。”花琉璃对太子歉然一笑,接过鸢尾递来的药丸,“吃过药便能好些。”


    看到花琉璃如此做作的样子,谢瑶拽紧了手里的帕子。


    “小心些。”太子伸手扶了花琉璃手臂一把,转头对两位公主道:“二位姑母,孤先带福寿郡主告辞。”


    “恭送太子殿下。”嘉敏等小辈连忙行礼。


    谢瑶死死盯着太子扶着花琉璃的地方,缓缓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恭送太子表哥。”


    花琉璃踢了踢裙摆,转头见谢瑶泪光盈盈地看着自己,无辜地歪了歪头,娇憨又无邪:“谢二姑娘,你若是想回南边了,也可以告诉我,我们花府的护卫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定能把你安全地送回家。”


    “郡主好意我心领了,但现在不需要。”谢瑶咬牙说出这句话。


    “哦。”花琉璃灿烂一笑,点了点头道:“那你需要的时候,再告诉我。”


    谢瑶深吸几口气,不断提醒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的女人最丑。


    但不管怎么提醒自己,她都很想一脚把花琉璃从楼梯上踹下去。


    田锐栋捂着噗通噗通直跳的胸口,激动地小声念叨:“福寿郡主真是比仙女还要善良,谢瑶都那么污蔑她了,她还关心她的安全,真是令人感动。”


    听清他在说什么的嘉敏:“……”


    男人蠢起来,就没傻子什么事了。


    太子带着花琉璃一走,顺安公主忽然扶着头开始喊疼,然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吓得小辈们七手八脚把她扶上马车,匆匆赶回公主府。


    嘉敏看着母亲抖个不停的眼皮,不是她不孝,实在是母亲装晕的手段实在太差了。最多也就唬弄下田珊、文茵这些单纯的小姑娘,如果花琉璃还在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伸手拿开蹭在顺安公主脸颊上的披帛,她怕再蹭下去,披帛就把母亲脸颊上的胭脂擦干净了。


    太子的马车里,花琉璃偷偷拿眼角余光看太子,太子仿佛不知道花琉璃在偷看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剥松子。


    “殿下……”花琉璃也跟着坐到柔软的地毯上,犹豫地开口,“殿下知道臣女刚才做了什么?”


    “那不重要。”太子似笑非笑地把装松子的瓷盘推到花琉璃面前,“有些时候,孤可以帮亲不帮理。”


    花琉璃心头一震,片刻后伸手戳着盘子里剥好的松子:“既然如此,殿下应该帮乐阳长公主才对。”


    “琉璃这么说,就让孤太伤心了。”太子温柔地看着她,“在孤的心中,琉璃才是那个更加亲近的人。”


    花琉璃手下一个用力,把两粒松子戳出了瓷盘。


    “孤以为,我们一起放过河灯,爬过山,赏过花,泛过舟,早就引以为知己。”太子叹息一声,脸上的笑容黯淡下来,“原来这一切只是孤自作多情吗?”


    “殿下,臣女并不是这个意思。”看到太子露出忧郁的神情,花琉璃顿时生了怜惜之情,“只是臣女之举给殿下带来了麻烦,心里有些愧疚……”


    “这算什么麻烦。”太子顿时笑了,他看着花琉璃,“只要你愿意把孤当做亲近之人,就是孤最高兴的事。”


    花琉璃张了张嘴,她想跟太子说,身为一国储君,他这么明显地偏向亲近的人,这是不对的。


    可是面对太子温柔的眼神,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其实孤也不喜欢乐阳长公主,真要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替孤出气。”太子见花琉璃欲言又止的样子,轻笑出声,“十几年前,孤还不是太子,母妃也还在。孤的这个好姑母,指着母妃的鼻子说,等你那个病恹恹的儿子死了,像你这种女人还能得宠几日?”


    “那时候孤就站在柱子后面,母妃被乐阳长公主欺辱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孤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太子脸上的笑容微黯, “只是乐阳长公主以为孤那时候年龄小,已经忘了当年的事。”


    想到三头身高的太子站在柱子后面受尽委屈,花琉璃就心痛不已,她伸手拽住太子的袖子:“殿下,你不要难过,以后她不敢再欺负你了。”


    “嗯。”太子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展颜笑开,“所以琉璃能替孤出气,孤很开心。”


    “这事是我们的秘密。”太子隔着袖袍,把手覆在花琉璃的手背上,“以后你若是有不喜欢的人,尽管告诉孤,你挖坑孤帮你填土,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花琉璃干笑两声,她觉得自己好像把正直的太子给带坏了。


    完了,若是被爹爹跟娘亲知道,会不会打断她的腿?


    见花琉璃不说话,太子神情黯淡下来:“琉璃,还是不信任孤?”


