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声音, 舒晚倏地就震住了,她手中一紧,攥成拳, 反应了半秒才硬着头皮转了过去。
离得远,但也能感觉到迎面那个男人的气场, 不类于易辞洲的冷漠如霜, 这个人,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戾气,深深掩藏在他笑意之下。
舒晚沉了口气, 淡定道:“晚上好,廖先生。”
廖霍挑了挑眉, 看见她这副警惕的样子,竟不觉有些失落。
他双手插袋, 踱步走来,示意舒涞道:“209的客人等太久了。”
舒涞应了一声, 赶忙端着酒盘朝前走去,直接就把舒晚扔在了原地。
甬长的走道上, 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舒晚屏着气,小心翼翼地挤出个笑容,“廖先生,我只是来找我弟弟有些事。太晚了,就不打扰了。”
正想转头走人,廖霍忽地大步走来,自然而然地挡在了她的前面,“着急走什么?话还没说清楚呢。”
舒晚咬着下唇, 道:“什么话?”
廖霍勾了勾唇角, 眼睛不住扫过她的耳畔, 眼睛微微眯起,道:“舒小姐刚不是说我这里超越了法律的界限吗?能不能……”他靠近,低头继续道:“例举一二?”
舒晚看着他,闭口不言,如今舒涞不仅划了人家的车,还被死死捏在手心里而不自知,她能做的,只有装傻充愣了。
她不说话,廖霍也有料到。
他掀了掀眼皮,洋洋洒洒道:“舒小姐,我虽然是香港人,但内地的法律还是略知一二,诽谤可是违法行为啊……”
舒晚一凛,默不作声了几秒,随即道:“廖先生多想了,我今天来,只是觉得我弟弟不适合您这里的工作,他大手大脚,很有可能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倒是一句肺腑之言。
廖霍凝神看着她,然后扯了扯嘴角,付之一笑:“我觉得你比你弟弟更适合这里。”
这男人说话,看似平淡,却是一个坑再接一个坑,稍不留神就会掉进去。
稍稍思索片刻,舒晚微微笑了笑,从容不迫地回他:“是啊,真正适合在这里服务的人,就是聋子了。”
廖霍认真地看着她,半晌才扯了扯嘴角,讥诮一笑,眼中犀利道:“舒小姐,我可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舒晚轻轻抿唇,虽然自己在这个地方如履薄冰,但亲弟弟被拿捏住,她也只能砥砺前行随机应变了。
她委婉道:“廖先生,您喜不喜欢不重要……”
“然后?”廖霍挑眉,等着她的下一句。
她悄然深吸,淡定道:“毕竟我是易太太。”
话音一落,头顶炽目的灯光仿佛都黯淡了几分,打在她脸上的阴影随着男人探究的目光愈渐深邃。
好一个“易太太”,冠了别人的姓,就是别人的人了,这一点,他倒是忽略了。
易辞洲的女人,他想碰,都碰不了。
廖霍微微眯了眯眼,嘴角依然上扬,不冷不热地笑着。他往前走了半步,不禁弯下身,侧目抬眼,笑道:“怎么?想搬救兵啊?”
舒晚抬头,毫不示弱地盯着他,说道:“廖先生,我丈夫又不在这,怎么搬呢?”
廖霍一听,似笑非笑地掀了掀眼皮。正路过一个服务生,他随手端起酒盘上的一杯红酒,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淡然道:“那倒未必。”
舒晚不由蹙眉,抬眼问道:“什么意思?”
廖霍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腔,反倒是往回踱了几步,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整个夜总会大厅。
他沉了沉声线,声音依然轻浮:“这里虽然是我的地盘,但易家也有不少的股份。不管是缺了易辞洲的财力权阀,还是少了我的势力背景……”他指了指脚下,继续:“南沙湾都开不下去。”
舒晚一听,脑中忽地凛了一下,眼神飘忽的瞬间陡然醒悟了过来。
她小声、默默道:“所以,让舒涞来这里工作,是易辞洲默许的?”
廖霍斜睨过来,目光凛然,“你说呢?舒小姐。”
眼前这个男人,看似浮浪不经、懒散随性,但归根究底是廖家的孩子。廖家在香港的时候,势力就已经遍布珠三角,而如今,在千城这座新兴城市,他的脚跟基本站稳,话语之间,都是充满压迫力的气势。
舒晚咬了咬下唇,不语。
廖霍见她没了气焰,笑得更是盎然,他半抱着手臂,低头喝了一口红酒,问道:“易辞洲这个人你应该了解,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舒晚静默了几秒,沉声道:“是,果敢决断,说一不二。与小时候相比,他变了很多。”
廖霍一听,不禁诧异,抬眉愕道:“你见过他小时候?”