    “臣女自然是相信殿下的。”花琉璃见不得太子露出半点委屈的表情,“臣女只是舍不得殿下做这些事。”


    “孤整日待在御书房学习处理政务,不得半分空闲。不管做什么都有人盯着。有时候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就会有人上书父皇,对孤大加指责。”太子落寞地看着花琉璃,“唯有与琉璃在一起的时候,孤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若是连琉璃也像他人那般待孤……”


    “殿下,殿下!”花琉璃按住太子的手臂,“以后咱们有火一起放,有坏蛋一起坑,你不喜欢谁,我们就偷偷对付谁,好不好?!”


    你再说下去,我都要忍不住把你搂进怀里,哄哄亲亲了。


    她是个正直的美少女,不能干这种事啊。


    “谢谢琉璃。”太子对花琉璃露出一个好看到极点的笑,“琉璃若是有讨厌的人,我们也一起偷偷对付他。”


    看着太子好看的笑容,花琉璃晕陶陶地点头。


    面对这等美色,除了点头,她难道还有其他选择?


    没有!


    第58章 禁卫军统领


    花琉璃蹑手蹑脚溜进院门, 手还没碰到房间门。


    “站住。”


    她浑身一僵,缓缓扭过头看着站在树下的卫明月, 垂头丧气地走到她面前:“娘亲。”


    “很好, 还记得在宵禁前回来。”卫明月走到石雕八仙桌边坐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下说吧。”


    “女儿就是想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想买点胭脂水粉换着用。”她从袖笼里拿出一盒胭脂, “这是女儿孝敬您的。”


    “大早上出门买胭脂,买到宵禁才回来, 为娘还以为你是去做胭脂,不是去买胭脂的。”卫明月拿过胭脂揣进自己袖笼里, “我听说顺安公主与乐阳长公主发生些矛盾?”


    花琉璃缩着头不敢说话。


    “行了, 你的那些事为娘也不想过于追究, 我相信你做事有分寸。”卫明月道,“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说。”


    花琉璃赶紧坐直身体, 只要不让她抄书,一切都好说。


    “陛下想让你父亲掌管京城禁卫军, 并且还给了京城相邻六郡卫兵调动指挥权。”卫明月神情严肃,“你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


    “陛下……是不是要颁发什么新的政令了?”花琉璃脸上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京城禁卫军有多重要,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明白。


    自大晋开国以来,京城禁卫军统领,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担任。


    她父亲虽然已经解甲归田,但是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比, 现在若是掌握着京城禁卫军,但凡有了反意,陛下就是腹背受敌。


    “父亲受命了么?”他们家现在已经是鲜花着锦,自大战结束后,家中二老从军营中退了出来,就是不想让花家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心头刺。


    虽说陛下信任花家,但做臣子的,也要识趣。不要因为得意忘形,把这份信任硬生生消磨成猜忌,最后落得君臣离心的下场。


    卫明月摇头:“为臣者,理应为君分忧。但是这么重要的位置,我们家不能轻易应下,至少不能轻松答应下来。”


    君臣相处之道,是每个花家人从小就开始学的东西。


    一味的恭顺是下下策,投其所好也并非上策,唯有拿捏得当,进退有度,投入真情,但又不能忘乎所以,才能最大的保全家族。


    “你从小跟在我身边学为将为臣之道,但为娘希望你一生都用不到。”卫明月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唯有世间太平,再无战争,才是我们武将世家真正解甲归田之时。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若女儿是个普通的世家姑娘,就不会在小小年纪独守军中,甚至为了百姓的安全以自身为饵,差点命悬一线。


    外人只觉得花家待女如明珠,却不知他们把十岁大的女儿,抛在军营中的狠心与无奈。


    花琉璃握住娘亲的手,撒娇地笑:“娘亲,女儿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委屈过。”


    她记得父亲撩起裤腿到鱼塘给她抓鱼,记得英姿飒爽的娘亲骑在马背上,离开城门很远了还频频后望,只为多看一眼站在城门上的她。


    后来战胜归城,她拿着弓箭走到娘亲面前,刚说一句“娘亲,我刚才带人拦住了几个准备混进城的探子”,娘亲就当着副将的面,把她紧紧搂进怀中失声痛哭。


    还有三个哥哥,在物资最紧缺的时候,想尽办法给她弄好吃的。


    她想做什么,闹什么,他们都陪着她闹,便是她说要养面首,哥哥们还给她攒银子。


    她在父母抵御外敌时出生,又在边关军民的爱护下长大,从未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正是因为你从不觉得委屈,为娘才觉得你委屈。”卫明月温柔地看着女儿,“你喜欢谁,就大胆地去喜欢,不必有所顾虑。”卫明月很担心女儿为了家族,把自己对太子的情爱埋在心底,留下一生的遗憾。


    “啊?”花琉璃有些疑惑,娘亲怎么突然提到喜欢的事了?


    “娘亲。”花琉璃怀疑地看着卫明月,“女儿才十五岁,你不会是想把女儿嫁出去吧?”


    “胡说八道什么。”卫明月只当花琉璃在装疯卖傻,“左右你记着,不要委屈了自己,爹爹与娘亲在战场上拼命,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不是为了让儿女委屈一辈子。”


    每句话她都懂,但是表达的含义,为什么如此高深呢?


    花琉璃觉得,她跟娘亲之间,肯定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误会。但是看娘亲这个样子,似乎认定了她在撒谎。


    算了,娘亲这么美,娘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花应庭就去御书房外面蹲着了。等着面圣的还有其他几位官员,互相寒暄了几句,便恭敬地站在原地等陛下召见。


    “诸位大人。”赵三财笑着走出来,“陛下与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诸位大人若无要事,就请下午再来。”


    几位官员想了想,都识趣地离开。


    “将军。”赵三财唤住准备跟其他官员一起离开的花应庭,“陛下请您进去。”


    “陛下与太子有要事相商,末将现在进去是不是不合适?”


    “别人不可以,将军自然是可以的。”赵三财行了一礼,“陛下说了,自己人不需虚礼。”


    花应庭听着这话感到有些不对劲儿,被陛下信任是好事,但“自己人”这种说话,岂能轻易用?


    假装没有看到花将军的疑惑,赵三财笑着把他引进御书房,便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花应庭走进御书房时,陛下与太子似乎在说什么,见到他进来,两人齐齐露出笑容。


    “爱卿,坐下说话。”不等花应庭把礼行完,昌隆帝便招呼着花应庭坐下。


    “陛下,末将今日来,是为了京城禁卫军一事。”花应庭开门见山道,“陛下愿意把此等大任交到末将手上,是末将的荣幸,但这事涉及陛下与京城百姓的安危,末将私以为,陛下需要三思而后行。”


    “爱卿这话是何意?”听到花应庭拒绝任命京城禁卫军统领,昌隆帝也不生气,他笑着道,“爱卿连金珀敌军都能打退,难道还管不好这三万禁卫军?”


    “陛下,您知道末将的意思。”花应庭笑着挠头,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看,即使现在已经年近五十,笑起来的样子也比同龄人好看,“今日您与太子殿下在,末将就说句胆大妄为的话。末将是能做好这个统领,但您不该把这个交给末将。事关您的安危,请您三思而后行。”


    御书房里安静了几息,随后昌隆帝大笑起来;“这种事本该别人来说,结果别人什么都没有说,反倒是你在担心这些。”


    有这样的臣子,他为何不放心?


    “陛下,末将在说很严肃的事。”花应庭无奈,“还请您好歹严肃些。”


    “当年你骗朕爬树掏鸟窝的时候,可没让朕严肃一点。”昌隆帝笑着轻咳两声,“现在终于懂事了。”


    “年少无知的时候,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花应庭脸上露出几分怀念,忍不住笑道,“不过陛下您在爬树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分。”


    两人说得轻松,但有个与爬树相关的事件,两人都没有提。


    当年妖妃派人刺杀太子,花应庭把昌隆帝藏在树上,独自一人斩尽几十名顶级刺客,最后昌隆帝只受了点皮外伤,还是从树上爬下来时刮伤的。


    花应庭却浑身浴血,养了不少时日的伤。


    刺杀事件发生后不久,先帝就病了,病得连上朝的精力都没有。昌隆帝那时候身为太子,自然要协理朝政,妖妃发了疯,想杀了他让自己的孩子登基。


    花应庭与卫明月便日夜守在他身边,没让人伤害他半分。


    世人都觉得,身为帝王者,最不喜欢的便是那些见过自己狼狈样子的人。


    昌隆帝并不同意这句话,在他最狼狈最凄惨之时,都愿意为他拼命的人,才是最值得深交的挚友。


    这么多年来,花应庭与卫明月从不在他面前提及过往恩情,但是他们在边关写来的每一封信,送来的每一个物件,都能让昌隆帝感受到那份年少时的温情。


    三十年前,他让花应庭不要管他,赶紧走。


    花应庭把他拉到树上,一字一顿地说,说好生死之交,哪有半路就逃的道理。


    这一守,就是三十年。


    “应庭,朕相信你。”昌隆帝拍了拍花应庭的肩膀,“你替朕守着这座京城,帮朕守着这几个孩子。”


    花应庭沉默下来,他站起身朝昌隆帝行了一礼:“陛下真心相付,末将愿以命相报。”