舒晚不明所以地回道:“见过,我八岁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只不过第二年他就出国了。”
“八岁?”廖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手中的酒杯摇晃在灯光下,红醇的颜色印刻在脸颊,更添了几分探究。
他忽地一笑,恍然般地点了点头,扬着声音道:“哦,那易辞洲就是十一岁?”
见他语气奇怪,舒晚眉头耸立,说道:“他大我三岁,难道不是吗?”
廖霍抿着嘴角,不由地挑眉讥笑,口中却淡然道:“是,也不是。”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舒晚更加疑惑,本来易辞洲从小到大的变化就令她错愕,而看易家对他的态度,更是让她觉得他有什么鲜少人知的秘密。
她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我吗?”廖霍假装思索了片刻,好整以暇地说道:“大概十三四岁吧,在美国的时候。”
“那他应该刚刚出国。”舒晚静静凝神,“那个时候的他,你觉得与现在相比,有区别吗?”
果然啊,女人一旦提及自己的丈夫,话匣子就如同流水倾泻一般,多得让他烦躁,更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羡妒。
“原来的易辞洲、和现在的易辞洲……”廖霍依然扬着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有区别。”
舒晚疑惑:“原来的和现在的?”
她追问得紧,他内心的羡妒也越来越深,廖霍稍稍抬了抬眼帘,几不可查地瞥了她身后一眼,没答她的话,只扬声道:“舒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见他根本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舒晚急了,她急忙拉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指尖微凉,触及到男人的衣服时,让他不由自由地微震了一下。
看着那只白皙的手牵扯着自己的臂膀,廖霍掀了掀眼皮,冲她身后扬着下巴,讥笑道:“回头。”
听到这话,舒晚一愣,随即抬头去看他的眼眸。
廖霍眼睛很是深邃。
但从他轻浮的双眸里,俨然能看出来一个男人的倒影,正不偏不倚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她心底“咯嘣”一下,下意识地回头,那一瞬,正抵上他冰冷的眼神。
易辞洲的视线在她身上淡淡逡巡,最后,落在她紧攥着廖霍胳膊的手上。
他眼神明显一黯,脸色遽沉,舒晚愣滞了两秒,立刻将手缩了回来,站在那垂眸不语。
廖霍冁然而笑,浮夸地打了个招呼,“哟,闻风而至啊?怎么,怕我吃了她不成?”
易辞洲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廖霍吃了瘪,讪讪收回了目光,满不在乎地说道:“谁让你老婆一个劲打听你呢。”他稍顿,挑眉继续:“说实话,她挺关心你的,好好待她。”
说罢,他低头睃了一眼舒晚,然后几不可查地讥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随着廖霍离去,余下二人面对面而站,皆没有说话。
舒晚站了片刻,只觉得头顶的阴影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掌,按着她,让她挪不动腿。
易辞洲面无表情地凝视她,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内心不觉有些回软。
他只字未语,上前拉住她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夜冷露重,易辞洲将外衣脱了下来,罩在她身上。见车来了,不由分说打开门,把她推了进去。
舒晚难得没有挣脱反抗,默不作声地随他上了车。
车子缓缓发动,易辞洲解开西装扣子,把身子倚靠在座椅后背上,大臂一挥,就将舒晚揽入了怀里。
他低头、凑向她耳边,不冷不淡地问道:“说吧,想打听我什么?”
在他气场之下,舒晚只觉得后脖颈的汗毛都全竖起来了,她浑身一颤,镇定了几秒才道:“没啊,就是问问你喜欢什么东西。”
“是吗?”易辞洲眼神凛了凛,没信她的话。
他更用力地搂了搂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口,喉结一滚,“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吧,知无不言。”
明明是一句敞开心扉的话,却让舒晚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委屈心酸,酝酿了半晌,她才慢慢说道:“你是我丈夫,向你朋友打听你的喜好,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肯说实话,易辞洲也懒得多费口舌,他侧过身,捏了捏她皙白娇嫩的下巴,“既然我是你丈夫,你去问别的男人,是什么意思呢?”
他劲儿大,又强迫她抬头看他,疼痛顺着下巴尖袭来,一瞬间就湿了眼眶。
舒晚攥紧拳,咬着下颌轻轻呼气,将打转的眼泪咽了回去,“想听实话吗?”
易辞洲没松手,反而加大了力度,冷冷直言:“当然。”
舒晚鼻尖一酸,她倔强地昂头,与他视线相冲,轻声道:“你不是我丈夫吗?那我去南沙湾那种地方找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冠冕堂皇的话,易辞洲听得多了,但是从舒晚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讽刺的味道。
他凝视了她片刻,撇头嗤笑一声,“继续。”
舒晚心虚极了,“继续什么?”
易辞洲敛了敛眉眼,厉声道:“我没功夫跟你在这斡旋,说说,你到底想打听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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