    “朕要你把命好好留着,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喝茶下棋,哪管他社稷江山。”昌隆帝已经开始在脑海里畅想他的养老生活。


    “陛下,这可不太行。”花应庭嘿嘿一笑,“末将已经答应内子,等我们老了就陪她游山玩水,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跟我们一起。”


    昌隆帝:“……”


    可是他怕卫明月当着他的面,拍烂一张桌子。


    太子默默站在一边,见花应庭杯子里的茶凉了,还殷勤地上前为他换了一杯茶。


    “这种事怎么能让太子殿下来做。”花应庭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


    昌隆帝笑道:“这孩子小时候你教过他,算起来就是你的晚辈,晚辈给长辈奉一杯茶有什么不能做的。”他偏头看了眼太子,儿子,为父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将军,父皇说得是。”太子微笑道,“孤是您半个学生。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论起来孤也算您半个儿子呢。”


    什么半个儿子?


    他敢拿当今太子为半个儿子吗?


    这又不是他女婿,民间只拿女婿当半个儿子的。


    “太子殿下说笑了,末将不敢。”太子越礼貌谦逊,花应庭心情就越复杂,这么好的小伙子,若是被自家闺女给祸害了,他良心过得去吗?


    自然是过不去的。


    他端起太子亲手送来的茶喝了一口,冷热适中,茶味幽香可口,好茶。


    太子微笑着看花应庭喝下半盏茶,笑容里满是愉悦。


    “陛下,末将有个建议。”花应庭放下茶盏,见太子正微笑着看自己,赶紧回了一个笑容,才有些心虚地移开自己视线,看向昌隆帝:“只由末将担任统领,末将怕忙不过来,不如陛下再挑两个副统领?”


    “爱卿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末将离京多年,对京城不太了解,陛下您这是为难末将了。”花应庭顿了顿,“不过,末将以为,康王可以担任副统领之一。”


    康王胆小谨慎 ,在京城里没有多少存在感。但他有个优点,那就是陛下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太子收拾了几个圈地的贪官,康王就吓得把自家圈的地,散得干干净净,唯恐被责怪。


    “康王?”昌隆帝沉吟半晌,“朕想想。”


    第59章 文曲星庙


    对于昌隆帝而言, 他并不在乎副统领是谁,但他也明白花应庭是一片好意。


    让康王来做副统领, 是花应庭在向他表达忠心的立场, 而他为了让花应庭放心,思量再三, 同意了花应庭的建议。


    至于他为何要思量再三, 不是因为他对花应庭有什么意见,而是康王这个人, 是个……找不到什么缺点,但也找不到什么优点的人。


    先帝生前子嗣并不多, 沉迷妖妃之后, 对子女更是半点都不上心。康王是个爹不疼, 娘早死的小可怜,如果不是太后心善,时不时照应他, 说不定康王早就死在宫里了。


    幼年一点都不幸福的宫廷生活,把康王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 这些年安安分分地蹲在京城,很是怕事。前两年好不容易学着别人圈了一点地,就遇到太子收拾圈地贪官, 吓得他连忙散了圈地,连夜跑到他面前请罪。


    最让昌隆帝头疼的是,康王性格软,娶的王妃也是怕事的性子, 生的一对儿女也太过老实憨厚,一家人在京城里没有半点存在感。


    像康王一家的性子,但凡遇到一个耐性稍差的皇帝,在京城里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


    当天昌隆帝就把亲自盖玺签字的调令发往康王府,整个康王府都慌了。


    “皇兄怎么会让我去做副统领?”康王拿着调令,脸吓得煞白,“我不成的,我不成的。”


    他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事,什么扬名立万,什么风光无限,他都不求,只想好好缩在府中,什么事都不做,别人也不要来找他。


    “父王,这是陛下亲自签发的调令哎。”长着一张圆脸蛋的安宁郡主凑过去看了看调令,“你不去的话,会不会惹得陛下不高兴啊?”


    康王世子跟着点头:“妹妹说得有道理,父王,陛下要你做事,你如果不做,会是什么下场?”


    “我不会排兵布阵,也不懂调兵遣将,连弓都拉不开,我能做什么副统领?”康王痛苦地抱头,只要想到自己上任后有可能闹出的笑话,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统领是谁?”


    “花应庭大将军。”


    康王更加绝望,像他这种百无一用的废材,有什么脸去做大将军的副统领,这简直就是去丢人。


    “花将军的女儿我见过,长得特别好看。”安宁早已经习惯自家父王什么事都不想做的性格,她兴致勃勃道,“祭天仪式那天,福寿郡主就站在我旁边。当时她站得救了,差点倒在地上,女儿就伸手扶了她一把。”


    “可惜嘉敏郡主跟她关系好像不太好,女儿不敢惹她不高兴,就没跟福寿郡主多说几句话。”安宁郡主有些后悔,“早知道父王你会在花将军手下做事,我就该鼓起勇气跟她套个近乎。”


    “啊……”康王有些遗憾地看了女儿一眼,转头与王妃商量,给花家送些什么礼物合适。


    他什么都不会,先送点礼物讨好上峰是绝对没错的。


    身为皇室族人,他们丝毫没有觉得,去讨好一个外臣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花家收到康王府送来的礼物,更是哭笑不得。再看康王府那些神情紧张的下人,仿佛他们不收下这些礼物,他们就会现场晕倒般。


    “多谢王爷的美意,我在边关得了一些外域的美酒,请你们替我带给王爷。”花应庭没料到康王的胆子还是这么小,他备了一份回礼,让花府的下人跟王府下人一起去了康王府。


    哪知康王因为他回礼,又愁得一夜没睡。


    花将军收了他的礼,又回送他的礼,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此时的康王忧愁得难以入眠,他的同父异母妹妹顺安却兴奋得难以入睡。


    不能怪她性格浮躁,实在是她跟乐阳交锋这么多年,几乎每次都是她吃亏。难得这次她占据上风,她恨不得拉着姚驸马说上三天三夜。


    姚驸马被顺安翻来覆去地弄得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无奈道:“公主,你已经高兴两天了。”


    “别说两天,我能高兴两个月。”顺安公主抱着被子坐起身,“你是没有看到乐阳的那个难看的脸色,还假意说要走,还以为太子要留她呢,结果还不是自讨没趣。”


    “你以前不是讨厌太子?”姚驸马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怎么现在舍得夸他了?”


    “只要能让乐阳丢脸的人,我都会夸。”顺安公主就着姚驸马的手喝了一口水,“你说奇不奇怪,乐阳那么明显地想要拉拢太子,太子却对她越来越疏远,这是什么道理?”


    “还能有什么道理,太子不想娶她女儿呗。”姚驸马把杯子放回桌上,“你就别瞎琢磨这种事了,早点睡吧。”


    反正以你的脑子,也琢磨不出什么东西来。


    “哪能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原因。”顺安打个哈欠,“仔细想想,太子这些年对乐阳一直是不冷不热,倒是乐阳一个劲儿想往太子面前凑。”


    “你如果早看明白这点,也不用跟太子闹得这么僵。”姚驸马见她不肯睡,拿了件外袍披在她身上,“这件事陛下肯定会知道的,若是陛下与太后问起来,你怎么办?”


    “之前跟太子怎么说的,到了皇兄那里,还是这么说。”顺安道,“陛下偏宠太子,说不定太子早就把这件事跟皇兄说过一遍,若是说辞不同,反而麻烦。”


    “你啊,下次要打人的时候,也该把我叫上,万一吃亏怎么办。”姚驸马道,“幸好这次有福寿郡主在,不然乐阳那个贱人,又要算计你了。”


    促进夫妻感情生活的小窍门之一,那就是跟伴侣一起骂她最讨厌的人,姚驸马深谙此道。


    “我就知道福寿郡主跟她那个母亲不同,嘉敏能交到这种朋友,我也就放心多了。”顺安看了看屋外,小声道,“依我看,太子对福寿郡主的感情,非同一般呢。”


    姚驸马有些惊讶,随后赶紧道:“这事可不能在外面说。”


    不管太子对福寿郡主有没有意,以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陛下恐怕都不会愿意他们在一起。


    太子若是娶了福寿郡主,等于有了一个掌管三万禁卫军的岳父,届时太子若是有反意,夺走帝王宝座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陛下是个聪明的帝王,绝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早上,夫妻两都起晚了,顺安公主刚妆点好,姚驸马就匆匆走进屋子:“公主,礼部官员来宣旨了。”


    “陛下竟然会给我下圣旨?”顺安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难道是皇兄知道她跟乐阳的争端后,又不想责罚乐阳,就随便赏点什么东西来堵她的嘴?


    不怪顺安会这么想,实在是她跟太子关系太差,差到陛下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设好香案,顺安公主勉强维持着笑脸去接旨,当礼部官员念完圣旨内容以后,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姚驸马悄悄推了她一下:“赶紧谢恩。”


    顺安公主晕晕乎乎接过圣旨,茫然地看着姚驸马闹哄哄地送走礼部官员,走到椅子上坐下。


    难道是她昨天晚上没睡好,产生了幻听?


    皇兄竟然册她为长公主了?


    自从上次差点被册为长公主,却没有成功以后,顺安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机会被封为长公主了。


    没想到她最近什么都没做,就是打了乐阳一巴掌,就被晋封了?!


    “恭喜公主,得偿所愿。”姚驸马笑着上前朝她行了一礼。


    顺安抓住姚驸马的手,深吸一口气:“马上备厚礼,送到花府。”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她能成为长公主跟花琉璃与太子有关,太子被她骂过好几次,她实在拉不下脸去感谢太子。


    左右太子对花琉璃有意,她把给太子的那份,也转送给花琉璃好了。


    嘉敏听说母亲被封为长公主,激动地从小院跑到正殿,一句“恭喜母亲”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母亲泪光盈盈地看着她:“嘉敏,你长大了。”


    “哈?”嘉敏茫然地看着母亲,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


    “大了,懂事了,知道替母亲分忧了。”顺安长公主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以后多跟福寿郡主来往,吃什么花什么我这里有,不能委屈了福寿郡主。平日你也要好好收敛一下脾气,不能因为福寿郡主性格温柔,对你好,你就冲人发脾气,知不知道?”


    “哈??”嘉敏满头雾水。


    “拿着。”顺安公主把手里的银票塞到嘉敏手里,“平时要多照顾照顾福寿郡主,明白吗?”


    “母亲,我跟花琉璃究竟谁是你的亲闺女?”嘉敏看着手里的银票,感觉整个世界都好像中了花琉璃的毒。


    “傻孩子,你不要多想,如果花琉璃是我的亲闺女,我早就把她带回家了。”


    嘉敏:“……”


    人生就是这样,无奈着无奈着,也就习惯了。


    “太子竟然让皇兄册立了安顺为长公主!”乐阳长公主冷笑,“好一个太子,本宫这些年对他的好,就是喂了白眼狼。”


    明知她与顺安不合,他却偏偏让顺安做了长公主,分明就是故意让顺安跟她打对台戏。


    “母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谢瑶问。


    “怎么办?”乐阳长公主慢慢压下心底的怒意,“难道京城里,只有他一个皇子?”


    谢瑶脸色一白:“可是母亲,我只喜欢太子表哥。”


    “喜欢?”乐阳长公主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这种没什么用处的情绪,你应该尽早抛了它。你的使命是做皇后,至于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可是……”


    “没有可是。”乐阳长公主眼睛一眯,“你忘了你父亲对你的期望?”


    谢瑶泫然欲泣:“女儿没忘。”


    “没忘就好。”乐阳长公主满意地点头,“你回房好好想想,尽早想通,不要让我失望,知道吗?”


    谢瑶沉默地退下,她站在院子里,愣愣地看着院子里盛开的花树,眼中渐渐盈满恨意。


    若不是花琉璃,一切都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太子不会这么无情地对她,她也有机会嫁给太子表哥。


    她为什么要从边关回来,不是说她身体不好吗,为什么没有病死在边关?


    “我觉得文曲星庙挺灵的。”花琉璃对身边的太子道,“很多考生都已经离京,今天应该不会再排队了。”


    殿试再即,花琉璃准备去文曲星庙给花长空祈福,没想到半路上碰见太子,两人就一起去文曲星庙。


    “殿下为什么也要去文曲星庙?”


    “祈求文曲星保佑,让我们大晋多出几个栋梁之才。”太子一本正经道,“我们两个一起去祈福,更容易被文曲星听见,愿望也更容易视线。”


    “有道理。”花琉璃点头,“陛下是天子,那你就是天孙。文曲星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多保佑我哥哥。”


    两人走到文曲星庙门口,花琉璃拉了拉太子:“殿下,你看前面的人,像不像林家的小姐?”


    她记得林家小姐好像说过不信这些东西,没想到还是偷偷摸摸来了这里。


    太子瞥了一眼,淡淡道:“孤不记得了。”


    “殿下不是见过她?”


    “世间大多人于孤而言,都是云烟。”太子看着花琉璃,“不重要,也就无所谓记不记得。”


    花琉璃好奇地随口问:“谁是殿下重要的人?”


    “家人、朋友,还有……最特别的知己,你。”


    花琉璃怔怔地看着太子,她觉得太子的眼神就像是一团火焰,温暖热烈,让她有些不敢直视。


    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哥,我跟你说,这家文曲星庙肯定灵,上次花琉璃就是在这里……”姚文茵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不远处的花琉璃,神情万分尴尬。


    早知道会被一次次打脸,她当初就不该在文曲星庙门口嘴贱。


    有些巧遇很美好,但是像今天这种巧遇,就没必要了。


    她丢不起这种人。


    第60章 女将军


    “殿下。”姚松柏第一眼便看到站在花琉璃身边的太子, 上前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姚文茵这才注意到太子的存在,赶紧跟在哥哥身后行礼。不能怪她注意力不集中, 实在是花琉璃实在太拉仇恨, 只要有花琉璃在,她根本注意不到别人。


    “姚姑娘, 你也在?”花琉璃只注意到走在他们前面的林菀, 没想到姚文茵也来了。


    听到花琉璃的询问,姚文茵面上有些挂不住, 含糊地嗯了一声。当初她说不信鬼神的时候有多爽快,现在脸就有多疼。


    “福寿郡主。”姚松柏与花长空是好友, 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清花琉璃的容貌。


    福寿郡主不像是久居边关的人, 更像是在南边的水乡长大, 柔能如水,让人见之便生出怜惜之情。难怪一位同窗只见了郡主一面,就向长空兄打听福寿郡主有无婚配。


    “姚公子也是来拜文曲星的?”太子伸手扶了一下花琉璃的手腕, “小心台阶。”


    注意到太子扶福寿郡主手腕的动作,姚松柏赶紧把自己投向她视线收回来, “舍妹说此处甚是灵验,学生想求个心安,便来拜一拜。”


    姚松柏很是洒脱, 并不觉得考前来拜一拜文曲星君有丢人之处。


    但是姚文茵觉得很丢人,她默默捂住自己的脸,很想假装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哦~”花琉璃笑眯眯地看向姚文茵,“上次姚姑娘还不信文曲星君灵验, 没想到这么快就改变了想法?”


    姚文茵:“……”


    我不想说话,谢谢。


    太子轻笑一声,假装没有看出花琉璃在故意调侃姚文茵:“姚公子这段话说得对,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几人进了文曲星庙,护卫们把庙宇四周都护了起来,庙祝见到这个阵势,下了一大跳,躬身迎了出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靠近太子,就被拦了下来。


    “对不住,我们家贵人上香,其他人不得靠近。”穿着黑色袍子的护卫话虽说得客气,表情却严肃得很。庙祝赶紧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半点都不犹豫。


    京城里贵人不少,能带这么多护卫出门的,除了皇亲国戚还能有谁?


    林菀刚跪到蒲团上,就听到神殿外传来动静,她回头望去,就见一队侍卫把文曲星庙围了起来,其余侍卫护卫着四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


    这次来文曲星庙,她特意挑了个人少的日子,以免遇到熟人,没想到其他熟人没有遇到,倒是遇到了自己不想见到的人。


    她朝神像拜了三拜,起身来到太子面前:“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微微颔首,带着花琉璃直接往神殿走,似乎连多看林菀一眼,都是对他人生的浪费。


    这么明显的态度,就算是性格直爽的姚文茵,也察觉到了太子对林菀明显的不待见。原本她还想嘲讽林菀两句,但是太子表现出这种态度,她反而不敢多说话了。


    真正被上位者厌弃的人,跟他多说两句话,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林菀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倨傲地走进神殿中,神情无比复杂。


    更让她难受的是,花琉璃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她的存在无关紧要。也许对于花琉璃来说,她就是路边的石头、蚂蚁,又或者一片干枯的树叶,没有半点意义。


    真是可笑啊。


    她日日夜夜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与花琉璃过不去,若是她能少说两句就好了,至少她还能做未来的英王妃。不像现在,明明住在繁华的京城,却没有任何归属感,她就像是这座城的过客。她来,无人惊喜;她走,无人挽留。


    当初在花朝节上对她殷勤客气的几位贵女,现在看到她就匆匆走开,仿佛走慢一点,她就能拿她们好处似的。


    最可笑的是,她父亲的调令被陛下压下不发,还是花琉璃的父亲进宫求情,才让这件本有可能闹大的事情,低调处理了。


    现在她只要看到花琉璃,就会觉得难堪、后悔、不甘,还有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恨意。刚才花琉璃在看到她时,即使是出言嘲讽几句,也比现在这种无视的态度好。


    “求星君保佑我哥哥,能得中状元……”


    花琉璃与姚文茵跪在蒲团上,说了相同的话。两人扭头看着彼此,眼神在空气中厮杀。


    “星君在上,信女愿捐银百两。”姚文茵率先开口。


    “星君在上,信女身边的这个人,上个月还说您坏话。”花琉璃道,“信女愿以星君的名义,捐银五百两到善堂,用以救济更多的人。”


    姚文茵听到花琉璃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这样的操作?


    “星君在上,信女此前只是无心之言,请星君不要放在心上。”姚文茵瞪了花琉璃一眼,为了能让花长空考中状元,花琉璃什么阴险的事都能干出来。


    姚松柏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尴尬陪笑,对太子道:“舍妹年幼不懂事,让殿下您见笑了。”


    太子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见太子这个态度,姚松柏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整个姚家都知道,太子与顺安公主感情不太好,顺安公主的驸马是他们姚家二叔,所以每次姚家人在太子面前都格外小心,就怕这位太子哪天心情不好,突然迁怒于他们。


    身为读书人,没有谁不想做状元,但是花兄的才华与气度他是佩服的,所以即使殿试后,做了状元的人是花长空,他也只会心悦诚服地接受这个结果。


    “方才我都是在说笑呢,姚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花琉璃站起身,笑眯眯道:“祝令兄在殿试上能拿一个好名次。”


    “呵。”姚文茵再也不会相信虚伪地花琉璃了,她站起身把抓起一把碎银子扔进功德箱里:“我哥肯定能考个好名次。”


    “文茵。”姚松柏担心两个小姑娘把气氛越闹越僵,赶紧出来打圆场,“不得无礼。”


    姚文茵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显然不想在外面驳了哥哥的面子。


    “附近有个茶坊,太子与郡主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去茶坊品茶闲聊。”姚松柏朝太子拱手行礼,“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太子扭头看花琉璃:“琉璃可想去?”


    花琉璃看出姚松柏有意与太子拉近关系,扭头见太子脸上并没有半分勉强,才点头道:“一切都听殿下安排。”


    “那我们稍坐一会儿再走。”走出神殿,太子抬头看了眼有些烈的日头,接过太监递来的折扇抖开,遮在花琉璃的头顶,在她耳边小声道,“近几日他国使臣已经陆陆续续赶至京城,在茶坊里还能听一会儿书。”


    大晋附近,只有两个权力集中土地辽阔的国家,玳瑁国与金珀国,其他的国家大多都是弹丸小国,对大晋没有半点威胁。


    有些小国因屡被金珀欺压,不得已之下,只好对大晋俯首称臣,以求得到大晋的庇佑。


    每当大晋有什么好事发生,这些小国便会殷勤地派使臣携礼进京,对昌隆帝进行一通夸赞,拿着金银珠宝四处贿赂京城的官员,确保大晋这条大腿能抱得稳稳当当。


    甚至还有一些比较贫穷偏远的部落,甚至想直接加入大晋,拿大晋的户籍。不过他们这种热情,被昌隆帝拒绝了。


    合并其他小国小部落涉及了很多政治因素与利益,昌隆帝虽然心动过,但却不愿意轻举妄动。


    但是这一次不同,大晋的军队把向来嚣张的金珀打得举手投降,原本心动却不能做的事,现在却可以考虑了。


    花应庭与卫明月为大晋打下的这场胜仗,影响的不仅仅是当下,而是大晋朝未来的百年。


    也正因为此,其他官员才会以为花家会被鸟尽弓藏,因为没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这样的大功臣在身边,也没有哪个帝王喜欢臣子在民间的名声比自己还要响亮。


    姚松柏是读书人,他喜欢去的茶坊,也是读书人居多。


    读书人大多斯文,大堂里虽有很多读书人在一起说话品茶,但并没有吵吵嚷嚷,气氛极好。


    有读书人从楼上下来,见姚松柏一行人带着女眷,还特意往旁边避让了几步,以免冲撞了女眷。


    二楼又很多用屏风隔开的小间,台上有一位老者弹着琵琶唱曲儿,那怡然自得的样子,不像是出来卖艺,更像是手瘾上来,便给客人表演一番。


    楼上比楼下客人少了很多,客人们三三两两各自坐一桌,有小声说话者,也有谈论考题者,甚至还有摆起棋盘,你来我往下棋的人。


    “这里的碧螺春味道格外好,殿下可要尝尝?”姚松柏招来堂倌,征求着太子的意见。


    “三杯便好,福寿郡主入口的东西,孤已经让人备好。”太子要了几样小吃,对盘腿坐在自己右手边的花琉璃道,“外面的小吃大多都是那些,做工也不讲究,你若是喜欢,孤让东宫厨子给你做。”


    姚文茵瞪大了眼睛,太子与花琉璃……


    默默咽了咽口水,她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把花琉璃得罪得太厉害。


    茶水点心上桌,四人还未交谈几句,就听到旁边一桌有人道:“大晋的女人实在不知羞耻,在外抛头露面便罢了,竟然让女人做将军。”


    “军营里遍地都是男人,一个女人对男人指手画脚,像什么样?”


    姚文茵不满地皱眉,女人做将军怎么了,卫将军可是京城里不少小姑娘崇拜的对象。她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三个围坐在一起的男人,两老一少,衣服样式虽与大晋相似,但她一眼便看出,这三人不是京城人士,甚至有可能不是大晋人。


    “此话是何种道理?!”花琉璃一行人还没有说话,便有另外几个读书人拍桌而起,“诞下诸位者,是男还是女? ”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晋读书人:都让开,终于轮到我们出场的时候了!打架我们不行,论吵架,我们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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